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防微于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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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欧洲的问题,赵新的想法就是要搅浑水。相比路易十六的死活,他更在意的是不能让英国人在南亚次大陆一家独大。让满清吞并廓尔喀,逼他们进入南亚次大陆,给法国东印度公司提供支持,其实质就是要给英国人添堵。

    从5年开始,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孟加拉地区已经取得了实际统治权。它已经不是一家普通的商业公司了,而是变成了在印度地区拥有广阔的领土以及强大势力的统治构。

    要知道从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是一个冒险激进并且充满暴力的时代,英国人绝不甘心和法国人分享印度,他们的目标是要独霸印度经济,对迈索尔王国和马拉塔人的历次战争就是证明。在这种局面下,本地治理方面的求援就给了北海镇最好的插借口。

    赵新插印度就是要让欧洲人明白,在整个东亚和南亚,只能有一个共主,让你们的上帝见鬼去吧!

    顺便提一句,直到十九世纪后期,“东南亚”这个词并不存在。欧洲人此时将东南亚和东亚统称为“东方”,将暹罗、缅甸这些国家统称为外印度。而欧洲殖民者为了长期殖民东南亚,从十九世纪初期开始,很多学者便陆续撰写了大量的“研究著作”。在这些书里,他们固然是对地理、气候、风俗、物产、语言等等进行了描述,然而最关键的,是他们对东南亚的古代史进行歪曲或是一笔勾销。将东南亚的土著文化和深受中华文明影响的文化成是低能、幼稚和无能,而将白人来此殖民,吹嘘为道德上的责任也就是所谓的“白人的负担”。

    赵新在和伯多禄见面的时候,告诉他北海镇出动军队的人数将会是一千五百人,其中一千人会留在本地治理,五百人跟船去法国,这消息实在让伯多禄喜忧参半。喜的是,有了赛里斯人的帮助,本地治理的防御肯定固若金汤忧的是,赛里斯人的到来,会对法属印度和东印度群岛带来怎样的未来。

    让伯多禄极为惊讶的是,赵新对印度的局势居然非常了解。

    他告诉伯多禄,正是由于法国对迈索尔王国的支持力度不够,从武器到训练都没有英国人搞的好,动不动就玩什么“志愿者”,所以才导致提普苏丹的失利。而一旦提普苏丹完蛋,那些印度教王公的后代就会抬头,再也不会有人坚决对抗英国东印度公司。眼下法国人的问题不光是陆上力量不足,海军无法和英国人抗衡才是主要原因。

    伯多禄对赵新的见解深以为然,不过他也很无奈。就他个人所了解的,路易十六对法国东印度公司的政策变来变去,导致贸易收入时好时坏,再加上法国人对在印度本地只想做贸易,对征收土地税与田赋并不热衷,其财政收入也无法支持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一句话,雇佣土著训练、武装他们、发动战争总得有足够的军费才行,可国王把钱都投到北美大陆去了,哪还有心思管印度。

    之后两人又谈到法国本土的局势和国王的安危,赵新在这个问题上就不敢再当神棍了,事实上是就算他了人家也不信。伯多禄满怀深情的向赵新讲述了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是多么的高贵,多么的平易近人,赵王殿下要是和国王陛下有幸相见,肯定会互为知己。

    赵新心鬼的知己!路易十六上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娶了玛丽安托瓦内特那个老婆。您要有慈禧那腕也就罢了,明明政治上就是个菜鸡,偏偏还喜欢插国政。

    本来国民议会只是把他们一家软禁在杜伊勒里宫,除了不能出去,其他待遇照旧,也没有废黜。可不知死的安托瓦内特急于复辟,一看自己的侄子当了奥地利国王,并对法国宣战,她就将法国的相关情报传递给奥地利。而罗伯斯庇尔为了实现他的“共和”理想,早就想对国王一家动了,正好给了他口实。

    赵新告诉伯多禄,北海镇的船队计划在92年的3月下旬出发,在本地治理最多停留一个月,最迟会在月底到达法国。伯多禄一听大喜,涕泪横流的表示感谢。

    在把回家过年的穿越众们送走前,赵新照例要跟从岛国回来述职的刘铮和平太见一面,详细了解了一下岛国这一年来的情况。于是当一个体重超过了0斤的白胖子呼哧带喘的走进屋的时候,赵新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我擦!你丫怎么胖成这样了?”

    “哎哟!赵老板风采不减,不过我看你怎么有点变黑了?”

    “呸!老子在外蒙跟部队呆了好几个月才回来。”赵新指着自己被风吹黑的脸道:“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成天骄奢淫逸,一看就缺乏运动。”

    “天地良心!我这一年在江户和仙台之间来回跑,菱刈那里还去了两回呢,我容易么我!”

