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唐突, 乔星言压下心中的紧张，弯起笑。

    “乔星言。”她又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之前在微信上，我和您一直有联系。”

    “哦哦, 乔同学啊。”谢严笑眯眯的看着她。

    乔星言今天穿了件很简单的香芋色连衣裙, 长发未束, 笑起来眼睛弯弯。谢老爷子看着漂亮的姑娘，愈发眉开眼笑。

    嗯, 比他想象中的还讨人喜欢。

    乔星言却被谢严看得越发局促, 尤其老人家正笑眯眯的望着她, 这种眼神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她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谢……”

    “赶快进来坐。”谢严让开身, 量着面前漂亮的姑娘。

    好看，难怪臭子会上心。

    “谢谢。”乔星言抓着包包带子, 微微欠身。

    单人的办公室, 宽敞明亮，收拾得干净整洁，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阳光照亮了嫩绿的叶子。

    乔星言在侧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心口怦怦直跳，她咽了咽嗓子，从包包里拿出采访本和录音笔。

    “谢老师, 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谢老爷子想起谢易安中午吃饭时的事情，他下午有一个采访, 原来是这样啊。

    他笑呵呵点头，“嗯，可以可以, 你要问什么？”

    采访这种事情，他做得多了，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乔星言压下心中的紧张，“我们就按之前沟通的采访提纲进行，您觉得呢？”

    “好啊。”

    孙媳妇儿什么都好。

    “好。”着，乔星言从包包里拿出两份提纲，她其实早就把上面的问题背得滚瓜烂熟了，带着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谢老师，我给您也印了一份，中间有两个您建议的点，也做了补充，您再看看。”

    谢老爷子笑眯眯地接过提纲，多贴心的孩子啊。

    他从桌上拿起眼睛戴上，认真看了一遍提纲，都是些常规内容，也有几处生涩的，一看就是臭子加上去的，这是校报采访，又不是学术期刊。

    “那我们现在开始？”乔星言问。

    “嗯，好。”

    乔星言的采访提纲是基于校报的风格和受众设计，大部分内容还是有趣好懂的。谢老爷子这种级别的学界瑰宝，这些问题对他来完全就是儿科，不但从容对答，还格外风趣幽默。

    十分钟后，谢易安从方所的办公室回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和谐生动的画面。

    一老一，一个坐在长沙发的中间，一个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里，一问一答，其乐融融，居然半点破绽都没有。

    看到谢易安进来，老爷子飞快地冲他眨了下眼，乔星言也有些意外。

    “学长，你怎么来了？”她礼貌起身。

    谢易安正要开口，谢老爷子又拉着乔星言坐下，“乔同学，你刚刚那个问题，我再补充两点。”

    “哦哦，好的，您。”乔星言连忙应道，提笔做记录。

    完全成为局外人的谢易安：“……”

    采访进行到半个时的时候，有研究所的领导来看望谢老爷子，乔星言找了个去卫生间的借口，溜了出来。

    从卫生间出来，她给郑敏发了个消息：【学姐，一切顺利，你放心】

    之前乔星言还担心谢严不好沟通，但见了面才发现，这位老爷子本人比在微信上有趣多了，人也和蔼可亲，一点学界泰斗的架子都没有。

    郑敏：【那太好了[赞]】

    郑敏：【记得拍照哦】

    乔星言：【好】

    办公室里，所里的领导和谢老爷子寒暄了几句便走了，谢易安看着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老爷子，轻笑了声。

    “爷爷，您这是在干嘛？”

    隔着薄薄的镜片，男人的眸色微凉。

    谢老爷子正了正神色，“采访啊。”

    一点没脸红。

    谢易安轻呵，“您都三年没接受过采访了，之前论坛上有央媒想采访，您也都推掉了。”

    “哦，我和乔这孩子投缘。”老爷子回得一本正经，似是想起什么，绷起来提醒道：“等会儿你不许瞎搅和啊。”

    谢易安只觉得这老头年纪越大越不讲道理。

    “是我在瞎搅和吗？”

    谢老爷子：“……”

    “我不管，反正这个采访我接受定了，再——”老爷子瞥了谢易安一眼，“难道在这个领域我话不比你有分量？上不了南大的校报？”

    谢易安：“……”

    祖孙俩无声对峙。

    半晌，还是心虚的老爷子先败下阵来，“就是这个姑娘吧？”

    谢易安没答，老爷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别以为你不我就猜不出来，老陈都跟我了，你追人家姑娘都追到他的课上去了。”

    谢易安：“……”

    门外响起敲门声。

    “谢老师，我能进来吗？”是乔星言的声音。

    谢老爷子又给了谢易安一记眼神警告，冲门口乐呵呵道：“进来吧。”

    采访重新开始。

    乔星言却觉得有些尴尬，她明明是来采访谢严的，为什么谢易安一直待着不走。好在之前已经和谢老聊了一会儿，她很快进入状态，按照采访提纲有条不紊的进行提问。

    得益于前段时间谢严推荐的几本书，她还能偶尔提一两个提纲上没有的问题。

    老爷子一边回答问题，一边量和琢磨着这姑娘，真是越看越喜欢。

    尤其她提的几个提纲上没有的问题，让谢严多少有些意外，毕竟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可见私底下还是下了番功夫的。

    是个踏实聪明的好孩子。

    谢老爷子心生喜欢，便忍不住夸赞道：“你这几个问题提得非常好，有思考有发散，不错。”

