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 吃醋
夏雨初至, 如烟洋洋洒洒笼罩通州。
此前龙舟龙骨断裂,以至工期耽搁,为了不耽误五月初五遥祭泰山仪式,各部商议以三年前李维中疏浚运河, 敕造的一艘五层华舟为替, 再稍加修饰改造, 作登舟所用, 此议得到皇帝首肯。
鲁之豫便重新召集一批工匠日夜赶工,终于在四月二十八这一日将龙舟修缮完毕, 再交付礼部,礼部侍郎曲宁与司礼监提督孙钊立即依照规制进行布置。
行宫乾坤殿内,金子将内阁新拟的一个折子呈至皇帝跟前,
“陛下,这是内阁议下的随驾名单。”
原先皇帝下旨,着大皇子与三位大臣代祭,如今皇帝亲临,规制不可同日而语,是以,京城各部皆要派要员来通州。
皇帝将折子开, 堪堪扫了一眼,眸眼微微一沉,“宣刘桐。”
不多时, 刘桐入内, 皇帝将折子丢掷给他, “依照这名录,统计各部哪些堂官不在名册之上,这些人, 你立即着人暗中盯着,你不必留在这了,回京料理此事。”
所谓堂官,便是各部衙门首脑并副贰之官,譬如此次各部在尚书,左侍郎,右侍郎三人中选二人随驾,哪两位去,哪一位不去,暗中便是玄机。
刘桐接过,也将折子摊开,一目十行掠过,悟出皇帝深意,“陛下,不在名录上的人,除了监视外,您算如何处置?”
皇帝冷冷掀起唇角,“朕难道当真要全杀了?水至清则无鱼,他们当中不乏才干之士,事情水落石出前,也不能一概论处,他们在朕的朝堂混迹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手尾,你先寻出,按兵不动,朕回头因人处置。”
“遵旨!”
不消片刻,刘桐将名单理出,递给皇帝,又自行赶回京城。
皇帝捏着那张名单看了许久,最终摇头叹息,“李维中啊,聪明反被聪明误。朕念他父亲之功,一再善待李家,不想他迷途不返。”
“金子,内阁这奏折,朕批了,快马送回京城,再下口谕,着李维中随驾通州。”
李维中收到皇帝口谕后,眼底闪过一丝幽黯,心腹暗卫问他,“老爷,您要去吗?”
李维中思索一阵,颔首道,“必须去,不去,他不就怀疑了么?正好,我要亲眼见证那一场盛世浩劫。”
........
从五月初一开始,各部官员并皇亲陆续抵达,皇帝三年不曾视朝,自是一一询问政事,或犒劳一二。
傅娆循例给皇帝送来药汤,却在御书房扑了个空,她将食盒置下,目光随意一扫,发现御案上搁了十几幅卷轴,若干卷轴似未卷好,微微松开,从傅娆的角度瞥去,看清似是美人图,她一阵好奇,上前不假思索开,只消看了一眼,便是气得笑出声来。
明郡王与那位敏敏公主是第一批抵达行宫的皇亲,皇帝正宣二人觐见,怎知宫人来报,是二人在前坪了起来,皇帝扶额,愣是气得亲自去现场,却见敏敏公主拧着明郡王的耳朵在那训斥。
“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
明郡王气得朝她踹脚,敏敏躲开,明郡王乘机逃出她魔掌,“本王喜欢的是贤淑温柔的女子,你这样的,还是早些回草原吧!”
“你既是不喜欢我,为何夜里跟我睡?”
饶是明郡王这样流连花丛的男子,骤然听了这话也不禁脸色通红,支支吾吾指着她,“你你你...本王那是在奉旨,奉旨你懂了吗?”语毕摔袖逃离。
“你给我回来!”敏敏公主气恼不已,跺着脚去追他,二人如猫追耗子闹得鸡飞狗跳。
皇帝瞧见这一幕罕见生笑,看来当初让明郡王娶敏敏公主是明智之举,明郡王一贯胡来,瞧着像是被敏敏公主治得服服帖帖。
当年嚷着要嫁皇帝的少女,如今瞧见皇帝也不羞不躁,不卑不亢。
可明郡王却是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倒苦水,口口声声嚷着要和离。
皇帝处置完这一庄公案回御书房,便见一俏丽女子坐在罗汉床上挑拣画卷。
他视线并不曾落在那画卷之上,而是认真量起傅娆来。
近来傅娆以太医身份伴驾侧殿,她足不出户,侧殿各处又被人守着,除了谢襄外,并无外臣晓得她的身份,她原先每日穿着那太医官服,皇帝瞧着心里发痒,着人置了几身绫罗绸缎并几箱首饰给她。
难得今日她穿了一件海棠粉的缂丝薄褙,一条粉色素裙,梳了一随云髻,发髻上别了几枚珍珠花钿,斜斜插了一支点翠梅花步摇,脸颊也施了一层薄薄的细粉,杏眼雪肤,顾盼生辉,明艳动人。
她甚少装扮如此娇嫩,皇帝只堪堪瞧了一眼,再是挪不开视线,他背着手,踱步过去,侧眼瞧她,温声趣道,
“哟,这是哪里来的绝色美人,倒是叫朕瞧迷了眼。”
傅娆闻言俏生生站起,朝他软软福了福身,指着那十多卷美人图道,“陛下所言不差,这么多美人儿,还真真是选花了眼。”
皇帝视线挪至罗汉床上,只见傅娆将各色美人图摊开在上,姹紫嫣红,目不暇接,他愣了愣,旋即脸色一变,
“这是哪来的?”
