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八十章(小年夜快乐!给我家宝子们献上一……
荞真沿着通道往里深入, 跳动的烛火在每一个拐弯处放大又消失。
已经接连几日,总能在夜晚听见地板下方凄惨的嚎啕,听上去是个女人, 是不是还伴随着铁锈嘎吱作响的声音,大黑夜里, 怪渗人的。
被连着吵醒多日的荞真决定下来看看。
在佛塔待久了,每日扫, 就能注意到这座佛塔其实另有玄机,它的底座并不厚实, 但围着佛塔绕一圈, 就可以发现, 除了朝南的大门外,其他每个方向都会有一个下水道排水孔。
申京地处燕浦江中心位置, 雨水天气多,容易积水,所以基本上, 有资金的佛塔寺庙都会修缮几个地下蓄水池,这样既能防止水淹, 又能预防夏季干旱缺水,顺便还能浇灌梅园。
荞真的房间在偏殿一楼,所以地下蓄水池的水波声比较清晰, 平时习惯了也就当催眠曲,可连着几日上演午夜大片,实在吃不消。
越往下, 水花的声音就越明显,里面传出的声音就越清晰,确实有女人在喊, 她在喊什么?
荞真想靠近点看看清楚。
终于到了通道尽头,微弱的烛光影影绰绰。
有人。
是扫的弟子吗?
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这时,她也听清楚了女人在喊什么:
“救命……救命……”
“不、不要!啊啊啊啊!!!”
“求求您,放过我,我错了!我错了!啊啊啊啊啊啊!!!”
蓄水池的全貌展现在眼前,披头散发的女人被吊在绞刑架上,半个身子泡在水里,露出来的衣裳完整无缺,隐在黑漆漆水面下的那截身体散发出铁锈一般的腥臭味。
女人干枯夹白的杂乱头发上,放着一只烛台,火光摇曳,蜡油缓缓滴落,在铜盘里发出滋啦响声后归于沉静。
女人必须仰着脑袋,保持挺直的姿势,一动不动,防止蜡烛倒下来,连同滚烫的蜡油一起烧死她。
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在水里游动。
波纹绕着女人一圈又一圈。
一排尖锐的鳞刺偶尔探出水面,又沉没下去。
猩红的影子在水中晕开。
鲜红的液体从女人的嘴角流下。
荞真捂住嘴巴,惊恐地瞪大眼睛。
水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有女人被绑在这里?
这个绞刑架从来没见过,哪里出来的?!
女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过来,视线向她转过来,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卡顿的毛糙声:
“救……我……”
她的眼睛睁开来,银白的瞳死死盯住荞真,远远看去就跟瞎了一样。
荞真吓得叫出来——
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不一会儿,她就晕了过去。
“催眠,送出申京。”
清润的嗓音回荡在蓄水池上空。
那只手立刻将荞真拖走。
蓄水池再次归于平寂。
忽然,一只庞然大物跃出水面,遮挡住所有光线,水花将女人淋了个彻头彻尾。
烛台啪嗒掉落,蜡油在女人身上滋啦作响,焦臭味弥漫整个蓄水池。
怪物再次沉入水底——
“啊啊啊啊啊!!!”
女人疯狂惨叫,水面浮起片片零散的布料,类似铁锈的腥味和焦臭味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火光瞬间点燃整个绞刑架。
火苗越窜越高。
女人朝某个黑暗的角落绝望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难道你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弄死你未来的妻子吗?!”
下一秒,她又开始哭着求饶:
“求求你,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发誓!你放了我,你放了我!饶了我吧!”
她嘴里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火势越来越旺,几乎要将整个地下室燃尽,烟雾越来越浓,呛得女人嗓子冒烟。
再不出去,她就要没命了!
终于,女人绝望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叶巷青!!”
水面顿时安静,浮动的波纹彻底消失。
火焰将水面染得通红。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站到了光亮下。
叶巷青温润的五官在火光中莫名多了一丝妖艳。
他依旧是一身干净纯白的长衫。
大概是刚换下戏服,脸上的桃花妆还未卸,手上拿着一只白面脸谱,夸张蜿蜒的黑色色条勾勒出花十字门,额中央一簇正红火苗,红黑白三种色条蜿蜒而下扭结出一张诡异的笑脸,正看像是笑着的,侧看又像是在哭,令人琢磨不透。
“你还是一如既往不长记性,高佳缘。”
他淡淡勾唇,温声道:“这么一厢情愿将一个戏子纳为自己的未婚夫,不怕你爹抄棍子追来你么?”
