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只要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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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虞黛楚抓瞎时,苏鹤川的声音便忽地在她耳畔响起,“周芳瑜是极乐天宫的真传弟子,在沧流界的名气很大,你可以装作不认识她,但绝不能装作没听过她。”

    即使不是极乐天宫的弟子,苏鹤川对于周芳瑜这个名字也有印象,倘若虞黛楚因为一无所知,而作出从未听过这个人样子,那么便一定会被看出破绽。他只恨传音时,不能把速度调到最快,以至于一句话只能压缩到最简短,没办法体现出这一环的重要性。

    苏鹤川面上还带着笑意,朝周芳瑜瞥了一眼,又饶有深意地望了褚晗日一眼,后者脸上的笑容还带着点得意,虽猝不及防遇到苏鹤川,让后者的击杀计划泡汤,然而自己身旁的帮手能将苏鹤川的帮手稳稳压上一筹,也是不错的事情。

    ——毕竟,他想做血海第一真传,这才一心想着要杀苏鹤川,其实两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能跳过杀人这个步骤直接稳压苏鹤川一头,也没什么不好。

    苏鹤川与褚晗日之间的嫌隙已久,对这老对手的心思再了解不过,此时不过一哂。他根本没有开口,除却传音之外,便等着虞黛楚话。

    这倒不是苏鹤川想推脱、把压力都推给虞黛楚承担,而是他把虞黛楚成是极乐天宫的真传弟子,两人相处的模式就算稍有强弱势、终究是平等的,方才一直都是由他话,现在人家极乐天宫弟子之间对话,他总不能也一手包办,那样难免要引人生疑。

    这一关,只能虞黛楚来过。

    苏鹤川神色分毫未变,看不出对这局势有什么焦虑,似乎老神在在,对面前的事情不以为意,只等着虞黛楚开口一句实话,就能让面前的几人都算盘落空。

    但他的注意力,始终落在虞黛楚身上。

    虞黛楚沉默了一会儿片刻,缓缓道,“原来是周师姐。”

    眼前这个女修的气息,看起来是很晦涩浑厚,可见修为是比虞黛楚要高的,不过高得也有限,多半就是金丹后期的境界,绝对还没有到金丹大圆满,也就意味着元婴的门槛边都摸不着。

    没有凝婴,对于虞黛楚来便还都不算什么不可对抗的敌人,

    至多是有些棘手。

    她漫不经心地听着苏鹤川的传音,判断得出后者对于极乐天宫的了解其实也不是很多——也许是因为苏鹤川对此并不关心,但虞黛楚觉得这个可能很,苏鹤川一看就是多虑多谋的人,对于整个世界必然要细细了解一番才会甘心。

    那么,只可能是因为极乐天宫对于自身情况非常谨慎,以至于整个沧流界对他们的了解都不深。

    “极乐天宫一共有四座分殿、一座主殿,主殿是宫主所在,在极乐天宫有超然的地位,不过,近两百年以来,现任天宫宫主萧沉鱼不爱理事,已闭关修练很久了。那四座分殿分别是流火殿、青丘殿、揽月殿和玄黄殿。其中,流火殿与青丘殿最为强势,萧沉鱼不问俗务,极乐天宫的大事务便多半由这两座分殿殿主掌握,而行走在外的极乐天宫弟子中,也多以这两座分殿为主。”

    苏鹤川的话还没有尽:面前的人是流火殿的,所以,你可以选择揽月殿或是玄黄殿。

    虞黛楚缓缓道,“周师姐不认得我,想来也不奇怪——我们分殿的金龙,确乎长远不见神踪了。”

    周芳瑜本是凝视着虞黛楚,对后者的来历隐约有些怀疑的:倒也不是虞黛楚看上去不像是极乐天宫的弟子,如果只看气度和修为气息,虞黛楚是一点毛病也没有,别是极乐天宫弟子了,就算虞黛楚是哪座分殿的唯一传人、下任殿主,周芳瑜也是信的。

    然而,就是因为虞黛楚看上去气度斐然、太没毛病了,周芳瑜才因此感到怀疑──如果极乐天宫当真有这么一个出众的弟子,没道理她不知道啊?

