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平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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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纪初苓回来之后便早早歇下了。

    可是这一夜却睡得极不踏实。

    虽仍是睡着,却躺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感觉浑身难受。

    忽然间,沉睡中的纪初苓感觉到脸上被一阵冷风给吹着了。

    睡梦中她正想着,这屋子里头,怎么会有刮进来的风呢。

    下一刻就被惊醒,从床上坐起。

    她揉了揉眼睛去看,发现是房中的窗户开着,那风是从窗外吹进来的。

    看样子前半夜下过了雨。这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风雨给开的。

    窗前案几上都被浇湿了一大片。

    纪初苓清醒过来了,深缓了口气便起身去关窗。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但纪初苓看了眼外面那副景象,想来之前这阵雨确实特别大。

    只是她将窗关上后,却仍觉得有哪怪怪的。

    她眨眨眼,凝了神凑去窗角听。

    发现原是那种久违了的簌碎声音,在不断地往她耳朵里头窜。

    这种植株的声音她都险些要给忘了。

    然而听了会,纪初苓的脸色却变了几变。

    她“听见”了很浓重的血腥味。

    纪初苓也不知为何会冒出如此古怪的念头来。可她确实是靠听有的这种感受。

    可是这宅子为何会有血腥味。

    她不明所以,感觉极为不安,转身去取了外衣披上,拾了边上搁着的厚厚披风,将自己裹严后走了出去。

    甫一开门,四下钻入她耳中的声音就更加吵闹,似乎一时间整个院子,整个宅子里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在碎语纷纷。

    能否听见这事并不归她控制。纪初苓被吵得受不了,捂了捂耳朵。

    她喊了两声,又找了一圈,也没找见盛勇。

    院外连跟来的护卫也不见一个。

    纪初苓心头纳闷,而这时听着听着,也听了新明堂出来。它们就在宅子外头的四周,有许多的人在架。

    纪初苓根据这些杂乱琐碎的信息,费了半天劲,总算拼凑出了一些。

    眼下宅子外头有很多人,也有很多的伤亡。还因此流了许多血。

    有一群人在斗。某两处方位人数最多,另两处则少些。

    纪初苓视线往四周察视,却明明是一派平和宁静。

    但她信草木传递过来的讯息,这不会有差错。

    纪初苓心里鼓,有些发毛,想着还是赶紧回屋,把门窗都牢牢紧闭上为好。

    然而当她急急转回时,忽又听见了新的什么,搭上门的手停住了。

    它们是附近正有两个极为厉害的人在斗,其中一人刚刚受了伤,流了一地的血。

    至于它们对那受伤之人的描述,纪初苓越听越觉得像极了谢远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纪初苓感觉整个脑袋都在发胀。

    听它们得越起劲,她就愈发心慌,感觉胸口某处隐隐发痛,一点点加深,犹如她当日梦境里,被石碾子一碾一碾似的。

    毫无疑问,谢远琮现在正处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纪初苓想起他来岭县办事,以及离开前凝重的神情,蓦地一咬唇,伸手紧拽住披风领口,扭头往外跑。

    她跟着草声一路的指示,在近处走到了宅子的一处后门。

    门是半掩着的,纪初苓一瞧,想起这里她时候偶尔有走过的。外头是临河的一条又长又窄的蜿蜒巷。

    她推了门,往附近看了几眼,拽紧披风走了出去。

    纪初苓心地往前挪步,心跳声快要盖过耳中的声音。这时蒙着天的乌云一点点移开了,月光洒了大片下来。

    有了月光,视线也明亮许多,纪初苓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脚下泥土里有血迹。

    她回头一看,她走过的这一路都有这样的血迹。像是不久前有过一场恶斗,可眼下除了血迹其余却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她顿时个激灵,发烫的脑袋霎时间冷了下来。她半夜醒来后,就一直被吵得头疼脑胀的,刚刚又被吓急了,只身一人就跑了出来。

    她一个人能干什么呢?再眼下这不明又怪异的情况。不行,她该回去找二姨父才是。

    纪初苓定主意要往回跑,却听不远处传来“呛”的一声,在夜半听来甚是清晰。

    接着便见有两人相互斗而来,就停在离她不远的巷道,僵持住了。

    纪初苓赶紧去边上寻了墙角躲在后头。

    悄悄探了头去瞧,竟发现其中一人正是谢远琮!他手上刀被折断了,断掉的刀刃在半空中旋了数圈后直直拆入地中。他背对着她这边,另一手却垂着,从指尖不断地在往下滴血。

    他果然是受了伤,竟还流了那么多的血!