原来被吊起来的那个女人是高佳缘。
听到叶巷青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女人顿时尖叫质问:
“巷青,你忘了吗,三年前,菁镇洛山,夜枫亭,我们约定过的!”
“呵。”
温润的笑哼回荡在石壁上,好听得像山间幽泉。
“高姐,您可不要空口毁人清誉,我平平一介戏子,怎会有去洛山出游的机会,那儿可是达官贵人专门享乐的园林。”
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叶巷青细长的眼弯成一道柳月。
“我一介平民,怎有那个胆子和高大姐做约定。”
他谦卑的语调仿佛在致深深的歉意,“承蒙高姐厚爱,鄙人实在受不起这份福泽。”
“那你把我吊起来算什么意思?!还有、还有……你居然!!!”
她期期艾艾看向自己没在水面下的身体,阵痛还在加剧,这一池子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色液体像把刀子一样刮擦她的皮肤,剧烈的疼痛几乎要断尽她所有经脉。
下半身空落落的,已经没有了原本该有的重量,她绝望地看着水面浮起来的碎布,自知大概从这里出去,她下半辈子也别想出门一步了。
高佳缘眼睛布满通红血丝,泪滑落下来,淹没在蓄水池里。
大概想到了什么,她愤恨无比瞪向叶巷青:
“是你!拍卖会散场后把我晕带到这里来的人,是你!!”
叶巷青侧脸,看向头顶上方的下水道栅栏,外面是佛塔座下的青石板路,还能望见几簇梅树桩子。
“是,也不是。”
他大大方方承认,“虽然不是我亲自动的手,但确实是我指使的。”
高佳缘不敢置信,他一个戏子,到底哪里来通天的本事,将她这么大个高家人藏起来还不引人注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高佳缘带着哭腔,“我根本没有得罪过你!”
叶巷青终于给了她认识以来,第一个正眼。
“你让她心烦了。”
“谁?”
高佳缘愣住。
叶巷青却没有再看她,反倒捧起手中那只脸谱,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脸庞,细细描摹上面的花纹曲线,眼神柔和得像春水,看着脸谱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恋人。
他一边轻抚着脸谱,一边温吞如淡水地和她话:
“你们和E国的那些勾当已经够她烦恼了,为何还要折腾出这么多离谱的事情,让她徒增忧虑呢?她还那么年轻,就要独自担起这么大一个组织的责任。”
她?还是他?
叶巷青在什么?
高佳缘一头雾水,本还在猜想她究竟接触什么人,和叶巷青关系密切的时候,突然瞥到脸谱背面半个图腾,瞬间惊慌起来。
虽然只有半个,但那只独一无二的铜钟标识,全申京都知道那是谁家的徽标。
高佳缘整个人颤抖起来。
叶巷青,他、他是韫堂的人!!
那他是夏菱派来的手下,来解决她的吗?
夏菱这个女人,居然话不算话!
她不仅丢了华彩鎏金盏,还把高家的命运搭了上去!
想到这里,高佳缘恨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叶巷青终于抬眸又给了她一眼,清润的声音似乎能将火焰降温: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毕竟会弄脏我的佛塔。”
他看向栅栏外的梅树桩子,唇边笑意浅淡,“我的梅树可能不太喜欢血腥味的肥料。”
一个响指间,通天燃烧的火焰刹那熄灭。
如果不是空气中的焦臭味,高佳缘几乎要以为刚刚的大火只是一场幻觉。
叶巷青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手指捏成鸟嘴状,放在嘴边吹了一促口哨。
平静的水面再次波动,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水而出!
“啊啊啊啊啊!!!不要!我错了!放了我!放了我!!!叶巷青!!”
