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水晶只是垂在链子底部，有些轻微的晃动而已。

    但是随后，在他们四个人的注视之下，那种轻微的晃动变得愈发明显起来。凯西屏住呼吸，尽量让手不要颤抖，她不想对水晶造成任何影响。

    现在，水晶的晃动已经非常明显了。它指向了锅炉房，朝着学校前面的方向。

    “正东方向。”亚当低声。

    凯西的左手高高地举着水晶，顺着它摇摆的方向，沿着过道往外走。

    外面高悬着一轮满月，正在向他们背后的西方渐渐下沉。

    亚当平静地：“血月。”

    凯西想起黛安娜曾经告诉过她，巫师的计年方式不是按照不同的月份，而是根据月亮的形态。

    这个名字和现在的情况真是无比贴切。不过，她并没有回头看，而是关注着水晶的动静。

    一开始，他们从镇空旷的街道穿过，两边的商店都已经关门了。

    在新塞勒姆，午夜之后任何商店都不会再营业。后来，街道两边的商店逐渐稀少，出现了密集的居民楼。

    最后，他们踏上了另外一条道路。每走一步，这条路就愈发僻静，围绕他们的只有寂静的夜色。

    这里无人居住，但是月色却分外明亮，前方是随着他们的脚步而逐渐拉长的身影。空气很冷，凯西颤抖起来，但是依然紧紧地盯着水晶。

    她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盖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是亚当的夹克。

    她感激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目光立刻又转回到水晶上。似乎由于她的注意力不集中，水晶的力量也无法集中了。

    它摇摆的动作没有那么果断了，速度也慢了下来，开始胡乱地摆动。

    它的指示绝对不如黛安娜上次的橄榄石那么明确——不过话又回来，凯西又不是黛安娜。

    而且，她身后也没有完整的巫师团的支持。只听身后的亚当严厉地了一声：

    “尼克？”然后，又听见黛博拉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才不要。我一点儿也不冷。”现在，他们走上了一条泥土路，方向仍然是往东。突然，凯西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哦，天哪——是费伊家。我们现在是往费伊家走去，那个黑暗能量就是在那里被我们俩放跑的。我们会一路追踪下去，回到费伊的卧室……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股比这冰凉的夜风更加刺骨的寒意在她全身蔓延开来，她感到浑身麻木。

    如果是那股穿透费伊卧室天花板的黑暗能量杀了杰弗里。

    那么，凯西和费伊一样罪不可恕。她就是一个杀人犯。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心头响起：那就不要再追查了。控制水晶的人是你，只要往错误的方向稍稍扭动一下就行了。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她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颗泪珠状的水晶，任由它自行摆动。黑暗中，这颗水晶似乎闪烁着乳白色的光。

    她冷冷地对自己：如果要真相大白，那就真相大白吧！如果她是杀人犯，那她就应该被抓起来。不管它指引着他们去哪里，她都会跟着去。

    不过，它好像并没有带着他们往克罗黑文路走。他们的方向仍然是往东，而不是东北方向。突然，他们踏上了一条布满车辙印的、狭窄的路，这条路似乎很眼熟。

    她抬头往前面瞥了一眼，有一条链状栅栏。

    亚当轻声：“墓地……”

    “等等，柔黛博拉，“你们看见没有-那儿，看！”

    “看什么？墓地吗？”亚当问。

    “不是！看那个东西——又来了！就在前面的路上。”

    “我什么也没看见呀。”尼克。

    “你必须看见。看，它在动一-_……”

    “我看见了一个影子……”亚当，“也许是一只负鼠或者什么……?，「不，是个大的东西。」黛博拉坚持，“在那儿！难道你们没看见吗？”

    终于，凯西忍不住了，她抬起头来。一开始，她觉得眼前这条路似乎很黑，而且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但是后来，她看见了——有个东西。

    她心想：是一个影子……不过是什么东西的影子呢？影子应该是在地面上的呀，但是这个东西不在路面上。它好像是高高站着的，而且还在动。

    尼克又简短地了一句：“我什么也没看见。”

    “那你就是瞎了……”黛博拉没好气地，“它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虽然披着亚当的夹克，凯西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确实像是一个人——

    不过，它好像随时都在变化，一会儿高，一会儿矮，一会儿宽，一会儿窄。有时候，竟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黛博拉：“它是在往墓地走。”

    “不——看！它往那间棚屋转过去了。”亚当，“尼克，快！”

    路边有一间废弃的棚屋，就算在月光的照耀下也能清楚地看见，这间屋已经破败不堪，摇摇欲坠了。那个黑影似乎往这间屋飞快地飘了过去，然后消失在后面的黑暗之中。

    亚当和尼克跑了过去。尼克一边跑，一边还气急败坏地：“我们简直是在追空气！”

    黛博拉镇定地站在原地，浑身紧绷，警觉地仔细查看着路边。

    凯西沮丧地看着那条链子，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已经分散了，水晶的摇摆也就变成了漫无目的的旋转。

    她拾起头，正要话一-却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它在那儿！”那个黑影又在屋旁边露了出来，正在快速移动，然后径直穿过了那排链状栅栏。

    黛博拉像一头鹿似的，立刻追了上去。而凯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跟着黛博拉追了过去。”

    “亚当！尼克！这边！她大叫起来：黛博拉跑到那排齐腰高的栅栏边，噌地一下跳了过去，那条背心裙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任何阻碍。

