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数载
“诶?你也是今年来的新门生?”
“可不?”被唤住的少年朗笑道,“能上泽山可不容易,何况今年还是遥夜仙君亲自出的题。”
一举一动之间,倒是颇有当年南星一行人前往除祟大会时的风采。
人间匆匆数载间,又一年泽山大典。
白底赤莲簇拥之中,年年宴会都是一般的盛大辉煌,可惜年年来人却总又不同。
“来,泽山当年因天珩仙君仙逝都封山了十年。”那少年放低了声音,好奇问道,“怎么去年里突然又开山了?”
“这,这我怎么知道……”身边的少年似乎更加胆些,不敢多谈这些关乎天珩仙君的事儿。
当年梦行崩塌,麒麟出世,天珩陨落的事接连传出后,整个修仙界险些都翻了天了。
此后泽山掌门乔河毅然决定封山,这些事也几乎都成了大家约定俗成的禁语。
“你们在什么呢?”
那少年半天未等到身边之人的回应,却恍然听见身后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二人谈话内容本就有些敏感,这声音太突然,因而叫二人几乎都被吓了一跳。
可回头间,却见一个身着烫金莲纹,腰佩麒麟玉的男子宛如茶楼里磕着瓜子凑热闹的闲散纨绔子弟般,正背着双手一脸好奇地笑着望他们。
正是乔暄……
虽然此人看着一副游手好闲的大少爷模样,但在泽山这地界,却着实给人一种大智若愚深藏不露之感。
那少年眼光上下扫了一圈面前之人,一时眼神都亮了,当下问道,“您是泽山哪位长老门下的弟子吗?”
“我啊……”乔暄故作大尾巴狼般扬了扬下巴,笑道,“算是吧……”
“那你也见过乔河掌门?”那少年激动地问。
“自然……”
“遥夜仙君呢?”
“见过见过。”乔暄抱着手臂,腰间的玉佩也跟着轻轻一晃。
“那天珩仙君与折岁仙君呢?你也见过?”那少年紧追着继续问,“他们真如传言那样惊如天人?”
可惜这回还没能等到乔暄回答,一个警告般的咳嗽声便顿时响了起来。
“议论师长,可是要扣德行的。”女子清淡似水的声音缓缓响在耳边,让周遭瞬时间寂静了下来。
“槐序师姐!”乔暄听见这声音几乎是整个人寒毛直竖,当下跟只受惊了的孔雀似的炸了毛。
钟槐序已经见惯了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当下只是淡淡扫了乔暄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少年身上。
“你身上带了何物?”她开了口,接着稍一扬手,流畅利落地施了个叫人眼花的咒。
咒文一下,那少年怀中藏着的一封早已陈旧卷边的信与一枚福玉便骤然飞了出来。
少年一惊,当下伸手要抢,可一种叫人无法抵挡的威压却一时间压了下来,叫众人皆是呼吸一滞,一瞬间只觉动弹不得。
钟槐序乃遥夜仙君座下唯一的嫡传弟子,同样也是泽山最引以为傲的仙姝,这些年来,已然成为了仅次于仙君们的强者。
不仅如此,泽山无论大事事,几乎事事都需经过她手。
因此无论修为还是身份,她都是在场众人不敢多语的一位。
思及此处,那少年一时也只得不可置信地望着钟槐序,就是着急,也束手无策。
可钟槐序却宛如没发生什么事一般慢条斯理地轻轻握住了福玉,淡声开口道:“此物你是从何而来?”
“这,这本就是我的东西!”那少年支吾着道。
“真的吗。”可钟槐序只是淡然地抬眼望了望他,“可这玉上刻的可是屿风。”
刻屿风二字的仅此一位……
这福玉竟是传言中那位堂堂折岁仙君之物!?
此话一出,周遭瞬时是一片哗然。
身边的乔暄听见这个名字更是不禁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当年天珩仙君仙逝,江屿风醒后第一时刻便隔绝了一切尘世闭关去了,而乔暄本是麒麟降世,也经历过当时的整个梦行事变。
如今回忆起来,他也不由感叹那简直是一场叹为观止的噩梦。
而在江屿风入关前,乔暄有幸遥遥见过他一面。
那年他隔着玉阶,看见那人一袭素白衣裳,发系月牙蚕丝丝绸,风动之时,衣尾与袖口飞扬翩跹,孤高清冷地仿佛中天遥不可及的月一般。
他从高高的雕花木廊前行过,周身皆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宛如仙人一般的清冷气。
叫乔暄一眼见了都滞了呼吸,恐惊了天上人。
梦行过后的江屿风似乎也更加不近人情了,除了遥夜仙君与掌门总也前往探望,其余人通常也见不到他的人影。
“你这怎么……拿到的。”乔暄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这信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娘给我的!”众目睽睽之下,那少年只得急忙解释。
可这一解释叫乔暄更是惊恐地瞪大了眼,他上下仔细扫了那少年两眼,心中都已经编出了一部惊天动地的痴男怨女情爱话本了。
又是福玉又是信的,这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乔暄只觉是撞破了江屿风在外的万里红尘一般。
那就是面前这个孩子……
乔暄赶忙止住了心绪,他转念心想,折岁仙君向来是不近女色的,此人就是高不可攀不可亵渎的天上月,又怎么可能与凡人有什么私情?
“玉杳是你何人。”钟槐序波澜不惊地开了口。
“那就是我娘。”那少年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钟槐序,看见钟槐序细细地也在量自己,一时有些紧张地垂下了眼。
钟槐序愣了愣,恍然想起先前钟遥夜提过一声,数年前除祟大会最后天地崩裂,江屿风因苏荑千受伤坠入天堑,是曾有二人相救。
兴许便是那个名叫玉杳的女子了,数年匆匆,如今见到的竟已是下一辈英才。
钟槐序思考了片刻,接着缓缓开口道,“随我来……”
她利落地摘下了信笺,随后望了一眼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乔暄,“还有你……”
懵了的乔暄茫然且惊恐地抬了头。
明阳殿前,众门生三两成群,乔河刚刚将手上的卷轴放下,便见钟槐序轻巧地飞身上阶,当下温和地勾了唇角。
“师伯。”钟槐序唤了一声。
“可是遥夜有什么事?”乔河温声开了口,可钟槐序却只是微微摇头,将信笺与福玉一同放到了案上。
“并非。”钟槐序道,“倒是与折岁仙君有关。”
听闻是江屿风的事,乔河一愣,才将目光落到了玉上。
这些年里,江屿风与外界联系可以甚少,实在不知究竟是何人,还会带着信物前来叙旧。
乔河细细拆了信,片刻却是松了眉头。
“没想到竟然是当年出手相救的故人。”他笑道,斟酌片刻,才继续开了口,“那先将这孩子与乔暄一样安排在我门下吧,你师伯快到天劫了,应当没有收徒的心力,加之……应该也不会再收其他弟子。”
他停顿之处,二人都心照不宣。
片刻,乔河折起了信。
他垂着眼笑着问站在堂中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逗孩子般问,“你叫什么?”
“凌青。”那少年眼神纯净。
“你娘可还有嘱托你什么?”乔河缓声问。
凌青闻声恍然想起了什么,当下点头,一本正经道,“我娘还,当年阿翁不知江川公子是堂堂折岁仙君,他是白脸儿,并非有意,希望仙君能宽宏大量不要怪罪。”
“呃……”周遭顿时沉默了,唯有乔河不由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折岁仙君居然还有被是白脸的时候,一边的乔暄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