第22章 你最好受的住
贺泛跟吃了一盒金嗓子喉宝片似的, 这声音那叫一个清脆响亮,还自带3D环绕余音绕梁功能。
在场的人全都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霎时没过头顶。
走路的停下脚步,干活的放下手里的事, 视线齐齐整整地朝她看了过来。
一瞬间,江月稠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她在MW可能混不下去了。
脚趾在鞋里不自觉地挣扎、扭曲。
头像是被个五指山压着, 一寸寸地往下垂, 哪里好意思再去看跟前站着的曾忆昔。
天为什么不塌。
地为什么不震。
贺泛这死孩子为什么不能长个脑子……
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问题还得解决。
鼓足勇气, 她稍稍抬起脸, 刚准备察言观个色, 身边的贺泛却已按捺不住,他抢她一步开了口:“那个那个……我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的哈……”
梁信语憋着笑:“上班时间,你胡八道什么?”
贺泛挠了挠头, 讪笑道:“也不是胡八道,我们也是在讨论正事。”
完, 他用胳膊肘还倒了捣江月稠, “是吧。”
“正事”二字一出,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好正噢~”坐贺泛对面的搭了句腔。
江月稠咬了下牙,压着嗓:“……你可别话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刚出一个“我”, 只听李志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 “曾忆昔,你这腰……”
李志喘了口气,把气续上了,又看向江月稠:“放心吧, 他这天天健身的,肯定没问题的。”
江月稠:“……”
梁信语着实是绷不住,笑了出声。
但看到江月稠面红耳赤,他只得佯装正经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干自己的事情去。”
领导这回的发言,效果实在甚微,大伙该笑还是笑。
直到曾忆昔一个眼神扫过来,动静才了许多。
江月稠没敢看他,有意和他错开视线。
她里面贴身的衣衫都汗湿了。
这些人一走,大家又开始闹。
还在讨论曾忆昔的腰。
有人下注,猜他行不行。
但下注有什么用呢?还是没人知道。
这时有人撺掇:“让我们月稠把他弄到手不就知道了?”
又是一阵癫狂的笑声。
“……”
她如坐针毡之际,手机亮了。
曾忆昔发来的微信。
内容只有五个字:【来我办公室】
隔着屏幕,她都能想到曾忆昔现在肯定是臭着一张脸。
但想着躲得了初一躲不掉十五,她还是把手机揣兜里,走了出去。
到了曾忆昔的办公室前,她没立刻进去。
站门前,她先理了理情绪,又想了想进去后的措辞,这才抬手去敲门。
她扣了两下门板,便听到一声冷淡的——
“进。”
一开门,就看到曾忆昔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抄在裤袋里。
阴雨天,又是冬季,这个时候,天色早就黑透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眉眼里透着一点和这个季节挺般配的寒凉。
之前那会都懵了,她脑袋一片空白,没怎么仔细看曾忆昔。
此时审时度势,觉得有必要仔细勘察一下他的神色。
她待会得心行事。
屋里开着暖气,曾忆昔脱掉了外套,只单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宽肩窄腰的身形一览无遗。
一时间,她猛地想到不久之前的尴尬场面。
虽然被衣料裹束着,但很明显,他这确确实实是个好腰。
脑袋里也蹭地冒出来了一点回忆。
有次曾忆昔完篮球回来,站座位旁,扯着衣领抹了把汗,她不经意地偏过脸,便看到了他腰间露出的一截……
他皮肤挺白,还有腹肌。
觉察到动静,曾忆昔偏过视线,朝她看了过来。
见她站在门边,垂着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地上有胶水?”他开了嗓。
江月稠虚咳一声,朝他走了过去。
想到那会的事,她耳根莫名其妙的一热。一时不太好意思跟他对视,稍稍错开视线,回避他的目光。
曾忆昔量着她,不咸不淡地嗤了声。
默了半分多钟,江月稠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对刚刚的事情做个解释。
要不然他很可能觉得自己对他心存什么歹念,不定现在就已经这么想了。
“其实……”
江月稠斟酌措辞,“其实你应该能听得出来,那是夸你的意思吧?”
曾忆昔哼了一声:“夸我?”
江月稠点了点头。
“江月稠。”曾忆昔喊了声她的名。
“欸。”江月稠应了声。
“你现在挺能耐。”曾忆昔。
“?”江月稠有些不解,“哪里能耐?”
“一夜七次?”曾忆昔靠窗站着,“你搁哪儿学的?”
