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她没想到当时的愿望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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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沅澄还记得当时裴钰的样子。

    虽然才十几岁, 但早已有了如今这般不苟言笑的迹象,看着很是沉稳,但毕竟年纪还,到底是不能做到完全喜怒不形于色, 面对她丝毫没有距离感的举动, 明显能看出十分地不自在, 甚至脖子都有些泛红。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 他还是无可奈何地应下了她的要求。

    “嗯。”

    “你答应了?”

    裴钰看了她一眼,没话, 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孟沅澄见他没有反驳,便当他是默认了, 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孟沅澄叽里呱啦地个不停,裴钰则是极少回应,仔细想想,跟几年后他们的相处似乎是一模一样。

    孟沅澄记得那日裴钰陪着她在树林里等到了前来寻她的沈子微,见到沈子微来找她,她十分高兴, 跑上前去,跟沈子微了两句话,正要给他介绍裴钰, 一回头, 裴钰早已不见踪影了。

    沈子微也疑惑, 问孟沅澄:“人在哪里?”

    孟沅澄的笑脸僵住,跑回到方才她跟裴钰坐着的地方,可哪里还能看到什么人影。

    沈子微也跟着上前, 孟沅澄十分失落:“他刚刚还在这里的,我跟你两句话人就不见了。”

    沈子微安慰道:“等你回宫了,有机会再好好谢谢他就是。”

    “可是,我连他叫什么,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一日傍晚,她确实如愿赶上了灯会,只是却总觉得有些可惜,因为还没来得及知道裴钰的名字他便消失不见了。

    沈子微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吵着要来看灯会吗?怎么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孟沅澄直来直往:“刚才那个哥哥什么都没就走了,我都没机会见到他了。”

    沈子微趣道:“看来那个少年肯定是十分俊俏了,你这才认识不到两个时辰,就这般茶不思饭不想了。”

    沈子微弯腰,凑近了孟沅澄,道:“让我看看,是哪个姑娘在想不认识的陌生男人了?”

    孟沅澄被他趣,还是有些害羞:“我,我才没有。”

    完,她便推开沈子微往前走去了。

    沈子微追上孟沅澄,轻轻拍了拍孟沅澄的肩,孟沅澄回头一看,却被一张近在眼前的鬼脸吓了一跳。

    她连着退了好几步,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带着鬼怪面具的人。

    面具被摘下,孟沅澄看到了面具后的沈子微的脸。

    “你故意吓我!”

    沈子微笑了起来,将面具递给孟沅澄:“给你,你也可以吓我的。”

    “我才不要,你都知道了,肯定吓不到你了。”孟沅澄还是接过了那个面具,“这个面具很好看啊,送给我吗?”

    “你喜欢吗?”

    孟沅澄点头:“喜欢。”

    “那你留着。”

    孟沅澄刚得到面具,免不了的新鲜劲,立刻便戴上了,在这市集的一路,她都未摘下面具。

    甚至两人去路边摊买吃食时,孟沅澄也一直戴着面具,贩方一抬头,见到一张奇形怪状的脸,明显地被吓到了。

    孟沅澄见状,‘呵呵’地笑了起来,有点故意捣乱成功的开心。

    沈子微也无奈地跟着摇了摇头,给了银两,拉着孟沅澄走了。

    “我们现在去哪里?”

    孟沅澄就顶着那张妖怪面具的脸,抬起头望着沈子微,沈子微都有些不习惯,伸手去将她的面具摘下了些,露出了孟沅澄自己的脸,这样看着便顺眼多了。

    “带你去放河灯。”

    “放河灯是干什么啊?”

    “民间习俗,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可以写到河灯上,许下愿望,也许将来的某一日就能实现了。”

    孟沅澄高兴道:“太好了,我们赶快去吧。”

    着,她便拉着沈子微的手往前跑去。

    两人来到河边,孟沅澄拿着河灯,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要写些什么好。

    见沈子微已经落笔,她凑上去,想偷偷看一眼,没想到沈子微虽然专心写着,可还是感知到了背后孟沅澄的动作,伸出一只手,便把孟沅澄的眼睛捂住了。

    “啊,你捂着我眼睛干嘛?”

    沈子微笑着道:“不能偷看,被别人知道自己的愿望就不灵验了。”

    快速写完自己的灯后,沈子微才松开手,去看孟沅澄。

    “怎么样?想好了吗?”

    孟沅澄望着河面,突然道:“想到了。”

    正要落笔时,见沈子微还盯着自己看,她也冲着沈子微道:“你别看我。”

    沈子微觉得好玩,笑道:“好,不看。”

    孟沅澄瞧了眼沈子微,还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跑开了些,蹲在地上写完了,这才回到沈子微身边。

    “写好了?”

    “嗯,好了。”

    “那我们一起放河里去。”

    沈子微先将自己的河灯放入了河中,只见孟沅澄却一直没有行动。

    “怎么不放?”

    “你先走开,我放了,等它飘远了,你再回来。”

    沈子微失笑,真是个孩子。

    “好,听你的。”

    沈子微退到了后面,看着孟沅澄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灯放入河里,然后双手合十,也不知是许了什么愿,看着是十分虔诚的模样。

    回去的路上,起方才放的灯,沈子微道:“许了什么愿?”