    同样是魔门圣地,极乐天宫弟子间的竞争、环境的残酷绝不比血海来得少,周芳瑜作为流火殿的大师姐,倘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道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连隔壁分殿有什么出色弟子都不知道,那她的坟头草早就比人还高了。

    故而,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又出色又没见过的同门,周芳瑜第一反应自然便是怀疑──起虞黛楚是极乐天宫弟子的人,可是苏鹤川,而非虞黛楚本人,这其中可是有本质区别。不听虞黛楚亲口一句、经过因果镜,周芳瑜绝不相信。

    然

    而,此时虞黛楚一开口,虽然仍然没有亲口承认自己是极乐天宫弟子,却出了“金龙”二字,倒把周芳瑜的疑心解去了七分。

    极乐天宫有护道灵神的存在,这是沧流界许多修士都知道的事情,也是极乐天宫对外的巨大震慑。然而,外人只知道极乐天宫有两尊护道灵神,一为毕方,一为九尾,却不知道极乐天宫其实共有四尊护道灵神,不过因为天宫气运不足,这才将其中两尊过于沉寂。

    而就算是在极乐天宫内,弟子们知道共有四尊灵神,却也少有人知道究竟是哪四尊,那沉寂的两尊,究竟是什么化身。这对于极乐天宫来,其实不是什么重要机密,然而很少有人提及,也就不可能刻意向外流传,现在知道的,多半是天宫中的分殿殿主、长老,还有就是周芳瑜这样地位颇高的真传弟子。

    虞黛楚一开口,直接点出金龙,话里还隐约夹枪带棒,没有一点好声气,周芳瑜立时便去了七分疑心。她也不去接虞黛楚话里的刀子,只作没事人一般,朝虞黛楚笑道,“原来是玄黄殿的师妹,我实在孤陋寡闻,竟不认得虞师妹这样的后起之秀,不知师妹究竟是哪一年入的本宗?”

    周芳瑜虽已去了七分疑心,终究还是要再试探一番。

    虞黛楚在等苏鹤川场外提示,周芳瑜到底多大了,从而编一个合适的时间线。

    但她等了片刻,只等来苏鹤川一句空话,“周芳瑜四十年前成名时,已是金丹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年纪。”

    虞黛楚忍住挑眉的冲动。

    “魔门竞争残酷远非擎崖界能及,修士往往半途陨落,一路上能见证的多半都死了,过往也就淹没于时间,也就没什么人能在周芳瑜成名后流传确切的信息。况且,魔门修士对自己的来历,往往无比谨慎,并不会像擎崖界那般,几岁筑基几岁结丹全天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也知道,魔门是有因果的。倘若这修士凝婴后结了仇,之前的消息已经散布开,被对手寻到机会、拨动因果怎么办?”

    苏鹤川也很无奈,他当然有心为虞黛楚提供线索,奈何魔门竞争激烈,修士也无比谨慎,对方还是个圣地真传弟子,即使是苏鹤川,没有花费大

    量心思、偶然遇见的情况下,也很难听到什么有用信息,为今便只能看虞黛楚的临场发挥了。

    他凝视着虞黛楚,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前帮她将这一关过去——他确乎不了解极乐天宫的许多情况,然而他却深谙许多话术。也许周芳瑜能一路走到极乐天宫分殿大师姐的为之,想必也是个非常谨慎、对话术无比熟悉了解的人,但苏鹤川对自己向来很有信心。

    他信自己,却很难相信别人。

    就好比此时他望着虞黛楚,神色好像无比平淡,心里想的却是,倘若虞黛楚妹能将周芳瑜敷衍过去,他究竟该怎么办。

    “几十年前的往事,周师姐这么寻根究底,究竟有什么意思?”虞黛楚满脸写着不耐烦,“那么,我也想问问周师姐,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入门、什么时候筑基、什么时候结丹的?流火殿确乎十分不凡,但周师姐若没有本事将我就此拿下,还是不要摆出下任殿主的谱来。”

