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让他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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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一正疑惑着,慕仲谦的司机在这里干什么时,陈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你好,这是慕总让我转交给你的。”陈递给他一个手提包。

    “慕仲谦呢?”向一左右张望,什么都没看到。

    “慕总昨晚自己开车回西城去了,让我留下来把这些东西亲自交给你。”陈道。

    “呃……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啊?”

    “没多久。”陈的眼神有些闪躲,他能慕仲谦让他六点就来守着么?

    “对了,慕总吩咐让我给你买了早餐。”他着递给向一一个塑料袋,向一看了看,包子,豆浆,鸡蛋。

    “谢谢你了啊。”向一有点不好意思。

    “不客气,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啊,我还得赶班车回西城去呢,多少年没坐过短途班车了……”陈幽怨的离开了。

    提着早餐,向一重新回了房间,准备吃完早餐去再次拜访周家。

    可他不由自主想起,昨晚他离开慕仲谦的公寓时已经凌一点了,他三点走,大半夜的开车,还没有睡觉休息,多危险啊。

    可偏偏这个男人,也不个电话报个平安……

    自己为什么担心他……

    回到房间,向一一边吃着热乎乎的早餐,一边开那个手提包,翻了翻,里面是昨天晚上医院给他开的药,他离开慕仲谦的公寓时一样都没拿。

    包里还有一套衣服,黑色纯棉短袖和一条牛仔裤。

    向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衣服,残留着昨晚被袭击时的痕迹,又脏又破,确实不能再穿了。

    明明想离开他,可是偏偏什么都得依靠他。

    叹了口气,向一换好衣服后离开了。

    再次敲响周家院门的时候,向一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这次,开门的是周兴,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来之前已经通了电话,周兴知道向一是来干什么的,脸上挂着一副不欢迎的表情。

    “有什么就在院子里吧。”周兴甚至不愿意把向一请到屋子里坐会,他自己自顾自坐在了院子里的柳树下,开始往自己的旱烟里填充烟草。

    向一拿过一张椅子,坐在了他对面,简单明了讲明了不还钱的利害关系,“对方已经同意减免所有利息了,剩下的本金,可以分期还款……”

    然而,向一的话还没有完,就被周兴断了。

    “没钱。”周兴了个哈欠,露出一口大黄牙,“要起诉还是要报警抓我什么的,都无所谓,我就这把烂骨头了,除了三个不争气的儿女外,一无所有,你看这院子里什么值钱就把什么拿走,其他的一律免谈。”

    向一知道,自己碰上难啃的硬骨头了,“周叔,你儿子周洋明年就要高考了,假如你被执行为失信人员的话,以后对周洋上学找工作可能会有影响。”他尽量坚守自己的职业道德,把该讲的耐心讲清楚。

    “我半截入土的人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一句话,没钱。”

    这时,周洋光着膀子懒洋洋的从北屋里走了出来,看见向一后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一副凶狠的表情。

    “你还敢来?我看你活的不耐烦了吧。”周洋脾气火爆,着已经从院子里抄起了一根棍子。

    向一动也没动一下,冷笑着问道,“周洋,你肩膀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周洋愣了一下,“老子肩膀怎么回事关你屁事,你赶紧滚。”他叫嚣着拿棍子指着向一,却被周兴拦了下来。

    周兴摊了摊手,“我儿子就这脾气,你也看到了,我们条件就这样,没钱还不起,我们父子也不欢迎你,你走吧。”

    向一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看着周兴,“周叔,周这脾气这么火爆,迟早会给他惹事。”他慢条斯理的点火,“就像我昨晚遇到的那个伙子一样,冲动好惹事儿,骑着摩托车学什么飞车党抢劫滋事,我正算去报警呢……”

    “我什么时候抢劫你了!”周洋声音高了八度。

    “我也没是你啊。”向一笑笑,“难道是你么?我正好要找那人赔偿三千块医药费呢。”他看到周洋脸色变了,就连周兴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姓向的,你特么敢敲诈老子!”周洋大骂。

    “我有医院检查的一切票据,敲诈,从何起?”虽然向一夸张了些,但他面不改色,“我是来和你们谈事情的,如果要谈,就拿出点诚意来谈,要还是这样没法沟通的话,那我走了。”

    眼看向一起身走,周兴叫住了他。

    “你不会真的报警吧?”周兴拦住了向一,换了副笑脸,“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别急着走嘛,坐下来。”

    向一重新坐了下来,周洋被父亲瞪了一眼,乖乖站在他身后。

    “这……报警都是要讲求证据的,你可不能诬陷洋。”周兴试探的问道。

    “对,我昨晚根本都没出去,就在家看电视,我爸能作证。”周洋附和道。

    “哈,我也没是你啊,至于到底是谁为非作歹,那是需要警察去核实的事情,至于证据嘛,我还真有。”

    向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内存卡,放在面前的石桌上,“如果这个不够的话,我遭遇袭击的地方是鸿昌集团的建筑工地,我看了,工地四周都安装了监控,警察去调一下监控的话,就什么都明白了,就算戴着摩托车头盔也没用,现在的技术分析都很厉害的。”

    这个内存卡是慕仲谦车里行车记录仪上的,装在早上陈给他的那个包里,他原本以为用不着,没想到周家父子如此无赖。

    只见周洋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向先生,周洋太冲动了,你就看在他还是个学生的份上原谅他一回,大人不记人过,行不行?”

