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社会这个大染缸
在周芳瑜看来,若之前,虞黛楚是否是极乐天宫弟子,尚且还存疑,那么如今虞黛楚口出狂言,要叫燕蛮真换个地方去凝婴,她的身份反而便确定了起来。
——倘若不是隶属于魔门圣地,虞黛楚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底气,敢对着大荒神殿的传人叫板,让燕蛮真换个地方凝婴?要知道,即使是对于万年传承不倒的大荒神殿来,燕蛮真也算得上是不世出的天才,哪怕是魔门之中,情谊寡淡、尔虞我诈,这样的天才也是举足轻重的。
而虞黛楚有这样的底气,又有这样的自信,敢对着燕蛮真这样的人一试身手,起码明了她有把握从燕蛮真手里保住性命,甚至于是全身而退。那么,即使是对于周芳瑜这样的极乐天宫真传弟子来,也算得上是实力不错了。
——没想到玄黄殿沉寂多年,竟还偷偷摸摸培养出了这么一个出众的弟子,看来,玄黄殿那位看似因沉疴旧疾而懒怠纷争的分殿主,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自暴自弃啊。
周芳瑜目光流转。
虞黛楚此时开口,准备和燕蛮真硬刚,固然是为了守住她自己看中的洞府和捍卫自己的财产的尊严,然而刚才她明明看见褚晗日带了好几个实力修为绝不下于她的同伴,却还坚定地站在苏鹤川的身边,一点都没有盘桓周旋,甚至于是倒戈的倾向,即使是周芳瑜这个同门师姐出面了这么久,也一点没有前来试探口风准备换阵营的意思……
即使以他们阵容,还不足以击杀两人,虞黛楚对于苏鹤川的支持,也实在是太过坚定了——就算褚晗日无法击杀苏鹤川和虞黛楚,也可以使二人受伤,对魔门修士来,受伤本身,也就意味着更多的风险,而这风险,往往可能会送命。
周芳瑜本来其实是做好了这个陌生的师妹表面上力持镇定、无比淡然,背地里却来探褚晗日能否给出更好价格、自己出面做个中间商的准备了,结果等了那么久,什么也没等到。
——一般来,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虞黛楚有什么大把柄被苏鹤川握在手里,要么就是苏鹤川给出的条件太过丰厚,以至于虞黛楚为了富
贵险中求,面对人多势众的褚晗日团体,也敢勇敢地往前冲。
周芳瑜没有等来虞黛楚的试探和投靠,自己倒是动心了。
毕竟,她和褚晗日,显然不可能有多么深厚的情谊,魔门修士,也很难拥有多深厚的情谊。周芳瑜与褚晗日的关系纽带,一是曾经欠下的人情,二是如今褚晗日给出的报酬。
到人情,好似魔门弟子之间,当然也不全是尔虞我诈。
——这是很自然的,魔门弟子俱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为社交目标,合作共创美好沧流界。
周芳瑜与褚晗日的关系,就是始于一场互相帮助。前者花重金,请动后者出手,合作击杀了前者的一位同门师姐,这在魔门当然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哪怕是捅到师长面前也无所谓,然而周芳瑜杀的那位师姐,却是他们流火殿主的亲孙女。
若不是当初将人杀了,周芳瑜现在未必能做到大师姐的位置,甚至于未必还能活着。
这在魔门、在极乐天宫当真是一件非常平平无奇的事情,其实给任何人听,都会觉得周芳瑜做得没错,包括流火殿主,只不过,她老人家会一边点头,一边把周芳瑜化作自身的肥料。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久到几乎没有人还记得了,倘若能再少一个当事人,一切只会更美好。
周芳瑜觉得,倘若苏鹤川给出的条件不错,这笔生意,是当真可以做一做的。
虞黛楚简直是叹为观止。
她当然是知道这世上反复无常、翻脸无情的人是太多了,但像是沧流界这样,将墙头草、二五仔演绎到了极致的地方,也实在是她生平仅见,以至于一想到,这整个世界都是这种风气,她就要一阵精神恍惚,觉得自己可能来到了一个异世界。
虞黛楚(叹气):我还是太年轻。
算倒戈的不是她,需要决定是否掏钱的也不是她,虞黛楚只需要当个传话筒,把周芳瑜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苏鹤川就够了。
“不必放在心上。”苏鹤川听罢,却并没有显出惊或喜来,无论是神色还是传音时的语气,都平静得好似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他教虞黛楚,“她可以临阵倒戈,本身便不足以信任,就算现在应允了要帮我们,
谁知道她是不是转头又跑去找褚晗日,重新敲褚晗日的竹杠,把价格抬上去,反过来骗我们呢?”
