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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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元凯死去的破茅屋外,窗口被嘟嘟地敲响了。

    “大人,云城出事了!”五探进头来,焦急地带来最新的消息,“谢平凉死了!死得好惨,还被挂在城头鞭尸!”

    “猜到了。”唐蒲离将那张写满了忏悔的纸重新压在石头下。

    五:“呃……”感觉被侮辱了。

    “大人,这里有些鞋印。”十五蹲在地上看着。王元凯尸体旁洒着的纸张被染得通红,还有什么人在血液没凝固的时候踩来踩去,纸张上到处都是血脚印。

    初一与他蹲在一处,拿起几张纸比对着,“还不是一个人的,一个人稍微高些,至少七尺往上,一个人却比较矮,至多五尺左右。”

    也就是……王元凯将死的时候,有人在这里发生了纷争,所以灭口之人才会来不及清理掉屋中的线索。

    唐蒲离接过他们递来的纸,本是想要看脚印,却被纸上的字冷不丁吸引去了视线——这不是白纸,是一条条交易的账目!

    “这是在买马?大量的马……”唐蒲离捏紧了纸张的角落,随着视线扫过纸面,眉头也不自觉拧了起来,“买马招兵?”

    “这里还有买武器的!”十五把手里的线索递了过去。

    “还、还有第二个消息……”五寻摸着空档开口,努力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司公子在城中试探了魏引的家仆,那些人身手不凡,有可能是私军……”

    “真的?那这些证据都是他买马藏兵的证据?!”十五震惊地瞪大了眼,感叹道,“魏引他娘的是不是嫌日子太好过了,想找点刺激逼宫玩玩?”

    “所以王元凯是发现了这些,才被魏引灭了口?”初一推测道。

    “不是,做这些的肯定不是魏引。”唐蒲离的视线钉在了桌面上,缓缓抽出了那张被镇纸压着的、几乎像是遗书一样的东西。

    “原来如此。”

    -

    齐安的鼻子时不时让司南觉得自己不是收了个徒弟,而是养了只很好用的狗。

    ——虽然这么评价皇子有些大不敬,但司南是由衷地佩服他竟然能从一只鸽子身上闻出墨水的味道,而他,只能闻到孜然鸽肉的香气。

    司南将袁望喜留在云城控制局势,自己则跟着齐安的鼻子一路往城郊。城郊的山势复杂,凹凸不平又蜿蜒崎岖的山路让他总觉得是不是走错了路,可走得深了,他便也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从不远处的茅屋里传来。

    “心。”司南握着齐安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横剑于胸前,警惕地盯着那个破旧的屋子。

    “哦——是司公子和少爷啊。”五冷不丁从旁边的山石后探出头,吓得齐安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诶哟,”五被踹得踉跄了两步,“司公子您教得也太好了吧,少爷功夫涨得这么快。”

    “唐大人在里面?”司南收起剑问他。

    “是,初一和十五先发现的这个屋子,”五点头,“王元凯已经死了。”

    司南一惊,拽着齐安快步冲进了屋里。

    -

    司南跟阵风一样跑进屋里,破了个大洞的窗户纸被吹得呼呼乱响。唐蒲离正蹲在地上,摸着下巴端详着王元凯的尸体。

    “你怎么找到的?”唐蒲离看着跑来跟他蹲在一处的人。

    “齐安那只鸽子身上有墨水味儿。”司南指了指齐安,齐安一天之内连续见了两个死人见得有点发愣,正杵在门边看着这里。

    “谢平凉死了?”

    “是被魏引杀死的,王元凯算是间接凶手吧,”司南也注意到了一旁仿佛祭奠一般用的鸽子,蹙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元凯害了谢平凉,但是却很后悔……吧。”

    司南捡起了王元凯尸体身边的账单,看得倒抽了一口气,“果真谢平凉得不错,魏引在买兵啊!”顿了顿,又恍然道,“所以是王元凯发现了魏引的行径,才被他灭口了!”

    “谢平凉的?”唐蒲离追问道。

    “哦对,这第三封信大人还没看呢。”司南将刚刚收到的信笺递了过去,自己则在王元凯的尸体身上翻找起来。

    唐蒲离展开信,一目十行地扫过,颔首道,“果真如此。”

    “大人,这屋子你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吗?”司南站起身,摸着下巴看着桌上还未干涸的砚台,“总觉得王元凯死前写了什么东西。”

    可是桌子上只铺了几张白纸,笔上的墨水还没干透,留下了一道粗糙的痕迹。

    “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写吧。”唐蒲离不甚在意道。

    十五和初一悄悄对视了一眼,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

    “唔……是吗?”司南一副不怎么认同的样子,视线在王元凯的尸体和桌面上来回逡巡着。

    唐蒲离也站起身,看着他,“怎么了?”

    司南摸着下巴的手一停,忽然拍手,响亮的击掌声把屋子里杵着的三个护卫吓得一晃。

    “我知道了!”

    唐蒲离眨了眨眼,看着他拿起桌上的那支笔,戳了戳王元凯开始发紫的脸。

    “这个写到一半的东西,一定被他吃了!”

