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静养的日子总是那么无聊, 而这种整日躺在病床的滋味好像永远都过不去。

    她就像一个新生的孩子，什么都需要跟着重新学习，时间晃眼一天天过去, 她对自己的身体也逐渐获得了掌控权。

    这会已经是半年以后了。

    又到一年暑假。

    今天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下床。

    “来, 下床走走吧。”她心地牵过凌宛白的手，“慢点——”

    叶子青的动作一直都是心翼翼地, 就担心是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那种照顾她的愿望属实没得。

    然而她的腿脚还有一点点不便利, 走起路来也像赶鸭子上架。

    “来，手搭在我肩上吧。”叶子青眼睛直视着前方，“我带你出去看看。”

    医院外的太阳很亮眼，她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看过这样的光景了, 出来的时候心里居然还有一些欣慰。

    “感觉怎么样, 想不想回来？”

    想, 当然想回来！

    她一激动，扭头看着叶子青，“如果我回来的话，你一定会在我身边吗？”

    她这样呆，好像对这事的情况还不太了解, 那看来姥姥没跟她过。

    叶子青一咬嘴唇转移话题，“我带你去见你姥姥好不好？”

    凌宛白也不是傻，或者对什么事情都一只半解，对方既然能出这样的话，肯定就是不行，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我要回老家结婚去，明年三月份左右。”她也不想瞒着，于是, “等会我把你送到姥姥那，就准备离开了。”

    订……订婚。

    她的眼睛里，接下去只能看见泪光。

    叶子青手颤抖着把手抬上去，“喂，你别哭啊。”

    叶子青看着她的样子也稍微有些着急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想你走。”

    她凑上前抱住叶子青的肩膀，但那只手好像不愿意再放开她一样。

    “别胡闹！”

    心碎是什么样的？

    叶子青应该不知道吧？

    “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不再好起来了！”她向她撒着娇，整个人像要扑进她的怀里。

    叶子青别扭了一会，可是她也心知肚明，这半年她能起身，完全是因为自己。

    “为什么？”叶子青痴痴地问了一句。

    还不是是因为想要她看见更好的自己吗？

    如果哪天她真的走了，估计自己真会放弃，且她相信叶子青也不傻，能看到这些。

    “没有为什么。”她心里不舒服地，还是回答了她，“你帮姥姥很久了，就不能再帮一下吗？”

    老人家以后要长时间照顾一个行动不方便的姑娘，确实不是个事。

    一抬头见到她的眼泪还在往下落着，叶子青只能着急地扶额。

    叶子青也怕她再出个什么意外，就像她母亲那样。

    “那我答应你保证不走的这么快好不好？”叶子青也是属实无奈，“至少到明年三月份之前都不走好不好？”

    ……

    她点头没再什么，但大半年的时间或许够和叶子青发展感情。

    “那跟我去见奶奶？”

    “好。”

    跟老人约见的地点在南天城市中心附近的公园，叶子青找医院租来一辆轮椅，推着她去见姥姥。

    年长慈祥的老人在公园的石凳上坐着缝衣服。

    “你们家人谈事，我就不掺和了。”她低下头，“你跟奶奶单独待会。”

    叶子青转身就准备走。

    “别……”

    她抚上轮椅的把手，想朝她扑过去，但到底没够上。

    “放心，我过不走就一定不走。”她蹲下来附着她的耳边，“在一边等着你。”

    她目送着叶子青离开，但心里那种不舍得的情绪一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回头看着年迈的老人。

    但即使这样，她仍然表现得十分心不在焉。

    “放心吧，她既然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老妇人一边安慰着她，“而且就算要走，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

    她把手抚摸着凌宛白的额头，慈祥地着，“姥姥很久没好好看过你了。”

    “您不是一直在医院陪着的么？”她轻轻一笑，“怎么会很久没见到我了？”

    那个躺在医院的人确实见了不下几百次了，但这两年来，还从没机会好好和彼此聊过。

    “那就不能陪我好好话吗？”

    姥姥年龄大了，身体和行动力似乎也没前两年好，可能留给她的时间没个几年了。

    她一转眼珠子，道：“好啊！”

    她着把手往前一伸，老人主动站起来将她拉到公园的木椅子上坐着。

    “听姥姥刚才的话，好像很了解叶子青的样子。”她犹豫了片刻，“您怎么认识她的？”

    这可得上一些时间了。

    “你不是出车祸了吗？”到叶子青，老妇人脸上好像挂着一副自信的模样，“那女人开车撞了你以后，主动联系医院找了我，要主动替你承担医药费。”

    “你这两年能撑过来，全部靠她出了大部分的钱。”

    靠！？

    这人还真是谎话不草稿啊？

    如今这世道欺负老人不懂规则是不是？

    真要出的话也是大部分资金由保险公司赔付，哪有私人出的道理？

    最主要的是，她哪有车？

    “奶奶怎么不觉得她是在蒙你的？”凌宛白毫无感情地道，“人怎么，你就怎么信呀？”

    “她她的车是一时五十元租来的，除了有本驾照，其他的什么都没。正好那天心情不好，车就开得快了些，很抱歉撞上了你。”老人继续认真地解释着，即使这理由听着有点别别扭扭，不成逻辑，“她那几天刚刚好辞职，交的五险一金都给冻结了，但是不想看着你受伤，就把自己的钱投到你身上了，算是行善积德好了。”

    这话也能信？

    “唉……遇上这么个好人，咱们凌家有福气啊。”她边着，边拍了一下对方的手。

    好人？

    呵呵。

    凌宛白不知道心里讽刺了对方多少遍了，可抛开其他成见，那些救命的钱，确实是她出的。

    “那依奶奶，我还要报答她不成？”她别过头生着闷气，“我不想。”

    穿世界归穿世界。

    就凭她是个三这点，凌宛白也不怎么想理她。

    “那是谁成天在医院里没事就要见人家的？”老人着，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

    “今天晚上奶奶不留你，回去跟对方好好，没准她同意了呢？”

    哦，所以要跟她在一起？

    还是得死皮赖脸不是？

    “知道了，我会的。”

    老人点了点头，“那我放心你了。”

    ……

    俩人了一阵子，突然才开始沉默下来。

    凌宛白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突然一咬住下唇，“对了，听医院的护士们，妈没来看过我？”

    “来过的。”老人站了起来，但是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病倒之后，她也常常来给你送东西。”

    虽然不是很想，但这个家毕竟有她。

    她想着，突然用力抓住凌宛白的手，“直到去年年底，你父亲大病一场过世了。”

    “你母亲……”她摇摇头无奈着，“失心疯，跳河自尽了。”

    护士站的护士们不愿意告诉她，是因为不想她不开心。

    她有些失落地低头，“无所谓，反正她也没怎么关心过我。”

    ……

    可是她的眼睛泪汪汪，好像出卖了自己。

    原来这一辈子卑微，的就是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