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古苗寨
有了闻默尧给的西南舆图, 接下来的路程便省事不少,傅沛白点了点图中位处西南腹地的凰骨苗寨,这便是她们的下一个目标地。
十月廿六, 奔波了数日的傅沛白一行人总算赶到了独处一隅的古老苗寨, 这里也是她们一行人即将分离的地方。
往北, 是桑韵诗前往的方向。
往南, 是十七要赶往的方向。
四人这一个多月以来,路上经历了不少磨难事端, 多少产生了些情谊,连陆清婉都敛下了乖张的模样,有些别扭的跟桑韵诗着自己保重。
傅沛白择出十七的行李递给对方, 心里有些闷得难受,她不出什么道别的话来,只能再次嘱咐道:“往南走十几里便有一个过路客栈,你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会,然后再沿着东南那条路向前二十多里地便到了你的那个村庄了,天黑前应该就能到。”
十七接过包裹, 浅浅笑道:“知道了。”
见傅沛白似乎没了话,她又道:“那我走了?”
傅沛白低低嗯了一声。
十七旋即转身,向着分叉向南的路走去。
“等等!”
傅沛白还是仓促开口, 整个人向前迈了一个步子。
白衣女子驻足回首,“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紧,“没......什么,去吧, 一路保重。”
“好,你也是。”
十七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远方的路尽头。
傅沛白收回目光,心里有些不出的低落, 接着送走桑韵诗后,她才和陆清婉牵马走进了庞大古老的苗寨寨群。
寨门外立着一方古老的石碑,上面刻的字大约是古苗语,傅沛白和陆清婉并不识得。
整座苗寨依山而建,一半处于山脚,一半绵延至山腰,坐落甚广,吊脚木楼林立,飞檐缀着八角银铃,田间路交错相通,男女皆都穿着特色的民族服饰,有的正在田间抗锄耕作,有的坐在田坎之上引吭高歌,歌声高昂婉转,时不时引起其它人同声附唱,响亮的歌声中又夹杂着鸡狗交鸣。
所见所景,男女老少,自给自足,自得其乐,在这乱世中犹如一片世外桃源,跟江湖所传闻的蛊域形象相去甚远。
果然,传闻不可尽信啊,傅沛白牵马走进苗寨,路上不时有人量她们,目光并未带敌意,只是出于好奇的那种注视罢了。
“阿婆,请问你们寨子哪里可以落宿?”傅沛白停下脚步,弯腰冲坐在街边矮几的一个老婆婆问道。
老妇人张了张嘴,吐出一串傅沛白听不懂的言语。
傅沛白挠挠头,只能继续向前,路上又拦了几人,对方都只会苗语,根本无法交流。
陆清婉开始不耐烦了,“这里的人一辈子就没出去过吗?怎么一个会中原话的都没有。”
“他们在此生活,不受战乱纷扰,安逸自得,这一方天地已然圆满,又何必出去呢。”傅沛白罢,又拦下一路过的年轻苗寨伙,放慢语速道:“哥,你会中原话吗?”
伙儿穿着一件无袖褂子,着赤脚,肩扛扁担,一头用草绳系着两条肥硕的河鱼,显然正是摸鱼归来,他看着这两个外来人,突然有些兴奋的道:“腻......们是中原人?”
虽然男子语调奇异,含糊不清,但的确实是中原话。
傅沛白惊喜道:“是,我们是中原人,你会中原话?”