    就在下一秒，凯西也跑到了栅栏边。她犹豫了一下，踩着栅栏上的一个支点，把裙子撩开，一下就翻了过去。

    跳下来的时候，她的脚踝崴了一下。不过，她现在没时间担心自己的脚踝。黛博拉正在前面追赶。

    突然，黛博拉猛地刹住脚步，大叫起来：“我截住它了，我截住它了！”

    凯西看见那个东西不再往前飞，而是停在了黛博拉的面前。

    它正在左右不停地猛冲，似乎想要突破黛博拉的拦截，然后逃之夭夭。黛博拉也在猛冲，像一个篮球队的后卫那样阻挡着它的去路。

    当凯西跑到黛博拉身边的时候，她心想：我们一定是疯了。她不能把黛博拉一个人留在这里对付这个影子一样的东西——可是她们该怎么办？

    她喘着气问：“有没有咒语之类的东西能控制住它？黛博拉吃惊地瞥了她一眼，：“什么？”凯西明白了，原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就跟在她身后。

    “我们必须设法把它困住！有没有什么咒语_……”

    “趴下！”黛博拉大吼一声。

    凯西立刻扑到地上。那个影子突然膨胀了起来，体积变成了刚才的两倍。

    像一只发怒的猫一样朝她们猛扑过来，直接冲向她俩。凯西感觉到它从她的头上冲了过去，那个东西冷得像一块冰似的，而且比夜晚的天空还要黑暗。

    然后，它消失了。

    黛博拉和凯西坐起来，看着对方。

    亚当和尼克跑了过来。“你们没事吧？”亚当问。

    凯西颤抖着回答：“没事。梦尼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她们：“你们在干什么啊？”

    就连亚当也在问：“你是怎么从那个栅栏上过来的？梦；

    黛博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亚当：“我不是你。凯西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女孩也会翻墙的。”

    她和黛博拉站起来，互相拍了拍对方身上的土，然后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亚当明智地抛开了栅栏的话题，：“现在它不见了。不过，至少我们知道了它到底长什么样。”

    尼克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声音：“什么长什么样？”

    黛博拉不耐烦地：“你不会还是你没看见吧？它明明就在那儿，朝凯西和我扑过来了。”

    “我是看见了一个东西——不过，你们凭什么就觉得那个就是所谓的黑暗能量呢？”

    亚当：“我们一直在追踪它。

    尼克大声地反驳道：“我们怎么知道是在追踪什么？我们只知道这附近有个东西杀了洛夫乔伊，就这些。可能是那个「黑暗能量」干的——或者，就是某个平常的鬼魂干的。”

    “鬼魂？”凯西吓了一跳道。

    “当然了，如果你完全相信这世上有鬼。有些鬼魂就喜欢在发生谋杀案的地方出没。

    黛博拉迫不及待地：“没错，就像《比佛利等待的女人》里那样。那个女人一身黑色扮，一旦有人要死于非命了，她就会出现。

    ·或者，就像肯纳邦克那艘幽灵船上的——那个伊西多尔。如果你即将葬身大海，他就会现身，让你看见自己的棺材。”亚当带着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凯西被他们糊涂了。她一直认为他们追踪的就是黑暗能量-一但是，谁得清楚呢？

    她慢慢地：“它确实是到墓地来了。从逻辑上来，这里就是鬼魂的所在之地。可是，如果不是黑暗能量杀了杰弗里，那会是谁呢？谁那么想要置他于死地？”

    就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脑海中清晰地记得自己看见的那个场景：杰弗里站在两个女孩中间，一个女孩个子高挑，一头黑发，美得令人惊艳。另外一个身材矮，但四肢结实，一头深褐色的头发，一副挑衅的样子。

    她低声：“是费伊或者萨莉。今天晚上，她们两个人都很妒忌。不过——哦，你们看，就算她们俩发疯了，疯得想杀了他，她们也绝对不可能办得到！杰弗里可是个运动员。”

    黛博拉就事论事地：“一个女巫就能办到。费伊可以让他自己动手。”

    尼克冷冰冰地：“而萨莉在球队有很多朋友，这也就是她之所以能让自己被评为返校节皇后的原因。如果他们先把他勒死，然后再用绳子吊起来……”

    听着这些冷血的讨论，亚当显得有些心烦意乱：“这种法根本不足以令人信服。”

    “喂，一个受到冷落的女人可什么都干得出来，你明白吗？”尼克，“我又不是肯定就是她们俩干的，我的是有这种可能。”

    凯西从栅栏上跳下来的时候，把亚当披在她身上的夹克弄掉了。

    她着哆嗦：“好了，我们站在这里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也许我们可以再试着去追踪它——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的水晶不见了。

    她：“梅拉尼的水晶不见了。肯定是那个东西朝我们冲过来的时候，让我给弄丢了。这么，它应该就掉在这儿。应该没错。

    但是，地上没有。他们都弯腰去找，凯西甚至还用手指仔细地梳理了一遍地上稀疏枯萎的草丛。不过谁也没有找到那颗水晶。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不幸的事情比起来，这不过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这件事却差点把凯西惹哭了。

    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这颗水晶已经在梅拉尼的家族里传了好几代了。”

    亚当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温柔地对她：“梅拉尼会理解的。”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显得心翼翼，就好像敏感地觉得他们面前的是两个目击证人。

    “不过，确实如此，我们没必要傻傻地站在这里……”他对另外两个人，“我们还是回学校去吧。不定，他们已经在那里找到了关于杰弗里被杀的线索。”

    凯西身上那条银白色裙子沾满了泥土，走路时，那双灰姑娘的水晶鞋磨得她的脚生疼。

    她不由自主地望着那轮高挂在新塞勒姆天空上的血月，心想：它简直就像死亡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