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九十五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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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玮辰对这件事之执着, 可谓是在他八卦事业中排行前三了, 甚至在何玉轩表示不算参与话题后还继续絮絮叨叨。

    “我听当初万岁在挑选太子妃的时候很是犹豫, 最终才选定了现在这位张太子妃……”徐玮辰。

    何玉轩:这姓氏听起来有点熟悉。

    “还有那些秀女的数目好像有些不对,不知是哪个狗胆给昧下了……”徐玮辰又。

    何玉轩:……有可能是纪纲呢,毕竟听(同人)他很好色。

    “这虽然定下了太子,可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是朝廷之福,不知哪位娘娘可以……”徐玮辰又又。

    何玉轩:“……你这八卦有些太过了。”

    后宫的事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虽看起来他们周围没什么人,可要是给哪个要命的听了去,徐玮辰首当其冲就没了性命。

    徐玮辰收敛了几分,摸了摸下巴道,“确实是我得意忘形了。”

    他这个性格,想要在身边找一个嘴巴严密的人可真的是难。徐远辰常年在外跑,这些话又不可能对徐老夫人, 这难得寻个机会就一吐不可收拾。

    眼见着城门在即,何玉轩用眼神示意徐玮辰莫要再话了,三人顺顺利利通过城门的检查后, 再走了些路程就迎面撞上了驾着马车回来的马晗。

    马晗一眼就看到何玉轩, 他立刻勒住马匹,从马车上跳下来, “大人没事吧。”

    徐玮辰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子虚能出什么事, 这一路走回来难不成还能被我坑蒙拐骗了不成?”

    何玉轩失笑, “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这个人单独在外走容易出事,他只是急于关切罢了。”

    徐玮辰是个心大的,何玉轩这几句话安抚后,他也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先上车吧,走了这些时候,还挺累脚的。”

    马晗严肃起来的时候满是正经,在看到何玉轩平安无事上了马车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驾着马车回何府。

    “我还是不甘心。”

    马车上,刚闭眼养神的徐玮辰睁开眼,“这一出虎头蛇尾的,简直是让人气闷。我还没让那群公子哥和姐们见面便出事了,白折腾我欠了张二人情。”张二指的是张輗。

    “那你要作甚?”何玉轩闭着眼懒懒道。

    徐玮辰嘿嘿笑道:“包你满意,你这门亲事我定会给你回绝了。其实张家要寻亲可还不容易,我瞧着那张玉的意思,怕是希望赶在张姐有可能入宫前先敲定婚事。”

    不然按着张姐的岁数,还是有些早了。

    何玉轩鼻音软软地哼了声,“我同她岁数相差太大,对她并非好事。”不过当初英国公夫人会答应相看,或许正是因为何玉轩这家世简单,这过日子也容易得多。

    徐玮辰深以为然点点头,张姐再过一两年,其实与之匹配的少年郎也不是没有。

    这确实是张玉之经验老道,若是自家女儿能送入宫中颇得宠爱,或许是好事一桩。可这同样容易造成祸患,太子已定,若是自家女儿诞下子嗣,成为外戚后,张家可不能如现在这样简在帝心,默然行事了……那还不如从一开始便断绝这个可能。

    何玉轩漫不经心思索了片刻,靠着车厢昏昏欲睡。

    徐玮辰感觉到后,默默把他膝盖上的软毯子往上扯了扯,这初春还是冷了些,这马车盖着厚厚的车帘还能有些许风飘入。

    何玉轩手脚冰凉,在马车上压根睡得不踏实。

    回到何府后,徐玮辰看着何玉轩那倦怠的模样,深知今日的活动量对他来过大了些,没有多逗留扰何玉轩,简单了几句就道别了。

    何玉轩着哈欠喝了两碗汤,实在吃不下便推了晚饭,眯着眼趴到了床榻上。

    现在睡觉还为时过早,何玉轩困顿地摸了本书算瞅瞅,顺手摸到的第一本就是那《几何原本》。

    何玉轩:……别了,这本看完更容易睡。

    在得到这《几何原本》后,何玉轩送去给徐玮辰通读,而后两人都认为此书乃数理之基础,有极大的作用。朝廷向来是为读书论,若是能推出其他的考试种类呢?

