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七十三章(肝5000+) 他,我要……
前一个快步跑来的是池砚, 后一个是满眼血丝、歇斯底里的高翠花。
扑通!
夏菱突地松手,叶苌摔趴在地上,再抬头满脸黄泥。
“啊呀, ”夏菱惊呼,眉间紧蹙, 看上去歉意十足,“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
她俯下身来,轻柔地捧起叶苌的脸, 将她嘴角的发丝轻轻勾至耳后, 眼神怜悯, “真可惜,这儿流血了。”
叶苌只觉周身被笼罩下一股无形的压力, 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纤细的指尖顺着她的下颚线缓缓而下,在衣料表面留下一道凹痕,又瞬间消逝。
倏地一阵刺痛, 削尖的指甲停留在她的心脏位置,毫不留情戳入。
“唔——”
原本的尖叫被嫩白的柔胰掐死腹中。
叶苌紧缩的瞳孔倒映出少女的纯白笑靥, 镜像开始微微颤抖,向她靠近的少女红唇愈发明艳,恍若要将她拖入地狱的恶灵。
“疼吗?”
少女温润如水的声音软软敲在心上, “疼就对了。”
她站起身来,俯视着,如同睥睨天下的王, “作为一个背叛者,这点疼太儿科了。”
夏菱头也不回,嗤笑道:“怎么, 你要为这个抛弃了你二十年不闻不问的人求情?”
“她毕竟是我生母。”
池砚垂着脑袋,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生母么……”夏菱轻喃着,忽然哼笑出声,“作为一个最极致的绑架理由,确实再合适不过。”
夏菱退开半步,檀木扇轻轻摇着,半掩面容,似笑非笑。
“池砚。”
如此正经叫他的名字这还是夏大堂主头一回,池砚一时没反应过来,明显怔愣住。
“她,”夏菱眼神示意,下巴朝叶苌的方向扬了扬,“你一句话。”
她袅娜着步伐来到池砚身边,踮起脚,呼吸拍在池砚发际,悠长微痒,传来娇俏的笑声,几近扰乱他的思绪。
“如何处置这个叛徒,我,任你调遣。”
池砚表面镇定如石,耳尖却迅速飙红,夏菱离得很近,甚至可以观察到他脖颈细的汗毛微微抖动。
夏菱饶有兴致地瞧着,突发奇想,再凑近一点儿,池砚的耳垂处传来若有似无的挠感,一向淡定如他,此时却控制不住在脑海中勾勒出妖娆曲线,火红的唇几乎要灼烫他所有感官。
只听夏菱特有的娇嗲声线一字一句道:
“都——听——你——的。”
一股无以言的颤栗从脚底升起,迅速流窜各处血管,直冲云霄,头皮发麻,他的大脑瞬间陷入空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唇不受控制地张开合上,耳道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股耳鸣后,世间一切物体又回到了最初的色彩,大脑也继续运转。
视野聚焦,夏菱漂亮的眸子宛如新月,深深浅浅,一汪潭水,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在那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中看到了自己茫然的脸。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了什么。
夏菱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发火,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啊,没问题。”
她特意往旁边又退了几步,“悉听尊便。”
高翠花与叶苌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摸不清事态发展,堂堂申京大魔头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要以夏菱平时那火爆脾气,绝对一不二,但凡惹毛了她,哪儿还有那么多商量余地,早“尸首”分家了,这回居然这么轻轻松松就放过了他们?
高翠花狐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夏菱收起扇子,抵着下巴,一脸无辜状:
“不是要走么,怎么还这么磨磨蹭蹭的,难不成——”她向高翠花微微倾身,似笑非笑,“你看起来似乎很想去韫堂做做客。”
高翠花神色一凛,赶紧拽了叶苌就跑。
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在漫天黄土中,池砚才回过神来,看着夏菱,意味不明。
“怎么?”
察觉到池砚困惑的注视,夏菱偏头,“你想问什么?”