    “你的出来就不灵验了,我才不告诉你。”

    “那我猜猜,想要好吃的?”

    “才不是。”

    “漂亮衣服?”

    “不对。”

    沈子微又了好些,一个都没对。

    孟沅澄很得意:“你肯定猜不到的。”

    沈子微自然是猜不到的。

    过了许久再想,孟沅澄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写下那么一个愿望。

    她更没想到的是,写下的愿望竟在不久后的几年真的实现了。

    后来的日子里,孟沅澄出宫不多,便是更没有机会遇见裴钰了。

    她本以为自己很快便会将这事忘记了,可没想到在一年前父皇的寿宴上,她再次重遇裴钰,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跟几年前相比,裴钰自然长高了不少,人也更加俊朗,不过比起几年前来,倒是更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了。

    那晚宴席结束后,孟沅澄便去拦住了他。

    但裴钰却早就忘记她了。

    “公主,有何事?”

    “你认得我?”

    孟沅澄起初还十分惊喜,以为裴钰还记得她,没想到裴钰下一句便让她刚刚燃起的希望立刻破灭了。

    “公主之名,朝中上下有谁不知。”

    孟沅澄:“……”

    原来是这么个认得。

    她盯着裴钰,试图想提醒他:“好几年前,河边,还记得吗?”

    裴钰却是一脸疑惑:“公主在什么?臣不懂。”

    孟沅澄指着自己的脸,凑到裴钰跟前:“你看看我的脸,真的不记得了吗?”

    裴钰躲开了孟沅澄,往边上挪了一步:“公主,这样不合规矩。”

    “原来你真的不记得了。”

    裴钰看着孟沅澄,很是奇怪:“公主,没什么事的话,臣先告退了。”

    其实孟沅澄也不懂自己为何就对裴钰一见倾心。

    不止一个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可是连她自己也答不上来。

    她年少时第一次见裴钰,现在想来最多也只是见色起意,觉得他长得好,孩子总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所以她也就对他热情了些。

    但她自己也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她竟能在那场宴席上从在场的那么多人中,一眼便将裴钰认了出来。

    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时陷进去,他远远比不上从到大围在她身边的其他人,可孟沅澄知道,自己却偏偏就喜欢他。

    躺在床榻上,孟沅澄想了很多,可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一看外间,灯还燃着,更深夜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从幼时长到如今,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细想来,唯一受挫之事便是裴钰。

    他不管她的身份地位,也不在乎她是美是丑,更让她挫败的是,她似乎从来不入裴钰的眼中。

    在他眼里,世上的女人大抵只分为两种,一种是他喜欢的,另一种便是其他人,这一种便跟其他男女老少在他眼中一样,并无什么分别,都是一个模样。

    是真的喜欢裴钰,她又怎么会不羡慕宋玉竹。

    对着宋玉竹时,裴钰是极尽耐心,那是她从未享受到的待遇。

    但现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样的人不会属于她。

    可不是他,孟沅澄再想象不到自己能跟其他男子共度后半生的场景。

    想到这里,孟沅澄长叹了一口气:“真是没用,又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了,这么伤春悲秋干嘛!”

    劝别人时得那么好,自己也要看开些啊!

    孟沅澄也不知自己是几时睡着的,第二日起来,便已接近中午了。

    “公主,昨夜没睡好吗?”

    孟沅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你怎么知道?”

    云答得理所当然:“因为公主眼睛这一圈都是黑的。”

    孟沅澄吓到,赶紧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道:“把镜子拿过来,我看看。”

    看着镜中自己明显黑了一圈的眼睛,孟沅澄很惆怅。

    “公主,怎么了?”

    “没什么,我今日也不想出门了,你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是。”

    在寝宫内待了几日未出门,孟沅澄也有些闷,这日用过晚膳便算出去走走,没想到刚一出门,便遇上了个行色匆匆,看上去鬼鬼祟祟的宫女。

    孟沅澄觉得有疑,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宫女在一处偏僻角落停下,又四处张望了许久,确定无人后,这才进了屋内。

    为避免草惊蛇,孟沅澄只得等在外面。

    房门紧闭着,她听不清屋内人些什么,可能看出屋内明显有两个人影,除了那宫女外,还有一个男人的身影。

    孟沅澄等了一会儿,见房门开,她立刻躲到了一旁,宫女出来时十分警惕,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后,这才匆匆离开。

    见宫女离开后,隔了没多久,一男人从屋内出来了。

    孟沅澄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并不熟悉,这后宫中,除了女人,便是太监,怎么会有男人出现,还是在这傍晚时分。

    想到方才那宫女离去时的模样,孟沅澄立刻便明白了,这是与这男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即便是知道了这事,也不是该由她来管的,那日回去,她也未声张这事,只当是从未看见过。

    过了两日,孟沅澄都快忘了这事时,却又见到了这个宫女。

    这日她一到御花园中,不料竟撞上了慧妃。

    “公主今日怎么有闲情来这御花园赏花了?”

