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是顾知栀和沈暖洗碗。

    沈暖一边将碗放进橱柜里，一边对顾知栀偏着头道：“那你对林彻哥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实话，什么想法，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当时一股脑抽抽了离他而去，却没有因为分离而淡忘，反而日思夜想。

    顾知栀将水龙头拧上，看着水槽里缓缓流动的漩涡出了神。

    她有些茫然，现在很想继续和林叔叔还有林彻像家人一样，互相关心，互相扶持，然后，永远在一起。

    是不是有点自私。

    夜晚，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耳边还是沈暖的疑问：你对林彻哥什么想法？

    辗转反侧，合上眼又睁开，一幕幕画面清晰无比。

    她不禁想起，当时发生的种种。

    在自己很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去世了，然后就被爸爸的好朋友，也就是林叔叔接到了林家。

    那时候她还在读幼儿园。

    然后呢，林叔叔把她当亲女儿疼爱，林彻也是对她万千宠爱，一开始她只把他当哥哥，后来慢慢长大，二人的关系发生了奇妙改变。

    他们不光荣地早恋了。

    每天腻腻呼呼，在学校也引起了不少轰动。那时所谓的“谈恋爱”，带着懵懂和不理智。她的自卑，林彻的骄傲，足以让她感心里到那盏天平日渐倾斜，于甘甜蜜意中诚惶诚恐。

    林彻的喜欢大多带着强势霸道，正当她为此心思凌乱之时，他的一个同学突然找上了她。

    那是个漂亮的女生，她穿着美丽的裙子，高冷又美艳：“你以为，林彻对你那么好是因为什么？”

    “她只把你当成妹妹。”

    “你和他的关系本来就很荒谬。”

    “你要是和他这样下去，以后他醒悟过来，你们连表面的哥哥妹妹都做不了，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那番话如针扎般刺进了顾知栀心里。

    她恍惚间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寄人篱下生活了十几年，还要奢求什么？

    正逢她的外婆病重，她对亲人逝去的恐惧感前所未有的加重了，害怕外婆离开，害怕被林彻和林叔叔一家嫌弃。

    于是告诉林叔叔：“我想先回去照顾我的外婆。”

    对林彻：“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我先离开一段时间，还是暂时不要联系了。”

    当时林彻怎么声嘶力竭地挽留她，甚至是求她，只听得她留下一句：“我想和你当一辈子的家人，可是，不能在一起。”

    “早恋是不对的。”她一本正经。

    然后逃匿般回了自己的老家，去念初三，去照顾外婆。

    把林彻的联系方式删的干干净净。

    她承认喜欢，可又不敢喜欢。

    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和林彻他们无忧无虑地当一家人吗？

    可是现在，他们二人的关系尴尬无比，家不成家，那她回来的意义，或者，当时决绝离开的意义是什么？

    顾知栀的脑里就跟搅了团浆糊一样，越想越乱，越乱却越清醒。

    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眼眶下一圈黑黑的，像只大熊猫。

    “啊哟，栀的眼睛怎么了？”沈奶奶关切地问道。

    沈暖也凑过来，对着她左右量。

    “没睡好。”她低低地了声，然后心照不宣地和沈暖对视一眼。

    沈暖默默地叹了口气。

    只怕是这人一晚上都在想和林彻相关的事。

    于是用凉水在她脸上滋了滋，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过马路要看路，不要慌，注意安全。

    顾知栀一路神游，等她回过神来，已经飘忽到了校门口。

    起来得比较晚，到学校时已经快要迟到了，于是撒丫子一路跑起来。

    千万不能迟到啊。

    校门外，几个男生慢悠悠地走着，哪怕知道铃声快要响起，也依旧不紧不慢，仿佛没有校规这个东西。

    洪川自顾自地走着，只见前面一抹倩影快速奔跑。

    于是激动地拉着周维的袖子：“你看你看，仙女。”

    林彻本来在看手机，但当他听到仙女这三个字时，不紧不慢地抬起头，顺着洪川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少女埋着头一路狂奔，像是铃声就要鞭她的脚脖子。

    他微微皱眉，将手机不露声色地放进校服口袋里，修长的手指在脑边按了按，仿佛有些头疼。

    洪川本来想拉着周维上前去，看能不能要个仙女的联系方式。

    余光中却见到一个身影，迅速地窜出去，走到女生面前。

    只见到自家老大迈着一双长腿到人家妹子奔跑的路线上，直愣愣站着，当女生快要撞上来时，毫不留情地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拦住。

    不会吧，老大又碰瓷？

    上一次他严重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下来了和周维吐槽的时候，周维也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自己：“你觉得是老大碰瓷人家可能呢，还是太阳西边出来更可能呢？”

    他想了想，两个都不太可能，但比较起来，他宁愿相信太阳西边出来。

    现在，差不多的场景，他和周维都惊呆了。

    嘴巴长得贼大，他激动地拍着周维的袖子，仿佛在：看吧看吧，我什么。

    周维也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天哪这是真的吗？

    顾知栀正埋着头跑，手表上的时间不停转动，她一刻也不敢松懈，从公交站一路跑来都出了一头汗。

    还没踏进校门，就被人拦下了。

    这次没有撞个满怀，而是被人捏住了肩膀。

    她有些吃痛地抬起头，少年冷漠疏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紧抿的唇，光洁俊逸的下巴与脖子形成一道凌厉清晰的弧度，无一不像从漫画中走出。

    他见顾知栀抬起头，不客气地黑着脸道：“你走路不看路的？”

    又是这句话。

    顾知栀怎么也想不通，这是第三次了，为什么每次都要撞上他？

    洪川和周维在二人后面，嫌弃地对视着，眼神无声地交流。

    -呵呵，彻哥碰瓷人家，还人家走路不看路。

    -就是，老大的嘴，骗人的鬼。

    顾知栀当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个缘由，于是依然乖巧地，温顺地，冲林彻点了点头：“对不起。”

    林彻冷哼一声，没有话。

    就见到后面跟着自己的两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

    “仙女，又见面了啊，你真好看。”

    洪川依旧对顾知栀充满热情，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笑着，脸上的肉都快拧成一团。

    听到这里，林彻冷嗤一声，一双凌厉的眼在她身上扫视一番，不紧不慢来了句：“好看？你瞎啊？”

    顾知栀本来还在想，自己要迟到了来不及了，听到林彻的一番话，瞬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我不好看吗？

    是谁当年一遍又一遍捧着自己的脸，栀栀你真好看，栀栀我好喜欢你。

    啊呸！

    顾知栀狠狠地剜了一眼林彻，少年则是似笑非笑，一双眸子像是在笑着，但没有一丝温度。

    好吧，都情人眼里出西施，林彻现在都觉得我丑了。

    想到这里，顾知栀涌上一阵酸楚。

    眼里一暗，也不和他争辩。

    而是将头埋了下来，看向别处：“我要迟到了，先走了。”

    她的反应却让林彻一慌。

    生气了还是难过了？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逗逗她。

    走这个字对他来太过沉重，他害怕再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字一星半点。

    见到少女没精采的背影，林彻没忍住，朝她跟了上去。

    “喂。”

    女孩没理他，耷拉着脑袋自顾自地走着。

    “顾知栀。”他皱着眉，拉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

    大概是许久不曾喊过她的名字，在他出声的瞬间，两人都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