    周芳瑜当然不可能和虞黛楚就此刀兵相见,这对她的好处远于要付出的代价,身侧是虎视眈眈的魔门修士,没有一个是善茬,倘若她与虞黛楚动手,且不论后者的实力究竟如何,眼看着苏鹤川是肯定要出面的,那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大家陷入混战,仗着人多势众,将虞黛楚二人逼得逃遁而走。

    然而,褚晗日也许能笑嘻嘻,把这事出去隐约胜过苏鹤川一筹,周芳瑜却又能得到些什么呢?倘若虞黛楚不是极乐天宫弟子,她也不过是多了个来历神秘的敌人,还把苏鹤川给得罪了,褚晗日也没那么大方,给出的报酬也不会有许诺击杀时那么多。

    更何况,倘若虞黛楚当真是玄黄殿的弟子,那周芳瑜无疑是将一个很有实力的同门给得罪了——在她们这种魔门圣地里,不得罪一个人也许也没法与那人保持友好和平共处,但得罪了一个人,是绝对要走到刀兵相见的。

    周芳瑜想坐稳流火殿大师姐的位置,就不可能是个还没将人底细探清楚便轻易树敌的人,她闻言微微一笑,见好就收,“我不过是见了同门师妹中竟有虞师妹这样出众的人物,心中欢喜罢了,师妹不喜欢,我就不问了——不过,师妹的芳名,总

    归是好与我的吧?”

    她话间,神色有些黯然,仿佛当真是想和虞黛楚你好我好,做个一见如故的好姐妹,而虞黛楚完全不领情一样。

    “极乐天宫有些弟子的作风就是这样。”苏鹤川的传音适时地在虞黛楚耳畔响起,“你也不必介意,这是极乐天宫恶心人的传统手段、看家套路了——你在沧流界待得久了,就会知道了,不止是极乐天宫,其实这沧流界五大宗门,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独属的看家恶心人手段。”

    总之一句话:认真你就输了。

    这样的认知,显然不仅是苏鹤川一个人懂,在场的所有人都不陌生,也许都被这样坑过,哪怕明明和周芳瑜是一道来的、暂时属于同伴,也难免露出“有被恶心到”的神色来。

    周芳瑜视若无睹,反倒勾起唇角,目光流转过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微微笑了起来。

    这样的作态,虞黛楚不是不会的。

    “我还以为,师姐当真是欣赏我。”她从善如流,露出落寞的神色来,淡淡的,却又恰到好处,“谁能想到,周师姐见了我这么久,甚至与我了这好些话,居然连我的名字身份都没有想起来——还什么心中欢喜,可见是我太傻太天真了。”

    ——难道她们见过??

    周芳瑜一噎,脑子里飞速回忆往事,试图从记忆深处扒拉处一个虞黛楚的样子,然而无论她如何回忆,却一个都对不上。

    “不过,虽然师姐并不看得上我这样蠢笨的同门,我却对师姐格外敬佩的。”虞黛楚话锋一转,对着周芳瑜似笑非笑,“妹刚刚择定新府,之前无缘与周师姐这样的贵人相见,今日碰巧遇上了,师姐总该给我一个面子,前来坐吧?”

    苏鹤川一怔。

    他万万没想大,虞黛楚不仅要把周芳瑜怼一顿,还要把周芳瑜请进云山灵府里做客!

    ——她是真把云山灵府当成自己家了吧?

    倘若是没有见到虞黛楚,这云山灵府对周芳瑜来,便只是兴起前来一探、纯粹玩票的郊游地点,然而虞黛楚这个大活人从里面一出来,云山灵府便忽然成了龙潭虎穴,危险程度大大不同了。

    “我是应褚道友的邀请来的,自然是要听他的意见。”周芳瑜笑了

    笑,主动退了一步。

    “倘若虞道友愿意,自然要上门叨扰。”褚晗日大笑道。

    无论是虞黛楚、苏鹤川,甚至于是周芳瑜,都愣了一下。

    对于谨慎无比的沧流界修士来,这实在不是一个足够审慎的决定。要知道,一个魔门修士的洞府,即使是刚刚落成,也有可能满是机关与阵法,对于贸然进入的外人来,杀机四伏。倘若主人想要取客人的性命,那可比平时容易得多。

    虽这洞府在褚晗日眼中是虞黛楚的,但其实和苏鹤川的洞府,也没有太大区别——毕竟,苏鹤川和虞黛楚的关系,一看就知道十分亲密,以至于互相之间能委以信任的地步,这对于魔门来,简直就是至交好友了。

    至交好友的仇敌进了自己的洞府,至交好友又在身旁,能忍住不动手的,能有几个?

