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子入狱 如果你没有出生便好了
初璃探出锦被的手顿在了原地, 道:“上官逸?他不是奉令彻查太子府吗?为何会送我回府?”
“那便不知了,兴许是他为了你悄然为之呢?”秋朔想了想,又道:“白珩他面色焦急, 想来定很是忧心你的安危。你苏醒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入宫中,他大抵会前来白府, 你那时当面问他便……”
“不见。”初璃断了秋朔的话,侧过了头。
“怎么了?这般厌恶他吗?”秋朔像是想起了什么, 学着白珩的模样挑了挑眉。
“不是……”初璃这话时声音很,约莫是觉着自己竟然为此事辩解, 便又佯装不在意的模样, 无甚表情地看着秋朔, 道:“便我在歇息,让他回宫, 总之什么缘由都可,让他别再为了我破例了。”
“你分明是……”秋朔心道这分明是为上官逸着想,瞧着初璃微微泛着红的耳垂, 他不得不止了声。
罢了,数万年修为遇上一个凡人, 这期间的纠葛……
秋朔摇了摇头,倒也未再什么,告辞后便回了宫中。
而秋朔前脚刚走, 上官逸得到初璃苏醒的消息便立时赶来了白府,只是府门都未曾进去,便被府门外玲秋的一句话得止了脚步。
“殿下, 郡主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殿下还是回宫吧, 别再如此破例了。”
上官逸闻言神情闪过一瞬的复杂,玲秋识趣地行了一礼,又道:“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带给郡主?奴婢可以替殿下转达。”
上官逸的视线透过府门,甚至透过那墙面,遥遥地望着,像是要穿过那重重阻隔去看一个人。
与此同时,房内的初璃靠在床榻上,无甚表情地散着视线,垂着目光也不知在看向何处。
她觉着自己心里似是在想一个人,可那人面容朦胧,她却是怎么都看不真切,那模糊感便好似她面对上官逸时,总有些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
上官逸此刻,已然离开了吗?他……会离开吗?
初璃下意识地抬了视线,穿过那紧闭的房门,望向府门外。
“上官逸……”初璃喃喃地唤着那人的名字,分明是呢喃低语,却因了初璃面上的迷茫,无端带上几分暧昧不清。
那声音隔着高墙,轻飘飘地落入了上官逸的心尖之上,上官逸似有感应地弯了弯唇,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道:“不用了,让她好生歇着吧,我改日再来。”
“嗯?”玲秋难得疑惑地抬眼,她未曾听错?九皇子这话得是……仍愿意为郡主破例?那郡主的话不就等同于白了?
玲秋还未想清楚这层缘由,上官逸已经转身上了马。
夜色渐深,马儿跑在官道上,毫无阻拦地入了皇宫,却不是去毓承殿,而是去了一趟牢房。
外头气候闷热,而牢房内却不知怎地有些凉意,甚至阴森森的,将罪犯稀松睁开的双眸染得泛着血色。
带路的狱卒点头哈腰,一路在前迎着,带着上官逸走进了最里头的那间牢房,随后停下了脚步。
此处,是看守朝廷重犯之处。
牢门被人开,狱卒识趣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上官逸和牢房内关押的那个人。
“你来做什么?”阴暗的角落里,上官逑抬起了不再温和的双眸。
昨日夜里丞相搜出了上官逑养的私兵,皇帝闻言震怒,今日早朝便下旨罢黜太子,一夕之间,昔日的太子已锒铛入狱。
“父皇,让我来看看你。”上官逸拿出一纸诏书和一个瓷瓶,放在这牢房中仅有的一张矮桌上。
上官逑闻言终是坐不住,起身从床上下来,一袭囚服在亮光里显现,但到底曾是太子,哪怕下狱,多少年皇恩滋养的模样仍是不曾改变,仅是发丝凌乱了些许。
“父皇他……可是有话要同我?”上官逑面色急切,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可他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上官逸,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着的父皇。
上官逸冷漠地看着上官逑,道:“不错,父皇确实有话要同你,不过这话,你未必想听。”
上官逑隐隐觉着不安,后退了一步,道:“他了什么?”
上官逸眼神落在那瓷瓶上,道:“父皇口谕,三日之内,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诏书,流放至岑芗,永世不得归于皇城,二是鹤顶红,服下此药,你便命绝于此,算是谢罪。”
“不可能!我不信!父皇怎会如此对我?”上官逑语气急促,转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又道:“是你,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父皇又怎会疏远我?”