    这想法乃是如今的何玉轩才能思考的,换做是那些从科举一步步登上来的,怕不是得唾骂何玉轩至死不休。

    他随手把这本书搁置了,还是选择睡觉。

    这时间虽然有点早,但是早些见黑屋还能早些看完同人,看完就能睡觉岂不美哉?

    何玉轩起身熄灯,外头的莺哥一看到屋内暗沉了下来,便知道何大人歇息了。

    何玉轩入睡的速度向来是快,都无需细数便直接睡着了。

    黑屋。

    何玉轩趴着沙发看书,今日的内容难得是一篇轻松的短文,他闲闲地瞧着屏幕上的两人互动,手指随意地掀开下一页,甚至还留有余力道:“今天的甜度不够甜。”

    这点评够味。

    奈何这正主压根忘了他俩实际上还不如这同人的残酷现实。

    何玉轩悠哉看完这短短的文,啪叽一声就靠着沙发睡着了,这速度快得黑屋都愣了一息,然后才把何玉轩给送出去。

    ……

    难得元宵佳节,这满城都如同之前除夕一般沉浸在欢畅中。

    何玉轩建议马晗柳贯莺哥他们仨出去兜兜风,不要一直在何府这一亩三分地转悠,马晗与柳贯显得有些紧张,何玉轩摆摆手道:“这府里的安全程度可远比外头,赶紧给我出去。”

    把这仨人赶出了何府,何玉轩这才慢悠悠地走回庭院。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盛寅忍住笑意,“师叔对他们真好。”

    何玉轩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活似整个人如水做的一般柔软,盛寅都有些好奇他是如何站得软绵绵的模样,“将心比心,他们的性子还不错,对我够忠心。”

    马晗与柳贯从一开始被派来的目的是何,他心知肚明。

    何玉轩的作息生活很无趣,对他们的记录向来是无感的,后来又从马晗嘴里诈了实话,印证了何玉轩的猜想。

    或许旁人对这种紧迫盯人如同猎物般的视线很是不适,可对何玉轩来就好像是毛毛雨。

    想得太多容易累,逃不过还不如躺平。

    这一贯是何玉轩的想法。

    他看着盛寅一脸淡然站在门边的模样,突然道:“今日是元宵节,你便不要再沉浸在书中了,要不也出去走走?”

    盛寅轻笑着道:“师叔,我这些天已经在外面走得不少了。”

    何玉轩颔首:“这倒也是。”他眉眼弯弯,含笑看着盛寅,“你的能力想必定能够得到你想要的。”

    何玉轩完后,背着手幽幽踱步回了正屋,留下盛寅皱着眉站在门口,目送着何玉轩的背影消失。他低吟了片刻,难不成他的想法已经被何玉轩看透了?

    不过就算是被看透也没什么大碍,盛寅并没有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他心中有数。

    ……

    “这样不可。”

    汉王妃正在和身边的嬷嬷着话,她的手中取着块布料,“这种颜色,汉王应当不会喜欢的。”

    嬷嬷温和地道:“王妃的心思,汉王殿下一定会知道的。”

    汉王妃轻柔地叹了口气,她其实在汉王府里并不受宠。虽然她空有汉王妃的名头,可是随着她嫁入皇家后,汉王手底下的人就送了几个美娇娘过来,其中还有俩扬州瘦马。这些个柔媚之人比起汉王妃来更会叫作势,已经勾引走了大部分汉王的视线。

    “汉王殿下回来了。”门外的宫女面带喜意地进来。

    汉王妃很是淡然平静,“你去瞧瞧,他是不是又去刘氏那里了?”

