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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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翰林院里每三年迎来三位俊杰之才,能被圣人钦点为三鼎甲的莫不是有学之士,不论是否有实干之才,至少都写的一手锦绣文章,可同在翰林院中任职,有人修了一辈子的书,有人调外做了地方官,亦有人登阁拜相,若做学问,登阁拜相的老大人未必能及得上修了一辈子书的老学究,然而气运二字妙不可言,就如沈先生与徐太傅,两人当年皆为三鼎甲,沈先生更是三元及第,且有实干之才,却因始终不得圣心,以至于他心灰意冷之下辞官回乡,而徐太傅却是平步青云,成为朝中股肱之臣。

    观徐太傅的一生其实颇为让人艳羡,从翰林院到内阁,只用了整二十年的时间,可以壮年得志,可既徐太傅之后,又有一让人眼红的人出现了,比起徐太傅的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的做派,姚颜卿可以用扶摇直上四字来形容,短短一段时间,他一个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就成了圣人面前的宠臣,任谁都得这子的运气委实太好了。

    叶向域对此就颇为眼红,他自认为比起姚颜卿更有经世之才,只可惜不比他有一个出身尊贵的好母亲,这才难以在圣人面前施展才华,以至于只能在翰林院中做这些杂的事,埋没了一身才华。

    徐太傅听了些酸言酸语后,对姚颜卿了一句话:“唯有庸才才不遭人妒。”

    姚颜卿含笑应下,自是把这些酸言酸语当作耳旁风,每日依诏入宫伴驾,坐实宠臣之名。

    这一日,姚颜卿下午从紫宸殿出来,手上拎着一下子御赐的点心,刚一出宫门便叫人拦了下来,姚颜卿定睛一瞧,那一脸憔悴之色的不是三皇子燕灏又是何人。

    三皇子面容微冷,上前钳住姚颜卿的手,直接拉着人便上了等在宫门不远处的马车,姚颜卿眉头微蹙,却也知在宫门外拉拉扯扯很是难看,便没有挣扎随了他上马车,刚一探身入车厢内,他便甩开了三皇子的手,冷声道:“殿下这是作何?有什么话不能好好。”

    三皇子嘴角淡淡的笑:“只怕我不来这候着,实难见你姚大人一面。”罢,吩咐车夫直接去临江胡同姚家,之后闭口不言。

    马车行进临江胡同,刚停在姚家大院外,三皇子便挑了车帘子先了来,姚颜卿左手挑着帘子,微探出身来,冷眼看着他。

    三皇子长眉一挑:“怎么,还要我请你下来?”

    姚颜卿口中溢出一声轻哼,一甩帘子直接从车里下了来,比了一个请的姿势,直接引着三皇子进了昆玉轩堂屋,叫厮上了茶后便发了他们出去。

    三皇子轻呷着茶,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姚颜卿身上,他琢磨了几日也没有想明白姚颜卿为何会置吴茂臣于死地,若他和温玉衡有来往也罢,偏偏自他进了京,便连温家的门都未曾登过,这事实在透着蹊跷,他若不个清楚,实难安眠。

    “五郎可否与我句话实话,你与吴茂臣可是有什么旧怨不成?还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三皇子把盖碗轻撂在几上,淡声问道。

    姚颜卿垂眸道:“殿下的话可叫我听不懂了,我长在广陵,与吴茂臣之前素未蒙面过,怎会有什么旧怨,更不用什么深仇大恨了。”

    “可他却因你一席话而自尽身亡,叫我竹篮水一场空了。”三皇子深深望了姚颜卿一眼,唇角勾了勾:“五郎,明人不暗话,你我本是表兄弟,情分自与旁人不同,你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大可与我直言。”

    姚颜卿呷了口香茶,淡笑道:“殿下既这般,我便直言而道,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殿下且瞧着我年幼包涵一二,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才好。”

    三皇子笑应一声,心下却道,你年纪虽,可心思却不,我便听听你焉何要置吴茂臣于死地。

    姚颜卿嘴角轻翘了一下,淡声道:“殿下位高权重,自不在乎得罪权贵,我虽贱命一条,却也不想壮志未酬便命丧黄泉。”

    三皇子眸光一寒,沉声道:“谁敢让你命丧黄泉。”

    姚颜卿似笑非笑的看着三皇子,反问道:“殿下认为会是谁?我姚颜卿不过是一个芝麻大的官,岂敢得罪承恩侯府。”