    至于另一人,看清后她更加震惊了。

    谢远琮瞥了眼手中断刃的刀,将其往边上一掷,从衣上撕了一方长条下来,在左臂伤处绕了两圈,重重扎结。

    而后单手按在腰间,将随身带的那柄长剑抽了出来,挽了个起式。

    他对面的卫大内侍则一扬拂尘,尖声尖气地道:“谢远琮,你就乖乖受死吧。”

    谢远琮平稳持着长剑,只唇角微微斜上。

    “卫统领几次三番带着人偷偷转移,当真辛苦。只是你今日借的岭县这条道,当是过不去了。卫统领且看看,究竟是谁受死?”

    卫内侍嘴角猛得抽动:“若不是你紧紧相逼,我又何须如此!”

    他都将人偷偷藏在九棠村那么多年了,真不知道谢远琮究竟是怎么追寻到的!当日他听谢远琮点出九棠村时,就知道他们不能再待在那里了。

    然而这谢远琮就如鬼魅附身一样,他将人转移了几次,都被他寻见了蛛丝马迹。

    谢远琮冷言道:“这话不对。起初屡屡派人要拿我性命的,可不是卫统领你吗?”

    “那只怪能你不够安分,自寻死路!”

    “卫统领,我们所做之事,不都是在为圣上分忧。卫统领以为呢?可你却将当年的安王遗孤藏匿了那么久,若圣上得知当年同他夺.权的安王,其子尚在,他会如何作想?”

    卫内侍眼中划过锐狠颜色。

    若谢远琮揭发,直面而对他尚能沉底一博,可没想却是在一点点逼他,令他不得不倾尽所有筹码。如同被拿捏了三寸,眼睁睁看着钝刀起落,慢慢磨去身鳞。

    狠辣心计,在他之上。

    他将拂尘一立,就直冲谢远琮面门而来。拂尘上的尾毛被他一震,霎时间变得异常尖锐锋利。

    若是刺上了,能将人戳成一个大窟窿。

    谢远琮疾向后掠,避过锋芒,刀身压在其握柄之上,顺着滑下,直往他手心劈去。

    卫内侍垂手避开剑锋,却不防谢远琮半途变招,来不及闪避,腹部猛遭一击,被击飞数丈。

    他猛吐出一大口血,擦过嘴角扶墙起身。

    他啐一口道:“好!我就只有这一个弱点,既然落在你的手里,那就来拼一拼命。”

    谢远琮一步步向卫内侍走去,步伐沉稳慎缓。

    安王死后,其子被卫内侍偷偷转移,放在九棠村。尽管安王之子是个傻子,其孙是个半傻,但这事若是被皇帝知道,当成他心头最大的刺钉。

    九棠村的那一家确实是卫内侍的弱点。但早些时候,还不是利用这个弱点最好的时机。

    垂死猛兽的反击必会嘶咬下一层皮来。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在慢慢地拔除卫统领的势力根系。

    今日,算是可以收线了。

    谢远琮足下蓦地一动,身法在黑夜中如影似魅,转眼欺身到卫内侍跟前,剑刃在离他颈前三寸处被拂尘勉力挡住。

    卫内侍突然阴恻恻地笑了,露出一齿血红,咬着牙道:“谢远琮,你当只是我有弱点吗?我岂不知你的弱点?”

    谢远琮眸色一冷,剑力往下重压了几分。

    “你对那个丫头太过特别,太过在意。她就是你谢远琮最大的弱点!”着,卫内侍突然一声冷笑,手在拂尘底端一旋,竟从中抽出一柄如蛇状的匕首。

    谢远琮骤然一惊,不提防他还出此诡招,因近身闪避不及,只险险避开了要害几寸。

    匕首整个扎入了谢远琮的肩头。

    鲜血喷溅。

    谢远琮忍痛,抬手一掌震断他两根肋骨,趁此抽身退开。

    卫内侍捂着胸口,边咳血边笑。

    上一回他把那一家安置在岭县附近的桐村,仍旧是被谢远琮寻见了。

    这一次的转移,他特地途径岭县,就是因为得到了纪初苓在此处的消息。

    他可不是坐以待毙,一味被追的人。

    “呵呵,我的人这个时候应该已进了这座宅子,将你喜欢的那丫头给绑了!你猜猜,我的人会对你的弱点做些什么?”

    谢远琮冷眼睨之:“我只知,这个时候,你的人怕是全死光了。”

    卫内侍笑声戛然,目光怔怔,等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一张脸顿时扭曲。

    他破口大骂。

    “那又怎么样!谢远琮,你能够救下那丫头几次?这是你的弱点、命脉。你树敌众多,就算没有我,也有的是人会去拿捏她的性命。”

    他面露狂态,一甩拂尘,急聚内力,咬牙切齿道:“何况今日,此时此刻此地,哪怕我的人全死,也还有我!”

    谢远琮眉头未皱半分,将插在肩头的匕首一把拔出,丢进河中。

    他长身持剑而来,剑尖点地,眼中寒气逼人。

    “想要动她,就先杀我。”

    “你且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