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好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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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萦本是想自己去拿的,但是手里逢着的线不知道怎么缠在了一起,成了个死结。理不顺不,一扯还发现有几针竟不心把自己的裙边也给缝进去了。

    都不知是何时的事情,这会儿线勾着她的指,绷子又挂在了她身上,恼得她想徒手撕了。

    等站起身,更是发现一卷红绸布滚在地上绕着她了个卷,将脚都给绊住了。所以她才只好让纪初苓先过去找找。

    可这会半天了,图样还没拿来,谢萦往纪初苓那看,问她:“没找到吗?”

    纪初苓没话。她就站在那篓前的,不过是背对着谢萦。谢萦探了头瞥见她手里好似拿着一本,便道:“就是那几本,都拿来看看。”

    听到谢萦喊她,纪初苓了个激灵。手里就像拿着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连忙一松,就将手上这本封皮上什么都没有的册子给丢了出去。

    丢出去的册本,书脊处不偏不倚就砸在篓子边沿上,晃悠了一圈倾头往篓子里倒。

    书页被震得左右大开,然后哗啦啦的就自顾自飞速翻起了页。

    纪初苓猝不及防,眼前就出现了好多好多个人,随着册页在翻全都动了起来,跟快要从里头蹦出来似的,全都抱在一起或跪或仰,不停得改换着各种各样的舞蹈姿势。

    等书页刷刷几下翻完了,那册子也终于卸了力,啪得合起,悠着一头栽进了篓子里,跟最初一样恢复成了安静的样子。

    纪初苓傻眼了很久,方在心底干干的呵呵了两声。

    这里头的人跳舞跳的,好奇怪啊,还都是两人的合舞,舞服也都很漂……

    有个鬼的舞服,就连衣服都没穿好么!

    纪初苓适时了个响亮的咯噔。

    谢萦这会终于发现纪初苓古怪了,拿几本图样而已,怎一直傻站在那不动?还似乎听不到她话。这会听纪初苓还了个咯噔,就赶紧边撕边甩从红绸布里脱身,裙上还挂着绷子就过来了。

    “哎呀,这是怎么了?”谢萦跑到她边上一看,吓了一跳。

    纪初苓满面正通红,跟烧起来了似的,娇嫩红的鼻翼下还有两条鲜红在往下挂。

    纪初苓转头看了谢萦一眼,吸了吸鼻子道:“跳舞呢……”

    “跳什么舞啊?”谢萦听得一头雾水,遂探头往篓子里看,翻动了几本图样,手最后停在那本册子上头,顿住了。

    这个……有些眼熟。谢萦赶紧拿起翻了翻,见原来是这个,顿时恍然大悟。

    她这里东西乱,这本是前几日娘塞给她的,要嫁人了这个就得提前看起来。看过两眼后就被她随手一丢,自己都忘了丢去哪了。

    谢萦顿时又好笑又无奈,看着纪初苓的眼神中满是揶揄。她这副样子,自是都看懂了。哎呀,年轻的姑娘啊。

    她赶紧将人拉到桌前坐下,揪了边上一块红绸布去帮她擦。

    纪初苓忙一把从她手里抽过来,背着身躲过自己动手擦,勉强擦干净了,却听谢萦还在旁边止不住的笑,直想挖个洞钻地了。

    “萦姐姐!”纪初苓嗔视。

    虽头回看,但她好歹两世人,知道那是什么。可这种东西怎好乱放的?

    谢萦忙止了笑,低了头去瞧她:“还在流吗?”

    “没了。”

    “好了,是我不是,把东西丢在那就给忘了。不过你成亲也就比我晚上半年而已,迟早也是要看的。要么这本我送你带回去吧。”

    纪初苓顿时把头摇成筛鼓。谁要啊!

    玩笑过了,谢萦正了色:“不过苓妹子,你怎又流血了,可要找杨轲瞧瞧?”

    被谢萦一,纪初苓也发觉了。其实她觉得自己火气一直是有些旺。

    “以前也如此么?”