    “就这么跑你还胖了两圈,要不是每回你都发电报汇报行程,搁谁也不信啊,看来你是鳗鱼没少吃。”

    “嘿嘿,还真让你着了!你猜怎么着,胜山传三送了我一厨子,那鳗鱼烤的,没治了!”

    赵新摇摇头道:“那玩意热量大,吃多了心得三高。”

    两人耍了会儿贫嘴,这才开始谈起正事,刘铮首先了下这一年岛国的情况。基本上宽政三年过的还算平稳,“天明饥馑”带来的影响终于结束,不管是德川幕府还是仙台藩联盟,两边都在忙着恢复农业生产。去年幕府的年贡收入由宽政初年的30万石提高到了0万石,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使用了北海镇的各种新式农具。

    由于这几年幕府和仙台藩都向北海镇输出大批劳工,国内劳力减少,大批在家的女人下地劳动,而北海镇一些地区使用的动播种、动双行插秧、脚踩式的打谷也随着劳工的回国传入了岛国。精明的岛国工匠在研究了这些新式农具的内部结构后,很快就进行了仿制,一些富裕的地主和大名们纷纷开始使用,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比如岛国之前的打谷就是一块木板,上面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铁齿,下面有个收集稻粒的斗,农妇们打谷子时就拿着一把稻子在上面摔打。其实不光是岛国,长江以南也差不多,民间管这种靠人力摔打的打谷称为“打房桶”。

    北海镇的“脚踏式打谷”是源自另一时空上世纪的七十年代的国内发明,采用齿轮传动结构除了几个铁制齿轮,其他都用的木材。不管是水稻还是麦,两个正劳力,配上三四个弱劳力,每天能收三亩多,劳动强度大大减轻如果加装电动或是柴油的话,一天则可以收十几亩。

    差不多从两年前开始,北海镇贸易部就通过松江漕帮的人在运河沿线推销打谷每台售价六百钱,漕帮每卖一台可提成五十钱。

    刘铮告诉赵新,别看松平定信搞出个宽政异学禁令,大力推崇朱子学,实际上此人对外来学问尤其是北海镇的学问研究有着浓厚的兴趣,极为关注与军事相关的知识。他甚至还让人搜集了北海镇的历次作战资料,编撰了一本北海军书。

    罢,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本线装书,递给了赵新,道:“古人的书我是真看不习惯,基本上看两页就犯困,平时没事就当催眠用了。”

    赵新打开书翻了翻,发现里面按照年份记述了北海镇从4年到90年的历次大战争,详细分析了作战双方出兵人数、战法、战果等。不过其中有些数字一看就是错的,赵新估计要么是来源于民间的传言,要么就是那些岛国来的兰学者打听的。

    至于刘铮自己嘛,日子过的还是很不错的,石川村文送给他的两个女人已经给他生了一儿一女。考虑到岛国的医疗条件太差,他这次全都带回来了。

    赵新听完满意的点点头道:“干的不错!刘啊,组织上决定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刘铮一听赵新这口气,立时就打了个激灵,心这是打算让我换地盘?他脑子飞快的转了几圈,随后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道:“赵哥,你是打算让我去南洋啊还是去安南?咱一定服从组织安排。”

    “很有觉悟嘛!”赵新露出他那习惯性的奸诈笑容,道:“恭喜你猜错了,去库伦!”

    “啥?!蒙古!”

    “对!岛国那边再怎么闹腾,也就这样了。咱们还是得把重心收回来,去喀尔喀当几年总督如何?别成天吃鳗鱼了,换换口味。”

    “不是,赵哥,赵老板!”刘铮面带苦笑道:“我承认这两年咱是有点骄奢淫逸了,可这也不是把我发配的理由吧?让张敬轩去吧,他都在东西伯利亚呆两年了,经验丰富。”

    “想多了不是,”赵新呵抬头向屋外看了看,随后轻声解释道:“张敬轩这人,当个副还成,当主官怕是得再历练几年。之前让他去伊尔库茨克纯粹是矬子里拔将军,我要让他再让去喀尔喀,估计能被那群喇嘛和王爷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你打算把他调哪去?”