虞黛楚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想过。苏鹤川的话,在她看来确实是无比可能的——到底,还是周芳瑜的信誉几近于零,或者,魔门修士的可信度,接近没有。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无视她,又或是拒绝她。”苏鹤川又道,“报上一个大点的数字,总归能让她稍稍犹豫,至不济,也能让她反过来敲褚晗日的竹杠。倘若褚晗日答应了,就算他破财消灾,倘若褚晗日不答应,两人起了冲突,反而更好。”
按理,沧流界修士的这些风气和算计,其实也是不好那么细的,然而苏鹤川对虞黛楚得如此清楚,就差把褚晗日、周芳瑜和自己的心都剖开来给虞黛楚看了。
在他心中,虞黛楚总归还是那个三四岁便被抱上太玄宗苦修、在道门中一心清修、没有见识过残酷的世界究竟能有多残酷的女修,纵然再聪明机智,没有亲身体会,也很难凭空想象沧流界的残忍。
这对他来,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虞黛楚越是对人性丑恶面了解不深,那么他能在两人的相处中攫取的利益便也就越多。然而不知为何,让他蒙住虞黛楚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身清白白蓦然落入这污水沟里跌个头破血流,苏鹤川总是难以接受。
他既希望虞黛楚能少点心思算计,从而叫他从中获利,又好似希望虞黛楚能精明、甚至自私,不会被任何人算计,这其中的复杂,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虞黛楚当然不会知道苏鹤川内心里究竟给她脑补了些什么玛丽苏女主剧本,她再轻易不过地理解和认同了苏鹤川的办法,甚至还举一反三。
“周师姐,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会愿意帮苏鹤川,确实是因为他给的价钱太高了。”虞黛楚朝着周芳瑜神神秘秘地传音。
周芳瑜心下了然——她就,像她们这种人,怎么可能白白给人工干活?她虽与虞黛楚素不相识,但这么一照面,却也直接将后者划分成一类人了。
“不知道褚晗日那边给周师姐的条件是什么样的。”虞黛楚好似也
要探探周芳瑜那边的底似的,周芳瑜个哈哈敷衍过去,并不算给虞黛楚什么信息,显然是要空手套白狼。
虞黛楚看得清清楚楚,似乎也不介意,见套不出什么信息,便痛快地把话题掠过去,直接起苏鹤川刚刚告诉她的条件了。
——但她把苏鹤川给的数据,调高了三倍。
周芳瑜实在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由于周围人也在为虞黛楚的口出狂言、要让燕蛮真换个地方凝婴,倒也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苏鹤川给虞黛楚开的价钱,竟然这么高??!
周芳瑜当场悟了:这要是换了她,她也愿意啊!
