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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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文帝对于吴茂臣的死并未震怒,只命三皇子着手查参与进肃州贪墨案的地方官员,尽早结案,也好给肃州百姓一个交代。

    三皇子恨得牙痒痒的,吴茂臣好死不死偏在他审案的时候一头撞死,这事透着蹊跷,自他知道有人探视过吴茂臣后,他便让人把那间牢房盯得跟个封死的笼子一般,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自是不会有人与他递信,若早先那次递的信儿,吴茂臣也不会苟活这么多天了,早在牢里就一头撞死了。

    三皇子琢磨这事,从大理寺卿徐学程的身上琢磨到御史台大夫李国维的身上,又琢磨到刑部尚书刘思远的身上,这三人只在当日接触过吴茂臣,话都没有多几句,只一味装聋作哑,自是不会是促成吴茂臣一头撞死的因果,三皇子细细回想当日之事,便疑心上了姚颜卿,当日是他提出提审吴茂臣长子吴世凤后,吴茂臣才一头撞死在公堂上,叫他一番心血付之一炬。

    三皇子恨不得立即让人叫了姚颜卿来问话,可如今姚颜卿已迈上青云路的首个台阶,虽还是从六品的芝麻官,可却在御前伺候笔墨,挂了一个御前行走的虚职,这几日常伴在晋文帝身边帮着念个奏折,写个圣意,可谓是外人眼中的红人。

    谁也琢磨不透晋文帝怎么就对姚颜卿这毛头子青睐有加了,若是文章写的好,翰林院中哪个不是写的一手锦绣文章,若能力好,他是从旁同理了肃州案,案子也办的漂亮,可不管是刑部还是大理寺也不缺这样的能人,是裙带关系吧!明白人一眼就能看透,活在圣人眼皮子底下的外甥尚且没有这份荣宠,他姚颜卿怎么就能叫圣人顾念起了亲情?有人琢磨了几日,觉得姚颜卿是占了皮相上的优势,就是他们,侍弄笔墨的厮也要寻一个清秀的,更何况是圣人了,以往在翰林院中任职的官员,不是年纪偏大,就是长得不够出挑,有那年纪的,长得也俊秀的,性子又过于迂腐,如姚颜卿这样年少风华,又生的一副霞明玉映之姿的少年郎君本就少有,更不用人家又是个机敏性子,极有眼力。

    晋文帝倒把姚颜卿当作子侄一般照看,让他在肃州案中捞了功劳后便提携到自己身边看顾着,让他多增几分资本,将来他重用之也可服众。

    晋文帝甚少待人如此真心,一个帝王把满腔的歉意用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待人之好只用三分便足矣让人受用终身,更不用晋文帝待姚颜卿之好犹胜三分。

    晋文帝这一日刚看完地方呈上的折子,便露了笑意,眼睛瞥向了姚颜卿,笑道:“江南商贾倒是有眼力,知肃州百姓受了苦难,捐了粮米到肃州去。”

    姚颜卿微微一笑:“都是圣人恩德,若不然那些人怎会如此识趣。”

    晋文帝似笑非笑的拿眼睨着姚颜卿,道:“你姚家可是头捐了十万两的雪花银。”

    这事姚颜卿自是知晓的,他被晋文帝命令同理此案的时候,便给广陵递了信儿,叫他大伯捐赠银两到肃州去,由官府购买粮米发放于百姓。

    晋文帝倒没有深究姚家为何起头的意思,笑过之后便道:“朕怎么听你姐姐和许家那子和离了?这次肃州案牵扯进了许家老二,你可别是公报私仇吧!”

    因晋文帝并未露出怒意,是以姚颜卿并未惶恐,只正色回道:“臣之心日月可昭,万不敢滥用私权。”

    晋文帝笑着压了压手,叫他坐在了自己脚边的几上,道:“你的为人朕自是相信的,只是你这性子也太过锋芒毕露了,昨个你安平姨妈可来朕这告了你一状,怎么你顶撞了她家老二?”