    纪初苓记不清了,前世她是气虚体弱自然不会这样。起来,好像也是这世回来之后便如此吧。

    谢萦是真心担忧这弟妹身子,拉了她手仔细一一问了,平日里吃食啊用何香料啊余余也都不放过。

    最后筛出原因,便再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纪初苓亦是面红耳赤的,见她笑个没完了,便气道:“我先走了。”

    谢萦将人拽了回来,目光锐利地在她胸前扫视了一整圈。纪初苓今日所穿并非紧致,有些松垮,所以估视得不太真切。

    但瞧着也很是丰满有料,比过同龄其他姑娘了。谢萦好奇想着,下意识就伸过手去摸了下。纪初苓顿时寒毛一立,吓得抱胸连连后退,避蛇一般直躲到了墙角。

    而谢萦则手僵在半空,满脸的震惊,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比划两下,深吸口气道:“苓妹子啊,你的那些食补是真的可以停了。”

    这都比过她了!

    经前世那遭,纪初苓害怕自己身子不好,又在乎自己跟前世一样身材扁平,所以这世就让陈嬷嬷一直弄有滋补食膳吃,后来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从没想过停不停这回事。

    这么一,好似是比前世好些了……

    而且她也早怀疑过是否是因为那些,火气才如此之旺。

    她正自个琢磨着,却听谢萦又道:“而且不管那处大还,其实琮都会喜欢的。”

    纪初苓哀呼一阵:“萦姐姐!你这都的什么呢!”

    最后谢萦怕人真被她弄跑了,才终于停了趣。拉了纪初苓开始办正经事。

    纪初苓给她挑了几个花样,最终敲定了一个,就开始教她如何去绣。

    谢萦心想,要是幼时请来的女红嬷嬷有纪初苓教的一半好懂有趣,她兴许今日早就绣工了得,不会为这事烦心了。

    最后她终于绣成一朵,尽管略丑,但只要多练几回就能往嫁衣上绣了。

    谢萦她就绣这一朵意思意思也就成了,那些图样留着没用,便全了个包裹塞给她,里头还塞了她许多各式各样的玩意,都是些她近来整理时翻出来的,玩闹的东西,又不好意思往文家带。

    都是她从各地搜来,望京城里可见不着的。

    纪初苓见一些确实有趣新奇,见所未见,想着某些还可送阿糯玩,便谢过收了下来。

    回去的时候,纪初苓一出镇安侯府大门,就见两辆马车已在外头停着了。

    她绕去国公府那辆前头瞅了瞅,车夫见她来看,就给她指了。纪初苓一瞧,车夫指的那儿,上头有一处不大,但明显新修补过的痕迹。

    还真是轱辘坏了。

    纪初苓再去看谢远琮便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不是故意的,没有诓她啊。

    而且就这样一点问题他都发现了,心还真是挺细。

    纪初苓的眼神飘过来,那点心思一览无遗,谢远琮不由失笑。

    在她心里,他便是那种人么?再他们成亲的日子都定下了,也就不到一年的时候便要将她娶进来了,他至于如此么?

    嗯,其实是的。

    要送人回去时,谢远琮径直路过自己的马车,想也不想就跟在纪初苓后头钻了进去。

    车厢之内纪初苓同他眼瞪眼,顿时收回了之前的感慨,可偏他跟座山似的,推之岿然不动,只好认命。

    谢远琮一路都凑在纪初苓边上,直到眼看快到卫国公府时,才中途下了坐回到前头自己的马车上去。

    还不忘扫视了今日所有跟随的国公府下人一眼,一种敢出去试试的无声威胁。

    刚从侯府离开时,蹭上来的谢远琮就挨在她身旁,纪初苓侧了眸看他,又不知怎的想起侯夫人那一番话来,感慨良多。夫人几句带过,她却听得惊险。想来跟那种野蛮的鞑罗作战果真十分危险。

    若可以,真不希望谢远琮今后还涉足那种危险。

    想来她盯他瞧得仔细,谢远琮发现了来问,才知她忧虑。纪初苓还想起了之前无暇提及的二皇子,也将想不明白的告知。

    谢远琮听了沉默几瞬,只道他已有所留意。毕竟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了。到他回来之时,前世的郑彦虽一直很安分,但他多少还是担心这世有所疏忽。