至于苏鹤川会不会毁诺、会不会翻脸不认人,那周芳瑜倒是不担心,倘如她是虞黛楚,当然是早早就把报酬拿了一半在手,等到事情快要办成时,再与苏鹤川扯皮就是。
难怪虞黛楚见了他们几个人气势汹汹,也一点都没有跑路倒戈的意思呢。
周芳瑜得到了数据,却也没有立刻和虞黛楚话的意思,倒忽然把传音给掐断了,一时杳无音信——她一转眼,跑去给褚晗日通风报信,顺便,还旁敲侧击,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褚晗日赶紧提价。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倘若褚晗日和苏鹤川现在当真不死不休了,买卖能做成了,周芳瑜倒也不至于这么两头生意,首鼠两端,在生死一念间时是大忌。
但既然褚晗日和苏鹤川一时半会不可能生死相争,甚至于都不起来了,那她就得来扇扇风、点点火了,两个人若是互相忌惮、你好我好,关顾着点嘴架了,那周芳瑜万里迢迢跟着褚晗日过来跑一趟是图什么啊?
当然是两个人开撕,她的利益就越大了。
周芳瑜:起来,起来!
虞黛楚早就料到周芳瑜这人靠不住,得了消息转眼就不认人了。
但这次,她根本没去等周芳瑜回信,甚至于,在周芳瑜朝褚晗日通风报信之前,她便已经转了目标,灵力一动——
没有落在苏鹤川耳边,反而落在了褚晗日耳边!
“褚道友,我想你也明白,就凭你现在请来的这几位帮手,确实能让我和苏鹤川重伤,却绝不可能杀了我们,甚至于你自己也要受伤。等我们逃离,
自然还能找到一个角落,修养个十几年,回来照样还是你的心腹大患,但对你来,回了血海,可就危险了。”
就算褚晗日将苏鹤川击杀,也并不意味着他的血海第一真传的位置就稳了,下面还有一大群虎视眈眈的弟子在盯着这个位置呢。现在褚晗日和苏鹤川谁也不是血海第一真传,已是不死不休了,等褚晗日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他就是个活的靶子。
如果这次能直接将苏鹤川击杀,冒着受伤、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弟子觊觎位置而暗算的风险,那也就罢了,如果只是重伤了苏鹤川,那简直是没事找事给自己不痛快。
也正因如此,褚晗日是绝不会没有条件硬上的。
这自然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虞黛楚此时点出来,甚至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既然多此一举,便明她还有别的话想。
“现在不起来,不代表以后没有机会啊。”虞黛楚格外诚恳,“以你们的条件,谁做血海第一真传,显然是早晚要决生死、逃不脱的事。今天褚道友没能击杀苏鹤川,明天也许就是苏鹤川要来埋伏你了。”
褚晗日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明面上还在谈笑风生,似乎自己的洞府绝对能保住、燕蛮真虽然厉害却一定会因为她而改变凝婴地点的虞黛楚,心中忽然一动。
——难道虞黛楚是觉得和苏鹤川混没前途,想来投奔他?
褚晗日越想,越觉得这买卖做得,虞黛楚能被苏鹤川选中,明此人一定有些别样的手段,就算花点钱也不亏——只要他能将血海第一真传的位置到手,在血海拥有燕蛮真在大荒神殿的地位,那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自然是愿意待价而沽的。”虞黛楚声线轻柔,仿佛轻绸剥丝,袅袅娜娜地在褚晗日耳畔缠绕,“毕竟,咱们魔门,自然不像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样,明明做着一样的事情,却总要给自己扯块遮羞布,自己其实是迫不得已。”
——得好像她真的是个魔门修士似的。
“我和苏鹤川完全是合作关系,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他对我还算信任。既然我是要待价而沽,那么,我想,这对于褚道友来,也得算是一件加分项是不是?我
既能,有背景,还得苏鹤川的信任,褚道友若失想拉拢我,肯定得出个比苏鹤川更高的价格,对不对?”虞黛楚循循善诱。
其实不需要虞黛楚得这么清楚,褚晗日也是魔门修士,自然明白得很。
“不过呢,我恐怕褚道友是请不起我的。”虞黛楚话锋一转。
她这话好似有几分瞧不起褚晗日的意思——后者可是血海真传弟子,敢于和苏鹤川一争血海第一真传的人,虞黛楚却褚晗日请不起她,便好似褚晗日比起苏鹤川底蕴差了一大筹似的。
但听到虞黛楚这话,本该不悦的褚晗日,倒是忽然什么话也不出来了。
——无她,周芳瑜的传音,恰在此刻到来。
收到传音前,褚晗日:你瞧不起我?他出多少,我翻倍!