    姚颜卿拱手道:“此事怕是有误会,当日顺德县公是来找过臣,想进牢房一探许尚德,只是臣未曾受旨,不敢私自做主,便驳了顺德县公的意,想必话语间有所用词不当,这才叫安平长公主有所误会。”安平长公主既来晋文帝面前告他一状,他自要如数奉还。

    晋文帝当即便笑了起来,指着姚颜卿道:“牙尖嘴利,一会去你姨妈那陪个不是。”

    姚颜卿轻应一声,明白晋文帝并未因这件事而怪罪自己。

    晋文帝当然不会怪罪姚颜卿,他甚至觉得此事做的甚和他的心意,看来他真是善待安平皇姐太过,才叫她自视甚高了,竟想插手肃州贪墨案的事,可见人越老越是糊涂了。

    “叫你去安平长公主赔罪可委屈?”晋文帝挑眉问道。

    姚颜卿一笑:“只要圣人知臣之忠心,臣便不觉得委屈。”

    晋文帝大笑一声:“可见还是觉得委屈了,你这性子我原还没觉得像你父亲,如今看来这执扭的劲倒有几分像他。”罢,晋文帝摇了摇头,叫了梁佶来,命他备上几样物件,一会给姚颜卿拿去作为赔礼之用。

    “朕可是给你省了一笔银子。”晋文帝笑着道。

    姚颜卿起身谢恩,圣人何止是给他省下一笔银子,拿着御赐之物作为赔礼之用,这是活活扇了安平大长公主一个耳光,又响又亮。

    晋文帝也不用姚颜卿时时跟在身边,过了晌午便叫他回了翰林院,姚颜卿出宫时身边带了一个太监和顺帮他拎着东西,两人一道去了安平大长公主府。

    姚颜卿笑眯眯的登门,在厅堂等了半个时候,和顺脸色已见不好,他也是御前服侍的人,何曾被人如此冷对过,在一瞧姚大人,那好看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哪里有一分不耐之色,心里不由道,就冲这份涵养,也难怪这么多读书人就这位姚大人入了圣人的眼。

    姚颜卿还真不是有涵养,他这是等着抽安平大长公主一个大嘴巴呢!她越是冷对这耳光抽的便越响亮。

    安平大长公主有意慢待姚颜卿,连一盏茶都没让下人来上,人更是迟迟才露面,一双眼冷冷的望着姚颜卿,她不为宣平侯府的事着恼,她是恼恨姚颜卿不识抬举,竟连徐准的面都驳了,这的不是她儿子的脸,而是她的脸。

    姚颜卿笑眯眯的上前见了礼,却觉得这安平大长公主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你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参合朝堂的事做什么,你能有如今的尊荣凭的不过是圣人的看顾,一旦这盛宠失了,便是公主也不过只有一个虚名罢了。

    “圣人知臣冲撞您府上的二郎君,特意赐下礼物命臣来赔罪。”姚颜卿拱手道,一揖到底,却不等安平大长公主发话,便自径起了身。

    安平大长公主闻言脸色却是一变,一双闪过精光的眸子顿时沉了下来,唇边荡起一丝冷笑,软刀子一样的话便由口中溢出:“姚大人果然是知礼之人,只是这礼却也太重了些,我却是受不起,还劳烦姚大人带回去的好。”

    姚颜卿微微一笑:“臣知御赐之物您府上不知几何,只是这一份却是圣人特赐与臣赔礼之物,既是御赐便是圣命,恕臣无法从命把礼物带回。”

    姚颜卿是读书人,若讲歪理,一般二般人还真不是读书人的对手,若不然怎么会有人书生杀人不见血之。

    安平大长公主的话被姚颜卿堵了回去,她心下顿时大怒,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惯了,作为先皇第一个女儿,她的身份自是不同,自下生就比别的公主尊贵些,等晋文帝登基,她为长姐,素来极得晋文帝看重,姐妹之间唯有她的两个儿子早早受封,是以助涨了她的气焰,只觉得她是姐妹中第一人,处处都要压人一头,因她身份又贵重,寻常人哪里敢顶撞于她,越发捧的她气焰嚣张。

    “好一张利嘴,姚大人便是用这张巧嘴哄的圣人开怀,连你公报私仇一事都不与追究了。”安平大长公主冷笑一声,出的话倒是大义凛然,似在为宣平侯府抱不平一般。

    姚颜卿淡淡一笑:“您的话却让臣不解了,许尚德是罪有应得,用他一命祭肃州三万百姓之命殿下莫不是觉得有屈?既如此,殿下不妨让端宁侯上折子为许尚德喊冤,是非公道到时自有圣人决断。”

    安平大长公主气焰再嚣张也不敢拿长子的前程来开玩笑,更不敢出肃州三万百姓的亡魂不抵许尚德一命的话来,当下便叫姚颜卿堵的不话来,只一味冷笑,目光森然的望着姚颜卿。

    安平大长公主气势极盛,若是姚颜卿不曾多活一世,只怕也要在这逼人的气势下弯下腰脊,然而他两世为人,莫安平大长公主这等不知轻重的妇孺,便是逆王临淮王当年都在他的手下软了骨头,他又怎会为安平大长公主之怒而心生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