    谢远琮最后将人安然送回。

    纪初苓看车停稳了,要下时,却见谢远琮已早一步走到她车前,向她伸了手来扶。

    她也伸了手去,由他扶着往下跳。谢萦给的包裹就拿在手里,没想却成了累赘,下车时纪初苓也没留意到,那包裹一角在车厢的饰环上勾了一勾。

    包裹被扯散了半边,掉出了几个玩意跟两本图样。纪初苓下车站定听见声响才意识到,转了身去拾。

    有一本图样正巧落到了谢远琮的脚边。

    纪初苓将边上落的都捡起塞了回去,一转头,却见谢远琮手里拾了本图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神色尤为古怪。

    看得她心中莫名难测。

    只见他忽然上前一步,凑近来挑眉揶揄道:“我都不知原来苓苓如此努力。”

    什么呀?纪初苓听得蹙起眉头,待视线落在他手上时,呼吸突然一窒,伸出手便要去夺。

    这不是那本二人跳舞的册子吗?封皮上什么也没有,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谢萦真……怎将这本也给她塞里头了啊!什么时候塞的,她竟都没有注意到!谢萦送她带走,她还当是玩笑。天呐……

    谢远琮向上一抬,擦过了纪初苓伸来的手。

    再看她睁圆双目又羞又急的模样,原来是知道这本是什么的。没翻开过便知,也就是先前是看过的。

    谢远琮眼神落过来,纪初苓一种被抓包的羞耻感就止不住地涌出,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怕是再也没脸了。

    偏这东西又真不是她要带回来。

    见谢远琮还在抿了嘴笑,恼得推他一把:“你你,你笑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去问你的好阿姐去!”

    还有她都急得犯了晕,她还去夺什么呀,那册子她又不要!

    阿姐啊,原来是这样。谢远琮弯起薄唇,可偏姑娘这副害羞的模样诱人得很,耳垂红得像石榴珠子,话还绊,实在叫他忍不住生了逗弄的坏心思。

    他手握册子凑到她耳边笑道:“其实苓苓不必看这个的,由我来看就可以了。”

    “苓苓也不需那么努力的,我会就行了。”

    “谢远琮!”

    这人真的是!

    竟还故意要来逗她。纪初苓只觉噗得一下热气盈面,恼得抬手就将包裹整个往他脸上拍去,再也不看他就埋头跑进了府里。

    谢远琮将册子塞进怀里,把包裹丢到了边上尚闹不明情况的秋露手里。

    秋露匆忙接过,就听谢远琮道:“还不去追你们姑娘?”

    秋露傻了下点点头,抱着东西就追进去了:“姑娘慢点啊。”

    纪承海听女儿回来了。

    往外走到半路,竟见纪初苓拿袖子遮了脸,如疾风一般就从跟前远远地跑过去了。

    后头秋露再从眼前追了过去,又起了一阵风。

    这是,怎么了?

    纪承海正纳闷着,忽听身后响起了父亲很怀念的声音。

    “想当年我第一回约你娘出去散心,最后她也是这么害羞得跑回去的。”

