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心头的那抹白月光
曾忆昔靠着椅子, 神情懒漫至极。
他没开口,还是他联系帮忙换的俱乐部。之前出差去了趟北城,听到了点消息, 王睿斌之前所在的青训队的经理涉赌,有几个孩跟着他假赛, 就这么被毁了前程。
江月稠没不吱声,稍稍偏过脸, 不声不响地做了个鬼脸。
曾忆昔视线一侧, 就看到车窗上的倒影。
江月稠也注意到他看了过来, 眼睛一眨不眨地……愣了两秒。
曾忆昔扯过她的手, 攥着, 捏了两下。
用了点力,但还没那么疼。
江月稠却蹙起了眉。来也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蹙眉,甚至, 还假模假样地喊了句“疼”。
曾忆昔看她一眼,没再捏, 但手没松开。
江月稠为自己的扭捏作态和矫情, 暗自羞愧了好几秒。
来,这不是她第一次偷偷摸摸的反思和羞愧,但下一回, 她肯定还会这样。
在曾忆昔面前, 她就是有了丝丝的矫情和做作。
他不在的时候, 她一个人能拎一桶纯净水,能比真男人还纯爷们。有回贺泛买了瓶纯净水,没本事拧开盖子,倒还是她帮忙开的。
但曾忆昔在时, 她就忍不住想做个要依人的鸟儿。
……要命。
不过对此,曾忆昔倒是很受用,他就喜欢江月稠没事跟他撒个娇。
——
落地北城的第一晚,曾忆昔他们高层要去开个会。
江月稠便直接去了北城的电竞中心,去看王睿斌的比赛。
那晚的北城,天气不太好,有些阴沉森冷。风也挺大,刮得人衣衫头发一阵乱飘。
江月稠赶时间,来的匆忙,到电竞中心的门口时,也后悔出来没多穿点衣服。
检票处排起了长队,都是年轻人,手里还拿着一些横幅什么的。
很快,她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须臾,她就把视线撇开。
王谨惠也注意到她。无疑,江月稠也是来看斌子的比赛。
不久之前,她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王睿斌,他会喊江月稠过来,如果江月稠方便来的话。她跟这子过、威逼利诱过,叫他别喊江月稠,可他不听。要是没江月稠,他不会有这个职业的机会。
为什么所有她在意的人,最后都不属于她。他们一个两个,都向着别人。
她的爸妈不爱她,只爱她的弟弟,只爱他们自己。
和她在北城相依为命的弟弟,也不向着她,他向着跟他无亲无故的江月稠。
……
她不明白这都是为什么,只凭着本能去恨。
检完票后,两人都没话。
从同一扇门进去,一前一后,却无眼神和语言的交流,陌生人一般地进了场馆里面。
不过,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瞥,江月稠也发现,这回再次见到王谨惠,感觉她比上回要素朴很多。
她戴着口罩,看不清容颜。但没画眼妆,隔得不远,她能看到王谨惠的眼袋泪沟,还有眼角的细纹,明显是岁月雕镂后的痕迹。
每个人都有娇嫩似花般的十七八岁。
然而,每个人的十七八岁,终将都会过去。
她们确实也不再那么年轻。
眼下过年时,都要被人喊声阿姨,不仅领不到红包,今年她毕业工作了,还得要给人发红包。
也是还债。
不知是天色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江月稠觉得王谨惠的眉眼之间有点病气。哪怕是穿着如此鲜艳喜庆的红,还是难掩她的倦色和虚弱。
可她没去问。
场馆里灯光熠熠,粉丝们有组织地拿着灯牌、加油的条幅,穿着整整齐齐的队服。
江月稠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不太了解门道。坐下来的时候,旁边的男孩警惕的看她一眼,“你不是JT战队的粉丝吧?”