伙挠了挠黝黑的脸颊,显出一丝腼腆来,“会,会一点。”
“太好了,哥,你们这儿哪里能落宿?我们可以给钱。”
伙摆摆手,“你们跟窝奏吧,布用钱。”
伙一口蹩脚的中原话实在惹人发笑,陆清婉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你这口音,太逗了,哈哈哈。”
伙怔在那里,盯着陆清婉肆意的笑脸,原本黝黑的脸突然浮起红云,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窝只跟阿吉学过一点。”
见傅沛白她们面露疑惑,他主动解释道:“阿吉就是父亲的意始,也是窝们这里的族长,窝带你们去见他。”
傅沛白点点头,跟着男子往山腰走。
爬到较高的地方时,傅沛白见到有脸上画着奇异符号图腾的鬼师、巫婆这些人,具她所知,这类人通常在部族中地位不凡,深受族人尊崇,显然此苗寨也已形成同中原一样严格的等级制度,住所越往上的,地位越尊贵。
等他们到达苗寨寨群最上端的时候,已经没有其它的吊脚楼了,独独只剩一座吊脚楼伫立于一片开阔的平地之上。
飞檐翘角,三面有走廊,悬出木质栏杆,栏杆上雕有万字格的图案,悬柱呈八棱形,下端刻有绣球和金瓜图纹装饰。
这偌大的吊脚楼和不凡的装饰无一不在显示此楼主人的崇高地位,傅沛白开始有些许好奇,不知这统管数千人之众的一族之长是个什么模样。
伙将她们的马牵到吊脚楼的底层拴好,然后带着她们上到二楼,最后停在一间屋子前,抬手叩响了门。
不过让傅沛白感到意外的是,这苗族伙仍然用着不太标准的中原话向屋里招呼。
“阿吉,窝回来了,来了两位中原的鬼客。”
傅沛白嘴角抽了抽,她想,这哥应该想的是贵客吧。
屋里很快响起回应,是一声低沉的男声,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却是极为标准的中原话。
“进来。”
男子推开门,侧身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两位鬼客,请进。”
傅沛白抿了抿嘴,有些想笑,最后憋了下去,抬腿迈进屋内。
进屋后入眼便是挂在墙上的一块巨大兽骨,瞧形状也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之上还雕刻着一些繁复的苗语和图腾,看上去颇为神秘。
再转身傅沛白便看见了屋里的中年男人,对方身量很高,穿着一袭藏青的蓝黑色对襟短衣,背对着她们负手而立。
傅沛白不知苗族风俗该如何见礼,便只能依照中原礼俗,行抱拳礼。
“在下傅沛白,见过族长。”
陆清婉虽不太情愿,但在他人地盘,也明白还是遵礼数守规矩的好,也行礼道:“女子陆清婉,见过族长。”
男人缓缓转身,露出方正严肃的面孔来,他周身有着常居高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扫了一眼两人,问道:“二位不辞辛苦,远赴千里来我凰骨苗寨做甚?”
“在下和陆姑娘来此一为寻物,二为寻人,想在贵寨暂且落脚,还恳请族长能够应允。”
男人扬眉,“所寻何物何人?”
“凌霄花,钟离草,以及段无寿。”
男人眯了眯眼,盯着傅沛白,少顷后道:“墨戎瘴谷去年因为暴雨坍塌,淹埋于水下,世间再无凌霄花了。”
傅沛白瞪大了眼,“怎么......会,一株都没有了吗?”
男人讥笑道:“有倒是有,只怕你没那个命去拿。”
不等傅沛白发问,他又道:“去年暴雨之后,原本就是迷瘴丛生的山谷完全被瘴气覆满了,常人根本无法进入,你许是不晓得这瘴气的利害处,若沾染到身上,不超片刻,便会腐蚀皮肉,若是不心吸进肺腑,那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直接由内至外将血肉腐蚀殆尽,整个人化作一堆白骨。”
陆清婉脸色都白了,“怎么这么可怕......”
“所以二位趁早道回府吧,为了一株草药搭上性命可不值当。”
就在男人以为这两人该是要放弃了走,却听到少年坚定道:“我要试试。”
男人皱起眉头,“不怕死?”
傅沛白微微扬起下巴,神色毫无畏惧,“不怕。”
男人笑了,眉宇间的阴沉化去,笑得开怀,“不知天高地厚的子。”
苗族伙凑到傅沛白身边耳语,“别怕,阿吉这是虾你的,瘴谷没这么可怕,窝们有应对迷瘴的草药,心一点,进曲也不会受伤的。”
傅沛白低语,“谢谢。”
男人笑够了,向着傅沛白走来,眼中带着审视,“人不大个,胆量不,若是执意要去,便随你了。”
“谢过族长。”
“我姓司马,单名一个拓字,你们叫我拓叔就行了。”
傅沛白微微一惊,司马复姓,是流传久远的中原姓。
“在下斗胆一问,前辈是中原人?”
司马拓眯了眯眼,目光飘渺了半分,像是回忆起了一些年久的记忆。
“是,我是中原人,我的家乡是一方水乡,每到落花时节,满城桃花纷飞,好看极了......”
既是中原人又怎会来到西南蛊域,以异族人的身份成为了苗族族长呢?
傅沛白满心困惑,但纵使好奇,这也是人家的私事,她是不便多问的。
司马拓摆摆手,“好了,禾谷,去扫两间房间出来,给这二位客人住。”
“至于你的段无寿此人,我并不识得,但这苗寨除了你们和我三位中原人外,倒是还有一个老汉,也是来自中原,就住在村口旁的那间吊脚楼,你可以去问问他,不过此人深居简出,不与人交往,性情古怪得很。”
有线索便是好的,傅沛白抱拳谢过司马拓后,和陆清婉以及那名被唤作禾谷的苗族男子退出了房间。
“二位鬼客,你们先在窝们寨子随意逛逛,窝替你们扫房间。”
傅沛白笑道:“禾谷哥,你叫我名字就行,叫她陆姑娘就可以了。”
禾谷一脸的憨厚劲,连连点头,“好,好。”
“那我们先去熟悉熟悉寨子,这里就麻烦哥你了。”
禾谷笑出一口白牙,他摸了摸后脑勺,偷偷觑了一眼陆清婉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