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虎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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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初苓的脸上蒙了一张帕子,将眼睛往下都结结实实地挡了。

    听圣上问,她视线垂下,回道:“民女早上贪食,用多了发物。方才取糖膏时,正巧照见脸上忽然发了疹子。怕因此冲撞了圣上,所以便把脸蒙住了。”

    皇帝听了未作多言,一想到那帕子下头遍了疹子,也就不愿去看她了。

    昭明听了却很担心她:“怎么会这样,刚还好好的呢。初苓你要不要紧,唤太医看看?”

    纪初苓摇了摇头推却道:“过几个时辰自然就会消了。”

    因为有皇帝在的缘故,殿内气氛自然不如之前那般轻松。纪初苓静坐其下,能不出声便不出声。

    皇帝除却一开始问了几句外,也没有再理会她。

    皇上今日似乎得闲,特意来看的昭明,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纪初苓坐一会,知道不宜再留,便寻机禀明圣上,告了退。

    何况她也不想再留。

    从宫人手中接来斗篷披上,纪初苓退出殿门。

    外头雪早就停了。

    守在外头的大内侍,看见她从里头出来,上前几步笑道:“原是纪二姑娘啊。”

    纪初苓循声抬头,发现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卫公公在同她话。

    卫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虽是内侍,却是没人愿去得罪他的。

    纪初苓亦回称道:“卫公公。”

    “纪二姑娘这是要回去了?”卫内侍问。

    见纪初苓点头,他便让了道示意着:“那奴婢送姑娘几步。”

    “哪敢劳卫公公相送。”纪初苓忙推拒。

    她实在摸不准大内侍为何对她这般热情。她同这卫公公可一点也不相熟。

    卫公公呵呵笑道:“嗳,纪大人平日里对奴婢诸多照顾,雪日路滑,送姑娘几步也是应当的。”

    既然他如此,纪初苓也不好再什么。

    两人一同往外行去。

    “二姑娘为何要以帕遮面?”

    卫公公问起,纪初苓便将方才那一套辞又了一遍。

    卫公公深瞧她一眼,状似有疑,但未什么,后又转同纪初苓话聊起别的。

    两人这一段长路绕出来,卫公公一直都笑吟吟的,很是面善。瞧着亦是挺和气的样子。

    纪初苓不知不觉也渐渐放松下来,少了先前那几分拘谨。

    谢远琮远远走来,一眼便认出了姑娘的身影,待看见了同她一起的卫内侍,顿时神色一凛,当下加紧步伐朝两人走去。

    卫公公瞧见谢远琮大步流星的迎面而来,拂尘甩上了臂弯:“哟,这不是谢大人吗?”

    卫公公瞧来的眉眼含笑,实则其中不含温度。

    纪初苓亦朝来人看去,柳眉不自觉一动。

    谢远琮?

    谢远琮今日身着官服,衬得他颇具威严,一路行来的脚步亦十分稳健。眼一看,纪初苓觉得他好像比最初所见高挺上了许多。

    因是在宫中,男子的面容神色又极为冷肃,一时间纪初苓也不知该不该同他招呼。

    谢远琮经过卫公公时,侧头冷眸瞥视了他一眼,而后绕过,径直走到了纪初苓面前。

    纪初苓只觉一道影子罩了下来,还未反应过来,手腕上就是一紧。

    谢远琮二话不,一把紧拉住她后转身便走。

    纪初苓一时之间傻了眼。

    谢远琮握得紧,她挣不开,便只能随着他往前走。男子的步伐大,她还得加快自己的步子才能勉强跟得上。

    中途喊他问他也不应。

    侧了头看他,也只能瞧见他侧脸如刀似锋的坚毅线条。

    纪初苓起初太过震惊,后回过神来是不明所以,此刻却有些着气。但她一路上量着谢远琮,气恼却又被疑惑给挤开了。

    因纪初苓敏锐地从他身上感觉到几丝怒气,似还有几分紧张。

    谢远琮紧拉着纪初苓走出好长一段路后,没个征兆突然就停下了。

    纪初苓险些没刹住撞上。

    看着他硬梆梆的后背,她暗道若真撞上可不得疼死。

    纪初苓就这么被动的被拉着走了一段路,直跟得气喘吁吁的,此时胸膛起起伏伏。她腕子扭了扭,总算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回来。

    在纪初苓的印象里头,谢远琮并不是一个无理由会乱来的人。

    所以收回手后她也不出声,面帕上头露出的两双明眸瞅着他,就等着他先开口。

    接着便听谢远琮出了声。

    “你以后记得离他远点。”

    纪初苓微撇着脑袋想了想,明白过来谢远琮的他是指的卫公公。

    谢远琮此刻想来,也觉得自己方才行为莽撞了些。

    只因一遇上她的事,他就是容易不冷静。

    自入镇槐门以来,他与卫统领明为共事实则暗相针对。可是卫统领毕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势力根系短时间内难以拔除。