“上看的。”江月稠如实。
她本科为了赚点外快,会给一些网文作者做封面和人设图。有时候会去看看她们的,男主角各个都能一夜七次。
“……你看的什么玩意儿?”曾忆昔。
“……”江月稠又看了他一眼。
很敏锐地感觉到了,好像有点不太公平。男性可以看黄片,开以开黄腔,可以很坦然的谈论女性的胸啊臀啊,她不就看个霸道总裁文,怎么了?不就口嗨一下男人的腰,又怎么了?
“我看那种,男主角能一夜七次的。”她有些不大爽快,顺嘴嘟囔了一句。
其实脖子以下啥都没有,全靠自己发挥想象力,一夜七次就是个标语口号,连个细节描写都没有……
“……”曾忆昔被她气乐了,“一夜七次是吧?”
江月稠:“?”
“你最好,”他眸光暗了暗,扫了她一眼,“受的住。”
江月稠默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回了句:“那你最好,也能行。”
曾忆昔:“…………”
他低眸瞧着跟前站着的女人,她站的这叫一个笔直。
一股子倔劲儿,像极了从前。
但很快,这又像是错觉。
完,江月稠立马反应过来他们的关系,神色即刻就温和下来,语气也有几分讨好意味:“当然,你肯定行的,你不天天健身嘛。”
本来,也是她和贺泛口嗨在先,曾忆昔是无辜的。
还有他们刚刚的对话,有点奇奇怪怪,事情不能这样发展。
她原本也不是要和曾忆昔这些的。
思及至此,她拿捏好语气,解释道:“我以后话会注意的,不会再给你添什么困扰。其实,我刚刚没你的,我只是问贺泛他那个……能几次。贺泛其实也是夸你来着,你腰好,没有恶意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一完,感觉曾忆昔脸更臭了,不知道那句话惹他不高兴。
只得顶着发麻的头皮继续道:“就只是开个玩笑,但也不是完全在摸鱼,就是边谈工作边聊两句,我们部门都这样,氛围比较轻松,效率也比较高。”
“你们效率高?”曾忆昔问。
“……还可以……吧。”江月稠心接话。
曾忆昔冷笑了声。
沉默。
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默。
没一会儿,江月稠觉得脚都开始麻了。
她身上的烂账够多了,本来到MW的动机就是“不纯”的,要再背上一个女流氓的绰号……就这样吧。
“你还有事吗?”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问道。
曾忆昔斜睨了她一眼,语气泛冷地道:“我过两天要出差。”
江月稠:“……嗯?”
“问我过两天要出差。”曾忆昔没好气地又复述了一遍。
“……噢。”
其实她听到了,只是有点奇怪,他这研发部大佬去出差,跟她什么呢?
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话题回道:“去哪儿出差呢?”
“沪市。”曾忆昔。
“去沪市啊。”江月稠点了下头,“舟车劳顿,有点辛苦啊。”
“……”曾忆昔上下扫了她一眼,“你能不能正常点?”
江月稠:“……”到底要怎样啊?!
曾忆昔走到办公桌旁,捡了份文件,“我不在这里,你也别想着偷懒,每天把你的游戏训练情况发给我。”
随手把文件抛给了她,又道:“听到了吗?”
江月稠伸手接住,应了句:“听到了听到了……”
不过,她哪有想偷懒?
曾忆昔摆了摆手,意思是她可以滚了。
她了声“谢谢”。
很识趣地,就这么滚了。
——
刚一出门,就看到朝这边走来的李志。
李志也看到她,喊了她一声。
她朝他笑了笑,忙自己有事,想赶紧闪人。
李志笑了笑,也没再多什么。
他忙完了活,来找曾忆昔逗乐子。
进曾忆昔办公室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好几天没来,一进来,就看到了“家里”最近新添置的东西。
“呦,添了新电脑啊?”
李志径直朝新电脑走了过去,动作熟稔地转过跟前配置的那把椅子,大剌剌地坐了下来。
见曾忆昔没有理他的意思,李志又吹了声口哨。
“没事就滚。”曾忆昔也不看他,知道他这回来没什么好事。
“欸,一夜七次你行不行?”李志后脚掌蹬地,屁股连着椅子一起朝他这边滑了桦。
“有完没完?”曾忆昔这才看了他一眼。
李志啧了声,扭过身,又看了身后的电脑。
他听到梁信语的,知道这人最近在带江月稠,也知道江月稠这几天常来这边。
脑子里不禁想到了他们高中那会儿。
那时候,不止一个人曾忆昔很“傲”。
在他眼里,曾忆昔也确实挺傲。他长的帅,家境好,到那儿都是受关注的对象,是天生带着光环的那种人。当时篮球场上,经常有女生偷看他,如果他脸不那么臭,迷妹肯定会更多。
高中的时候,他们老把他和江月稠扯在一起。不过他一直都当那个是所谓的玩笑,当时喜欢曾忆昔的也很多,不缺美女。他也没看出来曾忆昔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平时也是那样拽的没边的调性。
直到高三下学期的某一天,曾忆昔在去北城理工参加专业考试的那个周末,把他喊了出来。然后给了他一封信,是用少女心爆棚的粉色信封装着。
他一看这信封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曾忆昔支支吾吾了半天,要他把这东西交给江月稠。
他才恍然,问了句:“你真喜欢她?”
