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是真的想你了
竺琴一怔, 沈子微问话的时候并未看着她,而是看着这具已烧焦的女尸,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有。”
沈子微又道:“我想她是蓄谋已久, 对你心生嫉恨, 所以才做出了这种事情。”
“嗯。”
“所以这案子应该很快可以了结了。”
竺琴叫住了要离开的沈子微:“大人, 这么未免有些太牵强了, 能让人信服吗?”
“春燕伺候我日常起居,她要是想害我, 何必这般大费周章,何时不能下手?”
沈子微回头看着竺琴:“也许她早已在你的吃食里下过药了,不过你运气好躲过一劫。她早动了要离开的心思, 你那处宅子少有人知,她却是知道的,临走之时想着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值钱的物件可以带上,离开之时为泄私愤,便一把火将其烧了,但没想到其中还有人在。”
“这样呢?”
竺琴沉默,他似乎早已安排好了。
“大人的是。”
“公主, 大理寺那边已经确认了,死的就是……”到这里,宫女放低了声音, “奴婢还听, 这事情不会公诸于世, 皇上也知道了,丧葬事宜都按宫里的规矩来办。”
宋玉竹听到这里,冷笑一声, 他恐怕是高兴大于伤心的吧。
孟沅澄死了,那个的死也不会再被人翻出来,他大可以高枕无忧,不必再有隐患。
“裴钰呢?”
“裴大人告病,好几日都没上朝了。”
对于裴钰的这番表现,宋玉竹十分不满,但想到孟沅澄已死,她也不必跟一个死人再多计较,她就不信裴钰会想着孟沅澄一辈子。
“他在府里干什么呢?”
“好像一直待在书房,没有出来。”
宋玉竹赶到公主府时,只见书房外陈从端着饭菜似乎已等了许久。
宋玉竹几步上前,问:“怎么回事?”
“他在里面干什么?”
陈从低头恭敬答道:“回公主,属下也不知。”
“他在里面待了多久了?”
“两日了。”
“吃过东西吗?”
陈从摇头:“每日按时送来的饭菜,几乎都没有碰过。”
宋玉竹敲了敲门,不出所料地没有回应。
她没了耐心,直接推门进去。
与她想象中的场景不同,裴钰并未多憔悴消沉,只是眉宇间有明显的倦意,看着十分疲惫。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手中的笔也未放下,只是抬眸看了一眼,便立刻又垂下了头。
宋玉竹忍着怒气,问道:“你在这里面干什么?不吃饭也不出门,整日待在书房里,你想与世隔绝吗?”
裴钰没有回答,继续手中的动作。
宋玉竹大步走到裴钰身旁,在看清纸上的内容后,脸色骤变,一把抢过了裴钰手中的纸,瞬间撕得粉碎,碎片在空中扬起,其中有一片落在裴钰手背上。
仔细看的话,能辨认出这一块碎片上画的是眼睛的一部分。
“她已经死了,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裴钰看了孟沅澄一眼,重新拿起了笔,继续方才的动作。
宋玉竹突然的暴躁,大吼道:“你这算什么?要表演深情吗?可惜她死了,你做这些她也没机会看到,即便是看到了,也只会嗤笑一声,什么感觉都不会有。”
裴钰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顿,低沉道:“我不觉得她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仵作已经验过尸了,你也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能对上,不是她又是谁。”
见到那条链子和镯子时,裴钰确实就快要相信了,但是转过头来,他冷静之后,又想明白了。
孟沅澄怎么可能这么蠢。
她宁愿死都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但是她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枉死就仅仅为了不再见他,这不是她的作风,她还要为她父皇报仇,她怎么会甘心就这么死了。
更奇怪的是沈子微的态度,以他对孟沅澄的感情,在知道了孟沅澄的死讯后,那般平淡冷静,实在是太过奇怪。
还有就是竺琴的出现,原本不再有交集的人却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场合,又怎么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孟沅澄究竟藏在哪里,到如今他也想不到。
早已派人跟着沈子微,若是他们两人见面的话,肯定早有消息传来了,但过去了几日,一点动静都没有。
据他派去跟着沈子微的人所,沈子微每日正常来往于大理寺与自己府邸,偶尔会与同僚聚,看上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裴钰却觉得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但似乎沈子微也早已发现有人跟着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给他看的罢了。
两人都明白对方想做什么,几乎是摆在台面上,但裴钰一直没找到沈子微的破绽。
听到宋玉竹这般急切的语气,裴钰忽然问了一句:“你很希望是她吗?”
