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事，楼知亦一路上盯着沈裴然看了好一会儿，才默然收回目光。

    未知秘境的中心地域中，多的是肆虐的魔气。

    楼知亦身处这些魔气之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他看向沈裴然，出声问道：“这里这么多的魔气，你修为才至金丹，不会感到不太舒服吗？”

    沈裴然闻言，停下脚步，转眸望来，清冷眉眼间带着些许迟疑，略微抿唇，道：“没有。”

    听到这话，楼知亦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家徒弟体内有一丝魔族血脉来着。

    这么多的魔气，对于沈裴然而言，并不会感到不太舒服。

    “哦。”楼知亦慢吞吞轻应了声，后又补充道：“看来是你修为太低了，感受不到这些魔气之威。”

    沈裴然出声道：“可以停下来休息。”

    “算了。”楼知亦摇摇头道，“早日找到秘境出口，我们就出去了。”

    罢，他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沈裴然落后几步，视线落在那一袂轻扬的红衣之上，眸光微闪。

    若是秘境出口，他心中有一个猜测。

    只要他顺应魅魔一族的召唤与吸引力，便会找到上古时代那位魔族大能传承之地，到了那里，就一定会有出去的方法。

    沈裴然迟疑片刻，跟上了楼知亦。

    过了午时，纷落大雪已停，转瞬变作炎炎夏日。

    两人坐在一处高大枯木的阴影之下休息。

    沈裴然开口道：“下午我们可以往东边走。”

    楼知亦闻言，抬眸看向自家徒弟，出声问道：“可以啊，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察觉到在东边，有什么在吸引着我。”

    “我怎么没察觉……”

    楼知亦话音一出，转念一想，就猜测到了什么。

    自家这傻徒弟是还不知道自己体内有魅魔血脉，才敢这么正大光明地把这话出来的吧？

    沈裴然眉眼平静地看着他的师尊，只见他师尊略一迟疑，神情未明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出声道：“看来是我瞧你了，你还是挺厉害的嘛，连这都能感受得到。”

    楼知亦为了替自家徒弟隐瞒一下，面露些许不服气的神色，语气倔强道：“其实我也感受到了的，只是没你话多，迟了一步，还没出来而已。”

    沈裴然并未应声，只是静静看着楼知亦扯谎似的胡八道。

    谁话多，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好半晌后，沈裴然了两个字：“厉害。”

    “嗯哼。”楼知亦轻应了声。

    稍作休息，两人开始改变方向，主要往东边行去。

    越至深处，周遭肆虐的魔气反而少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楼知亦心里越发警惕起来。

    这未知秘境之中，该不会是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们吧？

    两人走至那片高大石林前时，周遭魔气已经尽数散去。

    楼知亦略一抬眸，认真观察着石林间的变化，出声道：“现在进去吗？”

    “嗯。”沈裴然点头应声道，“那种吸引越发强烈了。”

    “……”

    楼知亦迟疑半晌，连忙补充道：“我也感觉到了。”

    他这徒弟警惕性怎么一点儿也不高呢？

    沈裴然闻言，转眸看了眼他的师尊。

    旋即，两人并肩走进石林入口处。

    楼知亦有些不太放心地叮嘱道：“还记得我跟你过的吗？我不会出手，你负责出手，没问题吧？”

    “嗯。”沈裴然应了声，道：“我保护你。”

    楼知亦纠正道：“是我考验你。”

    话音才落，眼下石林前路倏地变化，一道疾风掠影径直朝着他袭来——

    “铮！”

    沈裴然祭出长剑，瞬间将那石阵攻击轰碎，转手拉过楼知亦。

    随后，他应声道：“嗯，是你考验我。”

    石林之中开始有了变化，迷雾自远处升起，并迅速弥漫过来。

    朦胧迷雾之中，两人视线被遮挡，只能以神识探路。

    越往深处行去，石林间各种障碍席卷而来，阻挡两人去路。

    若非是有沈裴然出手，楼知亦觉得毫无灵力的自己怕是会栽在这里了。

    堂堂一剑尊，失去修为之后，竟然沦落成需要自家徒弟来保护了。

    思及此，楼知亦忍不住轻叹一声。

    约摸片刻钟后，两人成功来到石林最深处。

    入眼处是一座紧闭的高大石门，石门上印刻有繁复纹路，在光下却是透着几分幽幽与森寂。

    “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人族大能留下来的东西。”