曾忆昔没承认,但也否认,只威胁他:“你敢看,你就死定了。”
完,他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了句:“也没写什么。”
也就是那天,他知道曾忆昔是真的喜欢江月稠。
后面,他在学校里找了个时间,要把信给江月稠,江月稠却不要。他嘴皮磨破,江月稠也不收,只拿他们是恶作剧。
他们之前确实是不止一次地干过这种恶作剧。也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就那么无聊。
为了完成曾忆昔交代的事情,他没办法,只得把那封信给了隔壁班的女生,想托那位女生转交给江月稠。那女生是江月稠的好朋友,他觉得这样应该能把信给她了。
却没想到,那信后来出现在老师的办公桌上,曾忆昔还因此被请了家长……
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在这个一身锋芒的人眼里看见过光。
也就是那时候,曾忆昔不再让他们开他和江月稠的玩笑。
“你怎么还在这儿?”半天没听到动静,曾忆昔以为他走了。结果一抬眼,他还搁椅子上坐着。
“听你这阵子,经常把江月稠喊过来?”李志问。
“梁信语让我带她。”曾忆昔。
“你什么时候把人梁信语放眼里了?”李志又问。
“……”
李志稍稍坐直了身子:“欸,你要是还喜欢她,就追呗,她也没男朋友啊。”
“没喜欢。”曾忆昔。
“你没喜欢你对人家那么上心?”
“你哪知眼睛看见我上心?”
李志做双手投降状,顿了顿,“你不是还为情书那件事生气吧?”
曾忆昔没话。
李志默了一会儿:“那也许不是她给老师的呢?”
曾忆昔没反应,像是没听见。
他低眸,眼睛顶着手头上的文件,但白纸上的黑字,他却一个都没看进去。
他那时人不在学校,班主任直接电话喊的他父母。曾繁清被老师喊到学校谈了话,等他从北理回来后,告诉他:“你们老师,是那姑娘主动把信交上来的。”
李志:“江月稠肯定不是讨厌你啊,她可能都……”
手机响了。
曾忆昔捞起手机,让李志赶紧滚出去。
李志对他竖了个中指。
到底还是走了。
电话是他妈来的,其实没什么事。
就是最近天冷,要他别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接完电话后,曾忆昔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大厦。
外面风大,雨势也猖狂。
行人都撑着伞,但伞面被雨珠的劈里啪啦的响,伞骨也是颤颤巍巍地和风纠缠……
每个人身上都多少沾点湿意。
车子开出了停车库,远远就看到公交车站附近,挤着密密麻麻的一群人。
他视线一瞥,就这么看到了江月稠。
她也挤在人群中间。
前后左右都是五大三粗的男的。
但他视线没在她身上多停留,车速没有丝毫降低的意思。
车轮碾过路面,扬起水花,离公交车站似乎越来越远。
五分钟后。
江月稠终于看到了她要等的那辆公交车。
不过里面已经有了乌泱泱的一车人,不知道这一站还能在捎带几个人。
收起伞准备上车,手机却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是曾忆昔来的微信电话。
犹豫了几秒,还是边按了接听边往车门那边走。
她“喂”了一声。
两秒后,手机传来他冷沉的声音:“在哪儿?”
“在公交站。”她拨了一下黏在脸上的发丝。
“往前走五百米。”曾忆昔。
“……啊?”
“快点。”他像是有些不耐烦,完,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公交车这回已经挤到爆炸,再也装不下一个人。
她已经走到门边,脚尖都微微抬起,司机却了句:“下一班下一班吧,坐不下了。”
车门也随之关上了。
江月稠:“…………”
他最好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朝前只走了三百多米,便看到了曾忆昔的路虎靠边停着。
濛濛昏昏的雨夜里,它开着双闪,光束将飘落的雨珠照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