    褚晗日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却偏偏还要答应,这究竟是图什么?难道闯一番生死陷阱,对于他来还是一番不容错过的经历吗?

    就在这莫名其妙、怀疑不解的量着,褚晗日又是哈哈一笑,“不过,不是今天。”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也是符合情理的反应,但无论是虞黛楚、苏鹤川,还是其他几个应褚晗日之邀前来助拳击杀苏鹤川的修士,都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众修士:就这?

    “虞道友不要误会。”褚晗日地耍了众人一番,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朝虞黛楚没脸没皮一般笑得十分爽朗,“我不是在推脱,只不过,今天是当真不合适,或者,我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他仿佛话里有话,虞黛楚瞥了苏鹤川一眼,发现后者没有什么反应,便挑了挑眉,“哦?褚道友究竟是想什么,不妨直言,我没空跟你在这猜哑谜。”

    褚晗日被她怼了,脸上仍然是笑眯眯,“虞道友,你方才对周芳瑜道友,你们都是同门,她却连你是谁、你的名字都记不得,其实我要,这是自然的。”

    他这话简直是骑脸输出,当着虞黛楚的面嘲讽她没本事被人记住。

    倘若虞黛楚当真是个有脾气有傲气的人,就绝不能容忍旁人起这句话。即使她当真不在乎,为了极乐天宫的名声,也

    不能任由一个血海弟子在她面前这么。

    前提是,虞黛楚真的是个极乐天宫没有姓名的女同学。

    ——她当然不是。

    虞黛楚似笑非笑,却没有当场发作,反而朝周芳瑜望了一眼,“周师姐,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脑子笨,实在有些听不懂?是不是在你看不起我啊?”

    褚晗日本来是想激她一激,看看虞黛楚的反应的,谁能想到这人居然这么会做阅读理解,那隐约的试探便当场消,赶在周芳瑜话前开口,“虞道友也不必去问周道友,我只我的愚见。”

    “虞道友确实可以逮着我和周道友怼,我们也确实不过你,不过,这只是因为我们不想和你计较。”褚晗日虽然还在笑着,脸上的神情却好似无比冷酷,“你该知道,一个人若是没有名字,只能是因为,她不配叫别人记住她的名字。”

    虞黛楚搁这儿听他一句句试图给她戳心窝,没有一句在点子上,内心无比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

    ——就这?

    褚晗日觑着她的面色,似乎仍然平静无波,一点也不见被戳中痛脚,又或是被当众冒犯的恼怒,神情平淡得好似的是个与她无关的人,不由暗暗纳罕,口上却没停,“总之,一个大名鼎鼎的修士倘若想单独开一洞府,那是顺理成章的,但一个不能让人记住名字的人想要开洞府,便是当面邀请人家来做客,对方也不愿意答应。”

    褚晗日坚持不懈试图戳虞黛楚的心窝子,虞黛楚只觉得他啰嗦吵闹,虽然她明知褚晗日接下来一定还藏着点别的话,却根本不想给他顺理成章讲下去的机会,“哦,是吗?既然褚道友不愿意做客,就不要来好了。”

    褚晗日一怔。

    “你早该和我讲清楚的。”虞黛楚神色无比平淡,平淡到刚才邀请褚晗日,好像只是迫于礼貌不得不这么做、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情愿,现在被拒绝了非常开心一样,“我当然不会强求道友来做客。”

    褚晗日噎住。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虞黛楚这么不知情识趣的人了,其实无论虞黛楚上什么,他接下来的话总归都是要讲的,大家之前斗而不破的关系也是暂时不会变的,为什么就不能让话题变得顺畅

    一点、互相之间留点体面呢?

