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圣上有旨
虽纪老爷子自己已有猜测,谢远琮即便否认了,他也不会如何相信。
可他却没想到谢远琮会这么干脆,反倒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响应。
想起好好的孙女,却是两番遭祸。如今虽然回来了,风言碎语却是躲不过了,还不知要如何是好。他皱起的眉头就显得他愈发老态。
因这横生的枝节,皇帝那边该是不成了,也算是坏事里头的一桩好事。
至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么。
阿苓失踪,谢远琮这些时日一来的所为他也都看在眼里,倒不似能作假的。
而他自己又在这个时候大方承认,想必也知道此回情况对阿苓的不利。
虽还没提,可也就是有那方面的意思了?
至于阿苓那丫头,就算面子上未有表现,可待谢远琮的态度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有那么些不同。
都是过来人了,也不是好瞒过的。
纪老爷子瞅着谢远琮心想,这子要是待会儿要跟他求娶阿苓,其实他就这么顺势同意了,也不是不行。
可他难免亦有担忧,同朝为官,谢远琮这人的行事他是一清二楚的。
谢远琮这人太过危险了。从往日行事朝议上来看,本性虽不至太恶,但过分醉心权势,心也是个狠的,况且树敌太多了。
忠君之心他倒也欣赏,但过犹不及。
若真将阿苓嫁给他,会不会是羊入虎口,反而害了孙女?
谢远琮不过点了个头,纪老爷子却自己先在心中纠结上了。若是不同意,他以后给阿苓挑个没那么高门楣,家世清白,老实本分的也不是就没有。
他刚摸准了一点主意,可一对上跟前这年轻人,竟又摇摆了。谢远琮此时全然没有平日里处事时的那种冷傲气息。
全抛开别的来看,反就是一个恭顺温良的辈罢了。学识武略样样挑不出错,谋定心性甚至比过许多朝臣,镇安侯又是安邦大将,家世也清正。
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唉,就是不知道阿苓心里头作何想的。但丫头不懂事,这种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纪老爷子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这么件事反反复复在心中纠拧。
最后他似下了决心,拿出自己多年为官的威严道:“虽事已至此,但阿苓的亲事毕竟是件大事,不可草率,所以暂且还是先放一放。”
谢远琮微微有些惊讶,没想自己不过是承认心属阿苓,卫国公竟然都已想到定亲之事上了。
虽出乎意料,却也合他心意。
只不过如此结论,听来倒是拒绝的意思。但他很快调整回神色,顺着他的话往下道:“确是如此。”
纪老爷子摆手:“你也不必再……嗯?”
这是没有意见?
如此便放弃,看来果然不是真心。
谢远琮见卫国公这般眼色,知他所想,内心则是哭笑不得。
他接着正色道:“并非是我心思不诚。我待初苓之心,坦然天地,不惧表露。只是她此回毕竟是失踪了多日,本就遭于非议。若一回来,便匆匆忙忙要谋定亲事,岂不是更落人口舌,表明她真的已经失了清白?事关她名节的大事,当不可草率而为。否则永远便烙上了这个印子。既然初苓无事是事实真相,我们首先要做的,应当是止了此事的传谣才是。”
纪老爷子一听,心道如此也是在理。一琢磨,原来这谢远琮竟一开始就没有那般的算。
那他方才岂不是自己白白在那纠结了如此之久,煞是可笑。
怎么也不先个清楚,现在的年轻人啊……
还有,这子是故意叫得如此亲近的吧。
谢远琮紧接着:“所以我眼下并未有向纪大人求娶之意。”完又微微垂了眼,一本正经言道,“待此事彻底过去后,辈定会再按既定礼数上门求亲。”
这话听得人一波三折,纪老爷子吹胡子瞪他,想得美!
这个人精!
……
皇帝这会正将手头奏章全部批完了,感觉有些劳累,撑了手揉着额头倚靠着歇息,傅公公近身伺候,做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活,见此赶紧就上来递了茶。
见皇帝抿过两口将要放下,他便靠近了声道:“皇上。”
“听纪家二姑娘人已经找回来了。”
“哦?”