    年轻真好啊。

    纪承海恍然地点了点头。点着点着忽然间意识到,一贯威严的父亲最近似乎同他的话都变多了。

    ……

    自那次出门回来后,一直到了年底,纪初苓都没再见上谢远琮。

    其中某日,侯府倒还派人送来了柿饼柿酱跟好些东西来,爹爹收得心中奇怪,她却知晓。尝了尝,恰到好处的甜,从喉间一直流进了心里头。

    至年关近时,有诸事要忙,卫国公府自然就更放不出人来。

    而且算一算,她成亲的日子也在渐渐临近。纪初苓都不知原来成亲前尚有那么多的琐事需备。虽琳琅院里派了不少人来,却仍旧是十分忙碌。

    转眼腊月三十,纪家的气氛却跟以前都截然不同。大房整个都冷冷清清的,二房那却是热闹非凡,就连那一叶一草上都沾染了喜庆,大冬天了都还嫩绿抽芽。

    等年一过,纪初苓便已开始忙着绣制嫁衣了,她不似谢萦,自然不好只绣朵花了事。

    毕竟是圣上赐的婚,宫里头还派了姑姑来,光是制款就量裁更改了几回,只叫人忙得歇不下气。

    镇安侯府上人少,谢萦又独来独往不爱人伺候,纪初苓想怪不得她那乱了。毕竟就她这连下人们也忙得不停,很多事一时都无心去顾了。

    她日子还早,都尚且如此。可想而之,镇安侯府和文府得忙成什么样。

    年后又过了不久,转眼便到了文家公子娶妻的日子。

    文府那请上了祖父,她自是跟着同去。

    纪初苓又是人文涵的弟子,师长如父,又是那谢家定下的儿媳,若仔细来算,竟不知自己是哪边的了。

    要起来,纪初苓在此之前已很久没见过文凛了。这会儿人逢喜事,她觉得文凛整个人好似都大变了模样。

    一身大红,骑在高头大马上,衬得他俊美非凡。仿佛把平日里那股腼腆劲都给收了起来。

    只是那一张脸自始至终有些僵,目光视着前方一动不动的也不自然,表明了他还是那个熟悉的文凛。

    文凛自己紧张得手心窜汗,跟在水里浸过似的,接亲时谢萦不心碰到,就在盖头下暗暗好笑。

    文凛自己还没察觉,直到将人接回来要拜堂了,文涵实在看不下去偷偷提醒,他这才意识到。

    一张脸绷成那样,虽然熟识的人看一眼就懂他是紧张又在刻意让自己端严,可在不知晓他性子的人眼里,瞧来好似有多不愿娶妻一般。

    于是文凛立刻就让自己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虽然就跟拿针线定住似的,瞧得纪初苓都憋不住要笑,但总归不那么“苦大仇深”了。

    期间还出了个意外,谢萦平日里就甚少穿如此繁复的服饰,何况今日这是喜服,想来也是极为别扭。两人拜完堂后送了谢萦往外走时,她似是不留神往裙上踩了一脚,边上又被人拥着施展不开,身影一晃眼见就要倒。

    她正想跃起稳住身形,哪想文凛一急,竟冲上直接就将她抱了起来。文凛平日里遇女子就避,久而久之给人以文弱书生的气质,但抱起自己的妻子倒是极为稳当有力。

    只那张脸红得比他俩的那两身大红还要浓重罢了。

    于是在宾客的哄笑声里,谢萦就这么一路被文凛抱进了房中。

    之后掀了盖头成了礼才又急匆匆地跑出来招呼宾客。

    纪初苓落坐在女子这边的席面上,今儿不仅是替谢萦跟文凛高兴,还自认十分刻苦勤学地跟着在心里过了一遍章程。

    娘亲也是近些时候才开始在她耳边念叨,她还不如何熟悉。这也算是给自己半年之后的亲事个腹底。

    文伯伯今日高兴,喝得就多了些,满面红光。纪初苓席上往谢远琮那偷瞧,见他亦喝了不少酒。只是他好似喝进多少都面不改色一般,饮酒如饮水。

    纪初苓默默将其归结于脸皮太厚的原因。

    两相一比,文凛这面子可谓太薄。任谁过去上几句恭贺话,就欢喜得脸色通红,加上几杯下肚就出来的酒气,他那张喜色满面的脸就没有消褪过。

    不仅是比过喜服,就连此处的红幅灯笼与之一比都黯然失色。

    喜宴近尾,纪初苓席上只尝了一点近无酒气的果酒,可不知是被喜气熏得,还是被红烛灯火晃得,眼都有些迷离起来。

    她眯着眼,只身支靠在游廊边上的美人靠上,远盯着场中最引人的那个红影看。也不是刻意,只是大红之色于灯火间瞧来极吸人目光,而文凛那模样不赖,穿这一身又很顺眼。

    赏心悦目的多看看总是好的。

    正瞧着,后头不知谁问了一句:“好看?”

