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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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风,影动。

    两人前一刻都还如同静止的画像,随着一滴血珠砸落泥中摔得粉碎,同一瞬间,两厢已然缠斗在一处。

    剑光尘影,快的令寻常人的视线难以追上。

    两人本就势均力敌,且几番缠斗下来,身上都负上了大大的伤势。

    可在卫内侍的眼中,谢远琮年纪轻轻,却能与他不相上下,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他焦怒难忍的事情。

    他毫无保留使出浑身武学,出招越来越快。

    谢远琮气势凌厉,长剑执在手中,亦跟着愈发加快。

    十余招下来,卫内侍最先气力不支,由进攻转为防守,渐渐捉襟见肘。

    谢远琮抓住他突然间暴露的一处破绽,近身逼近,毫不犹豫提腕将剑刃送入。

    可没想致命威胁在前,卫内侍却一点也慌乱,他眼中精光闪过,猛然间将手中佛尘一抖,一改先前气力难济之象,竟从尘尾中旋射出一支机关冷箭。

    因两人已相贴极近,根本避无可避,那冷箭寒光一现,射入了谢远琮右臂。

    他右手刹时脱力,亦被冷箭力道击伤,半跪与地,长剑从手心滑出,半空而落。

    卫内侍阴计得逞,嘴角勾出异常嚣张的弧度,提了拂尘便要直刺入对方胸口。

    就在将要得手时,耳边却听见有极轻微的“嗡”声一震,卫内侍的笑僵在了原处。

    只见长剑掉落的同时,谢远琮以膝点地一旋,背身反手,将长剑捞进左手,就势聚力一把刺入卫公公的胸口。

    整柄长剑没体而入。

    一气呵成。

    卫内侍难以置信地看着谢远琮,赤目怒瞪。鲜血从剑槽,从嘴角大片涌出。

    原来他假意露出的破绽早就被谢远琮看破,他这一招将计就计,很好。

    卫内侍咯咯笑起,拂尘掉落,却伸手一把死死拽住了谢远琮的衣角。

    手背青筋暴起,他赤着双目,话语中头一会有几分示弱:“我是心狠手辣没错,但此生只对安王殿下无愧于心!”

    “谢大、统领,那一家只是两个傻子和一个普通村妇而已,你给一条生路……”

    谢远琮只漠然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卫内侍身体渐渐滑落,双眸开始涣散,迷离之中竟又显出癫狂之状来,他大笑道:“没想这一日来得这般早。谢远琮,你不要嚣张,你沾过的血一点不比我少。”

    “将她杀了如何?否则你将跟我一样,终有一日被自己的弱点牵制致死。你会死得比我更惨,我等着你!”

    谢远琮闻言,连眼皮都没抬动一下,放开了剑柄。

    卫内侍听见了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她不是我的弱点,她是我强大的理由。”

    卫内侍直到气绝,手中仍拽着谢远琮的衣角不放。

    谢远琮动手将衣角撕断,然后便伸手去他腰间摸索一阵,翻出一块赤金腰牌来。

    他就着月光看了眼,将其收入腰间,撑着一身的伤站起了身。

    身下的泥土已被染成了暗红,他才踏出几步,整个人就猛烈摇晃了一下。

    血失得多了,自起身起,眼前就一阵地发黑。

    纪初苓一直悄悄地躲在墙角处,不知是被夜风吹的,还是被两人厮杀的场面激的,身子有些颤。

    她整个人尚停在谢远琮那一句“要动她先杀我”的震惊中,只觉得他的声音在脑中不断地在回旋。

    而其他声音全都消弭了。

    当意识到斗终于结束时,她却看见谢远琮起身走了几步,忽然身子一倾,一头栽进了巷道旁边的河水中。

    骤然响起的落水声令她个哆嗦,猛地回神,睁目惊视着河面,只觉自己整颗心都刹那间跳出来了。

    “谢公子!”

    纪初苓跑了出来,满脸慌张,经过卫公公的尸首时,大着胆子瞥了一眼,只觉心里突,愈发惊惶。一时间也顾不上怕,忙转了头去寻河里那个被流水冲走的人影。

    岭县河道由高势而下,河水本就一往无前,加上前不久前还刚刚下过一阵大雨,水势更为湍急。

    谢远琮的身影在河流中几个沉浮,转眼就被冲走了。纪初苓在巷中拼命追着他跑,几下功夫就已上气不接下气。

    “谢远琮!”纪初苓边喊边跑,在巷道里绕了两弯,转眼到了尽头。

    巷尽头一方土墙,边沿接了高堤,纪初苓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脚踝不慎崴了一崴,但纪初苓一门心思在河中,没顾上疼,就追着继续跑。