高佳缘瞳孔扩张,拼命将整个身子往上缩,但是绑住她手腕的是一个活结,越挣扎,抽的越死,直到血管被阻塞,胀得青筋通紫。
她拼命喊着叶巷青的名字,却——
“这些年的失职,我着实愧疚。”
叶巷青戴上脸谱,温润的嗓音中隐隐带着笑意:
“既然你已经签署了合约,那么我也该履行一个优秀的辅助该有的职责,算是你们勾结E国,对那些无辜生命犯下重孽的一点惩戒。”
修长纯白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淹没在黑暗中,高佳缘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提到了辅助,整个韫堂能够有资格提“辅助”的,只有和夏菱同级的二把手,那位一直活在传闻中的大人,自夏菱和他接手韫堂以来,没有任何人见过他,包括夏菱这个大堂主。
以致于大家一度以为根本没这个人,是传言传错了。
高佳缘怔愣地望着叶巷青离开的方向,连尖锐的牙齿扎进皮肉,也感觉不到更深的疼痛。
她垂下脑袋,自嘲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苦涩的眼泪混合着血液,一并吞进黑漆漆的水池之下。
原来,这位神秘莫测的二堂主,就是自己一直倾慕,又从骨子里鄙视的戏子。
叶巷青,好一个“平平一介戏子”。
高佳缘啐了一口,朝他离去的方向狰狞大吼:
“叶巷青,你不是失职多年么,那我就让你永远失职好了!你永远都别想尽职!!!”
-(晋江原创独发)-
“阿冲,你杵这儿干嘛,不进去想饿死堂主啊?”
陶八猛地一拍阿冲肩膀,吓得他差点把午饭泼出去。
阿冲拼命使眼色,“堂主和池警官已经盯着那只华彩鎏金盏半个时辰了,一动不动,正焦灼呢,我哪敢进去扰他们。”
陶八跟着往窗口望去,支起的木窗下,桌案上摆着一只鎏金盏,阳光照射下来,七彩斑斓,就是可惜,它盏腹部位,坑坑洼洼,花纹碎的稀巴烂,而且这个部位都是用特殊颜料着色而成,这么细密的图案,想要修复也是件大工程。
“唉,失策啊失策,知道它是高家出手就不该买下来的,一个次品,白白浪费那么多人力。”
陶八捶胸顿足,想起拍卖会回来那天,堂主突然又叫他们原路返回去把华彩鎏金盏抢过来,还交代不允许花半分钱。
好吧,自家主子向来霸道惯了,抢就抢,正好刚签了合约,陶八带着一伙人上门夺宝,顺便把合约摊开给那位高姐看,指着人家鼻子:
“看清楚了,第二条,唯韫堂是从。”
谁知大摇大摆抢来的华彩鎏金盏,竟然是这么个破烂货。
陶八当时那表情,精彩至极,可想而知,夏菱轻飘飘一句:“你懂什么,这可是顶级文物。”
怼得他半天不出半个字。
憋得他哦,这几天逮着一个人就诉苦。
阿冲抖抖肩,躲开他的咸猪手,朝房内努努嘴,“有胆子你去堂主面前去,只要你受得了刀扇攻击。”
陶八顿时僵住,找个借口同手同脚出了西厢。
房内。
夏菱背过身去,脑内呼唤:
“007,这是什么颜料能测出来吗?”
【经检索,现在所处的时代,这种颜料还没研究出来,应该是还没出土,具体方位无法探知】
夏菱陷入沉思。
这下,成死局了。
池砚忽然出声:“你那晚带我去的是什么地方?好神奇,我还以为我会死。”
【现代!】
夏菱刚要回答,脑海突然窜过一阵电流:
【主人,检索到现代有这种颜料,和鎏金盏上缺损的部位,吻合度高达87%!】
夏菱神色凝重:“在哪儿?”
【初步探测,颜料被装在五个玻璃瓶里,周围是深蓝色绒布……主人,我接通链接,你可以通过我进行可视化探测】
“什么时候出来的新功能?”
【警戒线清除当晚】
夏菱挑眉,电流流窜,瞬间,整个神绪仿佛置身于一个扭曲的空间里面,看什么都像被哈哈镜放大的效果。
她眼前的台阶上,有三个立方柱子,上面罩着深蓝绒布,最高处摆着五瓶圆扁玻璃瓶,里面是五种不同颜色的颜料。
后面是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正中央一行倒计时的电子时钟。
她的视线范围只能保持180°广角,看不到身后是什么景象。
电流流窜的声音越来越响,时间快到了。
画面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在电子屏幕左上角,瞥到一个图标,瞳孔猛缩!