    ——非得大家一起拼刺刀吗??

    虞黛楚望了苏鹤川一眼,“总而言之,道友倘若没有话,我就和苏道友一起回去了。”

    虞黛楚专治不人话。

    褚晗日在心里指责虞黛楚明明可以做个体面人、大家互相留点皮笑肉不笑的体面的时候,可没有给虞黛楚留一点体面,什么“没有性命”“不配”,倘若虞黛楚不是李鬼,只怕当场要给气个半死。

    虞黛楚:上啊,大家一起拼刺刀啊!

    无论虞黛楚怎么不给体面,褚晗日的话总归是要完的,他只当刚才的尴尬场面没有发生过,朝虞黛楚继续笑眯眯,“虞道友,你可知道,我这些话是为了什么?”

    虽然这次还是不太人话,但褚晗日可不敢真的让虞黛楚接了,不等后者开口,便率先自问自答:

    “我是想让道友知道,想在此处开洞府,可不是自己占山为王,大家就能算你作数的。”褚晗日轻轻摇摇头,“道友可知道,这附近,最近可有些不一般啊。”

    虞黛楚倒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个不一般。她朝苏鹤川望了一眼。

    “我在此闭关修行了一段时间,不太清楚附近发生了什么。”苏鹤川干咳了一声,传音而来。

    ——这刚结成的盟友怕不是个屑吧?

    虞黛楚简直要当场把苏鹤川给甩了,内心朝他狂翻了几个白眼,两只胳膊往身前一抱,好整以暇地望向褚晗日。

    他们眉来眼去,这次并没有遮遮掩掩,任谁见了,便都能知道他们是在传音对话,而虞黛楚做出这样的姿态,显然是苏鹤川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看来,这两人为了这云山灵府,花了不少时间和心力。

    思绪在褚晗日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终于朝虞黛楚揭开谜底,“虞道友可知,就在离你这云山灵府数百里之外,燕蛮真已择定灵地,结庐三年后,就要在此凝婴。他们大荒神殿的路数,想必你也不会陌生,一旦结丹,便是活人地狱、现世阿鼻,没有血流成河、赤地千里,那是绝不罢休的。”

    虞黛楚只知道魔门有五大宗门,然而除了极乐天宫与无垠血海这两大圣地之外的三家宗门,便几近于一无所知了。对于

    大荒神殿,更是只知道一个名字而已。

    不过,也不需要她独自抓瞎。

    “大荒神殿是这沧流界中,最没有底线的宗门。”苏鹤川终于发挥了科普百科应有的功能,“倘若其余四大宗门只是为了利益和晋升不择手段,大荒神殿便是真正的为了作恶而作恶。他们的一切行为,都直接建立在作恶之上。”

    光是描述,是难以形容大荒神殿与其他宗门的区别的。

    所以苏鹤川想了一想,便给虞黛楚举例,“便好比我们无垠血海弟子倘若想练功,如果不是非得要人命来填的话,便会选择妖兽,直到不得不用旁人的命了,这才杀人练功。然而大荒神殿则不同,他们就算是无需练功,也可能杀人为乐——这对于他们来,已不止是一种兴趣,而更是寻道的一种途径。唯有在作恶中,他们才能更快速地接近大荒神殿本源功法的无上妙境。”

    虞黛楚默默地听着,其实她觉得苏鹤川举的例子,简直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典范,以至于虽然无垠血海和其他几个宗门忽然有了大荒神殿垫底做衬托,在她心里也显不出一丝好来。

    虞黛楚日常深刻怀疑——魔门,就这?

    ——她会在道门和魔门中选择魔门??

    “至于燕蛮真,那就是大荒神殿这一辈中,最天才的那一个。”苏鹤川缓缓道,“类似于我在无垠血海的地位,但比我在无垠血海的地位更稳固唯一。”

    关于他自己在无垠血海的地位,苏鹤川总是得遮遮掩掩,好似什么都坦诚了,其实根本藏了太多的秘密,就好比这个不稳固唯一,究竟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褚晗日吗?