    不多时宫女回来,果然不出她所料。

    汉王妃低头看着她千挑万选的布料陷入了沉默,当初她能嫁给汉王,她自然是高兴万分的,甚至比张姐姐嫁给太子殿下还要高兴。因为汉王的长相可比太子殿下俊俏得多,这无疑是让少女怀春更为高兴的事情。

    可如今瞧着那东宫的消息,再看看太子与张姐姐情感融洽,很是相合的模样,汉王妃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当初那个暗地里嘲笑张姐姐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那厢,汉王匆匆入了刘氏的门,却不是为了同她厮混,而是冷着脸色道:“消息收到了没有?”

    娇媚的刘氏跪下,低声道:“已经拦截了。”她双手把消息奉上后,又继续道:“太子殿下掌握着天下大势,如今文渊阁修书,这天下学子的心思已然被这光荣所吸引,难以掀起动静,大人恳求汉王殿下改变主意。”

    汉王两眼看完这消息,嗤笑一声道:“我难道不知此乃父皇的心病,当初那个所谓的方孝孺差点让天下学子都成为祸患。如今方家的人依旧时时刻刻都在父皇的监视下,你道我不清楚这其中的风险?”

    若不是汉王清楚朱棣手底下那批人的厉害,他何必与一些人的交往都要藏藏掖掖,甚至有些消息都只能通过刘氏来传递,因着这样子不仅方便,还能躲过那可能有的监视。

    当初朱高炽警告他的那句话,汉王至今还不曾忘记。

    他们这周边,怕是早藏着父皇的人。

    朱高煦负着手在屋内走来走去,低沉着声音道:“其他的暂且不论,黄淮、解缙两人,必然得先把他们从太子身边剥离。如今大典还在修缮,下手不是很明确。等大典编纂完毕后,黄淮、解缙这些人,必定要毁掉他们在帝王面前的信重……”

    刘氏低头听着,有时候为了方便,她还需要充当一个传话筒。

    刘氏是经过多年训练洗脑的工具,这种人用起来,朱高煦甚至比他身边的护卫还要放心得多。

    “暂且就这些吧。”汉王摆摆手,然后让刘氏起来,抱着她那柔软的身躯就滚到床上去。汉王妃太过死板僵硬了,还是这刘氏的身体舒服。

    姚府。

    解缙站在姚广孝面前连连了个两个喷嚏,他以袖遮脸,觉得颇为不雅。

    姚广孝笑呵呵地道:“难道是风寒入体?若是病的话,我倒也能给你看看,可若是大病可要去寻位大夫瞧瞧。”

    解缙感觉不会再放肆后,这才低下袖子,看着姚广孝道:“那余下的部分,就按照刚才所拟定的一般继续了。”

    姚广孝点头。

    虽然是元宵节放假,可是于他们而言,这手里头编纂的事还是得紧跟上。这花费的时间越长,并不是就能做出越好的成品,这些都是与效率相对应的。户部在帝王的命令下无条件支持着数千人的吃食,虽然相较起国库来不是什么大事,但积少成多也不是数目,早些完成自然是有好处的。

    解缙拱手道:“这些天麻烦少师了。”

    姚广孝摆摆手,慢条斯理地道:“这是该做的,这大典编纂若是能成,确实是一大好事。无论你我,都全力以赴罢了。”

    解缙今日登门拜访的事情已了,便意欲告辞回去。

    姚广孝看着窗外那迫不及待冒出嫩芽的枯枝,视线悠远:“解大人何不去瞧瞧何大人?”