收到传音后,褚晗日:扰了,扰了,不好意思,我真的请不起。
——苏鹤川这是疯了吗?给这个姓虞的女修开了这么高的价?就算是拿来请三个金丹修士,也绰绰有余,甚至显得过于大方了,苏鹤川倒好,他拿来给一个人?
褚晗日: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他对着虞黛楚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觉得眼前这个过于漂亮的女修,没有让人出这么高价格的实力——确实,她看上去气息雄浑、底蕴深厚,考虑到是极乐天宫的弟子,实力应该也很不错。但,对于一个魔门修士来,实力是要建立在实战上的。
没有哪个不见血的魔门修士,能在这个残酷又艰难的沧流界成为强者。血与火炼就了真正的魔门强者。故而,但凡是真正有实力的魔门修士,便不可能到了金丹期,还始终默默无闻。
要么,就是那种空有传承和修为、但真实实战和手段实力不足的修士。
但,苏鹤川却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修,开了这么高的价格?
褚晗日一方面不信,一方面却又没法不信。毕竟,虞黛楚确实有理由对他抬高价格,对着周芳瑜,却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倘若周芳瑜能当场倒戈,甚至于服其他几个同伴,那么他褚晗日多半就要陨落在此地了。
到时候,几个人一起瓜分他全部的财产,岂不是比慢慢敲他竹杠更好?
如果虞黛楚真有这样的想法,
对着周芳瑜,便不会大放厥词、提出一个过高的价格,毕竟,倘若周芳瑜心动了,还服了其他人,把他褚晗日转头杀了,结果苏鹤川拿不出许诺的东西,那时候,可真是不死不休了。
故而,虞黛楚回应给周芳瑜的时候,一定是会问过苏鹤川的意见,给出一个丰厚、并且在苏鹤川的承受范围内的条件的,因为这时候的诚实,比谎言能带来更多的利益。
正因为这些理由,褚晗日难免对虞黛楚的话半信半疑,又对究竟要不要花这笔钱犹犹豫豫。
——主要是,这个价格,是真的,好贵!
褚晗日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当然,我知道,这即使是对于褚道友来,也不是什么好决定的事情——褚道友不是不想给,是一时半会真的不好决定,我都理解。”这时的虞黛楚显得无比善解人意,“我当然不会逼着道友当场做决定。”
褚晗日知道,对于这个沧流界的任何魔修来,善解人意,都只是为下一句“但是”做铺垫。
“但是,我也是要看到褚道友有考虑的算的。”虞黛楚果然来了个但是,“所以,能不能让我感受到,褚道友是真的算考虑,有没有这个诚意,还是只是想吊着我,就得看道友愿不愿意给我一个诚意了。”
她话很委婉,但意思很清楚。
虞黛楚(伸手):给钱,谢谢。
她当然知道自己报出的价格过于离谱,简直是在扰乱市场顺序了。然而,这世上一切只看供求关系,她这个“苏鹤川独家信赖人”就是独一无二、供不应求,那么褚晗日这个想入手的,自然得下血本。