    三皇子眸光闪了闪,身子朝后一仰,看向姚颜卿的目光晦暗莫测,他到底是看了姚颜卿,不想他竟如此通透,竟连他的算都一清二楚,既如此,他怎敢作出这样的事来。

    三皇子心中涌上一股几乎压制不住的怒火,看向姚颜卿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起来,冷声道:“五郎是觉得我护你不住?”他既有心动温玉衡,自是做好了万全之策,虽未必能叫他一朝倾颓,却也可伤筋动骨,借此卸掉老四一臂。

    姚颜卿听了这话几乎要大笑出声,他微垂眼眸,卷翘的长睫遮住他眸底的讥讽之色,半响后,他情绪平复,淡淡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以为殿下应知这个道理。”

    从三皇子这个角度望过去,姚颜卿眉宇间的神色显得有些讥诮,更有一种别样的高傲,这也让他再一次有了清晰的认知,哪怕是同母所出,姚颜卿与杨士英本质上大为不同,姚颜卿是一朵人间富贵花,凝聚了世间繁华,矜贵而高傲,杨士英却为一株菟丝花,唯有依附仰仗强者,才能一世无忧。

    三皇子撑着下巴看着姚颜卿,神色渐渐慵懒起来,姚颜卿扭过头来,正好与那漫不经心的目光对上,他却是不闪不避,嘴角轻轻勾起,缓声道:“殿下何必急于一时之争,为此失了圣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三皇子细长的眼微眯了起来,忍不住向姚颜卿的方向俯了俯身,哼笑道:“五郎越发叫我看不懂了,这话可是出自你的本心?”

    姚颜卿削薄的唇微勾了一下,下颚轻轻一扬,这使得他本就显得高傲的神情越发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之态。

    “殿下若觉得不是出自我的本心,自可把这话当作耳旁风。”姚颜卿摩娑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似笑非笑的瞥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心下一动,想起了近来晋文帝待姚颜卿非同寻常的态度来,起身坐到了姚颜卿的手旁,笑道:“自是不敢疑心五郎,五郎有经世之才,只在父皇身边念个折子岂不是埋没了人才。”

    姚颜卿挑眉看向三皇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来:“若能得殿下举荐,臣自是感激不尽。”

    三皇子笑道:“五郎可想来户部任职?你我表兄弟携手共进亦不失为一桩美谈。”

    姚颜卿轻笑一声,纤长的手指端起盖碗轻轻呷了一口,轻声道:“殿下若能举荐臣到刑部任职,臣必奉上厚礼以示恩谢。”

    三皇子有亲近姚颜卿之心,更有试探之意,以他之才若肯为自己所用,必要培养他为左右臂膀委以重用,只可惜这姚颜卿有些滑不溜手,既有释放善意之心,却不肯依附于他。

    “厚礼?厚礼怎比五郎情谊,若五郎肯为我所用,莫刑部,便是御史台我亦愿为五郎举荐。”三皇子倒觉得御史台比刑部更适合姚颜卿,若他肯为自己所用,来日他在御史台,便是他手中一柄利剑。

    姚颜卿把手上的盖碗轻轻一撂,低笑道:“殿下就不想知道我备下的厚礼为何?”狡兔尚有三窟,虽圣人如今对他颇为恩宠有加,他却也不能得罪了下一任帝王,这个分寸不止要拿捏得当,更要不时送他一份大礼,才能叫他记住自己的好。

    姚颜卿转着上手的玉扳指,宽大的袖摆随着他手指翻来覆去的转动轻轻荡着,很有几分悠然自得的从容风范。

    三皇子注意到姚颜卿这个动作,目光忍不住落在那双手上,那双手当真称得上肌理细腻,骨肉匀停,宛如上等羊脂美玉雕琢而成,三皇子是一个断袖,断的十分彻底,与女娘通房需用药辅之,他眼光又极其挑剔,能入得他的眼的人少之又少,杨士英可以算作一个,却因是他自照看到大的,虽有怜爱之心却无欲念,反倒是姚颜卿,此刻一举一动都挑拨着他的心弦。

    “五郎为我备下厚礼为何?”三皇子声音放柔了许多,语音里含了笑意。

    姚颜卿嘴角轻轻翘起:“肃州案虽已了结,然国库近年来亏空的厉害,此乃圣人的心病,谁若能为圣人大揽钱财,使得国库丰腴,圣人焉能不另眼相待?”

    三皇子瞬间神情一凛,这个问题他亦想过,可想要丰腴国库而不动百姓根基何其难也,他眸光一闪,旖旎心思顿消,拱手道:“五郎可是有良策?”

    姚颜卿微微一笑,自是胸有成竹,只看三皇子肯不肯成全他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