    解缙微愣,这位君子如玉般的人颇有些好奇地看着姚广孝,“他的性子疲懒,若是我在这时辰去寻他,怕是要被他不喜。”

    姚广孝失笑着摇头,“子虚他虽然贪懒,可正事上从不含糊。”

    解缙抿唇,他不知道姚广孝是怎么看出来他确实是想要寻何玉轩些什么,但是得了姚广孝这话后,解缙决意在出门后就去何府拜访。

    送走解缙后,姚广孝敛眉看着这安静的屋子,除了庭院里那和尚偶尔沙沙的扫声,这姚府向来是静谧的。

    何子虚啊……

    姚广孝边笑边摇头,那一直都是个有趣的人。

    ……

    解缙登门拜访的时候,何玉轩正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这整个院子,何玉轩给所有人都放了假期,只剩下何玉轩与盛寅。何玉轩半睡半醒间还听着那些许若隐若现的声响,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游魂般地往外飘了过去。

    解缙站在何府外,看着死活都敲不开的门,突然有些犹豫。

    难道这元宵佳节,何玉轩出去了?

    “吱呀——”还欲敲门的厮吓得往后窜了窜,门后露出半张脸。

    解缙一眼就认出那半张脸是何玉轩,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偌大个何府,难不成还得你亲力亲为来守门?”

    何玉轩开门,靠着门扉懒懒道:“我给他们都放了假期,今日这府中几乎没人。”

    解缙:?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给仆人放假的。

    何玉轩并没有多什么,让解缙并厮都进来后,领着他们穿过庭院,“我没料到今日还有访客,待会我泡茶你可万万不要客气,多难喝直接便是。”

    解缙一脸茫然地看着何玉轩,下意识地道:“不用了,让他去做便是了。只需告诉他茶水房在何处。”

    何玉轩看着解缙坚持,也便没有继续下去,而是给他身后的厮指了指茶水房在何处,便引着解缙到了书房。

    何玉轩的书房很有特色。

    这是解缙甫一进去后的想法,不论是那窗台一排排摆放好的不点,还是他身后那个宽大的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各色摆件。

    何玉轩到底是收集了多久?

    解缙心中悄然滑过这个想法,他随着何玉轩坐下,何玉轩看着解缙道:“是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解缙抿唇笑道:“那可巧,这风姓氏为姚。”

    何玉轩挑眉,“是他呀,今日你们还在商讨编纂的事?”

    解缙点点头算是应了这件事,而后他的视线在这屋内扫了扫,有意无意地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解开一个困惑。若是何大人不愿回答,那也可以忽视我。”

    何玉轩摇头道:“我当初不是让你改口了吗?直接称呼子虚便可。”

    解缙敛眉而笑,他的厮正巧从外面送进来茶盏,那热腾腾的水雾散发着茶香,何玉轩道:“有事便。”

    解缙让他的厮到外面候着,那神色严肃起来,“当初工部的诸多事端,其实与汉王殿下有关,是吗?”

    何玉轩微讶,他不知解缙为何要追溯这件事,不过这并非不可回答,他淡淡点了头,“但是他参与的并不多,罪魁祸首非是汉王。可是谁,便不能了。”

    解缙若有所思地点头,工部当时的彻查来得莫名其妙,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工部就已经进行了大换血。虽然工部在六部的地位比较低,可到底也是六部,这一整个部都彻查,无疑是让人心中留有困惑的。

    何玉轩平静地道:“我知道你对汉王殿下的看法,可这件事不必着急。若是一而再再而三,汉王那边倒是一回事,你容易在万岁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解缙苦笑着道:“便是如此,此乃份内之事,总不能眼睁睁瞧着汉王越发逼迫太子吧。”他最后那句话的声音虽然很,但是也落入了何玉轩的耳朵里。

    何玉轩沉默了半晌,这确实是太子如今的困境。

    当汉王得到了帝王的天策卫时,京城里头就已经有了不少的传闻,这些传闻半真半假,还裹挟着浓浓的恶意,若不是当时言官接连上奏,这股逆流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可便是如此,这对太子来已经是足够的威胁了。

    何玉轩摩挲着下颚,总有种微妙的感觉,他们如今的推断没错,可他总觉得有点别扭,就好像……还有更深层次的缘故?