甚至于,虽然就算褚晗日愿意下血本,也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酬劳,虞黛楚也可以善解人意地提供分期付款嘛。
——当然,她兜兜转转和褚晗日哔哔了那么多,手都伸到人家鼻子底下,就差直接要好处了,这可不意味着虞黛楚是真的算倒戈褚晗日、算计苏鹤川。
就如同她自己的那样,无外乎是,待价而沽嘛。
虞黛楚和苏鹤川满满算也就只有幼年时那么几年的情谊,无论是对于虞黛楚,还是对于苏鹤川来,几十年的经历早便能将往事和那点微薄的情分冲淡
到几近于无了。倘若她要为那么几年的情分,在这尔虞我诈的沧流界,坚定地、不管不顾地、不计利益地支持苏鹤川,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倘若苏鹤川与她相见后,当真对她十分情谊深厚,行事作风中,对她也十分厚道,那么,虞黛楚自然要回以同样的信任和支持。
但,苏鹤川到现在,对她半遮半掩,许多信息甚至都不愿意告诉她,非得一点藏一点,到了不得不的地步,这才挤牙膏似的倒出来一点,虞黛楚又不是M,何必为了那点记忆而倒贴。
苏鹤川是她了解并融入这个沧流界的重要渠道和平台不错,但倘若这个平台自己也在想办法,时不时等着机会算计一下她,那虞黛楚干脆就换个平台也不错。
苏鹤川是做梦也想不到,他在那对于“对虞黛楚究竟要不要按照惯例算计,还是看在过往的情谊上,稍微少算计一点”的问题上,还反复纠结着呢,而他心目中“虽然聪明但终究还是缺少社会的毒”的虞黛楚,已经有样学样、现学现卖,把刚学来的套路用上了。
虞黛楚(唏嘘摇头):这社会的大染缸啊,变坏只需一秒钟。
“倒也不是我不愿展示诚意。”褚晗日终于接话,“只是,我究竟改怎么展现这个诚意?”
——就算他愿意给虞黛楚好处,也得找个时间准备一下吧?这是交易不是过家家啊?
“这个简单,我当然不会刁难褚道友。”虞黛楚格外简洁,“这云山灵府,对于我来,格外重要,故而,即使燕蛮真实力再强,让我直接放弃,我也不甘心。道友要向展现诚意,便就将你认为的、于燕蛮真交手时,最有用的东西给我就是了。”
褚晗日简直是恍然大悟——他虞黛楚为什么忽然跑来和他接触、要倒戈呢。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为了燕蛮真和这云山灵府的事!
——看来,这云山灵府对于虞黛楚来,是当真非常重要了。
褚晗日一下子悟了,却又忍不住感到新的迷惑:道理他都懂,可虞黛楚要他当场把东西给她,这……那岂不是要当这苏鹤川的面进行交易?
那虞黛楚还当个鬼的二五仔啊?
“这不是
你需要顾虑的事情。”虞黛楚毫不客气,“你只管把东西正大光明地给我就是了,若不是当着苏鹤川的面,我还未必会收呢。”
——这简直没有道理!
褚晗日简直要怀疑是这两个人合伙来骗他的东西。
然而,虞黛楚提出的这个条件并不算让他肉疼,无论她究竟在什么主意,褚晗日都自信稳赚不赔。
他当场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两指环握大的碧青色、半透明的滚圆珠子,托在手中,当着苏鹤川的面,朝虞黛楚笑道,“虞道友,我实在佩服你的胆气——毕竟,像燕蛮真这样的人,实力不如他的,可很难提起胆气去挑战他。”
