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听见了，肯定会跟你话的。”

    楼知亦轻声着，他将下巴搁在沈裴然肩膀上。

    沈裴然抱着人，听见这话，低低应了声，又出声道：“师尊，你又骗我。”

    “我又骗你什么了？”楼知亦耐心问道。

    “我都知道了。你骗我你会好好的，可你并不好。你骗我会等我回来，可你自己一个人就出去了。你骗我会一直陪着我的……”

    楼知亦静静听着沈裴然的声音。

    好半晌后，他声道：“抱歉，是我不好。”

    沈裴然抱着楼知亦的手臂收紧，出声道：“师尊，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想……你以后不要再骗我，我想你好好的。”

    “好，我答应你。”楼知亦开口道，“我以后都不再骗你了。”

    他应了声，旋即又忍不住轻咳了下。

    应该是那日夜里淋的那一场大雨，让他生病了。

    楼知亦默然心道。

    下一瞬，楼知亦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沈裴然便松开了他，将滑落的锦被往他裹去。

    他整个人被沈裴然裹在被子里，只露了半张脸出来。

    楼知亦轻眨了眼，声音闷闷地从被中传出来：“……其实，也没有必要裹这么严实。我只是因为受凉了而已。”

    沈裴然闻言，摇摇头，眸光坚定。

    好一会儿后，楼知亦从被子里慢吞吞伸出手来。

    在其掌心，是那道还没有拆开的灵讯。

    楼知亦问道：“你想我拆开吗？”

    沈裴然望着那掌心间的灵讯，眸光轻颤了下，又听见他师尊解释道：“你不想我拆开的话，那我就不拆开。”

    楼知亦道：“我听你的话。”

    “不想。”沈裴然坦然道。

    “那我就不拆开。”

    楼知亦话间，那道灵讯被他收入储物空间中。

    随后，他又将手缩回了被中。

    沈裴然沉默了许久，才出声道：“师尊，我去剑宗‘借’了豫州秘钥来。”

    楼知亦闻言，轻应了声，开口道：“那我大概知道这道灵讯的内容了，师弟是想给我告你的状吧。”

    “我又去了一趟青州，将道宗得到的徐州秘钥给‘借’来了。”沈裴然又道。

    “那你还要借青州秘钥吗？”楼知亦思索着道，“你将手伸出来。”

    沈裴然看向楼知亦。

    楼知亦又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过沈裴然垂在身侧的手，把从储物空间翻出来的青州秘钥交给了他徒弟。

    “师尊不问问我什么吗？”沈裴然问道。

    楼知亦想了下，出声道：“我知道你收集九州秘钥，总归是有需要的，这就够了。”

    于是，沈裴然又去将人隔着被子抱住。

    其间，楼知亦又忍不住轻咳了下。

    “师尊现在受凉了，很长时间都无法自愈，那我该去给师尊熬些药。”

    楼知亦听到这话，想到那苦兮兮的中药，皱眉拒绝道：“不要。”

    “要的。”沈裴然道。

    楼知亦只了一个字：“苦。”

    沈裴然松开手，转过眸光，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师尊。

    好半晌后，是楼知亦率先妥协道：“好吧好吧，你去吧，我一定喝。”

    “那师尊等我一会儿。”

    沈裴然轻声笑了下，转瞬离开寝殿。

    殿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楼知亦安安静静缩在被子里。

    他想了许久，似想到些什么般，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向殿中放镜子的桌前。

    楼知亦抬起眸光，看向镜中的自己。

    殿中明亮的光华倾洒而落，将那一瀑披散的雪发照得一清二楚。

    他缓缓抬起手来，拾了一缕白发，缠绕于指尖。

    似乎是在失神般，楼知亦许久未曾有过下一步的动作。

    待到沈裴然回来时，楼知亦轻眨了下眼，回过神来。

    回到殿中的沈裴然看见他师尊站在镜前失神，连忙将手中的药放在桌上，走了过去。

    楼知亦站在原处没动，时至身后人将他缓缓拥入怀中，他才轻声开口道：“你回来了啊。”

    沈裴然问道：“师尊在做什么？”

    “我在看我的头发。”楼知亦坦然道。

    他又看向镜中亲密相拥的身形，低声问：“是不是很丑？”

    沈裴然摇摇头，道：“很漂亮。”

    “你一定是在骗我。”楼知亦道。

    他现在一头白发，一下子就变得不年轻了。

    虽然他本来也都一千多岁了，但是……就是突然觉得不好看了。

    而且，他徒弟还是那么好看的一个人。

    “无论师尊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喜欢的样子。”沈裴然轻声道。

    楼知亦迟疑道：“可我觉得不好看……”

    楼知亦话音还未落下，拥着他的沈裴然便已经出手，将那面镜子扣在了桌上。

    “那师尊就先不要看了，只有我能看见师尊好看的模样。”