    这史书上的朱棣如何,何玉轩并不知晓,他清楚了解的是现在这个朱棣。

    何玉轩从一开始对朱棣的判断从未偏离,他虽然留有父子亲情,这俩儿子中他也确实有所偏好,可是朱高炽与朱高煦的两项拼杀,朱棣是乐在其中的。

    从当初在北京就是如此,如今朱高炽得封太子,何玉轩以为这斗争就已经落下序幕了。

    难不成在帝王的心中……仍然在继续?

    若是这样,倒是可以解释朱棣的某些行为……何玉轩很难想象得出朱棣与朱高煦父子情深的模样,还不如他暂且是把汉王当做是太子的垫脚石。

    要是太子能踩着汉王继续前行,那朱高炽的太子之位自然做得稳当。可要是太子一个不慎被汉王扯下马,那帝王当然会毫不犹豫地置换太子。

    这还真是老谋深算。

    何玉轩幽幽地想道:不管正反,对朱棣来都是双赢啊。

    何玉轩思来想去,唯有这样才是最有可能最切合的,只是这些话倒是不好往外。

    解缙留意到何玉轩在出神,可他自己同样是个较为沉默的人,何玉轩怔怔发愣的时候,他也低头在想着自己的事。因而何玉轩突然开口问他的时候,解缙还有点出神,“你对纪纲这人怎么看?”

    “纪纲?”解缙那好看的眉头紧蹙,“他是个豺狼虎豹的角色,如今这京城里,备受他欺凌的人还少吗?”

    何玉轩抿唇,他便知道这位在解缙这里可留不下什么好印象,“他是帝王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何玉轩暗喻道:“只要这把刀仍然犀利,不会叛主,这对万岁来便足矣。”

    解缙颇有些好笑地看着何玉轩,“子虚是在担心我去惹他?我同他不会有联系,自然不会有瓜葛。”

    虽然解缙偶尔会在朝廷上汉王的事,可那并非是举检,而是一种对帝王的建议。举检与监督那是言官的事情,除非纪纲当真做出天怨人怒的事,不然解缙确实不会插手。

    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搞到一个纪纲,上来的下一个仍旧是同样的脾性,对此解缙再清楚不过。

    当初明太.祖废弃锦衣卫的缘由,解缙至今还赞同。锦衣卫拥有着过大的权力,一个不注意便容易失控,如今的帝王朱棣自然有掌控的能耐,可若是换做下一任……

    解缙就此住,有些念头不当过深入去思索。

    解缙的困惑就此解开,有些问题同样迎刃而解,他瞧着如今的天色站起身来,“那我便不多逗留了,多谢子虚的解答。”

    何玉轩含笑摇头,要送着解缙出去的时候,解缙回头看他,“子虚莫不是今日饭食也是自己准备的吧?”

    何玉轩失笑,他原本确实是这么算的,只是莺哥哭唧唧地看着他,声嘀咕着他们定然会在饭点前回来,何玉轩便也随他们去了。

    解缙听着何玉轩的解答,满意地离开了。

    何玉轩在庭院驻足,留意到盛寅的窗户是支开的,他靠着窗前看着何玉轩,低声道:“他是何人?”

    何玉轩语气微凉,悠然地道:“解缙。”

