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心慌不已的时候, 电话突然就通了。

    甄言一个人在一家面包店的门口，将头埋在双臂间，抱膝蹲坐在这里一个多时了，她听见了手机响, 懒懒的不想管, 可对方执著得很, 始终不挂断, 她忽然就感觉电话很可能是简柏崇来的, 于是, 急忙翻出手机接听：“喂？”

    简柏崇刚听见她一个脆弱无力的音调, 就顿时方寸大乱，他蹙眉急声询问：“我到南城了，你在哪呢？怎么听你声音不对劲？”

    甄言听着他的声音觉得稍稍安心了一些, 她本是忍了很久的情绪忽然就爆发了，心里酸涩难耐，眼泪夺眶而出, 她悄悄深呼吸一口气, 抬手一把就把眼泪抹干了，声音软糯中带着点委屈：“你怎么来了？”

    简柏崇从来没听见过她这种声音，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既温柔又坚韧, 从来不会软弱, 他心如坠悬崖, 呼吸都紊乱了：“你先告诉我你在哪, 我去找你。”

    “好，我发你定位。”她抬手揉了揉红肿的眼睛, 声音轻柔。

    简柏崇拎着一个行李箱在路边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定位地址。

    秋季来临，南城的温度更加阴冷, 甄言穿着一条卡其色棉裙，上身围着一件红格子披肩，长发垂落在一侧肩上，她抬起头，无神的眼看着周围人来车往，川流不息，突然间觉得这座她从长大城市和她产生了距离感和陌生感，她鼻子一酸，这一刻就有点想回江北了。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啊？”这时，旁边凑过来一个男人。

    甄言抬头一看，本能地往后一缩，拽了拽肩上的披肩，冷着脸没搭理他。

    “这么冷的天，你不回家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男人离她越来越近。

    男人的脸在她眼里就是模糊不清的样子，只觉得那笑容奸诈虚伪，她眼神锋利，声音冷瑟地对男人道：“不用，我等人。”

    “等谁啊，这大冷天的，要是没地方去……哎呦！”

    男人正要上前，突然声调一变，叫了一声，身子被人用力往后一拽，趔趄了一下。

    “干什么呢？”男人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甄言愣了一下往男人身后一看，是一张英挺的脸，风尘仆仆的模样，那一刹那，她一下子就踏实了，心里涌上来的温热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冷风。

    简柏崇揪着男人的领子给他拽开了，他走过去护着甄言，面露冷意地瞪着男人，那男人一看这情况立刻心虚地走了。

    男人一走，简柏崇皱着眉头看着她蹲坐在那的模样，可怜兮兮的，他又心疼又觉得好笑，不自觉伸手捏了她的脸一下：“你怎么这么招人？”

    甄言抬头看着他，鼻子一酸，眼角又是红了，声音细弱：“你抱抱我。”

    话音刚落，他人就傻了，刚到南城就有这种好事？可给他吓着了。

    他木然地站在她旁边一会儿，很快坐在了她旁边将她温柔地搂进了怀里，她倒在他肩膀上，闭上眼，脸上还有倦意，她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腰，沉默不语。

    他搓了搓她的胳膊，抬头看了眼经过的路人向这边投来的目光，也顾不上了，问了她一句：“你冷不冷？”

    “不冷。”她声音闷闷的。

    “出什么事了？要不咱……先回家？”他也不知道她南城的家住哪，“你家住哪？”

    “我不回去……”她抱着他的手用了点力气。

    感受到了她的抗拒，他立刻改了主意：“行，不回去，走，我给你找个好点的酒店，好好睡上一觉，不管什么事，醒来就都不叫事儿了。”

    他着就要拉着她起身，她坐在那没动地，用力拽着他给他拉了回去，继续双手搂住他的腰，这副鸟依人的模样让他有点心驰荡漾，他声哄着她：“咱不能坐人家面包店门口吧，影响人家生意了。”

    “你能帮我买份热饮和面包么，我有点饿了。”于是，她在面包店外点了份餐。

    “行，那你等我会儿。”

    简柏崇起身进了面包店，在里面点了一杯热可可还买了一大兜子面包，结账出来后他把热可可递给她，让她捧着，然后扒拉着塑料袋，一边挑一边问她：“你吃什么，我买了不同类型的，什么肉松的、带馅的、不带馅的、菠萝包、汉堡、蛋挞、吐司、铜锣烧……吃哪个？”