可算是找回来了?
“那人?”
“皇上放心,是人没有什么事,一切安好。”
再好,丢了那么久也都不好了。皇帝又问:“谢远琮找回来的?究竟何人所为,胆敢在朕的避暑山庄行恶。”
见傅公公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支吾为难,摇头道:“问你也白问。”
“让谢卿进宫来找朕。”
傅公公应是。
因为纪初苓的回来,连日来到处搜查的几波人马总算再见不着了。这一事也就算过去了一半。
至于拐了纪初苓的是何人,也很快传了出来。
当得知此事是宁方轶所为时,顿时又引了一片哗然。
宁方轶如此温润儒雅的人,难以想象竟会做出如此事情。这事来大多人都不敢相信。
特别是早便对其倾心的姑娘们。
这事是谢远琮从宫中出来后,从他那传出来的。
只不过中间稍作改动,换了一种法。其中自是淡化略去他对纪初苓的所为与执念,只传他早有失心之症。
平日里装如常人那般,其实心智早已失衡。当晚便是那两处的熊熊大火刺激了他,才会发了疯。
又恰好被要离去的纪初苓给撞上了,才会被其掳走。
如此一,纪二姑娘接连遭难,还真是不幸。
谢远琮还道宁方轶被发现后,狡猾逃窜,至今仍不知藏身何处。提点众人可要多多提防留心。
但这一番辞,毕竟对宁方轶平日言行太过颠覆。
许多人是不信的。可没几日就连圣上也开了口,下旨命人抓捕,这才不得不信了。
皇帝自然是乐得如此的。就谢远琮所了解,鹤石此人虽然才学横溢,但性子却太过耿直不会转弯。
虽曾为帝师,但皇上一直都不太喜欢。宁方轶回来之后,加上宁国公府造势,屡屡搬出鹤石先生的名头。
而皇帝碍于鹤石先生的名头,不得不与以表示,其实早就心有不满了。
此回宁方轶既自己行事不端,皇帝自然是要趁机连带着宁国公府都一并追讨回来的。
不管是纪初苓刚回来那一阵,还是宁方轶这事传得人尽皆知的时候,最令人惊讶的还属纪初苓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依旧该出面时出面,该赴宴时赴宴,好像半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早先还有人探望,有问起过,却道她半点不见遮掩避讳,十分的坦然。
若有人直言不信,反而会得她一道诧异无奈的眼神。有人当面刁难嘲讽,她也不气不恼不羞,淡然回应。
倒令质疑之人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她那院子里头栽种了一大片各式各样的花草,不出门时便在那侍弄,出了门,也从来不怕往人多处走。
再加上谢远琮暗中让人做了助力,渐渐的,之前关于她丢了名节失了清白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如果是真遭了那种事的人,绝不会像她这样。反而她之前先被纪云棠陷害,险些丢失性命,后又遇上宁方轶那样的疯子。几经受害,令人同情。
遇上这些事情,也还能如此泰然自若,这胆气更是令人钦佩。
纪老爷子之前与谢远琮做过交谈,对他所提之事,也只当是等到淡化后再揭过。没想到最后还能被如此化解。
朝堂上他看谢远琮的目光都不同了些。
只是如此一来,又得重头担心皇帝那边了。
风向转过之后,众人无处安放的视线,便渐渐都转到了纵火的纪云棠身上。
烧坏的两处残骸都还在伴月云帆苑放着呢,听元家老夫人当晚还受了惊吓病了几日。
人自那之后一直被纪家关着,现下事了了,才想到她的处置。
是要送去庵里当姑子。
贾氏得知了闹得厉害。大房不愿送人走,又是一阵的牵扯争议不休。
直到最后闹得皇帝也得知了,给了个允字,大房这才安静了。
正好这翠琼山脚底下就有座庵堂,纪云棠当日哭号嘶喊着被按进车里就给送下去了。围观众人指指点点,着人接连被害的纪二姑娘都没哭呢。
这话若被纪初苓听了还怪不好意思的。天知道那日谢远琮胸前的衣服被她哭得都能拧出水来。
纪云棠被送走的时候哭闹不休,全无平日里的贵女之资,被押按上车时一路边哭边骂,尽管后来嘴被堵上了,但还是被大伙听清了大半。
她明明恨不得要放火烧了纪初苓,可奇怪的是嘴里骂的却是她那庶姐纪妙雪。
听在旁人耳里自然是十分微妙。
不过那纪妙雪倒也是个奇女子,之前手段低下勾引谢侯爷不成,后来不知怎的又勾上了荣王。
听是将要被荣王娶进门做侧妃了。
所以众人也就不好再明里议论什么,全放心里嘀咕了。
纪云棠一路被送下去,谢远琮就在庵里头等着,听是看着将头发全绞完了才回来的。
她就此落了发,以后就在此常伴青灯,给大夏跟皇上祈福,如无必要也就不必再回望京了。
将纪云棠送走后,纪家这边总算归于安宁。纪初苓偶遇见大伯,纪凌锋脸色都极臭,就连话也不会多一句。
几番下来,连纪初苓都心里纳起闷,究竟是谁害的谁?