    未将其势力削净之前,他亦不敢轻举妄动。两相较量之下,目前也只能算是大致的均衡之态。

    这种时候,卫内侍却刻意在接近她,不知背后盘算了些什么,他不由心生焦灼,才致使脑子发了热。

    纪初苓不知谢远琮在想什么,只道:“为什么?卫公公这人似乎还挺好的,话又和气。”

    听见姑娘这么,谢远琮顿时就心忧了。

    他对上纪初苓清清澈澈的眸子,暗忖着姑娘不设防的,就是很容易被骗。

    他须得把话得简洁又直白一些。

    “他不是什么好人。”

    纪初苓闻言抿了抿唇没作声。

    谢远琮当她不信,愈发蹙了眉头。

    “真的。这些宦官惯会变幻面皮。”

    纪初苓又沉吟了下,方点头:“嗯,我知道了。”

    她自然是更倾向于信他了。

    一个终日跟在皇帝身边的宦臣,怎么可能是个省油的灯。

    其实他的第一句话,她便听进去了,只是从他那样冷肃的面上探得了几分焦急的神情后,她忽然间就想这么试试看。

    所以他方才的那般行为,是因为担心她?

    如此一想,连纪初苓自己都没发现,内心被盖得厚实的深底处有那么丝欢喜。

    谢远琮见姑娘是认真听进话了,而不是在敷衍他,这才满意,转而问起她面上的帕子。

    宫门都还没出,纪初苓索性扯慌到底了。

    “起疹子了。”

    “疹子?什么时候的事,严重么,要不要紧?”谢远琮沉眸,忍不住都想要掀了她帕子察看了。

    因在宫中,谢远琮凡事都会多想一层,都直想叫太医来了。

    纪初苓听他一问接一问的,连摆手道:“时起的,不碍事,一会便消了。”

    见她神态轻松,应当确实不是难症,谢远琮才放心些。

    但没见着她面帕遮掩之下状况,他仍未彻底安心,琢磨着出宫后便让杨轲去国公府一趟。

    纪初苓见谢远琮沉思不语,目光又在她面帕上巡来视去的,似能洞穿一般,莫名间就起了阵心虚。

    “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府了。”纪初苓倏然道,同他示意后便转身三步并两步的离去。

    身后谢远琮看着她离开,并未作声。

    纪初苓稍稍松去口气,可走出一大段路程后,她又反应过来。

    她心虚什么?她又不是故意去诓骗他的……

    此处已离宫门不远。

    可等到纪初苓站在宫门处,望着面前的一片空荡荡,听着耳边内侍饱含歉意的话语时。

    纪初苓有些傻眼了。

    内侍刚刚同她讲,是早接她入宫的那辆马车,方才在拉来的半途中坏了,一时半会修理不好,没法送她回府了。

    那内侍见纪初苓一副发懵的神色,又道:“抱歉啊纪二姑娘,事情就是如此了。姑娘不如差人回国公府,派人来接吧。”

    纪初苓无言望瞭望天色。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见那内侍转身算要走,纪初苓忙喊住他道:“哎!公公,便是那辆马车坏了,难不成一辆可用的马车都没了吗?”

    听见纪初苓喊他,内侍低了头,脚底跟抹了油似地跑得更快。

    “没有了没有了!宫里其余的马车未经许可不好乱驶的。姑娘您还是差人来接吧!”

    眼睁睁见那内侍边边跑远,纪初苓眨了眨眸子,只好默默将拦人的手收了回来。

    这太监跑这么快做什么?她又没有要怪他。

    今儿入宫也没带人,她能差谁回府?且这路程也不是她能走着回去的。

    纪初苓颦眉苦恼,忽然纤卷的睫毛一眨,接住了片蝉翼般薄的冰雪。

    纪初苓仰头一看,停了半日的雪竟又开始下。

    她只得默默哀叹,今儿这入宫的日子挑的太不对了。

    碰上了皇帝,坏了马车,这会偏还下起雪了。

    至于那内侍,他心怀愧疚的往回跑了一路后,便见谢远琮从前头正面而来。

    他忙停下脚步,垂了头退到了边上。

    谢大人走到他跟前时停了一停,撇过头来看他。他就赶忙回禀是已经按了他的吩咐了。

    等谢大人往宫门处走远后,这内侍才敢起身抹了抹脑门渗出的汗来。

    他摇头心道:纪二姑娘,可千万莫要怪他啊!他这么,可全都是刚刚谢大人的吩咐。

    也不知道这纪二姑娘以往是怎么得罪到谢大人了,竟要被这般刁难。

    这谢大人果然是虎狼心肠的,连一个姑娘家也不放过。

    今日本就冷,还又落雪了,也不知道纪二姑娘回不回得去,不准还冻出病来。

    真的是太可怜了……

    作者有话要:

    社会我琮哥,心机套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