    孟沅澄抬眼便瞧见了扮得花枝招展的慧妃,淡淡道:“娘娘不也兴致挺高?”

    慧妃在孟沅澄对面坐下:“怎么没人给本宫倒杯茶呢,这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桌上是方才给孟沅澄备的茶水点心,云一直在一旁伺候着,慧妃这话一出,孟沅澄知道她这是在不满她,故意给她听。

    孟沅澄也是被宠惯了的,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慧妃能好好话,她可能还能有些好脸,可如今,她又怎么可能受这个气。

    “是啊。”孟沅澄望向慧妃身边的那个宫女,在看清她的模样后,愣了片刻,可脸色立刻又恢复如常,“你是怎么伺候娘娘的?眼睛长在哪里了,怎么还要教你吗?”

    宫女立刻跪下,求道:“公主恕罪,娘娘恕罪!”

    慧妃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没好气地道:“还不快去给本宫准备热茶来。”

    “是,奴婢这就去。”

    孟沅澄端起手中的杯子,朝着慧妃笑了笑。

    真是冤家路窄,孟沅澄没想到,她那日意外撞见的私会情人的宫女竟就是眼前这个。

    这慧妃平日在宫中有恃无恐惯了,连云也受过她的气,没想到身边的丫鬟也不怎么安分。

    慧妃也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个勉强的笑容。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男人的声音。

    孟沅澄回头望去,见到的竟是孟璨。

    “臣参见公主,参见慧妃娘娘。”

    “不必多礼。”

    孟沅澄跟孟璨没什么话,孟璨未来时,她本就算离去,正欲起身时,瞥见慧妃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有离开。

    慧妃瞥了一眼孟沅澄,问:“公主不是要离开吗?”

    孟沅澄忽然笑了笑:“我这些日子在寝宫待得久了,许久未出来,想在这里多坐会,怎么,扰娘娘了?”

    慧妃扯起了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怎么会。”

    孟沅澄口喝着杯中的茶,却一直在偷偷地观察孟璨与慧妃。

    两人之间似乎有种不上来的奇怪氛围。

    孟沅澄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今日来是做什么?”

    “前些日子得了个珍宝,特来献给皇上。”

    “哦。”

    慧妃看着倒是明显比方才热络了许多,比起对孟沅澄,她好像对孟璨更是积极。

    孟沅澄只是淡淡答了一句,可慧妃却又问道:“是什么?”

    孟沅澄默默地看着两人你一眼我一语有来有往地着话,她倒是更像个多余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孟沅澄一直沉默着。

    云察觉到孟沅澄的不对劲,问:“公主,怎么了?”

    “什么?”

    “公主你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

    孟沅澄魂不守舍地‘嗯’了一句,就又不再话了。

    在御花园时,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孟璨跟慧妃。

    按理来,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可两人下意识所透露出来的东西都表明他们远比看上去熟悉得多。

    孟沅澄发现,方才他们三人各坐一方,但是慧妃的身子其实明显地向孟璨一边倾斜,方才讲到一件事时,慧妃一时激动,下意识就要去接触孟璨,孟璨朝孟沅澄看了一眼,碍于孟沅澄在,所以立刻便闪开了。

    还有,慧妃整个人都是偏向于孟璨的方向坐着的,话时,大多时候,都一直盯着孟璨,连笑容都比方才对着她时真心了不少。

    对着孟沅澄笑时,看着十分勉强,面向孟璨时,嘴角上扬起来,眼睛也是微微眯起,连眼边都出现了些笑纹。

    要孟璨的东西有多有趣,那自然不是,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可现下也只是孟沅澄的猜测,她若真因此便把这事告到父皇那里去,也是立不住脚的,恐还会被那两人倒一耙她诬陷他们两人。

    所以她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孟沅澄这边正想着,却被云断。

    “公主。”

    孟沅澄想得入神,看也没看云,只道:“我想事呢,别烦我。”

    “想什么这么专心?”

    “嗯?”

    这声音听着耳熟,孟沅澄一抬头,竟是章昱。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了。”

    孟沅澄斜睨着章昱:“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吧。”

    “放心好了,这回是给你个好事的。”

    “你有好事会想到我?”孟沅澄看着章昱,不怎么信,还是问了一句,“什么好事?”

    “我近日见了裴钰,他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然后呢?”孟沅澄不懂,这也算好事,而且对她来算什么好事啊!

    “你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孟沅澄没回答,她上哪去知道他为何心情不好。

    “因为他病了。”

    “哦。”

    这还真是好好的消息啊。

    “你别这副脸啊,你听我完。”

    “那你吧,我听着。”

    “他为什么生病呢,听是因为受了凉,然后因为这事他跟他那个未婚妻好像闹得不太愉快。”

    受凉?听到章昱这么,孟沅澄想了下,这么来,裴钰受凉极有可能就是因为那日帮她找项链,不仅在河里找了许久,还穿着那身湿衣裳穿了一整日。

    虽是这么想,孟沅澄对章昱因为裴钰跟宋玉竹吵架便开心这事还是十分鄙视:“他们闹矛盾,你为什么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