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产生于分割世界，决定下于惊魂游乐园之后，并且在随后去见古一法师时进行了尝试。

    而这并非源深第一次进行。

    在过往岁月的某些时间，穿越者曾背着［尤恩］进行了分割感情与理智的「再构建」。

    对自己想要活下去——为此不择手段——的恐惧如影随形，为此感到痛苦的穿越者不止一次苛责地对待自己。

    「再构建」原本是源深为了对付【塔塔尔】而衍生出的手段，其中的故事——也就是【塔塔尔童话】——就像奈亚之前的那样，源深曾经亲身经历了那些故事、并出了完美的True Ending。

    在与［尤恩］同行的时候，源深已经压制住了【塔塔尔】，并未在对方面前展示太多，唯一的坦白也只是穿越者无法忍受、并决定彻底抹除那些散落在大陆上的【塔塔尔】书籍，向挚友寻求了帮助。

    这也让【塔塔尔残页】的出现在起初并未引起源深的怀疑。

    在知道［尤恩］便是奈亚拉托提普之初，源深懒得去反复琢磨过去与对方相处的每个时间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但意识到对方想扰乱自己的决心时，便也振作起精神沉下心把自己能有的底牌都摆出来整理了一番。

    目前他只有一具投影，与沉睡的本体联系最为密切，也因此在上面动些只有自己知道的手脚才更加方便。

    「再构建」——以绝对的理智塑造另一个自己，感情被压制到最低，欺骗性的表演，本体意识居于一切之上，反复斟酌出最合适的反应。

    而这样的手段，在他现在离升格为神只差一步的情况下再度行使——能够蒙骗过邪神的结果，只有一个原因。

    【人类就是这样，感情复杂，难以言喻，分的清清楚楚不是AI就是有病。】

    简单的，源深把自己脑子搞出问题了。

    “压根没到「从头到尾」的地步。”他冷淡地重申一遍，“我作为受害者都没有呜呜咽咽地痛哭出声，你怎么敢这样？真是厚颜无耻。”

    虽然他其实很清楚只要自己承认［尤恩］是祂，能扮演出任何形象的千面之神就不会改变这场游戏里的行事风格。……某种意义上，相当遵守自己的设定。

    了好几次没用的抱怨，源深连烦都烦不起来了。作为人类的自己都能在被欺骗至今的情况下保持理智和适度的距离，不可名状的邪神想必是更加冷漠，却总是用那种亲昵的友人态度来相处，这实在是……啧。

    不过这也不影响他像模像样地抱怨——就像刚才抱怨对方不按套路出牌。

    奈亚拉托提普“哦豁”了一声，道：“你看上去对这种方式乐在其中，真的很难过么？”

    “不用再确认了。”源深，心平气和，懒得再演，“心照不宣的事实，为何要反复发问？就算借此扰乱我的头脑，也是无聊的手段。”

    “我只是想让你难受、让你不高兴。”奈亚拉托提普，“可惜现在不行了。不过有另一件事让我很是高兴——”

    祂微笑起来。

    “你快要踏出最后一步了。源深。”

    否则也不会“放弃”投影，精神跨进了世界间的裂缝。

    “你会抹消自己的存在吗？”祂戏谑地问道。

    源深：“……”

    啧。

    没能立刻给出回答，他就知道自己输了一局。

    不过他自己又确实有点不解。

    ——为什么自己会沉默呢？

    抛去感情，以绝对理智得出的是“沉默”；也就是，之前那般笃定地发出宣言，是因为感情的驱使。

    他琢磨了一下，发觉即使「再构建」了无数次，也很难在现在得出根本原因。

    ……算了。

    穿越者冷静地把这个问题从脑海中删除，转而给出回应。

    “你高兴就好。”他温吞地，敷衍的意味十足，“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点担心你会逃跑。”对方，“不过你还能为杰森给出提醒，想来是没有这个想法的。”

    “感谢你对我的关注。”源深不带感情地，“希望下一关你不会再添进去奇怪的设定了。”

    “别这样。”黑肤青年又一次弯起了眼睛，“亲爱的源深，你觉得荆棘鸟离开了巨龙吗？”

    “你认为巨龙会去和恶魔敌对吗？”

    “我理解不了这两个问题的隐藏含义。”穿越者如是，“也无法理解你。”

    他永远也不会出自己曾有过“如果能够理解奈亚拉托提普就好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理解比了解可深刻多了。

    “那还真是遗憾。”邪神，“要知道，这是不公平的关系。”

    “……我会回去的。”源深，转移话题，“所以你能走了吗？”

    “当然，只是来确认一下。”人类外表的邪神又笑了，“安心睡吧，醒来就是新世界了。”

    源深沉默地目送祂离开。

    ……新世界。

    嘁。

    ——————

    杰森了个喷嚏。

    “杰克，你是受凉了么？”荆棘鸟体贴又担心地问道，“果然让你一天内走那么多路不太好，好好休息，晚上就不走了吧。”

    “……”杰森胡乱地点了点头，总觉得是被念叨了……突然就背上一寒。

    荆棘鸟带着他走入黑森林后，他们穿过曲折的林间道，望不见天日的晦暗光线下，那座倚在两棵大树间的木屋非常有恐怖片的氛围。

    这是护林员的屋，对方非常热情地欢迎了一人一鸟两个不速之客，允许他们稍作停留。

    杰森还没来得及和那个眉毛胡子乱糟糟的男人话，荆棘鸟就上去交道了——那时候他真觉得有种长辈带着孩出来春游的既视感。

    源可以信任荆棘鸟，但不能为它献上一切。他坐在木凳上思索着进入游戏后的林林总总，有些挫败地揉了揉头发。

    信息量不足，源深的提醒让事情变得更加充满谜团了。

    荆棘鸟没有对杰森的疑问给出回答，不涉及到“彼此坦诚”这个问题，这只飞鸟便是最优秀的同伴。

    “你不落下吗？”他看着身处这个与大自然相比格外狭的空间里，依旧飞翔着的荆棘鸟，忍不住问出了口，“去寻找巨龙是漫长的路途。”

    “不行。一旦落地，我就再也飞不起来了。”荆棘鸟，它扑扇着翅膀，声音里充满一种悍不畏前路坎坷的朝气和自信，“沿途的风景十分美丽，最好的友人也让我满心欢喜，但我不能停下。”

    “你是十分有想法的鸟儿。”杰森，荆棘鸟的传他也知道，并大致与外面的超英们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让巨龙与恶魔见面。”漂亮的鸟儿，孩童般的嗓音变得有些沮丧，“巨龙应该、必须败恶魔。”

    杰森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最开始的电子音旁白。

    【“此刻，我即为规则，唯一能迫使我退缩的只有已成为传的生物。”】

    这是恶魔对［杰克］的话。

    而［杰克］也出发去寻找了尘世中最后一头巨龙。

    并不像反派得意忘形的炫耀，恶魔是故意出消息，引导［杰克］去寻找巨龙的。

    为什么？

    是想将隐居的死敌引诱出来斩草除根，还是……

    想被败？

    “为什么要这样？”他轻声问。

    “没有为什么。”荆棘鸟，毫不犹豫，如同叙真理，“恶魔太危险了，巨龙战胜它是必要的、对任何人都好的结局。”

    “……”杰森沉默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冒出来一个想法，并进行了试探，“——巨龙和恶魔，在过去是挚友吗？”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