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圣旨赐婚 按本朝礼法,择日完婚
太子可以狠, 就像君王未必只行仁政那般,杀伐果决亦可为明君,但是太子不能越线, 不能成为一个连兄弟亲情都不顾及的冷漠之人。
上官逑太在乎地位,以至于在他眼里除了皇帝, 其他人哪怕是皇子也好,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他可以轻易地便将皇子纳入猎杀范围, 现在是这般不顾及兄弟之情,那以后呢, 一旦他登基, 这些皇子约莫连封王的机会都没有, 只有死路一条。
这种袖手旁观的冷漠令皇帝心寒,皇帝清楚地看到了如果上官逑登基后那些皇子的结局, 也看到了皇帝自己的结局。
上官逑可以刺杀皇子,终有一日,若是皇帝不顺他的意, 那上官逑同样也可以弑父。
就好似这次操练私兵,太子操练私兵还能是什么用途, 便是想着若皇帝改变心意,那太子便能用这些私兵逼宫,逼迫皇帝退位。
这样一个人, 哪怕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他亦是能全身而退,所以皇帝才会立上官逑为太子, 为的也不仅是挡刀,也是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从你第一次纵容皇后刺杀我开始,你便已经输了, 只是父皇仁慈,竟还是立你为太子。”上官逸觉着有些可笑,又道:“你可知,立储旨意颁布的那一日,我有多气愤?”
“那时的我本以为父皇已然放弃你了,可是他没有,这么多年来你的脾性哪怕他看得清楚,但是那一日,他仍是选择立你为太子。”上官逸笑着摇了摇头,又道:“这么看来,该是我羡慕你才对。”
到底,上官逸幼时也曾纯真,也曾待人温和且交心,遇人不淑,才会被人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六岁那年要是没有初璃出手相救,只怕皇后便已得逞了。
而自六岁那年的刺杀过后,皇后和上官逑亦是从未放过上官逸,为了能监视上官逸,皇后借由职权之便在毓承殿安插了许多宫女太监。
那些宫女太监作为棋子,不断地挑战上官逸的底线,为此上官逸不惜将人全杀了,传出了个狠辣的名声,这安插人手一事才逐渐平息。
而这些事,皇帝其实都看在眼里。
皇帝放任皇权争斗,在皇子中进行考量,如果上官逸不是最终的佼佼者,那他也没有资格登顶。
但皇帝却愿意给上官逑最后一次机会,哪怕皇帝的初衷并不单纯,但作为长子,这是皇帝给上官逑的殊荣,亦是别的皇子都羡慕不来的。
上官逸敛下目光,牢房中许是光线黯淡,称得上官逸眉目温和,他脸上的笑意瞧着很淡。
上官逑此刻已平静了下来,他抬眼,瞧着上官逸那笑似是有些熟悉,恍惚间,上官逑想到了时候。
他记得,昔年那个九皇弟幼时也是这般,稚嫩的娃娃,脸上时常挂着不谙世事的浅笑,那时的娃娃还会跟在自己身后。
上官逑不喜这个九皇弟,以至于见到上官逸的第一眼他便心生间隙,他从未在意过,原来上官逸也曾待人那般宽厚。
上官逸幼时牙牙学语,自吐字清晰后,兴高采烈地拉着上官逑的衣袖,要唤他的兄长,那时的他唤自己什么?
好似是唤的哥哥。
到底是从何时起,这一切就变了呢……
上官逑面上无甚情绪,事到如今他亦是不知自己该有怎样的情绪,只自顾自地道:“我记得,你从前唤我哥哥,为何现下不唤了?”
来讽刺,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这一刻上官逑竟开始无比怀念往昔。
怀念那个再也听不到的称谓。
上官逸错开了视线,便当作未曾听见上官逑的话,只道:“父皇的口谕我已带到,三日之内,你好生考虑吧。”
言罢上官逸便转身走出了牢房,上官逑抬眼看着上官逸的身影远去,直至那衣角也消失在视线尽头。
上官逑随即木然地转回了视线,在诏书和那瓷瓶之中看了一圈,最终视线停在那瓷瓶上。
他想,他无需等到三日后再做决定了。
他昔日贵为太子,流放后清苦,连皇姓都将被摘去,这等同于抹杀他的尊严。
上官逑不愿苟且偷生过这种日子,他宁愿死。
“哥哥,多美好的称谓,可惜……”上官逑温和地一笑,而后开了那瓷瓶,一饮而尽。
牢房之外夜色渐深,明月半隐于云间,上官逸甫一出牢房,忽的似有感应般顿在原地。
他望着那月色朦胧,径自闭上了双眼,长出了一口气:
逑哥哥,走好。
*
上官逑的死夤夜被狱卒发现,管事之人急匆匆入了皇帝寝宫,那夜长灯不歇,皇帝一夜未眠。
次日,皇后寝宫挂上了白绸,阖上宫门再不见客。
与此同时,皇帝下令罢朝一日,斋戒三日,举国同哀。
上官逸瞧着远处的天色,分明是秋日,却有着冬日的寒凉,天色阴沉得不像话,他捏了捏眉心,问道:“白府可有异样?”