    盛寅听过这人的名讳,如今看来,这解缙当真是貌若潘安,温润有礼的典范。

    何玉轩与盛寅的接触其实很少,他早起的时间确实过早了。往往他在廊下做着五禽戏等锤炼身体的时候,盛寅还沉浸在睡梦中,等到他清醒的时候,何玉轩都不知道上朝了多久。

    往往也只有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能看到一面,然后礼数寡淡各自散去。

    何玉轩不是喜爱交际的人,这种距离对他来刚刚好,不过当整个府中唯有他们两人时,就容易浮现微妙的尴尬。

    盛寅似乎很快感觉到了这点,匆匆与何玉轩示意后,他的人影就在窗前消失了。

    何玉轩继续在庭院里站着,仰头看着这庭院里发芽的枯枝点点,这望过去,原本满是灰褐色的树枝总算有些绿色点缀,那生机勃发的模样总容易让人的心情舒畅了些。

    听江南水乡的树叶是不会落的,何玉轩倒是想好好看看那冬日倒是怎样一种风景。

    这元宵夜,任凭何玉轩再如何驱赶,马晗他们也是不愿出去了,一个两个都笑嘻嘻地道玩够了,莺哥甚至还给何玉轩买了些物件,是要当做元宵赠礼,给何玉轩弄得哭笑不得。

    他们不愿意离开,何玉轩自然没有继续催促,而是吃着汤圆慢悠悠地赏月。

    这十五的的大月盘瞧着就比月末的弯月充饥。

    何玉轩没有半点感性地想着,桂花香在唇舌间流连,甜甜的味道驱散了些阴霾、

    ……

    这休息了整十日后,重新恢复早朝的官员们都懒懒散散的,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户部尚书郁新已经上了折子请求告老还乡,帝王深知他的病情不适合继续留在官场,答应后赐予了郁新诸多奖赏。如今这户部底下颇有些暗流,可徐玮辰很清楚,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必然是夏元吉。

    甭管底下有些人如何撺掇他,徐玮辰都佁然不动,有时候烦了还会直接推给夏元吉。

    何玉轩对损友的水深火热知道一些,可帝王还未下达命令前,在某些人看来就是有争夺的可能,只能让徐玮辰再坚持坚持了。

    数日后,户部的事尘埃落定,果不然这户部尚书的位置落在了夏元吉身上,徐玮辰提到了左侍郎的位置,空出来的右侍郎的位置则是填补了新人。

    这升官的命令虽是皆由吏部下达的,可是谁都清楚这是朱棣的意思。

    户部的事已了,朝野就平和了许多,如今四海安定,虽然有些矛盾冲突,可还不至于要动刀动槍的地步。

    一月过去后,安南胡朝在朝廷的训斥下,不得不吐出来些大明被侵占的地盘,而后大明派出人马护送陈朝后裔陈天平回安南,意欲让如今的胡朝退位,归还朝野。

    陈天平出发后,就这么平静地过了数月,浙西突发大水,帝王对当地的治理很是不满,派户部尚书夏元吉前往治理,不久后又点名侍郎李文郁前去协助。

    这户部一连走了两人,余下的户部侍郎徐玮辰便哭丧了脸,整日忙活着事务,几乎没能来骚扰何玉轩。

    对此何玉轩表示,不错!

    不过徐玮辰是个有一一,有二二的人,何玉轩的事他当真给他办妥了。徐玮辰似乎在徐老夫人面前给他捏造了一个相爱而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的爱人,这期间诸多凄凉悲惨得徐老夫人落泪,再也不提给何玉轩做媒的事了。

    瞧着当初徐玮辰来报喜的样子,其实何玉轩更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的,不然按着徐玮辰这性格,他是真的不太相信他会出什么好话。

    ……

    这接连过了几个月,何玉轩与朱棣的相处还算是正常。

    朱棣并未刻意些什么,何玉轩在思考后同样没有刻意避让,或许是这暧昧的气氛越发的浓烈,可暂时还无人捅破这个氛围。

    何玉轩深以为这个气氛甚好,若是能如此持续一辈子的话,他定然举手赞成。

    如今整个朝野的人都深知朱棣对何玉轩的宠信,哪个人有这般殊荣能日日陪伴帝王,别的不光是这持续陪膳的时间就足以侧目了。

    起初还有些言官担忧,帝王会因此偏颇何玉轩,如今何玉轩已经是工部尚书的位置,若是再往上走可不知道要到哪个地步。可后来瞧着,莫帝王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那何大人定然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他们从未看过如此慵懒散漫的人,这简直是……

    不知何时,这言官们反倒是怒其不争起来。

    何玉轩从今日早朝后,就知道朱棣的情绪不会多愉快,所以当侯显过来却眉头紧蹙的时候,何玉轩便幽幽叹息,这还真的是猜中了。

    何玉轩出门后,那跟在侯显背后的内侍撑着华盖,让他浑身都不大自在。可自从上月何玉轩中了暑气后,朱棣便再也不允何玉轩顶着大太阳乱走了。

    侯显亦步亦趋地跟着何玉轩,何玉轩感受着侯显那淡淡的怨念,无奈地道:“你为何是这个脸色?”