江月稠穿的衣服颜色和JT战队的队服颜色大致一样,主基调是白的。而她所在的粉丝区是HW这边的,队服颜色是黑的,粉丝也都齐齐整整的穿着黑的。
她这抹白,在乌泱泱的一片黑里,显得很是突兀,像是个潜伏进来的敌军。但潜伏还搞这么明目张胆,也有点不过去。
男孩皱了皱眉,也没再继续追问她什么。
场内很热闹,都是年轻人,一个个灵魂都是沸腾的,江月稠的视线跟着声源飘,就这么,又看到隔壁区的那一抹红,也很是显眼。
她再次把视线收回来。
比赛也正式开始了。
王睿斌加入的是HW战队,之前是一家资深有名的老牌俱乐部。但今年年初,原来的老板撤资,资金一下短缺,难以支撑几位明星选手的工资。这些老选手纷纷离队转会,队伍的实力和名气都有所下滑。王睿斌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夏季赛的时候被买来当队伍的主力。他来之前,队伍的春季赛成绩就不怎么样,缺乏经验,不会运营,常常后期被经验丰富的队伍给活活玩死。队伍里只有一个有过顶级联赛经验的队员,但也就是去年才从次级联赛被提拔上来的。在一些关键时刻容易上头,做出一些不合理的决策,导致一波葬送好局。有粉丝爱之深恨之切,怀疑有人假赛,但后来认清了,他们就是真的菜。
今天三局满,比赛从晚上七点到了十点半,最好HW险胜。
王睿斌的名字将于这个晚上,被很多人所记住。冷静沉着、杀伐果断,眉眼里藏着股近乎冷漠的狠劲儿,在场上指挥时也能镇得住队友。
他的首秀大获成功。
不过时间不早,江月稠给他发了条消息祝贺也就没再这里多逗留。
她明天还有事情呢。
走出场馆,才发现外面竟然下了雨,她刚发愁自己没带伞,手机就响了。
是曾忆昔来的,他在外面。
他从酒会散场,一路赶来,身上已经冒了层汗。大衣摘了,搭在臂弯,只穿着一件墨色毛衣。手持一把黑伞,大雨一颗颗的凿落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站在冷凌凌的雨夜里,神情清漠,只在看到她出现的一瞬,眉眼里有了几分颜色。
是不太正经的颜色,带着点玩味。
她招呼都不一声地就过来看人年轻的比赛,手里还拿个牌牌,上面还有那人的名字和队伍。
她手里的东西,让曾忆昔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他视线上移,锁住她的脸。
江月稠跑过来,“你怎么来了?”
曾忆昔不答反问:“怎么样?”
“啊?”
“就你特意来加油的,那家伙的怎么样?”
那家伙。这三字,他咬得很重。
有一丝丝咬牙切齿的调调。
“不怎么样。”江月稠开始见人人话,见鬼鬼话的胡八道。
“嗯?”
“就是……”她抱紧曾忆昔的胳膊,隔着层衣料的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没你厉害。”
“……”
曾忆昔微勾着唇,淡笑出声。
冷情深邃的眼眸,也攀上了几分笑意。
磨人的妖精。他心。
雨下的大了,伞面一直往她那边撑。
江月稠也留意到了,忍不住把伞柄往曾忆昔那边推了推:“你都淋湿了。”
曾忆昔不甚在意:“我淋湿了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了?”
曾忆昔偏过脸,眸光斜落看她,“你不比我娇贵?”
完,把大衣递给她,要她裹上。
身后,王谨惠还被困在原地,视线却跟着他们飘得很远。
直到最后,他们上了车,驶进了川流不息的柏油路。
北城没在烟雨和墨色里,但繁华不改。到处都是灯、车和人,只有她是一个孑然的个体。
不久之前,她才看过一部电影。
里面有句台词,太应眼前的景:“世上最可怕不是眼前的刑罚,而是那无爱的未来。”
不会有人撑着伞,在冷冰冰的雨夜里等她。
搜寻回忆,其实,过去也没有这样对她的人。
风凉的入了骨,她猛咳起来,单薄的身子有些颤意。
但命运,可能比身子骨还单薄。
——
本来去北城出差的机会轮不到安宁这一组。
那是行业大会,国内外知名的游戏公司都会来,名额有限。
曾忆昔不能损害别人的利益,只能尽自己所能多争取了两张入场券。她和安宁一人分得了一张。
这事她开始并不知道,是在飞机上,安宁跟她的。
安宁这阵子变脸的愈发的快。
今早,在酒店的餐厅,她抱着江月稠的胳膊摇了摇,笑得一脸谄媚。
江月稠起了点鸡皮疙瘩:“你干什么?”