关于白府,准确来是关于合烟郡主,施陵日日都需向上官逸禀报。
施陵瞧了瞧自家主子倦怠的神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道:“昨夜,白府发出了一道悬赏,言之世有名剑紫乾,乃白少将军沙场缴获之物,近日不翼而飞,许是盗贼所为,若皇城有进献者,赏金万两。”
“紫乾?”上官逸凝了视线。他记得这名字,初璃曾同他提起过。只是这般行事,是有可能逼得幕后之人现身,但那日初璃便因那幕后之人受了伤,若是逼得太紧,那幕后之人殊死一搏,初璃不就危险了?
“此事,白府是何态度?”
施陵眉头皱着,有些疑惑,道:“便是白府的态度才叫人觉得奇怪,分明是悬赏,但白少将军却借此加强了府中的防卫。”
明面上的是怕盗贼再次进入白府,可上官逸派出的暗卫盯了白府那般久,暗卫最是清楚,白府从来都没有进过所谓的盗贼,那加强防卫一从何而来?
白府如此重视此事,明这悬赏一出,可能会有人对白府出手,而且很有可能……
上官逸猛地一拍桌沿,低声道:“胆大妄为!”
这话并未指名道姓,可施陵却大致猜出了上官逸所言何人,他不得不垂下目光。
而白府中那位“胆大妄为”之人,此刻正倚着床榻,她睁着双眸平视远处,似是在想些什么。
忽然之间,她了个喷嚏,将堪堪进门的玲秋吓了一跳。
“郡主,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唤大夫来瞧瞧?”玲秋快步来到了床前,关切地问道。
初璃吸了吸鼻子,道:“无事。”
凡间喷嚏也未必是风寒,不准是有人在骂她。
只是谁会这般无聊?初璃再次吸了吸鼻子,想到了一个人来,又道:“贴出去的悬赏可有动静?”
玲秋如实道:“未曾。”
“不过少将军为何会将名剑放在府中?还让人给盗了,奴婢记得,少将军分明不擅舞剑。”玲秋上前提了提锦被,握着初璃的手便往锦被里放去。
“正是兄长不擅舞剑,这剑才会放在府中,不然他便会扔在军营了,至于那盗贼,也太不长眼了些,居然偷了我白府的东西。”初璃一本正经地扯谎,末了还补了一句,道:“若那悬赏有动静了,第一时间向我汇报,也好替兄长分忧。”
“是。”玲秋应了一声,又道:“不过,近日宫中有丧事,皇城之中亦是同哀,想来这悬赏需得放一放,郡主仍需等待些时日。”
而这一等便是七日,一连七日毫无动静,初璃有些坐不住,正在讶异此事是否受到了什么阻碍,那调查的话堪堪吩咐下去,府外有人来访。
竟是宫中传旨的太监。
兹事体大,白府中有身份的人皆跪下听旨。
“……今九皇子册封为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德之女与太子相配。白家之女白璃,贵为合烟郡主,品行出众,温厚纯良,特将白璃许为太子正妃,按本朝礼法,择日完婚……”
“什……”初璃惊讶地瞪大了一双眼,皱着眉便想要起身,只是那动作还未完成,便被白珩按着又跪了下去。
白珩歉意地看了看传旨的太监,接过了那圣旨。
“谢主隆恩。”
满院的谢恩之言刺得初璃头疼,府中聚集的人散去,初璃再也忍不了,一把推开白珩便怒气冲冲地道:“备马,我要进宫!”
今册封太子的旨意初璃是知晓的,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能接到册封太子妃的旨意。
皇帝有意收回兵权,让太子和白府联姻,此事约莫已成定局,可太子今日才册封,这定下太子妃一事只要上官逸不首肯,那便能将此事按下去。
但如今圣旨已下,明上官逸根本就不曾拒绝此事!
他怎能一声不吭便应下了与白府的联姻?他怎么敢!
“阿璃。”白珩想要阻拦初璃进宫,只是这话未完,却被初璃甩开了手。
马车扬长而去。
而白府的马车入宫之时,上官逸正巧在闭目养神。册封太子的旨意今颁布,与此同时皇帝还给了他辅政之权,他这一整日都忙于熟悉政事,实是疲累得很。
毓承殿外似有吵闹之声,守在殿外的侍卫不敢拦,畏缩地任初璃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内殿。
直至眼前,上官逸才瞧清那碧衣的人,他斜斜一眼,内殿里外的人便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而内殿之中响起初璃的一声怒喝:“上官逸,你好大的胆子!为何不同我一声便同意了赐婚?”
初璃在气头上,谁也不曾意识到,甚至连她自己亦是不知,她在意的竟然不是赐婚这件事,而仅仅只是在意……上官逸不曾提前告知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