    水势大,谢远琮的身影尤为难辨,她怕将人丢了,一双眸子盯在河流中,连眨都不敢眨。

    沿着河边跑了一路,出门时随便趿着的薄薄绣鞋都全浸透了。

    前方这条河流眼看就要汇入主街的那条宽河道中。

    便在此时,谢远琮的身影突然一沉,突然间再寻不见踪迹了。

    “谢远琮!”纪初苓喊着找着,好半天都没见他再从哪里浮起。

    想到他许是不知道被冲哪去了,纪初苓眼眶都急红了,顿时有种深深的无力无措之感。

    就在这时,从湍流的岸边河水里头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了纪初苓的脚腕。

    四下里乌漆抹黑的,纪初苓冷不防被什么箍了脚,吓得她惊叫了声,摔坐在地。

    再定睛一看,那个拉住了她要从水中起身的,不正是她寻了半天的谢远琮么?

    “谢远琮?真是你,太好了!”

    认出人来,纪初苓惊喜交加,忙动手帮着去将他拉上来。

    只是才一碰,她又不敢动了。从谢远琮起身时起,他身上的伤口就瞧来吓人,还有流着血,她刚不知碰了哪里,沾了满手都是。

    纪初苓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这些伤处光是看着便觉得好疼。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远琮将嗓中几口水咳尽了,到她面前问,水珠从他蹙着的眉头中间滑向下颌。

    那太监实力强劲,胜过他不是件容易之事。

    卫内侍断气后,他起身之时,确实因为失血过多而神识恍惚了一阵。

    但是在触水那一刻就已彻底清醒过来。

    只不过他想着既然已经入了水,再起身难免还得费上一番气力。

    这一战已经耗掉了他不少,且身上还带了几处伤势。谢远琮一念想过,索性就不动了,任由河流推着他往下游方位而去。

    此刻他的人应当大多都在下游处,他借上一轮水势,还可以比陆行更为便捷迅速。

    只是谢远琮没想到纪初苓会一路追了过来。

    他起初当是自己幻听了,可之后姑娘焦急的喊声一直未停,一路紧随,他才觉得不太对。

    透过河水一看,果真看到了她在岸边追着他跑的样子。

    这下水势再好,他也不便再借了。

    他怎么忍心让她担心地这么一路追跑,而且将她孤身一人留着也不能够放心啊。

    纪初苓一时回答不上谢远琮的问题,看他这副模样便道:“当务之急你得要先止血。你都伤哪些地方了?我先帮你包扎吧!”

    姑娘着便往他那几个伤处察看,一副急得要命,又不知从何下手才好的神色。

    她跑了一路,长发有些杂乱地披散在肩头,鞋子群摆都被浸得湿答答。

    看得出来她很担心他。

    谢远琮一时间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给灌得满满当当的。

    满足的都快要涨出来了。

    他一上前就将姑娘抱住了,把头搁在了她纤细的肩膀上。

    “苓苓……”

    谢远琮一身的水,突然就上来将她抱了满怀。纪初苓呆住了,被他一身的水冷激得寒毛都立了起来。

    还有他在耳边的这一声亲昵的轻喃。

    纪初苓觉得他此刻可能是有些脆弱,需要安抚,于是也伸手抱了抱他。但是心里更惦记的是他的伤势。

    毕竟他这身伤在她个姑娘家眼里,当真可怕了些,只不过纪初苓推了推,却推不动他。

    谢远琮一点都没有算撒手的样子。

    “谢远琮,你先松手。”纪初苓柔声拍了拍他后背。

    “不想松。”

    “……”

    纪初苓又着急又无奈,怎突然开始使性子了呢?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啊,用哄的?

    “你听话,不然这么下去失血过多,要怎么办?你刚还泡了水。你手臂里头都还有东西扎着没拔.出来呢!”

    正劝着,却感觉到谢远琮搁在她肩上的脑袋蹭了她一下。

    “就想这样。不动,好累。”

    谢远琮贪着她。

    但在纪初苓听来,则当他是快要支援不住了。

    她眼角急红,突然一咬下唇,皱着眉头想起了什么。

    是了,她急晕头了。

    纪初苓忙问她:“对了,你的人呢?”

    “他们之前没办法跟上我,散了四处。钟景他人该在下游。”

    “下游?”纪初苓心里一琢磨,赶忙伸手去摸他的腰间。

    谢远琮不知道她突然间是在做什么,就感觉到腰间放置的东西被她摸了出来。

    纪初苓将摸到的硬梆梆的东西拿出来一看。

    是上头刻了槐花的腰牌。

    腰牌她摸出了两个,其中一块是赤金的腰牌。

    她掂了掂,动手将谢远琮衣物上破损的布料撕了一块,将普通的那个往里一裹,使劲丢进了河中。

    再把赤金的那块给他塞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

    琮琮:媳妇你真持家,知道有些东西不能乱扔。

    苓苓:那玩意看起来比你都贵。

    琮琮:……

    卫公公:深藏功与名,记得给我烧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