“曾夫人,那个……”
江月稠脸皮一红,忙断她的话,“你胡什么呢……”
“你必须要跟他好好的啊。”安宁敛去浮夸的笑意,顿时一脸严肃,“这样我们项目组才有出头之日。”
“……”对她这辞,江月稠非常有新时代女性的气势给驳了回去,“我们是靠自己的实力取胜的。”
“能得到曾忆昔的鼎力支持,那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安宁煞有其是地回嘴。
“……”
安宁又没羞没燥地:“曾夫人,我这可就全仰仗你了哈。”
希望曾忆昔看在他家心肝宝贝的份上,多给她们项目组一点资源。
被安宁的脸红耳热,江月稠抓着她一条胳膊,狠掐了一下。
安宁惊呼出声。
闹了点动静,前面和外宾话的曾忆昔脚步一顿,侧过视线,看了过来。
安宁朝他挥了挥手,一脸的笑意,然后又压着声嗓:“行啊,妮子,看看你把人迷得晕头转向。”
江月稠想把袜子脱下来塞她嘴里,但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了点喜悦。
隔着点距离,曾忆昔能看到她。
应江月稠的要求,他们在工作的时候不可以太亲近。
其实也是为曾忆昔好,不想给他带来什么非议。
树大终会招风。
曾忆昔静默地坐在椅子上,有几分心不在焉。
看着那边的女人,如今活泛很多,和人有有笑,笑起来时而娇憨,时而狡黠,不再是那样成日淡漠的、甚至是冰冷的刷题机器。
他觉得也挺好。
在北城的会议持续了两天。
游戏行业的人总体都比较年轻,气氛还算轻松活泛。
江月稠来之前做了功课,国内新兴的一家游戏公司叫凡花。主女性玩家市场的游戏,她之前和曾忆昔玩的那款恋爱主题的手游也是它们家出品的。
她本来想趁机去“勾搭”一下凡花来参会的艺术总监,姓云名澜。因为也是个女性,而且模样也很年轻,江月稠心里觉得可能会比较好沟通。可她走过去时,对方像是有急事,了句“不好意思”,然后端着酒杯,急匆匆地朝另一边走去。
江月稠微微有些不大好意思,视线一偏,看到她直直地朝曾忆昔走去。
男人站在水晶灯下,一身笔挺正式的西装,但整个人却透着点慵懒的气质。
云澜和他了声招呼。
曾忆昔偏头看来,笑的客气有礼:“不好意思,酒精过敏。”
云澜也笑了笑,放下杯子,轻言道:“您上回也是这么。”
曾忆昔:“证明我是真的酒精过敏。”
“……”
江月稠收回视线,身边来了几个别家公司的人,没一会儿,云澜也回来了。
这回是云澜主动找她话的,“你们曾总监挺有意思。”
江月稠抬起脸,有几分的警惕。
“他对姑娘一直都是这么不冷不热的吗?”云澜似是随意地问了句。
想到她刚刚去找曾忆昔的情形,江月稠摇摇头,“也不是吧。”
云澜西式发音的“嗯哼”了声。
“对我就不是这样啊。”她一时脑热,有几分宣示主权的意思在里面,但还是用着点玩笑的语气。
云澜觉得好笑,看到人走来,便朝她身后一抬下巴,“听您对这位女员工很不一样啊?曾总监。”
江月稠身子一僵,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男人,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要下来。
曾忆昔却配合得很,非常给面子地笑了笑,“是。”
“……”
回酒店的路上,江月稠有几分忐忑,“我刚刚的话,会不会影响你?”
曾忆昔挑了下眉:“影响我什么?”
没发现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江月稠松了口气。但这么看着他,视线就舍不得回来,曾忆昔穿西装格外好看,哪怕此时他摘了外套,只套一件白衬,领带被他松了松……连松领带的动作也这么好看。
一时鬼迷心窍地,她稍稍抬起脸,凑唇,亲了亲他的脸颊。
曾忆昔看着她,声音刻意压低,“你就亲一边?”
江月稠见四下无人,踮脚,又朝他凑过去,碰了碰另一边。
霎时间,曾忆昔扣住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带了过来。
门被撞开,她逼至墙上。吻似雨般落下。
……
第二天下午没什么事,曾忆昔要带她出去见个人。
是安宁之前的相亲对象,也是曾忆昔的室友许云城。
之前在曾忆昔面前,她帮安宁听过许云城。但曾忆昔没出点什么,他貌似对他的室友没什么了解。只了句勤奋、脾气好,剩下的他不清楚,所以也没多。
安宁本来还犹豫要不要见他,因为他们其实有半个月没有联系过。
这年头,有了互联网,地球就像个村子一样大,想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何况,他们之前没有什么龃龉,许云城的脾气挺温和,想吵也吵不起来,很多时候都是采取回避政策,想着冷处理把事情淡下去,但是,安宁是个有话就,不喜欢藏着掖着的人。
没什么激烈的冲突,却还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就是联系,也好像,没什么话。
其实,眼下见了面,也都不知道该什么。
好在,许云成可能也怕场面尴尬,还招呼了曾忆昔。
曾忆昔就这么,也把江月稠捎带了。
毕竟也有她的熟人在,可能场面会好一点吧。
一见面,许云城就觉得江月稠眼熟,联系曾忆昔对她的态度,很快就想起来她是谁,“竟然是你啊。”
不过,江月稠对他倒没什么印象,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与他见过面。
“那次在学校外面的饭店,我们见过的。”许云城笑着提醒,“我们当时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么一提,江月稠便想起来那日的场景,但那日人多,她对许云城没什么印象,因为她忙着工作,也觉得有几分窘迫,没那么多心情去量什么。
“还记得我跟你过吗?”许云城看着安宁笑,语带调侃地道,“这哥们,当时为个女孩哭的稀里哗啦。”
安宁想到这么回事,当时还很不放心的跟江月稠了,怕曾忆昔有个白月光什么的,到时候这傻姑娘会吃亏。
却不知许云城为何现在这般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想找话题把这茬掩过去,只见许云城朝江月稠抬了抬下巴:“他心头的那抹白月光。”
“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