夏菱立刻将华彩鎏金盏装进箱子里,抱上就走。
“007,回XD0714801.”
【主人,您在民国线的剧本还没完成】
“可是按照现代线计时,所剩天数不多了,对吗?”
【主人,从第一个副本完成,到目前为止,您的账户已经积攒一百万摩尼币,您可以根据自身需求兑换自动剧本功能】
夏菱惊讶,她还在奇怪,为什么这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做任务却没有资金进账了,原来一直有奖励,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了。
那她岂不是个富婆了?
夏菱顿时两眼放光,“真是,害得我白担心一场,怎么没有提醒?”
【进入副本后,为保证信号通畅,会暂时关闭提醒功能】
【主人,以您现在的资金储备,现在有三种方案可供选择】
【1号:延长任务时间】
【2号:连接现代与民国的通路,您可以随时进出两条线路不受任何外界干扰】
这时候,系统突然停顿,夏菱有些不耐:“3号呢?”
短暂沉默后,它道:
【3号:分离出一半魂魄,克隆出第二个你,留在民国继续完成剧本,你的本体可以进入现代同时进行另一部分任务,提前完成剧本】
夏菱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代价是什么?”
【主人分离一半魂体后,自身能力会大幅下降,健康也会受损,本体会每日承受灼烧感】
它犹豫了一下,【主人在冥府待过,应该知道鬼火是什么温度】
夏菱陷入回忆。
鬼火,正如其名,冰冷刺骨,却让你有种恨不得将自己撕裂毁灭的灼烧感,你在奈何桥这边多待一日,灼烧感就会日增十倍,精力耗损巨大,能承受下来活下去的鬼魂寥寥无几。
而她,经受了三百年。
那段冷汗淋漓的时光,仿佛眨眼即过。
但是与其被处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这种儿科对她来倒算不上什么了。
“3号,不用考虑了,准备一下马上回现代。”
夏菱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电流哗啦窜响,她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和。
【正在结算…】
整个空间再次静滞,所有的物体、生命体都静止了,缭绕的香薰悬浮在半空,细粒微尘凝固在空中,时间被按下暂停键。
【200,000摩尼已支付,3号成交,正在分离】
巨大的撕扯感席卷全身,炽烫的灼烧感几乎要从体内爆裂开来,血管感觉被一节一节崩断,密密麻麻针扎的刺痛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这个过程很短暂,仅仅几秒,所有感觉全部消失。
仿佛刚刚的瞬间,只是一个噩梦片段。
【分离已完成,进入平行分支】
蓝光一闪,时间继续转动,一切如常。
池砚晃晃脑袋,甩走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看向空无一物的桌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午时已经过了三刻,”夏菱望着已经只剩下一点零头的香薰,朝池砚挑,眼神里总有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清是什么,“该吃饭了。”
她扭着腰肢去开门,接过阿冲递上来的午饭,回眸一笑,“天气正好,咱们在院子里吃?”
池砚愣愣地跟着出了房门,他看向梧桐树下的夏菱,依然这么悠哉悠哉扇着扇子,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味,阳光暖洋洋覆盖在身上,惬意得只想个露天盹。
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
灼热的骄阳将路面焊得发烫,偶尔还能见到烟雾升起。
唐旗银行一如既往的气派,耀目的玻璃墙面上倒映出对面GCL大楼的黄绿草帽商标。
此时,GCL公司大楼下挤满了媒体,闪光灯曝光的声音此起彼伏。
记者们不顾夏日灼热,晒得汗流浃背眼睛都睁不开还要拼命往里挤。
这边如此热闹,无非是因为一个比赛。
前段时间,GCL赞助了全国文物修复大赛,规定参赛者凡是满12周岁的,都可以参加,因为降低了年龄限制,这场比赛可以是群英汇聚,天才频出。
全国上下,众人略有耳闻的神童级人物都来了。
而且参加比赛的方式,为了防止暗箱操作,是开幕式当天报名,报完名只有48时准备时间,题目一发布立刻进行比赛。
今天正好是开幕式,各方媒体争抢报道,这可是目睹大型大佬出场的最佳机会,岂能错过!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瘦的身影从大楼侧门闪了进去。
时间尚早,楼内除了来往的工作人员,几乎没人。
大厅内,参赛报名处,负责的女老师只觉得眼前突然挡住一道阴影。
她抬头望去,宽松的蓝白色校服下,纤瘦的女孩手里捏着一张卡,牛仔鸭舌帽压得很低,看不见她的脸。
“姑娘,找人吗?找人的话,去前台……”
“我报名。”
没等女老师讲完,一张身份证递到她眼皮下。
女老师怔愣一下,这个姑娘看上去像个学生一样,不会连初中都没上就来吧?