一黄门苦笑着跪在门槛内,磕头答道,“回陛下的话,这是各州府献上来的美人,程老大人吩咐要送至御案,奴婢们不该擅作主张......”
端午龙舟祭祀,运河沿岸各州县,诸如通州,津口,青州,胶州,扬州,开封等各处官员纷纷奔赴通州拜贺,循例,将各家的女儿敬献入宫。
程康等老臣见皇帝尚在盛年,便绝了美色一途,十分忧心,是以,早早暗示各州抓住这次机会献女。
大臣们为了江山社稷,算是一份好心,却是害得皇帝叫苦不迭。
傅娆一贯端庄大方,连吃醋都是这般文雅闲致。
皇帝心底一时甜蜜一时苦恼。
对上傅娆意味深长的眼神,皇帝委屈巴巴解释道,“朕事先不知,娆娆莫气...”
傅娆笑语嫣然指着其中一幅美人图,“陛下瞧瞧,这可是扬州守备的嫡女,芳龄十六,眉尖一颗美人痣,家世出众,才貌双全,这样的人,您不纳入宫可惜了...”
不待完,傅娆满脸忧色朝他眨眼,“只是陛下上了些年纪,也不知道能否消受?”
皇帝差点一口血喷出,
“还有这位.....”
“好了好了!”他听不下去,拂袖将那些美人图给扫落在地,一面拽着傅娆的柔荑,一面扭头呵斥那黄门,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些玩意儿给烧掉.....等等,”皇帝灵机一动,“着随驾的宫廷画师画二十幅美人图,赏赐给那些嚷着让朕纳妃的大臣,命他们挂在各自书房瞻仰。”
傅娆闻言忍俊不禁,“陛下,您这招也太损了些...”
如程康,韩玄这等老臣,若是将这些美人图悬挂书房,不仅老脸无处搁,各家夫人定会闹个不休。
皇帝见傅娆俏脸生笑,悬着心放下,一脸端肃道,“谁叫他们日日烦朕,朕的苦,也得让他们尝一尝才行。”
那黄门跪了过来,将画卷收拾抱在怀里,连忙退去传旨去了。
皇帝拉着傅娆坐下,一边道,“此招虽损了些,可定能以绝后患。”
大臣嘛,自当为君上分担忧苦。
事后,各大臣均收到圣赐的美人图,一个个瞠目结舌,哭笑不得,可圣命难违,只得苦哈哈地将美人图给挂上,各家夫人冷不丁听闻此事,先是暗中埋怨皇帝阴损,后听到是自家男人撺掇着圣上纳妃,揪着夫君的耳朵耳提面命,叫他们少管闲事,各位大臣叫苦不迭,再不敢提美人一事,此是后话。
午后,被女官教习写字的笨笨,如常奔到御书房与皇帝和傅娆一道用膳,皇帝消受了四晚美人恩后,笨笨死活不再松口,夜里将傅娆搂得紧紧的,不许皇帝欺负。
皇帝夜里没法得手,将目光放在午歇,是以,膳后,皇帝拿出当年在边关排兵布阵的本事,在乾坤殿东侧殿布置了一间机关阵法房,里头设置各式各样的玩具,每过一关便有赏赐,他将笨笨丢在里头,着内侍照料,自个儿气定神闲离开。
笨笨玩得不亦乐乎,全然忘了跟爹爹抢娘亲。
皇帝得意洋洋将美人横抱起,往内殿迈入,顺脚将门给踢合,将傅娆置于龙塌上。
明黄的帝王龙帐裹住一张硕大的千工拔步床,长宽各有一丈,做工精细,雕刻精美。
傅娆斜倚在引枕上,抿着嘴俏眼凝睇宽衣的帝王,“陛下,您先前给的圣旨还作不作数?”
将外衫褪去的皇帝微的一愣,“什么圣旨?”