    “……诶?”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唐蒲离,也实在被他的思路震惊到了。

    “尸体也是能传递情报的,以前我在军营的时候剖过好些同伴的尸体,”司南感受到身旁诧异的视线,指着王元凯的尸体,解释道,“他们被派去当细作,在临死前吞点情报下去,以此来保存重要情报,”他抬起王元凯的下巴给他看,“这个嘴是张着的,嘴角有唾沫的痕迹,也许王元凯也是为了传递消息咽下了什么东西。”

    唐蒲离眨了眨眼,“所以你想……”

    司南用毛笔的笔杆撑开王元凯的嘴巴,“如果还没吞得很深,应该可以捅出来……大人不用担心。”

    他得不假,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唐蒲离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王元凯的嘴里抠出了半张纸。

    “这是什么啊?”司南用两根笔把那沾着粘稠液体的纸在地上铺开,依稀辨认上面的字迹,“百人……到货……云城?”司南愣了片刻,“这跟云城的私军有关系吗?”

    唐蒲离一愣,拧起眉头凑过去跟他一起辨认,“……不行,太模糊了,”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只有这些吗?”

    “应该不止这些,”司南叹了口气,看着王元凯的尸体,“可能得拖回去,用刀解开他的喉咙再看看。”他顿了顿,“这个东西一定是很重要,王元凯才会临死前吞下,不定魏引也是为了这个才杀了他的。”

    唐蒲离不语,垂眸在思考着什么,却正在这时候,屋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齐安还在外面!”司南一惊,拔腿便冲出了门,却见齐安还与五一同蹲在树下,手上拿着树枝,脚底还画着没分出胜负的圈叉棋,霎时便松了一口气,才想起五还守着门。

    “刚刚是谁?”唐蒲离随后而出。

    “一个女孩儿。”五比划着,“大概八九岁的样子,可能是被王元凯的尸体吓到了,尖叫了一声就跑了,我也没看清她的模样。”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刚刚就站在那儿,我怕是调虎离山就没追上去。”

    “无妨。”唐蒲离摆摆手,“人没事就好。”

    “那还要找那女孩儿吗?”

    “找,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意外。而且她不仅看到了王元凯的尸体,多半也听到了是魏引杀了他。”唐蒲离当即命令三个护卫去搜山路,可他也清楚,这一带错综复杂,又是山路,他们都是外乡人,不熟悉地形,又拖延了这么久,多半是找不出个所以然。

    “这是什么?”司南蹲在地上,捻起了一片的红色的碎片,“花瓣?这个季节还有花吗?”

    “是干花瓣,应该是晒干用作香料的。”唐蒲离凑近看了看,指着他们来时的路道,“这里还有很多,好像铺了一路。”

    “香料……香料?”司南一怔,看向齐安,“你之前是不是过……池池的香囊总是漏?”

    “啊。”齐安摸了摸自己的袖口,掏出一个干瘪的香囊,又抖了抖袖管,地上落了好些细细碎碎的香料。

    “池池应该是循着这些花瓣找来的,本是为了告诉我们她哥哥的名字,结果看见了王元凯的尸体,”齐安挠了挠脸,转头看向唐蒲离,“所以不用找,她应该会回云城吧?”

    “云城……”唐蒲离与司南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的脸色骤然一变。

    池池是看到了王元凯的尸体,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几乎是逃回了云城,肯定会跟城民……王元凯已经死了!

    “谢平凉的死已经让他们足够躁动了,如果百姓知道王元凯也死了,还是被魏引杀死的,肯定会暴动!”司南脸色一白,“咱们得快些回云城!”

    -

    为了防止云城的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云城。所幸他们回来的时候,云城还是太平的模样。这时候已过申时,家家户户正要煮饭,街上的人都比白日散了不少。

    也许是池池吓坏了,直接跑回了家呆着,还没来得及王元凯已死的消息。

    司南松了口气,拉来袁望喜,“给沈公子去信了吗?让他再匀五十人到云城来,我去找池池。”

    “到这个,我正要寻南哥呢!”袁望喜被下午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头发都被他挠得乱七八糟,“沈公子的口信到了,他他离开锦城了。”

    “离开锦城?”司南瞪大了眼睛,“不是让他盯着魏引的动作吗?他怎么……”

    袁望喜吞了口口水,“他,魏引死了。”

    “死了?!”司南不禁拔高了音调。

    “他他盯着魏府没多久就有刺客出入,他没法盯得太紧,发觉的时候魏引已经死了,于是为了戴罪立功,他直接就追着那刺客跑了。”袁望喜解释。

    “魏引怎么会死了?”司南依然觉得不可置信,王元凯显然是今天才死去的,如果魏引死在他之前,那害死王元凯的凶手……不会是他!

    “别管魏引了,我们要有麻烦了。”唐蒲离拉了一把司南的袖子,示意他往城门口看去。

    他们来找袁望喜的时候,为了避免又被人听墙角,特地寻了个离城门有些距离的角落里,抬起头刚好能看见夕阳下遥远的城门和人群。

    而现在,这扇白天刚卸下谢平凉尸体的城门,不知何时又被挂上了王元凯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