而他以前便听不进她的暗劝,此后就更不会听了。
关于纪妙雪,因没有证据她也无法指摘什么。不过纪初苓也不知她是作何想的,离开以后回来,她竟就搭上荣王了。
念及最后荣王的境地,纪初苓心想,她这算不算是自己把自己从一个火坑推入了另一个中?
酷暑渐过,望京城连下了几阵雨,不复以往那般闷热,表明这一年的盛夏又将走向尾巴。但身在翠琼山中,感觉就没有那么大的区别了。
算着回京的时日也一日日在离近,众人早不复起初那样的兴致,该玩的也玩了,最大的热闹也瞧过了。眼下大多窝居在房中消磨时光。
就连二皇子也道自己闲散无事,突发奇想算要邀人切磋棋局,帖子也往纪初苓那递了一份。
自回来后,为了消流言,所有的请宴她是来者不拒,怪是累人。
这时若独不去二皇子的,自然是不太好。
加之她与二皇子也算有过几面的相识,二皇子此人又和气,她就更不好意思推了二皇子的面子。
当日到了时辰,她便梳妆扮好去了。
因主要是切磋棋技,所以二皇子请的人也并不算多。那些棋技平平跟不擅此道的,自然就不会来了。
其实纪初苓棋术也不好,也只能是勉强应付应付寻常的棋局。
擅棋道者,男子女子皆有,有几个姑娘们较量起来,更是丝毫不输颜色。
既是爱棋之人之间的切磋,隔分男女反倒不美。纪初苓到后,先是在一旁看了位公子与姑娘的无声厮杀。
这场棋局十分精妙,两人势均力敌,看得观棋者都忍不住叫好,更是看得她莫名心虚。
原来二皇子今日请来的都如此厉害,纪初苓顿时觉得就自己那点本事,根本就不敢下座了。
所以,她到底来做什么呢,冲冲人气么?
之后纪初苓见一旁姑娘们也玩得开心,跑去观了几局。这才勉强拾回点自信,虽厉害的不少,但也有一二与她持平。不至于太丢人。
因之前数次与宴的成效,姑娘们皆待她和气,还邀她切磋,更是无一人去提她之前的那事。
纪初苓也就顺势坐下下了两局。
今日运气不错,下了两局都胜了。对弈的姑娘最后一脸惋惜的看着棋盘,纪初苓刚想道一句承让,却听身后有人出声。
“精彩,好棋。”
纪初苓回头一看,身后那个拿着帕子擦汗的,不正是二皇子。
哪有什么好棋,二皇子还真是捧场。
见来的是二皇子,众人都齐齐起身见过礼。因二皇子太过和气,大伙行完礼后也就继续下自己的,当作普通棋友那般,一点也不觉得拘束。
二皇子笑呵呵,对纪初苓道:“二姑娘,来下一局如何?”