池砚眉间紧蹙,脸上出现一种名为懊恼的情绪,对于夏菱能瞬间道出自己的心思感到莫名羞耻。
这位夏堂主怎么就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耳边传来一阵娇笑,下一秒,脑袋顶上就被扇柄轻轻敲了下:
“笨蛋,你想什么都在脸上写的明明白白呢。”
耳垂被温凉的指腹轻轻弹了弹,微微颤动,池砚感觉某种焦灼的温度几乎要将自己燃烧殆尽,赶紧退了几步,试图远离这个总让他情绪紊乱的源头。
谁知这抹温热的磨人玩意儿又贴上来,偏偏还要蹭不蹭的,总是故意留下半指距离,搅得他心池神乱,越来越没有申京警官长的威严。
夏菱欣赏着池砚再次爆红的耳朵,心中偷乐。
粉红早已蔓延至衣领以下,喉头滚动,呼吸明显急促。
夏菱兴致愈发上头,特意绕到他面前,轻轻摁住他的发旋,将他脑袋压低些,与之对视。
池砚瞳孔收缩又复原,整个人呆愣住,满身细胞都在警醒着自己的大脑:离她远点!
偏偏自己的身体却挪不动半步。
就这样任由夏菱越靠越近,如羊脂玉般的面孔在他眸底无限放大,直至充满整个虹膜。
额头贴上一抹滑腻的温凉,发顶是轻柔的抚摸,耳畔是夏堂主压制的笑意:
“警官,你的功底不太深厚啊,日后可得多加锻炼。”
池砚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庞,月光洒落在她眼角,似一抹世间最温柔的烙印,将她白日里的飒飒威风稍稍揉平了些许棱角。
大脑再次陷入空白,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般被这个女人玩弄掌心,不得动弹,脖子缓缓弯了两下。
下一秒,他的发顶被轻轻揉着,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抚慰,女孩赞许的声音微微安下他莫名焦躁的心情:
“乖。”
夏菱将扇柄抵上池砚的下巴,轻轻挑起,“问吧,给你的奖励。三分钟的时间,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池砚陷入那抹幽深的墨潭,魔怔似的拨动唇瓣:“高家浜怎么还没到?”
夏菱唇边忽然绽开笑意,梨涡深陷,乐的明眸眯起,“我拦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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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冰凉,一摸,是粗粝坚硬的石块。
池砚撑起身子,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环顾四周。
屁股下是石板路,这是一条荒无人烟的巷。
仅半人高的乌瓦白墙,紧紧挨着,只余出羊肠路。
他现在就在四条巷的岔路口。
除了他身后这一条,其余三条都被浓雾笼罩,青天白日,却阴森森,时不时传出几声毛骨悚然的哨声。
像是剑刃相交,擦出火花的瞬间发出的刺耳滑音。
笃、笃、笃!
听上去是木棍敲在石桩上,急速向他的位置奔来!
未知的恐惧袭上心头,池砚七手八脚爬起来,前方浓雾中似乎出现一缕黑影,他心猛地一跳,拔腿就跑!
嘭!
转身之际,后脑勺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池砚再次昏倒在地。
-
再次睁眼,四周皆是漫无边际的荒草,身上几乎没一处不疼,艰难地抬起手臂,衣衫整齐。
池砚撩开袖子,胳膊上全是一块块淤青,碰一下都痛得倒吸冷气。
谁干的?!
他心中愤懑,烦躁地挠乱头发,摇摇晃晃站起来,试图辨认这个地方。
太阳在头顶正中央,明现在差不多是正午。
左前方越过大片荒草,是约莫二亩稻子,右前方差不多同样面积的玉米棒子高高伫立。
不大不的稻田和玉米地,这个地方在地图上见过,虽然只是略过,但不妨碍他有印象。
这样看来,他现在在申京西南郊外。
只要跨过稻田,再走七公里,就能进入杨家门,到时候就可以雇一辆人力车回警局了。
正走着,前方忽然一声苍老的呼唤:
“Yan。”
池砚猛地顿住,声音太过耳熟,耳熟到将这股莫名的冰寒刻进了骨子里。
“原来你躲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和蔼慈祥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觉得是位非常具有亲和力的老爷爷。
然而——
池砚颤抖着身子,抬眸对上来人的视线,瞳孔骤缩!