她迟疑地接过身份证,一看年龄,这才喜笑颜开将报名表递给她,指了指东南角的茶吧,“朋友,填完可以在那边休息等候开场哦。”
“谢谢。”
女孩接过报名表,压了压帽檐,填完信息,乖乖坐到茶吧一角,安静等候。
女老师顿时欣赏起她来,姑娘不骄不躁的,安安静静乖巧得紧,这种乖乖牌学生,一向深得老师们的喜爱。
随着时间推移,来报名的人越来越多,大厅也变得拥挤不堪,还有不少媒体偷偷混在学生中进来拍摄取材。
等女老师中途休息的时候,再望向茶吧的方向,女孩已经不见了。
-
叮咚——
电梯停在25楼。
门一开,走出来一个蓝白校服的女孩,鸭舌帽压得很低。
走廊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女孩抬起头来,夏菱稚嫩的脸暴露在幽暗的应急灯下。
她看向手边墙上的铜牌:
比赛用具陈列室→
箭头指向的地方,是右侧走廊,棕红镶金边的木纹墙饰在暖黄色灯光下熠熠生辉,深红的复古波斯地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狭窄通道内,那里昏暗无比,唯一一处没有任何照明。
据有些文物不能见强光,但也不至于一盏灯都没有,让人不得不怀疑GCL的用心。
“啧,就是这儿么。”
夏菱举起芯片在通道口移了一圈。
电流窜过,滋啦作响,时不时卡顿一下,信号好像有中断。
夏菱皱眉,正想开口询问,信号突然又恢复正常波动:
【是的,方位确认,6.7/10.1,东西在这条岔道里面十三号房间】
声音落下的瞬间,夏菱一脚跨进黑暗的通道,蓝白身影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墨色中。
鞋底擦过地毯的绒毛,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双洗得发白的阿克布朗球鞋出现在夏菱刚刚驻足的地方。
矮有点发胖的男人穿着一件深灰的卫衣,袖口处沾了大块酱油渍,边缘已经擦破,衣服看上去穿了蛮久,已经起了毛球。
他按住耳朵上的无线耳机,电流波动,滴地一声后,信号变得顺滑平直。
“报告江队,夏菱已经进去了。”
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跟上去。”
对话结束,男人迈起脚步,也踏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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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组成的极简风办公室内,顾承言手插口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燕浦江对面的电视塔,巨幅广告屏正在循环播放着今日GCL主赞助的全国文物修复大赛的报名盛况。
视线穿过电视塔的后方,直达远处唐旗银行顶端隐在薄雾中的logo,左手边被大楼挡住的地方,就是GCL,高氏影业旗下专门经营高端艺术品交易的公司。
今日的主角。
身后的办公室大门被开,靴子硬质的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规整的节奏,一听就知道此人经过特殊训练。
来人在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停住。
顾承言收回视线,往斜下一瞥,靛青色的袖口撞入眼底,那一圈金属制银色五角星,标志着此人刑侦队长的身份。
他将视线放回到电视塔的巨幅广告屏上,一言未发。
果然,下一秒,来人先开口了:
“这么担心她?果然护短是你们夏家人的天性。”
来人似有调侃,接着又道:“放心,有章子盯着。”
一室静默后,顾承言“嗯”了一声。
身后之人叹了口气,“我其实无法理解,既然这么担心你妹妹的安全,为什么还要将她卷入计划里?”
