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风声
骆清溪的房间里有那种十分传统的拼图游戏,难度颇高,秦徐是那种无论什么游戏都能玩得进去的类型,两个大男孩坐在地板上,手中拿着那么一块的的拼图,因为注意力的集中,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默的。
秦徐玩这类游戏的经验并不丰富,故而就显得有几分笨手笨脚,骆清溪的动作比他快得多,可就像是为了迎合秦徐的速度似的,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只转头静静地盯着秦徐看,好像能在秦徐脸上看出一朵花。
“盯我干什么?”不满于“对手”的“刻意放水”,秦徐蹙眉,颇有几分不满道,在他的心目中,就连拼图也存在竞技,虽然无疑是他输,但他更希望对手能够认认真真地对待自己。
“那个,放这里。”拿过秦徐手中的拼图,骆清溪倾身,他泛红的耳朵自秦徐眼前划过,在秦徐的印象中,骆清溪的耳朵软软的,触感很不错的样子,空气中好像有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是骆清溪身上的香水味吗?反正,与他平时闻到的骆清溪身上的味道不同。
“怎么?”回到秦徐眼前,骆清溪转过眼,狭长的眼眸微弯,浅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秦徐略微呆愣的脸,此刻他们的距离无疑是有些过近了,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指,便能碰上。
而后,秦徐就微微仰身,将自己与对方的距离拉开了。
察觉到了秦徐的不自然,坐回原位的骆清溪微微一笑,“继续。”
秦徐忘性大,手中有活儿,便很快将这一瞬间的暧昧抛到脑后去了。
等二人拼完图,已经是深夜了。
结果还是骆清溪完成了大半,到最后秦徐反倒成了他的副手。
“有技巧的,想学吗?”自信的笑意,骆清溪唇角微勾。
不知什么时候,以往那个调皮的弟,如今竟各方面都强过自己了呀。秦徐一时间有些感慨,不甘心之余,他在内心暗暗为自己气——要努力,不能一直被这子超过。
游戏,要有来有回,才有意思。
秦徐,自己困了。
骆清溪建议秦徐今晚就睡在这个房间,反正床也足够大。
的确,床足够大。
站起身的秦徐回过头,看着盘腿坐在地面,衣服略微松垮的骆清溪,以及他身后的那张大床,莫名想到了方才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最终他斜了斜嘴角,“我不是有自己的房间?两个大男人也不嫌挤。”
“你心虚了吗?可是我们以前就经常睡在一起。”身后,骆清溪的语气中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没有回头,将手放在门把上,秦徐脚步微顿,“咱都是大人了,不玩孩那套。”
咔哒,门关上了。
门内,坐在地板上的骆清溪在原地凝固了许久,终于,目光向下,他重新将视线放回到了二人合力拼成的图画上。
将轻轻地,骆清溪啧了一声,将刻意松开的衣扣扣好,摆正身姿,他又变回了那副,大家所熟知的,端正严明的模样。
骆清溪心翼翼地将拼图收捡好,用专门的画框将它裱起,端端正正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躺在床上,开设备,略一操纵,荧幕内,是秦徐那间房此刻的情态。
骆清溪原本是最讨厌家中的摄像头的,骆明远那个老变态为了监控他,在家中许多个房间都安上了摄像头,那些房间无一例外都是骆清溪曾经的卧室,骆清溪不断逃离,而摄像头却被留在了原地,现在,稍作手段,当监视器落到了自己手中,骆清溪发现了新的快乐。
秦徐在看视频。
虽然从监视器中,看不见秦徐视频中的内容,但从秦徐的动作,骆清溪便已经知道秦徐在干什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撞见,微微长大了眼,震惊之余,他的眼眸中还染上了兴奋。
他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添加了omega与alpha信息素的香水,他本只是想在秦徐眼中看到一些不一样的神色罢了。
而眼下的,真是惊喜。
原来他的秦徐大哥也会做这种事。
真是的,还以为他能有多正经呢。
骆清溪仰起了脸,颊边的绯红已然将他的面庞衬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艳色。
他想笑。
因为他们是同时进行的。
本该是美妙的一夜。
如果骆明远没将他叫醒的话。
来到客厅,地板上已经多了一块皮质的垫,骆清溪自然知道它的用途。
“今天在秦徐面前对我出言不逊也就算了,监视器又算怎么回事?骆家教出了一个偷?你是要干什么?你的那间屋没有摄像头,这还不够吗?”骆明远的声音响在他身后,真是……刺耳。
“得冠冕堂皇,那你不拆掉又算什么?为了满足你的掌控欲?”微微侧过脸,骆清溪的眼里写满了嘲弄,“简直恶心。”
“啪——”
带着风声,鞭子甩到了骆清溪的背上。
骆明远一脚正中骆清溪的膝窝,咚的一声,骆清溪跪了下去。
“啪——”
“啪——”
挥出的风仿佛也化作了有力的鞭条,狠狠在少年单薄的背上。
回响,令人分不清他究竟了多少下。
骆清溪被压着肩膀,跪在皮垫上。
“这垫子不错吧?前些天的特质的,你偷懒,上面会有痕迹,到明早六点,我来验收。”
他要他就这样一直跪到明天早上。
骆明远的声音很远,又仿佛很近。
常年单身的中年alpha,有着难以被满足的掌控欲。
同为alpha,他曾经的爱人不会服从。
他们的儿子自然也是。
·