***
韫堂,西苑。
梨花木雕刻的精致花窗内,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蜿蜒而出。
夏菱慵懒地躺在软塌上,有以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玉盘中的线香,挑一下,烟雾就弯折一下,又速速复原直线,再挑一下……
她总是那么乐此不彼地专注于这些细节上面。
阿冲着迷似的盯着夏菱静雅的侧颜,口中回报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没了声儿。
“继续啊。”
夏菱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微微皱眉,便瞬间将阿冲缥缈的神魂拉回。
他定了定神色,心翼翼观察夏菱的表情,发现堂主并无异常,这才继续汇报,顷刻恢复成以往干练的助手。
“哦~是他啊。”
夏菱接过阿冲递上来的资料,饶有兴趣地砸吧几下,“啧啧啧,这老头儿倒是悠闲,不知道的还以为世界上所有教堂都是他开的呢。”
话落,她嗤笑:“胆子不嘛,爪子都敢伸到华国来了,居然连本堂主的地盘都敢污染,真是好大一只老鼠。”
“那依大人的意思是?”
阿冲心抬眸,视线紧紧锁在夏菱的鼻尖以下,绝不敢再往上。
这是韫堂默认的规矩,毕竟谁也没那个胆子承受堂主的眼神。
头顶传来一声哼笑,阿冲弓着身,只见那张精致的红唇轻轻勾起一抹邪肆的弧,语气轻蔑,他几乎能想象到堂主大人玩味的挑眉——
“吩咐东苑准备好,今晚,本堂主要好好会会这个到处装神弄鬼的老不死。”
——
深夜,申京五环外远郊,一座老旧的哥特式教堂孤零零矗立在荒芜的草田中。
有别于城中的那些精细刷漆的西洋建筑。
这座纯粹用红棕色砖瓦砌成的教堂,除了最中央的那座尖塔顶端的耶稣像。
纯白的大理石雕刻,即便历经风雨,依然没有一丝被外界侵蚀的污渍。
月光洒在上面,温和平静,看上去那样神圣不可侵犯。
从眉目神韵、紧抿慈悲的唇、被锁链吊起肌肉紧绷青筋暴涨的身体,到最后因为痛苦而极度蜷曲的脚趾。
无一不精确到了极致。
丹赤色的指甲扣响了沉重的铁环。
无需多久,厚实的铁门从里面开,拉起一道又一道栅栏。
殷红的披风刮起阵阵波澜,在夜色中翻飞,穿过一扇又一扇满是铁锈蛛网的笼格。
层层叠叠,像一个严密关押的牢笼。
尖细的鞋跟敲响这片空旷的静谧之所。
前来迎接的老妇佝偻着背,鬼鬼祟祟抬头,仅一眼,顿时吓得跪下身去,匍匐倒地。
她皲裂的嘴皮子拨动,沙哑的钹锣嗓嘶啦响,像在祈求些什么。
前方的人影停了下来,转过身向老妇逼近。
看着地上与自己越来越近的影子,老妇整个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沙哑的嗓子仿佛被扼住了脖颈,断断续续。
不多时,老妇瘫软在地,眼珠瞪得老大。
已经没了气。
月光如同上好的纱幕,轻轻铺在这片荒草丛生的土地上。
地面上,半人高的芦苇微微晃动。
老妇身边,那影子从身上拿出一块什么,慢吞吞擦拭自己的手,散漫一丢。
人影离去,老妇恐惧狰狞的脸被盖上一块雪白的丝绢。
*
啪!
啪!