    纪初苓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想也不想,倒是实诚,谢远琮顿时气噎。本见她一直瞧着别的男人,肚中的坛子就已掀翻几个了,这会更是碎了一地。

    不就是大红么!他穿喜服时,可比文凛好看上太多了。

    纪初苓点完头后一琢磨,寻思着这声似乎不太对,便转了头来。

    谢远琮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手头,这会板着张脸怪唬人的,眼中怨气好似都飘出来了。

    这会见她看来,谢远琮就直凑了上去,一眨不眨盯着她双目问:“别人的夫君苓苓看得眼都不移。他就那么好看?”

    这是上脾气了么,还不死心要再问一回。纪初苓发觉他话语里头还带了威胁,仿佛不从她嘴里听到一句舒心的,就不会罢休的样子。

    纪初苓心想他都两世人了,闹起来怎还跟个孩似的。可她又不怕他,咯咯笑了,挑挑眉头:“好看呀。”

    谢远琮气得牙关痒。

    她明知他想听什么,这还诚心来膈应他。

    纪初苓笑完,突然也凑过去,吸着鼻子闻了闻他:“好酸呀,这是别人喝酒你喝醋吗?我的未婚夫君。”

    谢远琮心里刚蹿跳起的火苗瞬间被灭干净了。

    他顿时在心里无奈自嘲。一阵未见,苓苓这拿捏他的本事倒越来越强了。偏他就甘于任她拿捏,还心悦得不得了。

    喜宴结束,文涵已有半醉,正在将宾客们送走,忽见卫国公黑着脸吹着胡子就冲了过来。

    “我阿苓呢?”

    文涵一皱眉,他那好徒儿?宴上那么多人,他不知道啊!

    这是怎么了啊?

    纪老爷子怒目瞪他。

    原是纪初苓人不知去哪了,寻遍一圈都不见人。人是在文家不见的,自是找文涵讨人了。

    文涵一听顿时酒醒了大半,赶紧命人找去。

    有了之前翠琼山那些事,这会有一点不对劲两人都担心得要紧。

    明是文凛的喜宴,这会眼看是要将府邸翻过来找的阵仗,秋露只好硬着头皮跑去了老爷的跟前。

    十分气弱,就连头也没敢抬,懦懦道:“老爷,奴婢不知姑娘在哪,但姑娘该不会有事……”

    “刚是见谢公子将姑娘给带走了……”

    文纪两人一愣,听完心才放下,后又窜了起来,各甩袖忿忿骂道:“那个混蛋臭子!”

    谢远琮忽然想喷嚏,但袖一掩还是忍下了。

    他身如疾风,温香软玉抱在怀里,于晚风月色下迎风起掠,眨眼功夫就能飘出几十余步。

    纪初苓则是又惊怕又欢喜,紧拽着他衣襟不放,看望京城那些十分熟悉的道路铺子在她脚下掠过。他带着她高高跃起时,仿佛都能触及到天上那银晃晃的月亮。

    谢远琮带她出了文府后,趁着天色晚,街道上无人,便一路抱着她往那屋檐上去,几下就到了平日里需仰头观望的高度,之后越踩越高,把那望京城大多的房顶都给比下去了。

    纪初苓虽有些惧高,但她不怕谢远琮会失手,所以一路大睁着秀眸赏景。

    直到了一处最高的楼顶时,谢远琮才停了下来。

    顶上比下头风大。夜风凉习,吹得两人裙袍都鼓鼓作响。纪初苓一眼望去,他们脚下这楼好似是最高的,其余檐道皆在脚下,眼前更是全无遮挡。从这看出去,四面八方一览无遗。

    仿佛天地寂静之间,只剩了她跟谢远琮两人。

    纪初苓暗暗想着,原来谢远琮这些习武之人,平日里还能够看到这种景色啊!

    谢远琮见她十分欢欣,双目明亮,里头映着两轮弯弯的皎月,好奇地东张西望,可人得紧,不由会心一笑。

    “好看么?”

    纪初苓忙点了头,却又听见他问。

    “跟文凛相比呢?”

