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整个凛帮瞬间变得慌乱起来,所有的人都冲出来,向着唯一的救命通道而来。
他们不知道,当他们踏进那间屋子那刻,一切就都结束了。
最先进屋的人率先开密道的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他们一瞬间都惊呆了,因为整个密道不知何时已被持刀的府兵占据,几乎没留下缝隙。
更多的人还在往里走,里面的人想出声阻止,立刻就被府兵骤然抽出的刀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声张,于是密道里的人越来越多,沉默也越来越扩散。
眼看已经没有人再出来了,隐于暗处的周持招招手,示意其余捕快前去与府兵汇合。
周持走在最后,就在他一只脚踏进门槛时,突然一声孩童的啼哭响起,周持回头,看见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趴在地上,兴许是方才受到惊吓不心摔了一跤,正哇哇哭着。
随即一个老妇人匆忙上前将孩子抱起,抬头看到了前方的周持。
老妇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乍一见到生人,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问道:“你是谁?”
孩子边抽泣边回头,看到周持哭得更厉害了。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周持没算隐瞒,实话实道:“我是府衙捕快周持。”
“捕快,捕快……”
老妇人喃喃念叨几句,忽而落下两行清泪:“作孽啊……”
眼前的老妇人倒是慈眉善目,看起来不会武功,一点也不像是什么匪徒,周持问道:“凛帮还有老人和孩子?”
老妇人长叹一声,道:“这倒不是,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吃喝玩乐样样都行,其余什么都干不了,跑到这凛帮做了匪徒,儿媳妇受不了和离了,留下这么个孙儿……都是作孽,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完,老妇人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头已做安抚,那孩子已经不哭了,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周持,边看还边吃手指头,丝毫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更加不知道他的父亲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周持心下一颤,问道:“这孩子几岁了?”
老妇人颤颤比划:“才四岁啊。”
四岁,比他当年还要许多,周持眸中有种异样的情绪闪动,他再次想起自己八岁那年,也是漫天大火,和分崩离析的一家人。
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倒是同病相怜。
只听那妇人接着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我劝不住,也不为他求情,可我这孙儿还,什么都不懂,捕爷别为难他,要抓就抓我吧,是我没教好自己的儿子,是我的错。”
周持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处,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低声道:“你们走吧。”
老妇人诧异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捕爷的意思是?”
“烟柳林怎么过你应该晓得,从那走吧。”周持这次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向那懵懂孩子的眼睛,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别走密道,那人多。”
老妇人连忙道了谢,抱着孩子匆匆转向烟柳林处。
周持一直站在原地,看那孩子天真的回头看他,冲他挥了挥手,周持愣了一下也冲那孩子挥手,直到两个身影消失才转身离去。
此时密道之中已被人群占据,一部分是府兵,一部分是捕快,剩下的都是凛帮匪徒,足足有几十人。
这些人失了战力,被府兵团团围住几乎立时就怂了,看来平常只会欺负手无寸铁之人和老弱病残,外强中干得很。
周持走进来,四下量凛帮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将目光停留在方才那个头目身上,似是而非的笑了笑,继而道:“走吧,落网之鱼们。”
没有人话,四下安静得出奇,只有不同的脚步声泄露了每个人的心思。
周持在心中暗暗掐算,果然在一片静寂中听见那头目开了口。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周持斜斜看过去,没有话。
再走几步,那头目忍不住再次问道:“问你呢,凭什么?”
一旁的府兵狠狠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老实点!”
被五花大绑的头目丝毫没有危机感,毫不畏惧地瞪回去,粗声粗气地再次问道:“聋子还是哑巴,怎么不话?”
周持优哉游哉地继续走,只不过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眼看着不远处就是密室所在,周持悄无声息地眯了眯眼,道:“笑你傻,死到临头都不知道为什么抓你。”
头目又恶狠狠瞪过去。
见这朽木实在不可雕,周持决定好心提醒他几句:“你也不想想,凛帮好好待了这么多年都没人动,你们该杀人杀人该越货越货,怎么偏偏这时要把你们一锅端呢。”
头目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闪烁其词起来:“有话你清楚,一半留一半算什么。”
周持冷笑一声:“让你死个明白。知府大人这么心急火燎的抓人当然是有人授意的啊,你也不想想,锦州刚来了钦差大人,那大人怎么可能容忍眼皮子底下出事,这不是他脸呢吗。”
头目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确认道:“柴信?”