听二皇子的棋技很是高超,但纪初苓还从未跟他下过,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何等的水平。
想来她该是敌不上的,不过随意切磋嘛,她今儿又不是来拿案首的。
纪初苓随着二皇子离开院子,最后进了边上的一间单独室,里头布置的清雅,又无人扰,所以很安静。
纪初苓量一番落座,心想怪不得先前一直不见人,还以为他请了那么多人,自己却不出面来下几局呢。
她刚坐下,脚边却不知踩到了什么柔软。那柔软一动,脚边突然就乍起一声喵叫,吓得她又站了起来。
低头一看,二皇子的那只白猫竟窝在边上,左右甩了下尾巴,冲她看来,一副十分哀怨的样子。
想来刚是险些踩着它尾巴了。
“怎么了,我的喵喵。”二皇子听见声过来,想要将猫抱起。
纪初苓见他弯腰一副甚累的模样,忙俯身去将猫儿抱起,送到了二皇子的怀里。
二皇子平日里虽爱笑又和气,但逗猫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就跟母亲看孩子似的,抱着娃娃哄不停。可偏偏他又是个大男人。
白猫似是蹭进纪初苓胸口了,才发现这个怀抱有点熟悉。刚刚的脾气消散无踪,腻着她喵喵叫个不停。
她给二皇子递了过去,它却拿爪子勾着她不放。一点都不想被二皇子抱走的样子。
二皇子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它的脑袋。
于是最后便成了纪初苓一手抱着猫儿,坐在二皇子的对面下棋的景象。白猫也不知他们在干吗,时不时要伸出爪子去抓棋子玩。
纪初苓又要下棋,又得防猫,三心二意,原本实力就不敌,这会更是几下就被大破城门。
输得不要太惨。
“二皇子棋艺精湛,自叹不如。”纪初苓瞧着盘面上的残棋心服口服。
就算没这猫岔,她也是赢不了他。这会倒还能讨出个巧来,是被二皇子的白猫搅了局。
那白猫见两人把棋盘上的棋子又全抚下了,还当自己帮了大忙,仰着头去瞧她,一副很神气的样子。
“再来一局?”二皇子问。
“殿下可真不嫌弃我。”反正也只是玩玩。
“哈哈,如今出去问一问,十有八九都是夸赞纪二姑娘,怎么好嫌弃。”二皇子笑道,让她先落一子。
纪初苓落了子,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她之前那些事么。
白猫见又开局再次契而不舍。纪初苓分着神下棋,下着下着神思自个儿也飘忽起来。
都擅棋者,其人心思也沉敏,遇事进退得宜,谋局便步步为营,由近知远。二皇子棋下的这么好,是否也是如此?
纪初苓抬头看他一眼,眼前人体态敦厚,探身过来下了一子,下巴还抖了一抖,真是怎么看都联系不上。
纪初苓没有意外的又输了。
正要再开一局,白猫却先抗议起来,叫个不停。二皇子看了,道:“喵喵这是饿了。”
“那可有吃的?”
“哎呀,它的吃食全放在隔壁那间了。”二皇子起身招了个下人进来。
本是要人去取,那人却突然上来附耳了什么。纪初苓见他沉思了一会,便转身同她道:“纪二姑娘,突有急事要处理一下。你可否先带我的喵喵去寻点吃的?”
见纪初苓应允,他便仔细给她指了下路,后随那下人离开了。纪初苓在后头安抚着猫,没有发现二皇子离开后,就撑了撑他的眼,叹一气,冲身边的下人做了个示意。
那下人领命退去。
纪初苓心里记着二皇子给指的路,抱着猫就出了室。出来后走了几步,发现这个方向只有一条道,也没有什么别处可走。
这就不会走错了。
出了室走到尽头,拐过两道弯,再往前她便看到正中只有一间的内屋门是开着的。
同二皇子所的一般无二,就是这里无疑了。大概知道将有吃的了,走了半路白猫就不叫了。纪初苓上前去,扶着门框跨过门坎,量着里头。
来也怪,这儿一路上走来,也都没有看到人。还好边上的锁着,就这间开着,不然要一通好找。
怀里的猫软软的喵了一声。
因这一声猫叫,在屋中回荡之后,纪初苓竟听屏风之后传来脚步声。
她一惊,这儿有人吗?可是二皇子没有人啊。这脚步声很沉稳,一步一响,听来是个男子。
纪初苓蹙起了眉头。再想到刚刚一路的空旷,额穴开始突突得跳。
她觉得眼下情形不是太对,赶忙转身要走。
人还未跨出去,康和帝已经转身过了屏风。
“纪初苓?”