“你能做到这一点,实在是令我惊叹,故而,我也愿助你一臂之力。”褚晗日托着这枚珠子侃侃而谈,“这枚碧青宝珠,换做凝巽珠,乃是凝巽风而生的灵物,倘若运起煞气,便能化作无穷巽风。而倘若不去动用这凝巽珠之中的煞气与巽风,只将它当作一件宝物,便能得其中无限生机。”
“你也知道,燕蛮真学的是大荒神殿的本源功法,他们大荒神殿向来是夺天地之造化、生灵之生机而蕴养自身的。你若是对上燕蛮真,便难免要遇上他的蛮功、夺取你的生机。”
对于一个人来,生机流失,那么再高的修为、再强的实力,便都要成空了。
“这枚凝巽珠便能锁住你周身的气息,不叫蛮功夺取你的生机,还能反过来蕴养你。”
褚晗日完,便笑眯眯地望着虞黛楚和苏鹤川,等着两人的反应。
他自然是完全不会亏的。
倘若这是两人在合伙算计他的家当,那褚晗日便大大方方任他们算计,宝物拿出来,即使两人互相之间再是信任,财帛面前,也难免一个要动心,一个要疑心,起到挑拨离间的作用,拿出这凝巽珠也算是值了。
倘若虞黛楚是当真要倒戈,那他当然更不会亏。只要虞黛楚这个二五仔真的有用、真的能在他的血海第一真传的路上贡献作用,他现在的所有财宝都舍了也无妨。
褚晗日笑眯眯,虞黛楚只是神色淡淡。
如果褚晗日的完全都是真的,那他当真是给出了一件难得的至宝,光这一件宝物,便足以令虞黛
楚当场倒戈了。
——也意味着,大荒神殿若是知道这世间有这样的宝物,只怕是连隐世不出的大能祖师,就算得掀开棺材板,也要跳出来毁掉这凝巽珠了。毕竟,这样的宝物,简直就是大荒神殿的无敌克星。
而这样的宝物,也不是褚晗日能搞到手、保得住、愿意送给虞黛楚的。
所以,这当然不是真的。
虞黛楚确实能从这凝巽珠中感受到蓬勃的生机,但却不知道褚晗日的话里,究竟有几分是夸张、几分是真实。
她量了褚晗日那张笑脸一会儿,又量了那凝巽珠一会儿,偏过头,在褚晗日惊诧的目光中,朝苏鹤川请教道,“我觉得这凝巽珠看起来不错,苏道友怎么看?”
褚晗日的惊诧,已经不是定力和表情管理能完全遮住的了:
明明他在挑拨离间,这已经够虞黛楚和苏鹤川互相之间心生猜忌的了,毕竟虞黛楚为了云山灵府必然要和燕蛮真一较高下、而她的实力确实比燕蛮真有所不如,这都是肉眼可见的,现在褚晗日抛出一个能对燕蛮真有用的宝物,苏鹤川猜忌些,本该是很顺理成章的啊?
为什么虞黛楚不仅不担心被苏鹤川猜忌,反倒还敢去问苏鹤川?
苏鹤川显然也大吃一惊,他朝虞黛楚量了几眼,似乎想看出后者究竟在想些什么,然而目光落在后者的面上,只看见一片平静如水。
——虞黛楚的就是这个主意!
她不仅要光明正大地收褚晗日的东西,她还要苏鹤川给她掌眼呢。
苏鹤川目光在虞黛楚和褚晗日面上逡巡片刻,忽地微微一笑,在满目的诧异中,竟当真认真地量起褚晗日手中那碧青色的凝巽珠来,片刻,抚掌欣然道,“确乎是好宝物,纵不是当真能锁住生机、扛住燕蛮真的大荒神经,总也能延缓个七八成,这凝巽珠,虞道友起码能用上十五个呼吸呢。”
十五个呼吸。
虞黛楚忍不住要朝褚晗日翻个白眼:就这?