    纪初苓一口气窒住,险些呛到。

    这人怎还在这个呢!

    纪初苓忍不住嗔睨了他一眼。

    其实很久没见上谢远琮,眼前人似乎瘦了一些。不过近些日子大概是每日都要忙着成亲的事情,却也没觉得如何。大抵是一想到快要成亲了,他的模样便会从眼前窜出来的缘故。

    不过这人脸皮厚,心眼,怎还那么爱醋啊。她以后还得扶着他那几口醋坛子才行。

    谢远琮又不惧她在心里埋汰了他一圈。但凡是事关于她的,他承认自己心眼比针眼。

    “文凛没这好看,这儿跟文凛又全没有你好看!”

    这会哄满意了吧?

    谢远琮听了满意得眯起了眼。

    纪初苓见他这模样,心里好笑。可这人尽管脸皮厚心眼,偏她怎还那么喜欢他呐?她紧搂着他脖子心里想着。

    谢远琮听得心里泛蜜,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纪初苓见他忽探了脸过来,是何意思再明显不过,顿时颊红羞恼了。

    好啊,还得寸进尺了!

    如此想得倒美,她偏不如他所愿。

    谢远琮见人未有表示,心生逗弄,手上忽得松了一松。他们此时站在此楼顶上,檐往四下倾斜,撑在纪初苓腰间的力一松,她便站不稳整个身子作势往下滑。

    虽下一瞬又被捞回去了,但纪初苓仍惊吓得一声低呼,撑了双漂亮眸子瞪他。

    纪初苓怒视的双眸瞧来唯有娇俏,水波月色在里头盈盈流转,仿若天地玄妙尽收其中。

    不仅无半分威慑,反叫人沉醉于中,心痒而不得。

    两人暗中较着劲,纪初苓见他又要伎俩重施,忽在他力道一卸的瞬间,冲他眨了下眸子,甜甜一笑。

    谢远琮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纪初苓竟伸手直接掰开了他捞着人的手臂。

    眼见她整个人都要往下坠去,谢远琮被吓得浑身一抖,探身一个直冲就追了上去,将人紧抱进怀一个旋落到了楼顶正央的那处平缓台子上。

    还由自惊魂未定。

    “你这……胆子。”谢远琮好半天吐出一句,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

    真是败给她了。

    此举较量得胜,纪初苓脑袋埋在他臂弯里笑得险要岔气,好半天才抬了头来问:“谅你还敢?”

    “不敢。是我胆子,我经不住你吓。”谢远琮认栽认错的又快又坦诚。

    纪初苓心里却明白,这哪是经不住吓,这明是视她如命。

    她踮足仰头,一点不扭捏地往他俊削如刀的侧脸上落了一下。

    然后笑弯了眉眼,仿若见他连魂都快要飘出来了。

    两人既上来了,之后便也就在这几尺见方的平顶上坐下。谢远琮将人揽在怀里,怕风大她会受谅,便掀了披风一角,将姑娘整个人都裹了进来,只留了个脑袋出来。

    纪初苓觉得他裹得她暖和和的,谢远琮的怀里也暖和和的,满意得直哼哼。

    在谢远琮听来,她就算是在那瞎哼哼也犹如天籁。

    两人便如此倚坐在一块赏夜色赏月色,赏脚下繁华的望京城,一种世事安好二人相依的好气氛。虽只间或轻轻上两句,却又像是如此依偎几十年了一般。

    谢远琮抵着姑娘清香沁人的乌黑发顶,心想这趟还真是值的。

    这也得感谢他的好阿姐喜结良缘。

    然而念头刚过,天上就忽被夜风刮来了一片十分破坏气氛的云,将月色都遮蔽了大半。

    谢远琮因赏月被扰,十分不悦地皱起眉头,盯着那云。

    那云好好地路过,却被如此具有杀气的眼神紧盯着,想来也是个有脾气的,于是连个招呼也不,抖了两抖,就开始往大地上拼命撒雨。

    谢远琮:“……”