退鞋上榻,托着她黑鸦鸦的秀发,将美人搂在怀里,下颌摩挲着她发梢,“娆娆,有什么事咱们晚上再....”
傅娆笑眯眯将他推开,跪坐起身,从袖口滑出一道明黄圣旨,“陛下忘了当年在傅府,您夜里许给我的圣旨么?”
这封圣旨她一直不曾拆开,后来离开京城,她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便携带在身,这些年也不曾翻看上头写着什么,权当是一个念想便留着了,这次从眉山胡同收拾箱笼来行宫,翻出这道圣旨,展开一看,
“放妻书”三字映入眼帘。唯有皇后堪为他的妻。
这意味着,当年知她怀孕后,皇帝算让她做皇后。
圣旨上明晃晃写着,十年后若妻子傅娆欲离宫,便放其归家。
皇帝蓦然想起此事,脸色拉下,也跟着盘腿坐直,气恼地望着傅娆,“娆娆,你这般着实不对,当初你若信朕,入了宫,朕的圣旨当然作数,可你骗了朕,离开了朕三年,现在还想让朕信守承诺,朕不许。”
语毕,便要去夺她的圣旨。
傅娆俏眼一飞,支着身儿躲去墙角,将圣旨搁在怀里不许他碰,急声道,“陛下,我不管,您下了圣旨,金口玉言,必当作数....哎哟,您别这样....”
皇帝欺身而上,衔住她肩口,语音含糊不清道,“你要朕放手,门都没有....”一面双手从后将她圈在怀里,去捉她腹下的圣旨。
傅娆被迫忍着肩头传来细密的疼,躬着身将圣旨搂紧,拼命摇头,“不要,陛下要娶我,必须许这圣旨,眼下陛下不贪图这些美人,来日呢.....”
她嘴里着气人的话,语气却是笑盈盈的,皇帝听得出来是跟他撒娇呢,心中渐喜,将她身后沉甸甸的秀发往她胸前一搁,露出她皙白的脖颈,狠狠咬了一口,“什么来日,朕来日只有你.....”手伸向她身前去抢。
傅娆身上痒得紧,娇嗔一声往前一扑,将圣旨压在身上,死死搂着不放,如此倒是拱出柔美的曲线来。
皇帝望着扑在床榻上的娇软美人,玲珑的曲线曼妙多姿,恨不得把玩她每一寸肌骨,他勾唇一笑,缓缓欺身,掐着她细腰,“乖,上头还未盖印玺,你还给朕,朕盖好再交予你...”
傅娆被他挠得发痒,忍不住款摆腰身,笑声咯吱咯吱的,一面用脚去蹬他,一面从他身下的缝隙往外爬,
可惜她爬出一段,便被皇帝捉住她的脚给拖回来,最后又将她钳制在怀里。
傅娆护着圣旨拼命挣扎,“您别骗我,这上头已盖好印玺....”
“那是私印,既是放妻,你届时该是朕的皇后,将皇后放归民间,没有国玺如何作数?百官不会应下....”他面不改色糊弄她,变着法儿逼她袖手。
傅娆微的一顿,顾不上腿根发软,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么来,您当初就是在骗我?”
皇帝趁着她呆愣的瞬间,飞快将那圣旨给夺回,一手举得老高,俊脸满是肃然,“朕怎么会骗你,原是等册封后,再名正言顺盖国玺....”
傅娆见圣旨被抢走,气得脸胀红,也顾不上骗不骗的事,往前一扑将他扑倒,“还给我!”
她出身山野,自干活,身子比寻常女子矫健,这一扑让皇帝猝不及防,他苦笑一声,顺势仰身躺下,见傅娆扯着他袖口,要去够圣旨,连忙将圣旨换了一只手,往身后推远,一面拽着傅娆细腰不许她上爬,
“娆娆,朕当年可是万军当中取敌将首级之人,你焉想从朕手里夺回圣旨?”
趴在他身上的傅娆再次顿住,她眨了眨眼,思索片刻,正色问他,“陛下,若是我夺了回来,您就许下这旨意?”
皇帝心下琢磨,他这一生绝对不会放手,也不会给她机会离开。
可眼下见傅娆一双杏眼乌溜溜的,似极有兴致,便面不改色哄着,“没错。”
二人哪里是抢圣旨,明明是情骂俏。
傅娆抿了抿唇,腿蹬了蹬,软软地趴在他身上,慢腾腾的托起腮,杏眼如丝,与他深情对望片刻,
皇帝摸不准傅娆着什么主意,心下狐疑,却见那美人勾出细嫩如葱的手指,指尖缓缓抚着他下颌,摩挲着,一路往下,最后一点点拨弄着他腰带....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