谢远琮今日没在皇子这找见皇帝,有些奇怪。按皇帝的习惯,这个时候他应当在这的。
他招了边上一个内侍过来,这是他刚放进来不久的人。
内侍噔噔噔就跑上前来。
“皇上今日还未来?”
内侍摇了摇头悄悄:“未曾。”
“那皇上人在何处?”
“奴婢这就去问。”
内侍又噔噔噔跑了。没一会功夫回来,在谢远琮耳边了些什么。听完谢远琮脸色就立马变了。
内侍有些吓到,往边上缩了下。
可谢远琮却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纪初苓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今日竟会坐在这儿跟皇上下棋。
她可是自皇上要纳她之后,就再不想见到他。
她明明是来给猫取食的,怎会在这遇到皇帝呢?他为何不在行宫议事,却到处跑。
猫食倒是真有,白猫找见自己就跑去吃了。
可方才她如何也想不到,屏风后走出之人竟是康和帝。
皇帝见到她后,却也未做什么什么,只招了她过来陪他下棋。尽管纪初苓十分淡定,可一颗心还是提在那边。
皇帝看眼她刚下的错子,:“心不在焉。”
纪初苓应道:“民女棋艺不精。”
“棋艺么,确实一般。灵气虽有,尚需磨炼。”
皇帝着又下一子,示意等她继续。
心里想着,彦儿今日给他寻个擅棋之人来,就是如此水平?是因为她是纪初苓吧。
纪初苓闻言只好默默去研究棋盘上的局势。
康和帝方才见她进来时,语气也是有些惊讶的,所以他应当不是特地在这等的她。
后是见她既来了,才让她过来下棋的。所以怎么这么巧呢?刚刚她光在想这事,都不知自己下的是什么。
这一团乱的,观棋知人,想必她的心不在焉跟担心早就泄露无疑。
也没必要再强装什么。
纪初苓将手里的棋子放了下来:“民女认输了。”
康和帝也放了下来,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怎么,你就如此不愿入宫?”康和帝突然问。
一直低着头看棋盘的纪初苓大了胆子抬眸看他。虽不知皇帝主动提起是何意思,但既然他问了,那她也不闪躲。
她正襟直坐:“不愿。”
她当然不愿,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皇帝见她胆子倒大,冷哼一声:“朕是真命天子,且入宫就许你皇妃之位,多少人求之不得,如何不好了?”
“初苓倾敬皇上,但并不思慕皇上。”纪初苓道,“世间自有许多女子思慕皇上,所以对她们来,能入宫侍奉能获封妃位是求仁得仁,但民女并不是。”
呵,康和帝心里笑了下。纪初苓这倒是他没见过的一面,至少胆真不是一般的大。
“上回你不是朕觉得是对的,那便一定是对的么?那既然朕喜欢你,想要封你为妃,此事朕觉得是对的。那按你所,此事就是对的。既然是对的事,又有什么好拒绝的。”
纪初苓这些话其实都很大逆,皇帝一个翻脸,她都将不好受。可她今日就是有这个胆量。
一想到她的身后还有祖父爹爹文伯伯等人,更是有谢远琮在。
她就敢拒绝,这是他们给她的底气。
听了皇帝这有些狡滑的辞,纪初苓还有更胆大的话。她微抬起头正色道:“这话,自然只是哄皇上的。”
康和帝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还偷换了个骗字,用上个哄字。以为这样的聪明就有用了?他不高兴了,给她治个欺君都是可以的。
纪初苓完后,就等着皇帝大怒。可等半天不仅没等见,反而见他朗声大笑起来。
若她没看错的话,似乎还挺开心的?