“哎别,你怎么敢直呼钦差大人的名字。”周持一巴掌拍在头目背上,“你得罪得起人家?一根手指头就把你捏死了,到时候见了钦差大人可别这么话,没准还能选个死法。”
“不……不可能……柴信他,他怎么敢……”
“嗯?你嘟囔什么呢?”
头目眼神有些闪烁,周持知道他内心在纠结,抓紧添了一把火:“哎,你也看开点,抓都抓了还能放回去不成,就你们犯的那些事杀头都不够。柴大人也是命好,这刚到锦州就办了这么件事,估计回去啊又得升官发财喽。”
升官发财……
这四个字狠狠刺激了头目,他愤恨地想,凭什么他们要死了,柴信还能升官发财,凭什么,谁比谁干净?
周持这时诧异地看向一旁,问道:“这还有间密室?”
密室,对,密室!
头目心一横,大声道:“我有话要!”
周持的注意力仿佛这才被拉回来,他好奇地看向头目:“什么话?没什么必要可以留到公堂上,让知府大人和钦差大人都听听。”
“不行!”那头目的反应此时激烈了起来,“不能让柴信知道,他不会让我活的,他就是想灭口!”
“你什么?”周持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仿佛真的被他的话吓到了,“你不要污蔑钦差大人,这罪名你担当不起!”
其余捕快和府兵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就牵扯到了钦差大人身上。
那头目见众人都不信他的话,连忙伸手指向密室:“你们不信的话,那里有证据!我有柴信给我的信,就在那间密室里!”
周持一脸不可置信,转头去看那间密室,借此掩盖嘴角勾起的嘲讽的笑。
果然,祸到临头,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周持狐疑的伸手试图推开密室的门,接着就看到门上的锁:“这是锁上的,钥匙呢?”
那头目立刻道:“在我身上!你们把我放开,我拿给你们!”
周持向旁边的府兵使了个眼色,府兵解开头目身上的绳子,见他拿出一把钥匙,连忙递给周持,然后又警惕地把人重新绑好。
周持接过钥匙,开了门。
门中依旧是那日景象,但周持却意外的没有什么特别情绪,仿佛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幼年时熟悉的物件此刻堆砌在这里,过了十七年光阴,早分不清是新是旧、是亲是疏。
门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震惊了,屋内堆放的东西实在太多,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周持装作和其他人一样的反应,转过身问那头目:“这是你们从哪家搜刮来的,这么多得值多少银子。”
头目一脸鄙夷,觉得这捕快真是没见过世面,少见多怪的。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都提高了一些,仿佛觉得这些战利品是荣誉的象征:“反正我都被抓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了,这都是周家的东西嘛。”
有捕快问道:“周家?十几年前那个周家?”
“还能有哪个周家?”头目哼了一声,“你们不是找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喏,就是爷爷带人灭了周家,那时候你们还都是一群吃奶的兔崽子呢!”
愚蠢至极,狂妄至极。
周持在心中冷笑,狠狠攥紧拳头,表面依旧是那副惊呆了的样子。
“你……竟然是你……”
头目仰头一笑:“是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我宋河干的!”
继而又狞笑道:“你们更想不到的是,你们那所谓的钦差大人可是出了极大的力啊。”
宋河扬起下巴指了指角落的箱子:“喏,那里面有封信,看了就知道你们钦差大人的真面目了。可怜你们这群傻子被他骗的团团转,哦,还有朝廷,朝廷更被他骗的惨,竟然让他一路高升到了现在,多可笑哪。”
周持狐疑的走向那箱子,胡乱翻了翻,竟然真的从里面发现了一封信。
然后所有人就看着周捕快的脸色一点一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