“褚师弟提醒我了,我这也有一件宝物,叫做定风波。”苏鹤川神色如常,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玄色旗,朝虞黛楚一递,“此宝能反夺他人生机,功效全看对手的实力和修为,褚师弟对虞道友尚
且如此大方,我这个做好友的,自然也不能气。”
苏鹤川收还伸着,望向虞黛楚,神色淡淡。
方才褚晗日突然朝虞黛楚送出宝物,他确乎是吃了一惊,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虞黛楚向褚晗日倒戈了——这在沧流界,实在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苏鹤川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是虞黛楚,是擎崖界道门最正统的女修,从受到擎崖界风气的影响,与沧流界这些反复无常的魔修,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那些尔虞我诈、反复背叛会发生在沧流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却不是虞黛楚会做的事情。
况且,倘若虞黛楚当真与褚晗日暗中结盟,褚晗日也不可能当这他的面,直接把东西送给虞黛楚,让他心生警惕。
这绝对是褚晗日用来挑拨离间的手段。
苏鹤川虽然对虞黛楚还是心有警惕、怀有算计,内心深处却对虞黛楚的人品加以信任的。
虞黛楚: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其实我的人品,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牢靠。
“既然两位道友慷慨解囊,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虞黛楚痛快地把东西收下,不见一点顾忌。
她自然绝对不是那种“任你怎么算计我,我都不会反过来算计你”的人,苏鹤川信任她的人品,但这信任却被他当作算计她的依仗,虞黛楚只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大染缸,谁进来都一样。
总而言之,苏鹤川自然是她的第一合作选择,但人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故此,虞黛楚这么随口一出,既敲了褚晗日的竹杠,又迫得苏鹤川加钱,甚至还让后者帮着掌眼、免得被褚晗日骗,两边的退路都埋下了,且不当用时究竟能派上多大的用处,起码是有了。
——两家通吃,这套路,谁见了不一声牛逼啊?
当场加入《沧流界新增套路一百种》。
“既然不日便要去见燕蛮真,在下还得再做些准备。”虞黛楚从容道,“几位道友若有事,还请自便,倘若无事,也可来我这云山灵府做客。”
——谁知道你再里面布置了多少机关,谁会去啊?
褚晗日几人敬谢不敏,当场告辞。
虞黛楚本来就没算真的邀请他
们,自然是一点也没有挽留地送走了。倘若是之前,她也许还要担心褚晗日跑去给燕蛮真通风报信、引得后者直接跑到云山灵府找麻烦,那她是真的兜不住。
但现在,褚晗日觉得她又被策反的希望,也就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了。
“二哥,你这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啊。”虞黛楚把脸一板,开始敲竹杠,“那运气的法门,你现在就得给我,还有各种道法和魔门的法术,也得尽量教给我,否则等我找上燕蛮真,一出手,全是道门的法术,没有一个极乐天宫的手段,当场暴露,看你怎么解释自己一个血海弟子,竟和道门修士搅和上了。”
云山灵府本就是苏鹤川的,现在需要虞黛楚出工出力甚至担风险,被敲断了竹杠也得咬牙供上。他在听燕蛮真要在此凝婴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这个觉悟,此时虞黛楚敲竹杠,他便从容取出之前准备好的道书,却还不太放心,“血炼神功对悟性和根骨的要求极高,这运气法门虽与本源妙道无涉,却也对煞气的运用很苛刻……”
虞黛楚虽然在擎崖界道门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可道门与魔门,毕竟还是大不相同的,苏鹤川只怕虞黛楚所需的时间太长,到时燕蛮真不定都已经开始凝婴了,那才是真的不敢撄其锋芒。
苏鹤川作为魔修,自然对于他们血海的功法有发言权,“要不,你暂时先学个稍微容易入门一点的法门?”
反正对于虞黛楚这个道门修士来,她暂时也不需要从煞气中修练汲取力量,最多也就是因为体质特殊,能在沧流界动手而已。学习血海的功法和运气法门、从而在沧流界正常修练,这是长期目标。
先把现在的短期目标正常动手达成了就行。
虞黛楚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不到。
另一条时间线上,“虞黛楚”一遇到极乐天宫的玄黄殿主传授极乐天宫的心法,转眼就能反杀仇人。可见,她这个所谓的“魔道气运之子”,还是很有点含金量的。
“二哥不必担忧,让我试试再。”
苏鹤川当然没法左右她的意思,只得将道书放在虞黛楚摊开的掌心,忧心忡忡:
唉,虞黛楚不知道魔门功法的难处,过分自信,这可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今天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