    这要不是侯显与何玉轩的关系一贯不错,何玉轩都懒得这么问。

    起来朱棣身边的太监不少,不过除开郑和、王景弘与侯显外,何玉轩与其他的那些都不大熟悉,好似朱棣也知道这一点似的,每一次过来的都几乎是他们三个。

    侯显幽幽地道:“今日早朝后,有言官留下谏言,希望万岁爷爷能广纳后宫,为皇家留下更多的血脉。这言语稍稍激烈了些,那人而后就在殿前撞柱而晕倒。这殿中的人没来得及拦住,全被万岁爷爷责罚了一顿。”

    这事就算现在侯显不,何玉轩很快也会知道的。

    帝王并没有对此下封口的命令,不久就会传出去。

    何玉轩:“……这是哪个愣头青,因为这种事撞柱谏言,难不倒不是自寻死路?”他当真是稀奇,这到底是哪个科道官?

    侯显报了个名字,何玉轩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熟悉。

    然这足以证明确实是个新人,要是那群老油条,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整这么一出。

    原本朱棣就对选秀兴趣乏乏,这再来一回撞柱,岂不是硬生生把帝王的兴趣给抹没了?

    帝王比起之前的明太.祖朱元璋还是好些的,这要是在洪武年间,劝谏的大臣要是一句让他不中听,朱元璋可能就直接让人拖出去廷杖。

    廷杖在朱棣的命令下被废弃了,他虽然同样严苛,可对比起朱元璋来,还是手下留情了些。

    这工部到乾清宫的路,何玉轩走了许多次,如今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路,每日朱棣都要派人过来,其实不过是为了让众人知晓这是帝王荣宠,而不是这工部尚书主动攀附。

    这主动与被动,就是天与地的距离。

    乾清宫。

    何玉轩默默夹了一筷子菜,默默喝汤,默默扒饭。

    侯显虽然过万岁发怒,可没过朱棣已经怒极而沉默。从何玉轩看到朱棣的模样起,他便知道今日朱棣定然不仅因为那言官而发怒,还有其他的事情。

    何玉轩瞧着朱棣又喝酒的模样,默默换了筷子给朱棣夹了两筷子菜,“您莫要喝酒了。”

    这空腹喝酒的危害便不了,闷酒可喝不得。

    朱棣冷峻的眉眼稍稍缓和,他撇开酒杯,“子虚得是。”

    何玉轩瞧着帝王那阴郁残留的模样,想了想道:“可是浙西出了问题?”

    近来一直让朱棣愈发关切的,便是浙西水道疏通的问题了。

    朱棣道:“是也不是。”

    他想的确实是江南的事儿,却又不止是江南的事儿。

    浙西突发大水,夏元吉被派去江南处理,疏浚吴淞。这些都是肉眼可以看到的事务,可随即而来便是朱棣对迁都北京颇有想念。

    如今京师看似偏北,实则还是属于南方,这方水土孕育出来的风土人情让帝王颇为不适,而方孝孺后的辛辛学子对永乐朝的统治反应平平,这些皆是建文之影响还未散去的缘故。

    朱棣一直暗地里派遣各人追查朱允炆的下落,不仅仅是为了消除后患,也是为了彻底抹杀他所带来的影响。

    北京是他一贯的根据地,那里才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且迁都北京后,于蒙古等族更为接近,如今也能震慑蒙古各族。

    这从北京被立为陪都后,朱棣便已经渐渐有了这个想法。

    可朝野上下,支持朱棣迁都的人寥寥无几。

    何玉轩凝眉细思,“难道与北京有关?”

    帝王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子虚怎地知道我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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