    虞黛楚在见了褚晗日之前,或许还会有这样的猜测,然而此时照面过交道,又觉得以褚晗日的性子,虽然也很老阴逼,到底还是比苏鹤川隐约差了一筹的,苏鹤川若是当真想在血海稳固唯一,拿出褚晗日对待他的态度认真筹谋,总归是能褚晗日除去的。

    以苏鹤川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因为褚晗日而出“我在血海地位不稳固唯一”这种话。

    那么,究竟是谁,让苏鹤川出这种话,而他又是为什么,始终忽略这个话题,不愿意让她知道呢?

    “

    总之,燕蛮真早已结丹,在这沧流界成名已久——比我、周芳瑜和褚晗日都要早上一两百年,他早就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没想到这就要凝婴了。”苏鹤川是当真不知道这个消息,他只是在云山灵府里闭关了一段时间,一出来,忽然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养妹,周围还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不由唏嘘,“倘若大荒神殿就是为了作恶而作恶,燕蛮真便一定是作恶中的翘楚。”

    “燕蛮真修习的功法,是大荒神殿的本源功法,凝婴时,必然要以无数生灵为祭,踩着鲜血与白骨,登上那无上仙阶。等他渡劫之后,便会赤地千里,满眼尽是黄土,没有一丝生气生机。”

    苏鹤川总结,“他绝不是会顾惜旁人的人,也不在乎得罪谁,大荒神殿能为他兜住强大的背景,而他自己的实力也能兜住一切敌人。总之,他倘若你我留在这里,他也会一样晋升,不定还会高兴自己有两个强力祭品。”

    虞黛楚认认真真听完了,总结:

    她不过,没法保住苏鹤川的洞府,扰了。

    苏鹤川当然知道这种意外一发生,他和虞黛楚脆弱的纽带便要就此斩断,虞黛楚肯定想也不想就让他自己头痛去。然而这云山灵府,他已经布置了很久,现在要他弃置,就算对方是即将凝婴的燕蛮真,他也不甘心。

    苏鹤川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会遇到这种事,确乎是意料之外,你若是不愿意出手,我也不拦着你走。”苏鹤川一边传音一边叹息,“只是,我已经对着褚晗日起你是极乐天宫弟子,你也在周芳瑜面前过了这关,实在是不容易。”

    极乐天宫四个分殿中,确乎是以流火殿和青丘殿最为强势,然而揽月殿与玄黄殿,倒也没有弱势到别的殿可以直接拿起全部弟子名册一个个查看底细的地步。据苏鹤川所知,玄黄殿的那位分殿主当年也不是善茬,倘若不是因为身患沉疴,现在不至于如此沉寂。

    故而,只要虞黛楚没有明显疑点,周芳瑜就算心里再怀疑,也无从求证她身份真假。

    但若是虞黛楚忽然就此退却,难免与之前在周芳瑜、褚晗日面前展露的形象不太相符——要知道,燕蛮真虽是凶名累累,但

    这魔界到处都是凶残险境,作为极乐天宫有些实力、甚至不把周芳瑜放在眼里的精英弟子,虞黛楚若是当场退缩,便有在外人面前自家极乐天宫脸的意味了。

    既不合理,也不体面,周芳瑜若是揪住这点,回到极乐天宫向玄黄殿主告状,怀疑有弟子冒充玄黄殿传人到处招摇撞骗,还坏宗门形象,玄黄殿主把因果镜和姓名策那么一波弄,虞黛楚这个既没有姓名也没有因果的女同学,当场就该被戳穿了。

    那时,虞黛楚可就麻烦了。

    苏鹤川话没有得那么透彻,但他知道虞黛楚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虞黛楚当然明白,但她也不焦急,也不因为苏鹤川拿话来堵她而恼怒——苏鹤川现在当然还算不上是威胁,大家都是和和气气地合理讨论,不过,这也算得上是逼她的一种了。

    她在做出决定,算帮助苏鹤川冒充极乐天宫修士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准备——苏鹤川为了蛊惑她相助,当时的肯定都是极力往好处估计的大话,十分里有没有一分是真的都未可知,虞黛楚若是真的信了,只怕得被坑惨了。