“如果不是你,我怎会变成如今这样?你要是不出生便好了,没有你便好了!没有你,父皇便不会偏袒,便不会到了如今……竟想杀我!”上官逑笑得愈发癫狂,又道:“你早就谋算好了吧?上官逸,你当真是好手段啊!父皇为何不看看,像你这般狠辣独断的人,有何资格称帝?!”
“我没有资格,那你便有资格了?”上官逸冷笑一声,道:“是,我是早有谋算,可怜你步步为营,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何我离京数日,父皇竟也能不闻不问,任你在皇城兴风作浪?”
上官逑像是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瞪着双眼,道:“难道……难道是你跟父皇,是你们设计的?”
上官逸犹记得自己离开皇城之前,那时太子势力暗中隐蔽,他苦于无法拔除太子势力,考虑再三后选择离开皇城。
离开皇城那日,上官逸曾去过皇帝寝宫。
彼时皇帝闲闲摇着杯中茶,对他道:“圣旨令下,朔儿前去蜀州,此话不可更改,你前去无益,因何执着?”
上官逸恭敬地跪在下方,“儿臣为剿匪而去,此去不为名,不为权势,为百姓安康。”
皇帝太明白各位皇子的性情与心思,上官逸这是一场豪赌,他若是离开皇城,在暴露太子的同时必然也会折损自己的势力,如若太子能沉得住气呢?
皇帝淡淡地将那茶搁在桌上,轻轻点着桌沿,道:“你想好了?”
“是。”上官逸道。
“那便去吧。”皇帝站起了身,身形在微光中逐渐变得不再清晰。
上官逸现下回想起来,其实那时皇帝肯答应让他秘密前去,为的也不只是他这一个皇子,皇帝那时应该也在想,如果上官逸离开皇城,太子会怎么做?
皇帝曾经也是想信任太子的,大约那时皇帝也在赌,赌太子会不会有所行动。
可惜……太子辜负了这一番信任。
上官逸摇了摇头,有些悲悯,道:“你的心里便是这般猜测父皇的吗?你觉得他会联合我一起害你吗?”
“难道不是吗?”上官逑狠狠盯着上官逸,又道:“从你出生起,父皇便一直疼爱你,在父皇的眼中,只有你才是他的亲子吧?我们这些个皇子,哪比得上你尊贵?”
“呵。”上官逑冷笑一声,又道:“甚至于他立我为太子的初衷本就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替你挡刀!为了让你在皇权争斗中全身而退!我啊……当初便是期盼过这么一丁点的父子亲情,所以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呵……哈哈哈哈……”上官逑坐在这牢房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笑意愈深,却尽是讽刺。
他记得的,曾经他有多信任他的父皇,哪怕在最后一刻,彻查太子府的那刻,他还期盼着他的父皇可以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放他一马。
他建造私营也好,操练私兵也好,也从未想过置他的父皇于死地,可是皇帝……
他是长子啊,皇帝怎能如此对他……
上官逑笑着笑着便有些难过,那眼角无端有些湿意,像个被抛弃了的孩子。
“父皇立你为储的初衷,此事我并不知,也不会像你那般去揣测,但是……父皇他曾经给过你机会的,那些父子亲情也好,你想要的权势也好,他都给过你,是你从来没有珍惜。”上官逸语气很是平静。
“你胡……”上官逑还想些什么,却被上官逸断了。
上官逸长出了一口气,道:“你是父皇的长子,比我虚长许多,你敢在我出生之前,父皇他从来没有疼爱过你吗?”
“我……”上官逑忽然便低下了头,他看着那阴冷的地面,兀的连话都不出来了。
是了,很早以前,皇帝确实疼爱过他的。
那时上官逑的出生举国同庆,皇帝曾为他摆过无数次宴会,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帝开始将目光转移到了九皇子身上呢?是九皇子出生的时候吗?好似也没有那么早。
“是你一次又一次罔顾父皇的信任,才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上官逸视线偏了半寸,瞧着那桌上的诏书与毒酒,思绪回到许多年前。
上官逸六岁之前,宫中人曾道九皇子宽厚,他那时不经世事自是天真,如果不是那次刺杀,他恐怕永远也不知道,原来皇帝曾经护过他那么多次。
而皇帝替上官逸挡去的那些刺杀,其中大多数都是来自于皇后。
皇后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将上官逸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上官逸从出生起便殒命,这样上官逸就不会与上官逑相争。
皇后甚至为了扫清障碍,还对其他皇子出了手。
而这一切,上官逑都知晓,他袖手旁观甚至推波助澜,只是借由皇后的手而已。他不沾血腥,披着一层外皮,佯装待人温厚,稳重持身。
这才是令皇帝失望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