    眼见暴雨骤降,姑娘在旁被大颗雨滴砸了两下脑袋,哎呀了一下。谢远琮也是傻了眼,两人如此之好的气氛却天不作美,赶紧抬手一笼把人儿给遮了。

    谢远琮瞧着这雨滴大颗,还有越下越大的架势,这顶上是不好再待了。

    他解了披风将纪初苓兜头裹严了,紧搂着她纤腰往下一跃。

    两道身影便在夜色里顺檐而下。

    谢远琮抱着纪初苓从顶上荡下,一眼扫过,在此楼最顶层看见两扇开着的窗门。

    足尖点过,从中翻身而入,在室内落了脚。

    这一连串动作不过几息的功夫,纪初苓感觉到脚下踩了实地,泼头而来的雨水也没了,伸手一扯把兜头罩着的披风扯了下来。

    入眼是微亮的烛光,和满目摞垒着的缸坛。

    谢远琮见雨滂沱不断往里泼,就去将窗户关严实了,一回头见纪初苓在缸坛中穿梭量不停。

    “这些是酒吗?这儿原来是酒楼啊。”

    “嗯,望京城内最大的酒楼。”谢远琮道。他们这是误入了人家搁酒的窖子里来了。

    纪初苓又不好酒,自然不知道京中哪间酒楼最大。但想来这楼如此之高,当一句最大也不过分。

    她一路瞧去,发现最外头搁着那坛,似刚舀过,没给封严实,她开了一闻,甜甜的酒香沁人,虽她向来不怎么喝,闻着也馋。

    谢远琮走来跟她解释,此间酒楼与别家不同,正是因其酒品丰富而有名气。他又见纪初苓很感兴趣,边走边瞧着缸坛上的贴字掰数酒名。想着既是来了,不如就顺道带她尝一尝。

    两人遂从窖子里悄然出来,去了前堂寻二要了雅间。

    二殷勤应声,可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最是机灵,时时留意着门口,一有客入便上前招呼,可方才好似没看见这么两位俊美的公子姑娘进来啊。

    但这念头就转了道弯,很快抛之脑后,他将人引入了雅间,便问两人欲喝何酒。

    纪初苓还记得窖子里的那些个酒名,有些念之有趣有的不知所云,实在猜不出会是何滋味,便数着指一一报了,想挨个尝一口。

    谢远琮见她难得兴致足,也不断,就让二各式皆上一壶,再加菜。

    转眼面前桌上就摆满了大半。

    谢远琮亲自拿了杯一一给她盛,知纪初苓酒量浅,专倒了酒性极低的那几壶给她,而将稍烈一些的都挑出了往自己面前放。

    纪初苓对此倒没意见,她又不是真想饮酒,只是好奇居多,况且酒性低的尚有那么多壶,就已够她尝的了。

    谢远琮随手挑了壶兀自饮着,笑盈盈看着纪初苓摆弄着面前的杯杯盏盏。

    见她喝到不喜的就蹙起秀眉,尝到满意的就目显陶醉,时而檀口启合碎语嘟囔。在他面前喜乐怒忧俱不掩饰,袒露着最真性情,令他尤为珍惜满足。

    纪初苓挨个试了一圈,除了惯常那些,还尝了什么浅浅灼人,望春眠之类的,名字取得倒好,但她尝着古怪不怎么喜欢。

    倒是这间酒楼的桂花酿甚合她心意,清甜甘冽,复韵悠长。纪初苓饮了一杯还想再喝,就自己去寻那酒壶倒。

    一杯倒满一口饮下,却发现桂花酿只甜,这杯酒却甜中浅带了酸,显然她是给拿错了。

    不过这酒顺喉而入,纪初苓顿时眼眸一亮,竟比之桂花酿更甚一筹。

    她忍不住一口气连饮了几杯,壶身骤轻,纪初苓却连醉意蓦然上头都不知。

    还是谢远琮一个回神才先发现的。

    纪初苓双颊嫣红,饱额沁出密密细汗,眼神迷离,一个瞟视过来含娇带怯,娇身更是软弱无骨地斜支在桌上。谢远琮刚搁下酒盏,抬头一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一个咯噔,顿感不好。

    他急起身过去,手才刚扶上香肩,纪初苓身子无力一软,顺势就一个倾倒倚靠进了他怀里。谢远琮一手抱着人,一手取下她手中的杯盏闻了闻,又去看她面前的那壶。

    青梅烧?