难怪皇帝身边的差事不好做。如此喜怒难辨,也真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纪初苓很不合时宜的心疼起谢远琮平日里不容易了。
她正在心里嘀咕着,屋子的门却突然砰得一声被开了。
两扇门被大力推开,还在两边墙上猛地撞了一下。别这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就连在边上吃得高兴的白猫都炸了毛,嗖一下躲桌子底下去了。
纪初苓看到来人脸上如同笼着层黑气,入屋之后,他后头不知从哪冒出几个近卫要将人拦下。
方才她进来时这些近卫倒都没有出现。
谢远琮在看到她跟皇帝之时怔了怔,然后躲过兵刃,大跨步径直向她走来。
谢远琮在外听到皇帝大笑,心中就如鼓在擂,深怕苓苓在里头受了委屈,想也未想就直接踢门而入。此时虽见两人相对而坐,中间还摆了个棋盘,似是在下棋的样子,可还是一言不发走去,拉起了纪初苓转身就往外走。
纪初苓被他这举动给震惊了,任他拉着她走,耳中却突突满是飞速的心跳声。谢远琮握着她的手很重很紧,尽管皇帝在后头喊了他一声,他也一点没算要放。
她刚也不过是几句话而已,都觉得自己胆大。可这个当着皇帝的面踹门二话不拉上她就走的男人才是叫真的胆大吧。
康和帝因谢远琮这番藐视圣颜的举动而直皱眉头。
“请皇上稍待,臣稍后便来请罪。”谢远琮最后回身如此了一句。见皇帝挥退近卫,便带着纪初苓出了屋子。
这还有要让皇帝等的,也是闻所未闻。康和帝心想,他恐怕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位谢卿如此失态吧。
谢远琮带着纪初苓走出,在门口不远处站定,量了她问:“可有为难你?”
纪初苓忙摇了摇头。
谢远琮安了心,又问:“你怎么会在这跟皇上在一起?”
“我带猫来找吃的……”纪初苓着一停,想起今日她会在这是二皇子所邀的,这间屋子也是二皇子让她来的。
可皇帝又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所以是二皇子所为么?为什么?
她猜不明白了。
谢远琮暗忖片刻缓声道:“没事。你从这往外走,钟景就在外头候着,你先回去。”
着放了手。
纪初苓转而揪上了他的袖子,神情忐忑:“那你……”
康和帝可不是没脾气的皇帝。
谢远琮看眼她扯来的手,顿时被她的依恋和担忧化得心都暖暖的:“我自会处理,他不会拿我如何的。”
“嗯。可那毕竟是皇上,你也别冲动。”就怕皇帝要发难,他一个冲动会做出什么来,要吃了亏的。
“好。”
纪初苓又凑上前悄声道:“还有,我刚刚拒绝他了。可皇帝态度有些奇怪,似乎,还挺高兴?”
谢远琮听了有些惊讶,但旋即还是点了头。
最后他直等到纪初苓走远身影消失,才敛起方才的柔色,回身踏进屋中。
纪初苓出来后有心想寻二皇子问个明白,但问过了几人都不知。恰好钟景又瞧见她身影过来,是谢远琮的命令,执意要立刻送她回去,她这才先放下了。
不过屋子里的皇帝跟谢远琮那两个人,纪初苓始终是惦记着放不下心,回去后,她让钟景有何消息都来同她一声。
钟景跟她拍拍胸脯保证。他心道自从两人回来之后,纪二姑娘待爷的态度似乎跟以前又有了些不一样。
如此佳人才郎的,偏被皇帝从中掺了一脚。那皇上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初苓回来后,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什么消息。不过她让秋露过一阵子就去外头听听。
秋露都确实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消息。那没消息便是好消息吧。
入夜她沐浴后一直坐在窗前,外头除了一弯离得特别近的皎月外,也瞧不见什么别的。纪初苓心想着谢远琮没来可是被绊住了?如此最后也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中途她睡睡醒醒个几次,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些什么。没想翌日清,她刚起没多久,宫里竟真来了人。
今日一早,傅公公后头就带着一群内监,手里持着明黄黄就一路往这边的石道走了来。
然后在众目之下,最后一路进了纪家二房的院落。
一行人进去后,四下顿时猜测纷纷。傅公公刚手里可是拿着圣旨进的纪家。这是终于要下旨纳纪初苓入宫了么。
听傅公公一早带了人来宣旨,纪老爷子愣了半晌后匆匆赶来。只是脸色实在不上好。
同样脸色不好的还有纪承海。
皇帝这是已等不及要下旨让纪初苓入宫了么?