    乔星言突然被夸，还有点不好意思，“还要谢谢您给我推荐的那几本书，对这次的采访太有帮助了。”

    书？

    谢老爷子看向谢易安，“哦。”

    全程无话的谢易安：“……”

    他倚在桌边，一直在安静的看着这段乌龙采访。

    午后的阳光温柔舒适，透过窗子落在乔星言的身上。她皮肤本就凝白，被阳光和温柔的香芋色衬得更加莹润，长发披在身后，有几缕头发因为她微微低头的动作落下来，垂在脸颊边。

    他看她认真地记着采访笔记，听她偶尔的发散性提问，诚然如老爷子所言，都是很好的问题，她非常认真的在对待这次采访，半点马虎和糊弄都没有。

    许是他的视线过于直白，女孩子侧头看过来，乌亮的眸子里有些无措。谢易安低下眼，唇角牵起笑。

    他不该扰她工作的。

    片刻后，谢易安往办公桌后的一排书架走去。

    临近五点，采访结束，谢老爷子喝了口茶，看向坐在书架边看书的谢易安。

    “谢啊。”

    “……”谢易安起身，“您。”

    “哦，帮我送送星言。”

    谢易安点头，这件事不用老爷子吩咐，他也会做。

    “不用的……”乔星言微微顿了下，“这离学校很近，我等会儿坐个公交车就可以了。”

    “那怎么能行，这会儿马上就要晚高峰了，公交车得堵成什么样子。”老爷子不答应，指指谢易安，“让这……谢送你回去，务必送到学校，不——寝室楼下。”

    乔星言：“……”

    老爷子故意咬重“务必”两个字，还冲谢易安递了个眼神——机会已经给你了啊，把握不住就别回来叫我爷爷。

    谢易安：“……”

    乔星言没有察觉这一老一之间无声的对话，她从背包里拿出相机，“谢老师，我能给您拍个照片吗？到时候校报上会刊登。”

    “好啊。”老爷子坐在沙发里，挺直腰背，笑得慈祥和蔼。

    乔星言半蹲在茶几前，咔擦咔擦一连拍了几张，又拿给谢老爷子看，“您看看，可以吗？”

    “拍得好啊，像专业摄影师。”老爷子不吝赞美，“你要不要也跟爷爷拍个照？”

    谢老爷子偷偷地把自称都改了。

    “我？”乔星言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没有发觉称呼里的异样，连忙点头，“能和您合照，是我的荣幸！”

    老爷子听得眉开眼笑，看向谢易安，“谢，过来给我和星言拍个照。”

    谢易安：“……”

    咔嚓——

    照片定格，年过八旬的老人白发苍苍，欢喜已经上了眉梢。身边的女孩子长发如瀑，眉眼弯弯。

    谢易安看着屏幕上的两人，忽然就有点嫉妒谢老爷子。

    *

    傍晚十分，橘粉色的云朵在天际排铺开来，渲染成一片。

    乔星言坐在副驾驶上，唇角一直弯着笑，对于今天的采访，她还是很满意的。

    谢易安瞥向她，“这么开心？”

    “嗯。”乔星言怀里抱着包包，重重点头，“来之前我一直很紧张的，还好，顺利完成了任务。”

    “为什么紧张？”

    乔星言转头看向身侧开车的男人，“那可是谢严谢老师，天文学界的泰斗，最近几年采访他的人，可都是知名主持人，我当然紧张了。”

    到这里，乔星言又笑笑，“不过谢老师人真好，之前我和他在微信上联系的时候，还觉得他有点凶。”

    谢易安：“……”

    他凶吗？

    乔星言弯着眼，“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比在微信上可爱有趣多了。”

    谢易安抿抿唇，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等会儿有什么安排？”

    “吃饭呀，然后回寝室……嗯，先看部电影，休息一下。”

    “喜欢看电影？”谢易安想起老爷子之前问得话，他好像确实还不太清楚乔星言喜欢什么。

    乔星言点点头，“喜欢。”

    谢易安轻咳了声，清隽的面容上看不出丁点探究的意思。

    “喜欢什么类型的？”

    “科幻、剧情、悬疑、恐怖……很多。”乔星言侧头，“学长你呢，平时喜欢看什么电影？”

    “平时没什么时间看电影……”话到一半，谢易安觉得不妥，继而生硬转折：“不过，纪录片看得比较多。”

    乔星言因为他前半句微黯的神色瞬间阴转晴，连眸子都变得亮晶晶的。

    “最近新出了一个纪录片，是星空探测的，学长你知道吗？”

    “你天宫？”

    “嗯，就是这个。”

    “想看？”

    “有点儿，等有时间了，我就去看。”

    “好，那待会儿我们去看。”

    乔星言：嗯？

    谢易安看向她，眼底带着笑，“你不是今天没事，等会儿回去准备看电影？”

    乔星言攥着包包带，她是这么的，可她自己回寝室看电影和……和他一起去看电影，这中间的差别是很大的。

    片刻，车子开进一处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乔星言还有些恍惚，他们怎么就要一起去看电影了呢？

    谢易安熄灭引擎，看向还有点怔怔的女孩子，温声提醒：“到了。”

    “哦。”乔星言正准备开车门，车前经过一个高挑漂亮的女人，女人正在接电话，像是在找什么人。

    乔星言微讶，一双乌亮的眼睛里满是惊异，连眼角都变得圆润。女人转头，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乔星言心尖一跳，慌不择路，直接缩着肩膀弯下腰，将脸埋在谢易安的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