    他拿起尝了尝,发现这酒酸甜极易入口,不觉特别,却是后劲十足。谢远琮没想这家的青梅酒竟酿得如此之烈,起初闻之不察便过了,却成了条漏网之鱼。

    而且一晃,都被纪初苓喝得快见底了。

    烈酒下喉,纪初苓只觉腹中灼灼如火,脑袋昏沉火热,竟烧得她有些开始难受了。

    她软香酥骨的双臂就水蛇般缠到了谢远琮脖子上,气息喘喘,水眸氤氲。谢远琮见她撑着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便忙将壶盏丢去一旁去扶她腰身。

    可纪初苓才站起腿便一软,脚在椅腿上了个绊,紧搂着谢远琮整个人都扑了下去。

    谢远琮衣角还被她无意踩中,进退不得,见人整个要摔过来,怕她伤着,只好卸了力去接住她。只听砰得一声,椅摔桌斜,谢远琮也已被纪初苓整个扑倒在地。

    因有谢远琮接着,纪初苓摔在他身上也不觉疼,她顺势跨坐在谢远琮的身上,时醉时醒。

    “谢远琮?”她眯了眼,双手按在他胸膛上凑近了去瞧他,像是才认出人来一样嘟囔。

    “你怎么坐地上啊,地上凉,你快起来啊。”纪初苓颦眉道。

    她如此压着他,要他如何起来?姑娘醉成这样,烫得如同火炉一般,跟猫似得蜷在他身上娇娇哼哼。

    他知纪初苓酒量不好,但如此醉态还是头回见。他又担忧,又苦恼着如何让她先起来,却见她醉态迷离的已经开始吃吃的笑了。

    笑着笑着,又猝不及防地开始哭。

    “谢远琮,我头疼,我难受……”

    谢远琮无措又无奈,他也头疼……

    正此时,二新端了几壶酒来叩门,叩门作过招呼后便想推门而入。

    苓苓这副似嗔还魅,又哭又笑的模样怎能让他人见到。谢远琮立即冷声道:“不准进来。酒也不必送进来了。”

    二一愣,有些胡涂,但客人如此了只好应是。转头走远两步却又觉得好似不对,便又蹑手蹑脚回去了。

    贴门听了几声,他隐约听见里头是那姑娘在哭,咽咽呜呜的那种,跟被什么蒙住了似的,显然不对。他刹时就生疑了,又回想方才那公子制止他进去时的语气,顿时脸色一变,心道不好,忙跑下去找掌柜的了。

    纪初苓哭也就罢了,还咬着嘴憋着哭,醉了还生怕自己丢人怎地?

    谢远琮哄不起来人,索性扶住她腰身一撑,想先坐起,哪想纪初苓手脚并用突然缠来整个挂在他身上,笑了会又哭哭啼啼地指摘:“谢远琮,你坏你混蛋……”

    谢远琮当她是醉后吐露,好奇问:“我怎么坏了?”

    是啊,怎么不好了呢。纪初苓仔细想,想得头疼想不出,你你你了半天,道:“你偷吃我东西,你不让我喝酒。”

    这都什么话呢,谢远琮哭笑不得。

    这时却听雅间门突然被敲响了。

    二在外头紧张地看着掌柜的,用眼神问他该怎么办,掌柜的正正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刚到时也附门听了,里头确实是那种动静没错。

    能做到掌柜,他也不是吃素的。这种事情他也不是头一回应付,绝不可因放任而败了酒楼名声。

    他清清嗓子大声道:“客官!里头的客官,还请住手,我们这可是正经的酒楼。”

    完,见里头没反应,就又补了一句:“再不住手放人,我们可要报官了!”

    作者有话要:

    琮琮:让我们为爱跳一曲鼓掌舞吧!

    苓苓:滚……

    望京·朝阳区众正在报案

    ^^掐指一算,下章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