这一问让宋玉竹有些慌张,宋玉竹扯起笑,道:“真的,我肯定很希望是她,毕竟没了她,我们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跟她无关。”
“什么意思?”
裴钰却不再回答。
一年过去,又到秋日,临近中秋佳节。
裴钰坐在院中,喝了一杯又一杯。
陈从站在一旁,见裴钰又喝空了一壶酒,还是伸出手拦住了要继续倒酒的裴钰:“大人,还是别喝了。”
裴钰也并未坚持,只是道:“也罢,扶我回房。”
将裴钰扶到床上躺下,陈从看着昏昏沉沉已醉得十分厉害的大人,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人似乎是认定了公主没死,这半年间派了无数人去寻公主,可都是无功而返,没有一点消息。
这半年间,大人更加冷酷无情,变得喜怒无常,时常能感受到他压抑之下的暴戾,虽然过去大人也是不苟言笑,但那时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情绪都能自控,如今却不同了。
看着一地的空酒壶,陈从摇头,大人过去绝不会这般放纵自己的。
他还记得大人过的话。
“连自己情绪都不能控制的人又如何能做成其他事。”
“酗酒是懦夫用来逃避现实的方式,我不会有这一日。”
这些话还犹在耳边,再看躺在床上的人,陈从唯有苦笑。
给裴钰脱下靴子,又将被子掖好,还泡了壶热茶来,做好这一切的陈从才关上了门离开。
不多久,门忽然又被推开了。
裴钰听到门口的声音,只觉得脑子沉重不堪,思绪也是一团乱麻,视线也是恍惚的。
他能看到一个女人在朝他这边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终于能看清她的脸。
“你回来了。”
裴钰伸出手去想触碰她的脸,在将要碰到她脸侧的那一刻却又将手收了回去。
这是梦吧。
不然看着他时,她怎么会露出过去那般天真无害的笑容,仿佛将所有的真心都要奉上给他看。
裴钰听见她‘嗯’了一声。
他已不想管这究竟是不是梦,一把揽过她,将她拥进了怀中。
这一刻,裴钰原本空落落的心才彻底被填满。
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我错了。”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她再回到他身边。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感情。
对孟沅澄,可以喜欢但不能超过他所设定的那条线,他不能变成被情/爱所掌控的人,不能感情用事,爱情不是必须的。
但是直到如今他才明白,他的心早就乱了。
碰到孟沅澄的事,他会失去往日的冷静沉着,甚至连平日里最不屑的事都做了个遍,他的自以为是才是导致如今这一切的源头。
比未曾拥有更难熬的是曾经拥有过,感受到了那般诚挚的真心,那样明媚的笑容,这一切,如今都不复存在了。
“我是真的想你了。”所以才会梦到她吧。
他很想过去的她,想她对着他笑,对着他撒娇,对着他生闷气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多开心,他又何尝不是呢。
听着裴钰轻声在自己耳边的那句‘我错了’,宋玉竹还有些欣喜,以为他是为前几日的事情道歉,可听到裴钰接着的一句花,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冷若冰霜,他把她当成孟沅澄了。
这半年多来,裴钰看上去像是已经接受了孟沅澄的死,但宋玉竹知道,他根本没有。
他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几日几日地足不出户。
宋玉竹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回忆着与孟沅澄过去的点点滴滴,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回忆,不让外人扰。
他还在派人找孟沅澄,一屋子的画像,都是他亲手画下。
她也曾安排与孟沅澄长相相似或是性情相似的女子接近他,但他却毫无反应。
看着如今眼前混混沌沌的男人,宋玉竹也几乎要被击溃:“你究竟喜欢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