皇上他竟真要如此让老臣寒心?
纪初苓听傅公公带人来宣旨时,也发了怔。宣旨?宣什么旨。所以昨日还是激怒他了么。
傅公公站在入门处等了一会,见纪家大房二房这边的人都到了后,便将圣旨展了开来。
只是这前头一群人都紧绷着脸站得笔直,他这旨也宣不下去啊。
这旨还没宣呢,怎么全是一副要抗旨的架势,这可使不得啊。
“咳咳,国公爷。”傅公公咳嗽两声提醒道。
纪凌锋便也在旁轻声劝了两句。
纪初苓如何他又不在意。父亲可真不能为了纪家一个女儿去违抗圣意。
傅公公最后咳得喉咙都干了,面前才跪了一地等着接旨。
他终于能尖着嗓子开宣了。
纪老爷子人虽在,可心思却放在肚中转的飞快。傅公公念的这旨意也只听了个囫囵,满脑子都在想着,这旨抗是不抗?
该如何抗?
这想法出来,令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他忠君之思却是刻在骨子里的,抗旨乃是大逆不道,他以前可连想都不敢想。他都已经多少年没有遇上过如此棘手的事情了。
所以当傅公公那今有谢家儿郎几字从耳边飘过去时,他都没有留意到。
不如先接旨,再入宫拼死谏言?可皇帝下的旨意,又能有几回收还的余地。
他暗暗正琢磨着,忽然心念一动,刚被他屏在耳外的“谢”字又转了大半圈飘了回来,正好傅公公的旨意也已宣读完毕。
他怔了一下,怀疑自己耳朵不对劲,忙问:“傅公公?皇上的旨意上孙这婚是赐予何人?”
傅公公念完圣旨总算一身轻,眼前一群傻眼的,总比刚刚一群险要吃了他的好。
他眉开眼笑地贺喜:“恭喜国公大人。皇上赐婚啦,男方公子是谢家侯爷谢远琮谢大人呐。”
想了想,他又帮着多夸了两句:“谢大人深得皇上重用,又文武双全,天人之姿。奴婢也要恭喜纪二姑娘了。”
纪老爷子这回没听错了。
真是谢远琮?
怎会是他?
纪初苓一直紧攥着的手一点点松开,这会儿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皇上消让她入宫的念头了,不仅如此竟还赐婚她跟谢远琮?这旨难道是昨儿他求的么?
大房这边也各怀心思神情古怪。
而纪承海脸色一点不轻松,谢家这位郎倒是屡次救了女儿,他十分感激,可突然赐婚又是哪一出。
再受不了的傅公公又咳嗽了两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接了旨。
将一行内侍送走后,纪老爷子又拿圣旨看了几回。
那子上一回就大言不惭要上门求亲。眨眼圣旨就这么来了。
这就是他的提亲,还有这种提法?
这圣旨一下,猝不及防的便是连反对都不能。若为此冲撞皇上待时又要将人纳进宫怎么办?
这个好同僚,臭子!
虽然经过上回私下交谈之后,他后来也有仔细思考过很多回。谢远琮此人无论家世能力,还是为人品性,都还算得当,阿苓嫁与他也算合适。可那谢远琮却又有不少行事他看不惯,担心若真将阿苓嫁去,以后会受到欺负。
虽几番比较之下,他已渐渐有所偏向了,可最后没想会以这种方式定下。纪老爷子虽然心里接受,但觉得可别扭了。
作者有话要:
纪二爷:女儿要被猪拱了
纪老爷:孙女要被猪拱了
苓苓:我……???
琮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