    楼知亦罢，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垂眸瞧见他和沈裴然仍旧还牵着的手，迟疑了片刻。

    刚才闯石林的时候，沈裴然拉过他后，为了躲避怪石攻击，两人一直未曾放开手。

    楼知亦欲言又止，又觉得这不正是自家徒弟把沈意当朋友的第一步吗？

    朋友之间牵牵手，互帮互助，完全是没问题的。

    沈裴然转眸看向楼知亦，出声问道：“刚才的考验，通过了吗？”

    楼知亦闻言，若无其事地放开手，道：“还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

    沈裴然微微蜷缩了下指尖，轻应了声，同楼知亦一起，搜寻着开石门的方法。

    半晌后，他垂眸望向石门旁边的凹槽，抬手覆去。

    背着他的师尊，他取了指尖一滴血。

    那滴血落入凹槽之中，转瞬消失不见，紧接着升起幽光。

    楼知亦正思索着开大门的方法，蓦然传来一声轰隆响动，他转眸望去，原本紧闭的石门缓缓被开。

    “厉害。”

    楼知亦出声着，还在心里补充道：他徒弟就是厉害。

    沈裴然收回手，轻掩于袖间，应道：“是巧合。”

    这可不一定是巧合。

    楼知亦默然心道。

    这里没准儿就是魅魔一族哪位大能留下来的传承呢。

    他徒弟体内拥有魅魔血脉，兴许是被此处所感应到了，才会有这一系列的巧合发生。

    两人进入石门后，视线豁然开朗起来。

    内里是一条宽阔长廊。

    踏入长廊时，一阵幽风轻拂而来。

    楼知亦察觉寒冽之意，为了给自家徒弟掩护，便轻咳一声，抢先一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了什么？我感觉到了。”

    沈裴然沉默良久，眸光落至身旁人侧颜处，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的师尊竟然是在为他遮掩吗？

    沈裴然不知道在自己缺失的那一段记忆之中，当上一世的他被发现魅魔血脉之时，他的师尊会是什么样一种反应，或是怎样的做法。

    可现在，他好像猜到了他的师尊在上一世为他做了什么。

    “嗯，我察觉到了，那种吸引越来越强烈了。”沈裴然补充道。

    还真感觉到了啊？

    楼知亦闻言，略一思索，道：“没准儿那些都是陷阱，别怪做师兄的没提醒你，在外历练，必须要警惕起来。”

    沈裴然应道：“我明白。”

    时至此刻，楼知亦察觉到长廊中那阵幽风忽的停了下来。两人继续往长廊深处行去，很快来到了一条分叉道。

    楼知亦脚步微顿，沈裴然适时道：“往左走？”

    “嗯，我感受到了。”楼知亦神神秘秘道。

    两人走进左侧道。

    道两侧有长明烛灯亮起，摇曳烛火为其增添了几分幽寂与神秘。

    行至道深处，道开始变得狭窄，到了后来，只能供一人通行。

    沈裴然思索片刻，率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他未回头的出声道：“需要拉你吗？”

    与此同时，他伸出手，往后探去，掌心摊开。

    楼知亦闻言，略一垂眸，瞧见沈裴然伸来的手，纠结了一瞬，自认为没什么好纠结的，便坦然伸出手去。

    只是，他还未牵过沈裴然的手，自一旁的石壁间生出响动，变故再生——

    “咔嚓！”

    一声轻响响起之时，楼知亦脚下所踩石板蓦然塌陷，他整个身影往下一坠。

    那位魔族大能真是坑人，为了将他和沈裴然分开，竟然耍赖！

    沈裴然走过的地方，明明没事，怎么轮到他就塌陷下去了？

    这不公平！

    楼知亦身形往下坠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沈裴然竟然也跟着跳了下来，随他一起滚落到地上。

    沈裴然伸手，将人护住。

    两人滚落至石壁前，遇到阻力，才停了下来。

    楼知亦半个人扑在沈裴然身上。

    尽管如此，没有灵力护体的他，依旧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疼惨了。

    “我的道场将来一定不会……设置这种陷阱。”

    楼知亦轻嘶了一声，察觉到自己还扑在沈裴然身上，连忙坐起来，将自家徒弟扶了起来。

    “没事儿吧？”楼知亦出声问道。

    “我还好。”