顾承言头也不回,继续望着广告屏若有所思,半晌,他问:
“江哲,你可还记得夏菱的身份。”
江哲噎住,敛下眼皮,“夏唯唯一的亲生女儿。”
似有不甘,有不忍:“她终究只是个连16周岁都没有满的孩子,以你的能力,足够保她无虞。”
顾承言转过身来,直视江哲的眼睛:“夏菱是最重要的媒介,她必须参与进来。”
他面无表情,好像在陈述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有了她这一环,我们的计划会省事许多。”
江哲定定地看着顾承言,忽而笑了出来:“怎么,还是怀疑夏菱和图瓦有勾结?”
“你会这么怀疑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将一只密封袋扔给顾承言,“人家朋友也在怀疑你这个坏大哥呢。”
顾承言接住密封袋,凝视着里面微湿的棉签,“这样也好,至少排除了她和图瓦目前为止,没有过接触,也不认识对方。至于夏唯多年没有和夏家联络,夏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C市,甚至刚刚好出现在我的公司里与我碰面,我还是持怀疑态度。”
江哲将一份记录表递给顾承言:“确实可以放心不少,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通话记录,据调查,夏菱目前只有她母亲留下来的一部手机,没有使用其他通讯工具的迹象。”
他指着上面几个标了红色三角的记录:“图瓦一直在暗中联系她,当然,这种程度已经可以定义为‘骚扰’‘恐吓’。”
顾承言薄唇微勾,“很好,继续保持这个进度,图瓦不是个能忍的,他犯下的罪证越多越好,到时候一举拿下,他再也别想见到外面的太阳。”
“这种毒瘤迟早得摘,”江哲眉梢上挑,“他祸害的够久了,这张网可是专门为他编织多年,怎能浪费?”
顾承言将文件袋放入办公桌右手边的抽屉,钥匙一转,落锁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异常响亮。
江哲将自己摔进沙发中,发出喟叹,“还是高档的皮沙发舒服,办公室那玩意儿搁死个人。”
顾承言嗤了一声:“公职人员要优先做好表率,怎能带坏群众,忍着吧。”
江哲被气笑:“开玩笑而已,顾总还当真了?和你合作也算有好处,得空了可以来你这儿享受享受。”
顾承言拿起文件开始处理,“张涉那边怎么样了?”
“图瓦已经掌握了钥匙的去向。”
江哲挺直腰背,正色道:“要跟踪看看吗?他已经回到C市了。”
“暂时不用。”顾承言看向桌边的全家福,神色莫测,“密切关注全国文物修复大赛的动态,他如果想开启那个东西,离不开大赛上的某件文物,一旦修复完成,图瓦绝对会第一时间出现。”
“好。”
-
十字标记对准GCL大楼25楼西南向第三扇窗户。
咔嚓——
镜头伸缩的声音。
长方镜像框内,四个角同时闪烁着红点。
随即镜头一下拉近,穿透玻璃窗,直达室内。
镜头上下摆动,最后停在左侧一处落地木柜上,慢慢右移。
略微膨胀的镜像像个球体一样缓缓转动着,直到瞄准一个蓝白身影,四角上的红灯瞬间转绿,镜头放大数倍,女孩白皙的皮肤上细的绒毛清晰可见。
镜头下移,定格在女孩手里一个浅棕色木匣子上。
盖子缓缓开启,露出里面五瓶颜料,同时还有躺在里侧的——
双生钥匙!!