    她早有心理准备,终日雀,总会有被雀儿啄了眼的可能,那么,从一开始就作好被啄眼的准备自然更好。

    虞黛楚当时权衡过利弊,认为即使是这个行为被拆穿,她也不是走不下去,而倘若没有被拆穿,能得到的好处便更大了——机会成本远大于成本,她愿意一试,也不惮于一试。最重要的是,答应了苏鹤川的话,她才能借着苏鹤川的平台和眼界,最快速度地了解与适应这个陌生的沧流界。

    然而,等到真正可能被拆穿、需要奋力保住马甲的时候,虞黛楚又像个不愿意负责的渣男了,她老神在在地望着苏鹤川,无论后者怎么巧舌如簧,她只是不话,甚至还忽然朝周芳瑜笑了笑。

    虞黛楚实在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苏鹤川放弃空头支票,只能加钱:

    “倘若你愿意帮我这一次,我不仅愿意将血海的运气法门教给你,就连寻常宗门为因果镜开光的道法,我也一并给你找来!”

    给出这样的条件,如此干脆利落,可见这云山灵府对苏鹤川来,确实是很重要了。

    倘若日后两人但真撕破脸,她可以拿此处作为威胁。

    虞黛楚一边想着反目后怎么算计人家,一边还嫌苏鹤川空头支票,“为我找来?倘若你找上个一千年,我岂不是还得飞升以后去寻找你的转世?二哥,白赚一个引你重新入道的机会,你也很会算。”

    ——这都是她自己的,人家苏鹤川可没这么过啊?他根本没想那么远!

    苏鹤川无言以对,他自然是没有想那么长远,什么转世飞升都出来了,他真的最多只是想拖上个几百年、直到虞黛楚忘记这件事或者干脆放弃而已。

    “十年之内,我一定为你寻来。”他咬咬牙。

    “一年。”虞黛楚无情砍价。

    “最少八年。”苏鹤川态度坚决。

    “一年。”虞黛楚不为所动。

    “怎么也得有七年。”苏鹤川奋力挣扎,“再少,即使是我也没办法。”

    “五年。”虞黛楚改口。

    “七年。”苏鹤川这回不动摇了。

    “七年便七年吧。”虞黛楚叹了口气,一转眼,朝着褚晗日笑吟吟,“原来燕蛮真道友竟快要凝婴了,真是一件大喜事,不过他运气可当真不好,怎么竟然选在了我这洞府附近,看来,我得亲自登门造访、明情况才是。”

    苏鹤川一个没注意,竟然叫她出这种话来,“燕蛮真不仅已快要凝婴,性格更是无比残忍,你若是去寻他,他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虽然虞黛楚的实力很强,但苏鹤川刚才与她交过手,两人大约在伯仲之间。苏鹤川实力暂时还不如燕蛮真,虞黛楚便也不太可能能在燕蛮真面前讨着好。

    ——这可不是擎崖界玄门!

    虞黛楚充耳不闻,只是在众人惊讶之极的目光里,无比平静道,“总之,这云山灵府,我是一定要让它好好的。”

    众目睽睽之中,几人都怀疑虞黛楚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金丹大圆满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唯有周芳瑜忽然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虞黛楚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传音,正是周芳瑜的声音,“虞师妹,苏鹤川请你出手,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啊?”

    虞黛楚一怔。

    ——啊?

    周芳瑜还没完,“你看呢?如果比褚晗日给我开

    的条件高,我干脆就踹了他,和你一起,帮苏鹤川这一次。”

    虞黛楚愣住。

    周芳瑜再补充,“如果价钱开得多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们一起把褚晗日杀了,一劳永逸。”

    虞黛楚目光朝苏鹤川漂移。

    周芳瑜补充again,“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随时等你们消息。我和他只是利益往来,没有什么情谊,顶多是当年欠过他一个不的人情,你大可放心,这次来就是为了还这个人情。”

    虞黛楚(默默):所以要是现在转头把褚晗日杀了,干脆就不用还这个人情了,对吗?

    周芳瑜最后补充,“其他几个人也一样!”

    虞黛楚:啊这——

    糟糕,忽然开始同情褚晗日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