    “让他回来给老陈当副。”

    让刘铮去喀尔喀,是赵新这两个月深思熟虑的结果。喀尔喀蒙古太大了,交通条件又差,刘胜和范统两人能把三音诺颜、札萨克图汗部和唐努乌梁海三部管好就行。而库伦那边,因为其重要性,离着恰克图还不远,必须得放个重量级人物过去。

    换言之,刘胜的地位就如同满清的“定边左副将军”,统领整个漠北范统就如同“科布多办事大臣”,管理科布多和唐努乌梁海而刘铮就是“库伦办事大臣”,管理整个喀尔喀蒙古的东部。

    在赵新的私心来,他之所以这么做,也起到了“三权分立”的作用,谁也别想一家独大。

    相比于刘胜的铁腕和范统的软刀子,坐镇库伦的人首先得擅交际,能应对各汗部、各札萨克以及各喇嘛旗之间那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要让已经同化到满清政权的蒙古各部,再度同化进北海镇的政权,转而效忠北海镇。

    而刘铮在岛国这两年,在德川幕府和仙台藩联盟这两大武士集团之间游刃有余,甚至连京都的公卿都有交往,这样的经验在北海镇几乎是凤毛麟角。

    另外北海镇和满清不同,满清需要让外蒙近疆固守,作为清帝国和沙俄的屏藩。可如今整个东西伯利亚都落进了北海镇的里,除了西部的唐努乌梁海和科布多地区,其他地区已经失去了屏障的作用。如此一来,“兵民一体”的军府制度就可以宣告终结。

    之前过,喀尔喀蒙古四部为满清所服的兵役工种有很多,按箭丁人数强制摊派,其性质类似历史上的差役和赋役。但是要没有各札萨克领主和喇嘛旗的压榨,牧民的生活也不至于那么悲惨。

    要知道清廷平定准噶尔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喀尔喀的王公贵族和上层喇嘛最直接的,准噶尔部的草场全都被喀尔喀贵族和各家呼图克图给瓜分了。

    这也是当初在“撤驿之变”时,乾隆为什么要杀额琳沁多尔济的主要原因。给了你们这么大的好处,居然还要和阿睦尔撒纳勾结!

    所以刘铮的任务不光是要跟贵族和喇嘛们周旋,同时还得通过大量的工作队发动群众、打土豪,让广大下层牧民换个活法,要知道这些人才是北海镇政权的有力支柱。至于那些工作队,将来都是北海镇为南下所积累的干部队伍。

    刘铮听完赵新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放下心来。心人家赵老大还是把自己当兄弟的,毕竟咱也是北海镇建立的元老嘛!

    赵新最后给刘铮的建议是,要在王公贵族和六大喇嘛旗里,团结中下层,削弱上层,打击顽固派。总之就是一句话,喀尔喀是北海镇的喀尔喀,不是哪个领主和大喇嘛的!

    “那你觉得喀尔喀四部里,谁该被打压,谁又该团结?”

    “这个就需要你自己来分析了。”赵新并不想直接告诉刘铮答案,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谁的草场最大,谁跟各部的纠纷最多,你就拿谁开刀!”

    刘铮临走前,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转头对赵新道:“有件事算了,也许是我多心了。”

    “有话就。”

    “我从石卷港上船前,在码头上遇到了村田屋老板。他跟我他的一个下两个多月前在京都祇园甲部,曾无意中看见平太和胜山传三,还有近卫家的一个亲戚在岩崎艺伎馆喝酒,还叫了花魁。”

    赵新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又展开,点点头道:“行吧,我知道了。”

    半个时后,平太毕恭毕敬的坐在了赵新的对面,开始滔滔不绝的汇报去年的进展。

    自从京都那场大火后,万世一系家死伤惨重,不过那些侥幸活下来似乎觉出了什么,基本上都是大门紧闭,很少出去。闲院宫典仁一口气又纳了好几个侧室,每天的正事就是造人。

    至于光格天皇则继续在仙台藩的支持下跟江户那边较劲,还是关于给他亲爹上尊号的事。由于这位根本不露面,一心在宫里搞祭典,很难有什么下的会。

    赵新听完不置可否,他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五六七八年能完成就很不错了,有时候时瞬息而至,一旦错过,下一次就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正事完,他又和平太闲聊了一会。他装作无意随口道:“天明大火后,祇园没受影响吧?”

    “还好,一年后就恢复了。”

    “哎,有会真想去那里喝喝花酒。”

    平太露出一脸神往的样子,躬身道:“那可好,卑职虽然去过,可也不敢乱花钱,最多也只是找个太夫,据那里的花魁可都是人间尤物。”

    赵新哈哈一笑道:“行!等过了年不忙了,找会一起去京都见识见识。”

    不过当赵新呵呵笑着目送平太走出院子后,他回到座位上,脸色阴晴不定,想了想,把担任要秘书的徐福南给叫了进来。

    “启用石卷港的暗线,让他们把平太和胜山传三这两年的情况彻底摸清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