睡梦中,隐隐约约,秦徐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白天的用脑过度致使他一时间不能清醒起来,后来骆清溪身上莫名的香味,又使他想到了一些许久没有思考过的画面。
身为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欲念的膨胀,自然是无法避免,然而今天当他开视频,看着画面里纠缠的人影,竟毫无节制地,弄了两次。
他看的是传统的AO视频,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特殊要求的他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其他的类型。
当最为激烈的那一刻过去,赤身,躺在床上,胸前的挂坠微凉,炙热的掌心放于其上,片刻,秦徐将它拿起,放入自己的视线之中。
灯光下,他看见挂坠内侧自己的名字的拼写。
再转动,灯光下的秦徐眨了眨眼,下一刻他坐起身,转动挂坠,果然,他看见在自己名字拼写的后方,多了两个的形状。
一个摩托车的简笔。
车座的位置,一前一后,两个的爱心。
这……是原本就有的吗?一时间,秦徐想不起来了,过于粗心的他只对自己能够发现这份惊喜而感到庆幸。
看不出,平日里粗心大意的兄弟们,居然还会做这么有情调的事。
就这样,睡梦中,白天的画面自他梦境中交替出现。
直到好像,出现了一些声音。
尖利的、残酷的,风声。
秦徐蹙起了眉,一时间竟醒不过来。
梦中的他又开始复刻往事。
关于骆清溪。
那是他第一次不知道骆清溪的行踪。
他问了秦家夫妇,而他们却只告诉他:“有人有事,将他接走了,放心,很快会回来。”
他不放心。
因为骆清溪明明答应了他,要将他的零花钱上缴,然后二人一起去买冰激凌。
他不觉得骆清溪会食言,可惜秦家夫妇似乎也不愿意。
于是他决定自己去找他。
他先是问了秦穆。
秦穆一般都起得很早。
手撑下巴,哥哥微微笑着,“有点印象……哦,天还没亮的时候,爸妈把车开出去了。”
于是秦徐偷了车钥匙。
车内的导航有行程记录,喜欢捣鼓这些电子产品的秦徐对这一切驾轻就熟。
秦家夫妇的车到过邻城的一家高级餐厅附近,那里距离秦家不上远,但也绝不算近。
跨上摩托,毫不犹豫地驶出秦家大院。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秦家夫妇不会抛弃骆清溪,他知道。
然而心中的那份不安,却又令他心神难宁。
秦徐从没有觉得在摩托车上的时间会如此漫长,猎猎刮过脸颊的风,吹得他生疼,按道理来,他只需要乖乖听秦家夫妇的话,好好在家中等着便是了。
可或许真的是他特别在意骆清溪的零花钱?又或许没有忘记二人一起吃冰激凌的承诺,反正……他就是要见他。
那是一家装修十分高级的酒店,秦徐正准备进入,就被拦住了去路,是今天场次特殊,问他是否有邀请函。
他自然没有邀请函,但他又拗不过那些恪守成规的店员。
于是他推着自己的摩托,决定在不远处的公园等骆清溪出来。
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认定了骆清溪就在里面,可能是孩子一厢情愿的直觉?梦中的他并没有思考那些。
这里是是专供孩游乐的公园,内里有许多设施,可惜约摸是因为修建时间过久,这些设施都显得格外陈旧。
如果曲意有这种地方,估计会被自己的团伙设置为重要根据地之一,手揣裤兜,秦徐这样想着。
在这里等,倒不至于无趣。
秦徐本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当他在一处设施后方,看见缩成一团的骆清溪时,眼里的震惊只多不少。
显然骆清溪也被吓到了,他也压根没想到秦徐会来这里。
蹲到骆清溪面前,秦徐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他怎么了。
骆清溪的目光不自在地瞥向一边,眼眸却是湿润的,“有一个人,骂我,我咬了他,他就把我赶出那栋楼了,要我道歉才让我进去……我才不道歉!”
秦徐闻言,只当骆清溪口中的那个人是个拐卖儿童的坏人。
他将骆清溪搂进自己的怀里,“好了,没事了,我来了。”
“我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风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大了。
时隔数年,秦徐已然记得那天,骆清溪紧紧抱住自己腰部时的力道。
那么紧,就像是害怕自己一不心,就会从车上掉下去。
醒来的时候,秦徐看了一眼时间。
五点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醒过了。
他坐起身,抚着自己的额头,觉得头很痛,身体告诉他应该继续睡去,可大脑却分外精神,像是在劝他别那么做。
于是秦徐起床了。
简单洗漱后,他走向骆家的客厅,他想去外面逛逛了,他料想,这个时候骆清溪应当还没有起来。
然而,客厅内部,他看见了跪得笔直的骆清溪。
听见脚步声,骆清溪转过头,眼眶赤红,浅色的眸子并不湿润,而是干燥,令人想起了被逼至绝境的野兽。
不知为何,这一刻,骆清溪的身影忽然跟梦中那个蜷缩在游乐设施背后的孩重合了。
一直以来没有从秦家夫妇口中问出的答案,此刻昭然若揭。
秦徐什么都明白了。
缓步,他走到骆清溪面前,蹲下身,向他伸出手,“早上了,要上课……我们走吧。”
骆清溪抬眸看向他,只一刻,他眨眼,眼眸便湿润了。
秦徐抱住腿部酸软的骆清溪,站了起来。
二人都没有话,秦徐搀扶着骆清溪,向门口走去。
骆家大厅的中央,壁钟正不知疲倦地左右摇摆着。
五点五十五分。
还没到骆明远规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