    沈裴然话间，略一松开手，旋即又揽过他师尊的腰，将人横抱起，带回了床上。

    楼知亦坐在床上，静静看着沈裴然转身去拿被放在桌上的药碗。

    那药还没被端过来，他就已经率先闻到了浓郁的药味。甚至，他觉得这碗的气息都是苦的。

    沈裴然端着那碗药，走过来坐在床侧，将药碗递了过去。

    楼知亦还没碰，就道：“烫。”

    楼知亦还没有将“等它冷一会儿”这句话出口，沈裴然便空出来一只手，捉过他的手，轻轻触碰到瓷碗侧。

    楼知亦下意识想缩手，可入手的触感并非是滚烫的，而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想到师尊不喜欢这药味……”

    沈裴然轻声道：“我特意等到药适温时，才送过来的。”

    那他还该一句“你真机智”吗？

    楼知亦闻言，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只应了一声“哦”，便接过了药碗。

    他盯着手中的药碗，心里酝酿着，然后闭上眼睛。屏息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碗。

    沈裴然倾身过来，抬起手，轻声道：“师尊张嘴。”

    楼知亦察觉到唇畔抵了什么东西，又听见沈裴然的声音，下意识微张开唇。

    下一瞬，他唇齿之间被轻轻推了一块方块进来，丝丝缕缕的甜意瞬间散开了来。

    沈裴然收回手指时，正值楼知亦将唇闭上。

    于是，他还未收回的指尖被那柔软微微含了下，便迅速收了回来。

    旋即，沈裴然将指尖掩于袖中。

    楼知亦察觉到是糖后，睁开眼，看向沈裴然，轻眨了下眼，出声道：“是糖。”

    他又补充道：“还是青州那家店铺中的糖。”

    沈裴然应声解释道：“我怕师尊觉得这药太苦了，所以就去买的。”

    楼知亦眉眼微弯，含着那颗糖，轻声道：“是甜的。”

    是甜的。

    他在心里又了一遍。

    沈裴然将那已经空了的药碗收起来，待到他师尊吃完那颗糖，他出声问道：“师尊现在还觉得苦吗？”

    楼知亦闻言，轻咬了下唇，道：“有一点儿。”

    那药实在是太苦了，就算甜也没法完全将其彻底驱散。

    于是，沈裴然又取了一颗糖，递给楼知亦。

    楼知亦不想伸手，便出声道：“你喂我吧。”

    他略微抬了下头，向沈裴然靠近了些。

    沈裴然见状，像是回忆起适才不心碰到的触感般，指尖微缩了下。

    “好。”

    他应了声，将手中那颗糖移至了他师尊唇边。

    上一次，楼知亦被那苦涩药味占据了全部感知，并未注意到什么。

    这一次，他封唇的速度还是快了些，便感受到了沈裴然还未收回的指尖被他的唇含了下。

    这像是某种直白却又隐晦的暗示般。

    楼知亦意识到后，怔住了，然后便往后移了一分。

    就就……就他这次还真没想那么多。

    沈裴然微垂的眼睫将他眸底深处掠出的情绪遮掩尽了。

    楼知亦想了下，又慢慢靠近，偏头亲了下自家徒弟的脸，然后自己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上半张脸在外面。

    沈裴然感受到落于他面容间的那个亲吻，纯粹得不能再纯粹了。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抬眸去看缩在被子里的楼知亦。

    “师尊现在要看书吗？”沈裴然问道。

    楼知亦摇了摇头，出声道：“不看，废眼睛。”

    沈裴然道：“我可以为师尊读书。”

    楼知亦听见这话，迟疑道：“这不会耽误你吗？”

    “不会，我陪着师尊。”

    沈裴然罢，起身走到书架前，将他师尊上一次还没看完的书册取了过来。

    沈裴然坐回床边，又将人连同被子一起抱在了身边，然后才满意地翻开书册。

    他读了几个字后，楼知亦觉得不太熟，抬眸望了一眼，便道：“你往前翻几页再读吧，我有些不记得上一次我看这几页的内容了。”

    “你读一读，正好帮我回忆一下。”

    楼知亦完之后，又安安心心地躺在了自家徒弟怀里。

    沈裴然闻言，眼睫微颤了下。

    旋即，他若无其事地轻应了一声“好”，翻回前五页，继续给他师尊读书。

    这是一本有关于雍州的奇文异志录。

    沈裴然的声音清润悦耳，带着玉石轻敲的质感，楼知亦听了好一会儿，跟着他的声音，才慢慢回忆起上一次看这本时看过的内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楼知亦轻眨了下眼，又觉得有些困了。

    他抬起手来，指尖轻轻抓过沈裴然垂落的一袂袖袍，努力睁大眼睛，认真去听，以免被困意席卷。

    沈裴然读书的声音渐渐了下来。

    指尖翻过新的一页后，他的声音彻底归于无声。

    好半晌后，沈裴然轻声唤道：“师尊。”

    他的师尊并未应声。

    他知道他的师尊又睡着了。

    沈裴然放下手中书册，将人心翼翼放平，低声道：“师尊，您从前一直都是过目不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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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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