    甄言看着他，那双眼此刻饱含柔情：“你给我挑一个。”

    简柏崇也看了眼她，她的神情温柔又无助，他赶紧挑了个看起来最可爱的面包，还细心地把包装拆了口子递给她。

    她接过来，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他翻腾了一下行李箱，从里面拽出来一件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然后就这么看着她口口地吃。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人往他们这看，有他在身边，她这会儿看着热闹的街头心情才会平静下来，她对他：“我有点事想跟你坦白，等我完以后，你再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还要不要继续。”

    简柏崇面容凝滞片刻，不敢相信地挑眉问：“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吧？”

    这才好了多久？他坚决不答应，不管她什么。

    她吃完了一个面包，捧着热可可目光诚挚地看向他：“我只是觉得你必须知道我所有的情况再做决定会好些。”

    他很快想到了什么，于是爽快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了，你之前……遇到一些不好的事，精神上受了点创伤，这事儿我不早就知道了？”

    她点点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这一刻，她心中坦荡了：“嗯，所以我也挺感谢你的，明知道我有病，还会那么执着地喜欢我。”

    他当是什么事儿呢，惴惴不安的心很快松快了：“就这？还有吗？”

    “有。”她沉了沉，问道，“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聊到了这里，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么，有点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之前……我确实不太了解你的过去，也不会觉得你这样做会特别不妥，就是……其实有的时候我会心疼这样的你，我想让你活得快乐点。”

    甄言目光里滚着动容，她的一颗心被他的话语温热了，她平复了一下情绪：“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尽可能地约束自己，不去生气，不去记恨，不去理睬这世界的丑陋，按着这个世界该有的完美人格要求自己，你知道……这些都是为什么吗？”

    他知道她话里藏着故事，就用认真的目光回应她，摇了摇头。

    “因为我只要稍微对自己放纵一点，第二个‘我’就会跑出来。”

    一阵冷风刮过，他心一停，缓慢地继续跳动起来，他面容僵硬，半天才消化了她这句话的意思，他看着她，不可置信地道：“你……有双重人格吗？”

    她目光淡然，好像是一张透着心灰意冷的脸，她总觉得她可以掌控这个既真实又虚假的世界，但是她在这一刻也想清楚了，她要对她爱的人负责，然后让他来选择接下来的路。

    “嗯。”她平静地点头。

    他直视着她毫不闪躲的眼神。

    “初三的时候，我差点杀了一个人。”她这句话时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蓦然间，他表情凝住了，身体僵硬，耳边的风一刮，心摇摇欲坠。

    半天，他没话，喉咙哽咽，冷静了一会儿后，他联想到了什么，于是目光急切地问她：“跟你父亲的事有关系吗？”

    甄言愣了一下，她本以为听到自己这样，他会犹豫再三，然后用婉转的方式跟她提出分手。其实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确实比起从未拥有过，得到后再失去会痛苦一些，但她不后悔告诉他。

    “你怎么知道的？”她诧异万分地问。

    简柏崇怕她不高兴，很快解释：“我没有调查你的过去，是我在查石头的事情时一起了解到的。”

    “石头？你朋友的事跟我爸有关吗？”她脑海里惊起一个闷雷。

    简柏崇看了眼时间，太晚了，面包店也要烊了，于是拉着她的手道：“我先带你去住酒店，太晚了……对了，你行李呢？”

    她见他没什么强烈的反应，心里安然了，握了握他的手起身：“在我来时订的酒店里，走吧。”

    二人了一辆车直奔酒店，路上她一直拉着他的手，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两边的街景一晃而过，她白皙的脸上映着缤纷的光，他伸出手摩挲着她的脸，礼貌性地问了句：“我今儿能住你房间里不？”

    这个人……这个时候居然在问这么无关紧要的事，让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她点点头，双手抱起他的胳膊。

    到了酒店，他把行李放好，抬头一看，居然是间大床房，关键时刻，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喝点酒。”她坐在床边看着他道。

    “等我。”他完就出去了。

    等他买了酒回来后，见她坐在了房间窗口的沙发上，正神色黯然地看着窗外，他刻意在便利店里挑了度数低的果酒，倒在杯子里递给她。

    甄言看了一眼杯子里装着的果酒，突然间产生了一个想法，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不想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