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以沙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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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凯文轻叹道:“你这孩子通情达理,颇合老夫脾性,论根骨秉赋,都是上上之选,可惜你一个人来,如果有两人同来,老夫真愿意留你收归门下,使我这一身毒功绝学能够传延万世发扬光大。”

    正着,那名“侍药”的童子已匆匆回转,向老毒物连接比了几下势,似在回报药汁已好,请老毒物去配药。

    汪凯文叮嘱道:“为师配药的时候,不愿有人打扰,你和伴炉就留在这儿陪穆少侠,替他解开绳子,好进食物。”

    侍药童子连连点头,表示应命。

    穆乘风急道:“老前辈什么时候可赐‘神仙酥’解药?”

    汪凯文一面驶动轮椅,一面漫声答道:“不用急,等老夫配好药,自然会给你的。”轮椅一转,径自驶入后屋丹室,并且随后掩了室门。

    显然,老毒物疑心颇重,在他练丹配药之际,连两名童了也不准在旁偷看。

    穆乘风心里暗叹一声,忖道:若等他配好了药,脱身便不容易,但如今体内真气难聚即使解开了绳子,也无法逃上山谷削壁,这却如何是好?

    他自信要制住两名童子并不难,难在不知道“神仙酥”解药放置之处,而两名童子口不能言,令人无从套问。

    这时,侍药童子果然如命替他解开了身上牛筋绳,不片刻,伴炉童子又从后面捧出一大碗热腾腾的树薯,以示意,要穆乘风食用。

    穆乘风略微活动筋骨,试试内腑真气,依然难以凝聚,索性把心一横,坐下大吃起来。

    那树薯中毫无伴料,其味更是有些苦涩,又带着浓重的草药气,实在不怎么好吃,但穆乘风为了寻思脱身之策,还得细嚼慢咽,故作津津有味的模样。

    一边吃,一边偷眼打量两名哑童,只见两人神情木然,直勾勾瞪着自己,像木雕泥塑般动也不动。

    穆乘风有心搭讪,举著含笑问道:“二位师兄饿了么?要不要也来吃一些。”

    两名哑童不言不动,甚至头也没有摇一下。

    穆乘风耸耸肩,道:“可惜咱们不能交谈,也无法请教你们的身世和姓名,不过,我总觉得很奇怪,像你们这么大年纪,怎么会没有人同行,竟致迷途跑到这山谷中来呢?”

    两外哑童仍然木立如故,但其中年纪较大的“侍药”童子忽然泪光一闪,切忙低下头去。

    穆乘风心中一动,随即压低了声音又道:“听你们到这儿来时,已经十岁出头,应该懂得很多事了,你们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么?想不想念他们。”

    话犹未毕,较幼的“伴炉”童子眼眶一红,垂下了头,“侍药”的更是浑身颤抖,热泪籁籁直落。

    穆乘风缓缓放下碗著,突然扬声叫道:“汪老前辈,为免惊扰你老人家配药,晚辈可否在石屋附近散散步?”

    丹室中的毒神汪凯文默不回应,两名哑童却骇然大惊,忙迭举袖拭泪,仰起头来。

    穆乘风侧耳略待片刻,便向二童递了个眼色,随又喃喃自语道:“汪老前辈想必正配制药物,不能分神,就烦两位师兄伴着在下去屋走走吧!两位尽可放心,在下尚未服过解药,真气难聚,你们就是让我逃,我也逃不掉的。”他故意将语提提高,使丹室中的汪凯文可以听见,又待了片刻,不见动静,便径自起身,走出了石屋。

    两名哑童并未拦阻,紧随而出。

    穆乘风缓步在石屋前踱来踱去,未听老毒物出声询问,便向二童招招,疾步穿过花圃,口里却大声道:“啊!这是什么花?开得好鲜艳师兄,何必瞪眼呢,我知道这些花不能采,不过是想走近一些,看得仔细些罢了。”

    口里着,人已穿越花圃,来到果树林边。

    这地方距石屋已在十丈以外,穆乘风回头张望,仍不见动静,大约汪凯文料定穆乘风无力纵登削壁,又知二童正随行监视,所以很放心,不怕他会飞上天去。

    穆乘风转身面对石屋,以防老毒物出现,然后蹲下身子,用在地上做了个写字的姿势,轻问道:“你们有没有念过书?会不会写字?”