    周兴点头哈腰的样子,和一开始趾高气扬的态度判若两人,他也不想自己的儿子惹上官司。

    “学生?那也是已满十八岁的学生,他得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向一身上的伤还疼的厉害,他可不是什么老好人。

    “喂,姓向的,我根本没抢劫你,就是了你几下而已,我只是想吓唬你别再来我们家要钱了,根本不是抢劫……”周洋的态度软了下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李海委托我来,这是我的工作分内之事,就算他以前纠结混混骚扰你们,自己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现在只想要回自己的本金,没问题吧,你们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他也能体谅,所以让我来和你们协商分期还款,但显然你们不想协商,那么一切走法律程序吧。”

    “向先生,这不是就在商量嘛。”周兴急了,“但不管怎么,周洋他人是不对。可是,您就别报警了吧……医药费,咱们再商量……”

    “爸,你别信他的。”周洋插嘴,“他这种人,和那个姓李的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回去转告李海,想要钱,自己来我家要,是个男人就别当缩头乌龟,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给我姐讨个公道。”

    这番话,让向一一头雾水,搞了半天,这家是和李海有仇啊。

    “周叔,有什么事,你得清楚,我才好帮你啊。”

    周兴叹了口气,拉开了话匣子:

    原来,李海以前为霸一方,无法无天的时候,曾强暴了周兴的女儿周琴,那时候老实巴交的周兴不敢得罪李海,只能忍气吞声,那件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但现在李海也是条丧家之犬,他可不怕了,听他的意思,他不算还钱,而是把那钱当作对他女儿的赔偿。

    “那个畜生,强暴了我的女儿,导致琴现在都嫁不出去,他还有脸要钱?想要钱的话让他自己来要,这事你解决不了。”这是周兴跟他的最后一句话。

    从周家出来,向一就给李海了电话,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他没想到中间竟然还有这么档子事,早知道这样,他根本就不会应承这单业务,他憋着一肚子火。

    没多久,杨总电话来,让向一在宁远县等着,他亲自过来处理这个事情。

    向一闷闷不乐的回到了招待所,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盛夏的室内热的稍微动弹一下身上都是汗,廉价的招待所里连电风扇都没有,向一只能靠大开着的窗户偶尔吹进的凉风降温。

    做这份工作三年了,他谈不上喜欢,但也没有太反感,因为工作的原因,他见识了太多人性的丑恶面,借钱的人不考虑自己的还款能力,出借的人只看重高额利息,不上谁对谁错,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

    可是想到周琴的遭遇,向一觉得李海根本就是里那种旧社会里恶霸一样的存在,无耻至极。

    他躺在床上,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想到这份工作,想到最初,他觉得自己做这份工作,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应该从哪起呢,那时候他大学肄业,没有文凭很难找到工作,他在招聘网上无意中看到这个没什么门槛的公司,就抱着去试试的心态应聘,结果只是简单面试了一下就被招聘了,经过一早上的简单培训下午就上岗了。

    向一拿到的第一份催收名单里,就有他哥向东的名字。

    如果不是他自己知道了,恐怕他哥都不会告诉他其实自己已经负债累累了。

    那段时间,正好是向东酒驾撞人的时候,他卖了婚房,转手了大排档,还是凑不齐死者家属要的一百万,向东没法想象自己要是身陷囹圄后向一该怎么生活,他无奈只得借了网贷,凑够了钱赔给死者家属。

    借钱容易还钱难,向东没了经济来源,只得去工地搬砖,当向一在炎炎烈日下找到满头大汗的向东时,已经逾期好几个月了。

    直到那个时候,向一才了解他们兄弟面对的是怎样的境况,才知道他哥每月给他的生活费都是向东的血汗钱。

    就在向东出事的时候,他还跟向东要了五万块钱,他根本无法想象,向东是怎么一个人承受那么沉重的压力的,又是怎么在万难之中服自己借贷给他钱的……

    兄弟俩抱头痛哭一夜,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痛定思痛,两人决定一起努力工作还钱。

    可上百万,哪有那么容易……

    那是向一第一次求慕仲谦,但他没敢自己要借那么多钱,他怕数额太大慕仲谦不肯,他跟慕仲谦借了二十万,承诺一定会还他……

    但直到现在,那钱也没还给慕仲谦。

    从走出学校的那一刻,向一就背负着巨大的经济压力,直到去年底他们兄弟才把各种贷款还清,他才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无债一身轻。

    可偏偏,姨又生病住院,让他迫不得已和慕仲谦又纠缠在了一起。穷人,真是经不起生活的折腾啊。

    每每想起这些事情,向一都格外内疚,觉得自己对不起向东,在向东最困难的时候,他没有帮到向东,反而像个吸血鬼一样跟他哥要了不少钱……

    向一猛的坐了起来,这段回忆太痛苦了,他一直不愿意面对,不愿意去想。

    没错,他要把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深埋心底,牢牢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