    沈裴然罢，眸光落在楼知亦扶腰的那只手上。

    楼知亦沉浸在内伤与外伤的双重疼痛之中，下意识道：“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中我了。”

    可当时正是危急时刻，他也没注意究竟是什么，好像是一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法诀。

    “腰？”沈裴然问道。

    楼知亦闻言，抬眸望来，便瞧见沈裴然看着他扶腰的手，迟疑了一瞬，放开手，道：“当然不是。”

    “应该是什么不知名的法诀，没什么感觉，我落下来的时候瞥了一眼，没看清楚。”

    楼知亦解释过后，也不扶腰了，径直从地上站起来，又伸出手去拉沈裴然。

    沈裴然借着力道站起来，目光落至周遭，解释道：“这里也可以通往那最深处。”

    他已经听到了冥冥之中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有道声音在喊他，在呼唤着他。

    楼知亦闻言，虽然根本没感受到什么，但是却还是以一种很懂的样子，应声道：“嗯，对，我也是，感觉到了。”

    真的吗？

    沈裴然颇为平静地看了眼他的师尊。

    “继续走。”楼知亦只道。

    掉至这一层，周遭又开始出现魔气，越来越多。

    楼知亦走在沈裴然身侧，觉得这一次出现的魔气不仅多，还特别厉害。

    厉害到……他都快走不动路了。

    时至某一瞬，楼知亦蓦然停下脚步，声音轻缓道：“我觉得有点问题，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有点问题。沈裴然，我觉得有点奇怪。”

    沈裴然闻言，亦是停下脚步。

    他的师尊抬手拉了拉他，他转眸望去，出声道：“怎么了？”

    此处已经很靠近那个魔族大能的陨落之地，难道是这个原因，他师尊才觉得奇怪？

    沈裴然正思索着，在他脑海之中出现一道清晰明了的声音。

    “原来你叫沈裴然？好孩子，进来吧，不要跟人族走在一起，他们狡诈虚伪，充满心机，靠近他们，会发生不幸。”

    沈裴然没去理会脑海中的那道声音，而是走近楼知亦，抬手搭在了楼知亦灵脉间。

    那道声音继续道：“我刚才在他身上施了一道法诀。”

    “祸心决？”

    沈裴然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神色略微有些变化。

    “你还知道这个法诀？不愧是我魅魔一族的好孩子。”那道声音絮絮叨叨着，“祸心决会勾起一个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与欲望。”

    楼知亦听不见那道声音的絮絮叨叨，可他看见沈裴然低垂眼睫为他搭脉时，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并且有一种迫切想要去做的欲望。

    仿佛有一道声音在蛊惑他，：“没关系，去做吧，不要压抑自己。”

    楼知亦心想：好嘛，那就去试试。

    他抬起指尖，反手捉过沈裴然的手腕，将人往后一推，靠了过去，把自家徒弟堵在自己怀里。

    “好孩子，你看，这人对你的想法已经无法掩饰了。”

    “其实，我很早就想试试这个姿势了，想试试这个姿势为什么会那么受欢迎。”

    话本里，为什么他总是要壁咚自家徒弟。

    现在试了下，楼知亦发现好累啊。

    沈裴然快跟他一样高了，他竟然只能够平视自家徒弟了。

    算了，算了，好累。

    沈裴然靠在石壁前，望着眼前贴近他的人，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就连那道嘈杂的声音，都被他给忽略了。

    他的师尊中了祸心决……

    “我还有一个想问很久的问题，一定问出口。”

    楼知亦慢吞吞着，望向沈裴然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丝的迷茫。

    “那你问？”沈裴然轻声道。

    “他一定是想问你能不能跟他结合修炼，人族都是这样，靠近你，就是想睡你，就是想得到魅魔一族的修炼法诀。”那道声音非常肯定的猜测道。

    “我想问……”

    楼知亦迟疑了瞬，觉得手撑在沈裴然身边很累，便屈过手，靠在沈裴然肩上，冲着沈裴然耳畔问——

    “沈裴然，你就给我一句话……”

    “我，沈意，是不是你朋友？你就，我们是不是朋友？”

    楼知亦摆摆手，觉得灵脉间隐隐作痛，大概是夜色降临了。

    “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做个朋友，盖棉被纯睡觉、不干别的……的那种朋友。”

    “你答不答应？”

    *

    作者有话要：

    感谢支持。

    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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