    侍药点了点头,却举指指自己脑袋,又伸出拇指,表示识字不多。

    穆乘风喜道:“只要能写简单的字,咱们就可以交淡了,现在我先问你们,如有势无法表达的地方,就写出来。”

    “你们知不知道,那老头儿乃是当年恶人谷四大恶人之一,名叫毒神汪凯文,心狠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二童同时点点头,脸上都现出畏惧之色。

    穆乘风又道:“老毒物不但段毒,心肠更毒,从他割去你们的舌头,足见毫无师徒情份,他现在是因你们年纪还,利用你们服侍他,故而收你们为徒,等到有一天,他的毒伤痊愈,或者找不到替他试药的人,必然会拿你们充数的。”

    两名哑童戚然点头,表示知道。

    穆乘风道:“你们既然深知利害,便该早作打算,及早设法脱身,回家与父线亲人团聚才是正途,何必日夕与虎作伴,等待杀身之祸?”

    二童听了,忽然又流下泪来。

    “侍药”拾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缓慢地写道:“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这简短八个字,显然尚未尽吐心声,但“侍药”写的“归”字,已忍不住悲泣出声,再也写不下去了。

    穆乘风问道:“你们是因父母亡故,才流浪到荒山中来的么?”

    “侍药”和“伴炉”都摇摇头。

    穆乘风又问道:“那么,是途经荒山,父母不幸罹病去世,才汉落至此?”

    二童仍然含泪摇头,悲不自胜。

    穆乘风猛地心头一动,凝声问道:“难道,你们是和父母一起,误人谷中,被老毒物”

    —言未毕,两名哑童已泪如潮涌,连连点头不止。

    穆乘风骇然道:“也是被用来试药而死的么。”

    “侍药”一边点头,一边又写道:“尚有一兄一姐,都被师父试了药,师父的药很毒,沾人无救,连解药也有毒,不吃还好,一吃解药死得更快。”

    穆乘风恨声道:“这老毒物太可恨了,只顾试验毒药,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性命,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语声略顿,又问道:“你们姓什么?家乡在什么地方?还有没有可以投奔的亲长?”

    “侍药”用树枝写道:“吾家姓徐,我名徐纶,弟名徐综,父亲本是镖师,因避仇离乡,旋携眷觅地归隐,见此谷形势奇险,贸然入探,全家俱中毒被擒,先后遇害,吾与弟虽获幸免,实不悉故乡尚有何人可以投靠。”

    这一次,他边写边拭,写得也较快,穆乘风看后,略一沉吟,便道:“假如你们愿意,我有一处地方可以投奔,生活不愁,习文练武,亦可随你们之意,你们肯去么?”

    徐纶急忙点头,又写道:“但得栖身处,自是极愿早脱虎口,唯与我弟都曾服过药物,一日无解药便会毒发而死,你又中毒未解,如何能逃出虎口呢?”

    穆乘风问道:“那两种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徐纶写道:“都在师父炼丹室内。”

    穆乘风剑眉紧皱,喃喃道:“唯一的方法,只有设法先把解药偷出来,可是,老毒物现在正在炼丹室配药,这却是桩难题。”话犹未毕,突闻身后一阵吃吃笑声,有人接道:“何难之有?老夫根本不在炼丹室中。”

    穆乘风骇然回顾,不期伶伶打个寒噤,只见毒汪凯文胁下柱着两枝木拐,含笑从果树林中走了出来。

    徐纶徐综心胆俱裂,腿一软,“卟通”跪在地上,直吓得籁籁发抖,面无人色。

    毒神汪凯文目光一扫三人,阴恻恻笑道:“这真是百密一疏,想不到你们居然能以代口,互相谈,的确大出老夫意料之外。”微顿,望着穆乘风,又得意地道:“不过,你也疏忽了一点,你不该借口到屋外散什么步,假如你们就在屋中,全用谈,老夫真会被蒙在鼓里呢!”

    穆乘风见事已败露,情知只有拼死一战了,反正横了心,倒镇静了下来,耸肩一笑,道:“咱们本想就在屋内谈谈,又所打扰老前辈配药,何况,在地上写字总不如泥地上方便,老前辈你对不对?”

    笑语中,挺身站起,却趁老毒物没有注意,两各捏了满满一把细沙,背负在身后。

    毒神汪凯文吃吃一阵阴笑,道:“好孩子,不愧沈破浪的传人,居然如此沉着镇静,老夫本有怜才之意,现在看来,竟是太多余了。”目光一转,又对徐家兄弟招招道:“起来,起来!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们应该学学人家穆少侠,杀头不过碗大的疤,有什么可害怕的?”

    徐纶兄弟哪敢起身,颤抖着连头也不敢抬,两年淫威所积,两兄弟自份必死,只有垂泪俯首,束待毙。

    汪凯文心比蛇蝎更毒,偏又喜欢假仁假义,望着二童,把头连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