一下又一下。
皮|鞭抽在光洁的背上,绽开血花。
少年额头已经满是冷汗,偏就咬紧嘴唇,死活不发出半点声响。
耳鸣几乎将他淹没。
男人骂着粗鲁难听的西洋话,一遍又一遍吐着各种他能想到的所有侮辱之词。
咸涩的汗水糊住了眼皮,所有景象几乎融作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地下室唯一的出口,被一阵规律的笃笃声敲响。
头顶压抑的气息缓缓散去。
身上所有的钝痛都停止了。
手腕上的麻绳也被松开。
男人将皮鞭挂回墙上,双手浸入水盆,甩几下拿起布巾胡乱擦拭一番。
一件繁复的西洋宫廷式荷叶衬衫,被丢到少年头上。
“穿好衣服出来。”
少年默默看着男人爬上地下室的梯子。
那道高得无法触碰的方口,在他面前闪现一束光亮,又迅速覆灭。
他垂下眸子,迅速穿上衣服。
身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后背棉白的布料上,隐隐有血迹渗出。
背后的湿濡,他自然感觉到了,随手拿起椅背上的黑色西装外套套上。
手指随意抓扒几下头发,洗了把脸,铜镜前的他,衣装笔挺,面容干净,乍一看,俨然一位从未吃过苦的富家少爷。
他迈开步伐,如同进入宴会大厅迎接舞伴的绅士,仿佛刚才那一切撕心裂的痛只是幻影。
少年踏着优雅的贵族步调,离开地下室。
-
池砚上了楼。
男人背对着他,正在和一个穿着深红斗篷的女人交谈。
“你杀了我的守门人。”
男人平静无波。
话语是指责的,却丝毫不见他有任何悲伤,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嗯。”
女人一样理所当然,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
“夏堂主,有何贵干?”
夏菱绕着他转了一圈,单手支着下巴,像是在看一件什么货物,上下量,最后点点头:
“看不出来,我们慈悲的神父先生还有这种爱好。”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自己的袖口竟沾上了血迹。
他将外套袖子扯下来些,那只手掖到身后去。
夏菱背着手,慢悠悠走近他,与他对视,好听的洋文流畅吐出:
“躲什么呢,掩耳盗铃只能自欺欺人。”
她娇美的梨涡下陷,“你们E国人,是不是遗传了这种民族特色,嗯?”
“我道是谁偷了华彩鎏金盏呢。”
她扬起下巴,俯视这个矮的洋人神父,笑容轻蔑且讽刺:
“真是整的一出好戏,不仅得了古董,到时候还能倒一耙巢六帮。”
“然后再以‘华国人内讧’作为噱头登上报纸哗众取宠。”
夏菱缓缓逼近,直到神父被压制在角落,退无可退。
“不愧是你。”
“哼,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神父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然而,眼神却有一瞬飘乎游离。
夏菱眉梢一挑,笑了:
“嗯,不错嘛,道行修的比前些年深了不少,不过可惜,你碰上的人,是我。”
“坎桑纳,我不需要你听得懂,我只要你知道,你别想在本堂主的地盘撒野,否则——”
她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示意外面死去老妇的方向:
“下场,已经给你提前表演了。”
坎桑纳沉声:“东西你不是已经抢走了。”
夏菱好看的眉蹙起,一脸无辜,“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什么,还藏着掖着呢。”
她的视线移向坎桑纳左侧身后。
一位身材瘦削的西装少年站在楼梯口。
坎桑纳气得一口气噎在喉头,正要什么,夏菱又道:
“你该不会,”她向他下面看去,满脸震惊嫌弃,还特意后退一大步,仿佛怕沾上什么腌臜之物,“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坎桑纳脸色顿时铁青。
特殊癖好,在基|督|教中可是不被原谅的邪恶存在。
基|督|徒决不能触碰的禁忌。
他气得胸口起伏,朝少年吼道:
“还不过来!”
少年踏出向前的一步,清晰的下颚线渐渐暴露在月光之下。
冷白的肤、清隽的目,澄澈的眸子里倒映出圆月的暖黄。
“哟,又见面了。”
婉转娇嗲的江南调,细细绕绕钻入池砚的耳膜。
他猛地抬头,清俊的脸由于惊讶有些懵懵的。
来人摘下斗篷宽大的帽子,露出巧的下巴、嫣红的唇、秀气的鼻,直到那双泛滥着明艳微波的眸映入眼底。
乌色的瞳中,他看到一个无措的自己。
夏菱温和的眸看着他,朝他露出一抹轻柔的笑,若月若风。
数不清个月圆之夜,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也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到过无缺的圆月。
今晚,却阴差阳错见到了久违的月光,橙黄、明亮,似乎能驱走一切不好的东西。
而这抹月色,却是这个申京有名的女魔头给他的。
她的声音温细,无视神父的愤怒:
“他,我要带走。”
池砚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