“东西在GCL25楼B区1338号房间。”
图瓦离开望远镜,转身对身后佝偻着背的老头道:“必须赶在比赛宣布开始前拿到手。”
他将一只和镜头里一模一样的浅棕色木匣子交给老头,“用这个换掉它。”
老头躬身接过木匣子。
“张涉。”图瓦突然叫住他。
老头抬起头来,对上图瓦阴沉的眼神:
“你知道这个东西对我来有多重要。”
他突然掐住老头的脖子,狠狠使力,眼白怒露:“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是……是,先生。”
张涉喘息着一字一顿,沙哑得像是钢丝摩擦过铁锈:
“我……咳咳……我保证,会处理得同高架口那场车祸一样完美,绝、绝不像他一样给您坏事。”
脖间猛然一松,张涉被丢到一旁。
图瓦回到了望远镜旁调整镜头位置,背着他不耐烦摆摆手。
张涉颤颤巍巍爬起来,向图瓦鞠了一躬,抱着木匣子一瘸一拐退出去。
沉重的保险门砰的一下合上。
原本佝偻着背的张涉渐渐挺直身子,伸展四肢,腿也不瘸了。
他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找出一个简写“J.Z”的人,发了一条简讯:
[GCL/25/B/1338
比赛正式宣布开始前]
下一秒,回复出现在下方:
[收到,手铐随时准备好]
张涉摁灭屏幕,又恢复了垂脑袋、佝偻背,一瘸一拐的落魄样。
灯光下,他趔趄着远去,破烂的布条在他身上甩动着,每路过一盏灯,他裸露在外的后脖颈就愈发明显。
一条狰狞泛红的疤,从后发线蜿蜒至衣领下,粗略望去,活像只蜈蚣匍匐在肉|体上。
-
机械的震动隔着布料发出闷响。
江哲拿起手机,朝顾承言晃晃:“张涉拿到了。”
他在手机上划拉几下,顾承言的手机立即响起信息接收的提示音。
“给你发过去了,我们只有48时的行动时间。”
江哲嗤笑:“1338,那不是陈素以前的更衣室么,高键这人真是,一如既往死性不改啊,为了利益连楼内布局都舍得大改。”
顾承言在文件上签下名字,漫不经心道:“他一向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老不死,就算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也会自食恶果。”
他合上文件夹,往前一推,往后一靠:
“拿去吧,有了这份文书,从今往后,顾氏财团,任你进出。”
江哲拿起文件,宝贝似的夹在腋下,向顾承言敬了一礼,笑得颇为吊儿郎当:
“那可多谢顾总了。”
“包括GCL。”
顾承言忽然出声。
正要离开的江哲愣在原地,“你怎么……”
顾承言十指交握撑在桌上,似笑非笑,如同一个胜券在握的王:
“就在昨天,顾氏成了GCL最大的股东。”
-
十字对准女孩的身影,镜头上移,略微调远后,女孩的侧脸清晰进入框内。
与夏唯近乎相似的五官,图瓦满意地笑起来,突然,笑意凝固,随即扭曲出一个奇怪的形状。
镜头中,女孩缓缓转过脸来,精致的面孔就这样正对他。
只见夏菱朝镜头正中央露出一抹甜美的笑意,两个梨涡深深凹陷。
下一秒,一颗黑色的球状体突然向镜头袭来——
啪!!
黑暗笼罩,镜头彻底碎裂!!
*
落日的余晖洒落街头,将整个街道染出温暖的橘子色,细碎的光尘给世界蒙上一层漂亮的薄纱。
夏菱一出大楼,就看到夏承景倚在警用摩托上朝她招手,爽朗的笑脸与暖橙的街道融合成一段岁月静好的分镜:
“菱,这边。”
笑意泛上眼尾,夏菱向他跑去:“二哥。”
夏承景直接拿出一个安全帽往她脑袋上一扣,将她抱上去。
“今天你怎么有时间来带我?”
夏菱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萌的夏承景心里直冒泡。
“这不正好下班路过嘛,顺便来给我家妹妹加油鼓气。”
他揪了揪夏菱的脸颊:
“怎么参加比赛也不和家里一声,老爷子眼尖,居然从逼仄的镜头角落一眼就瞧见了你,激动得跑去和人家跳广场舞,搞不清的人还以为你已经获奖了哈哈哈!”
夏菱扭头躲过夏承景不知轻重的下一揪,狡黠一笑:
“我不学渣么,就是看着好玩来凑凑热闹,你们可别到处乱传啊,到时候我不在得奖名单这不丢死人么。”
“哈哈哈哈哈!就这?行吧,有什么需要的及时和家里啊。”
夏承景跨上摩托车,将夏菱包在怀里,“诶,你坐前面点,给你哥腾点位置。”
“为什么不让我坐后面,这样你这大屁股尴尬。”
夏承景老脸一红,羞愤地朝胸前这个安全帽拍去:
“没良心的鸡仔,瞎八道什么垃圾话!年纪不学好,还不是怕你这鸡爪子力气,坐后面飞出去么。”
黑色的摩托在兄妹俩的笑闹中流星一样滑出去,飞过道道残影,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雷鸣声,消失在夕阳最后的光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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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
夏菱跳下摩托,看着这一片荒凉的静寂之地。
天色暗沉下来,乌云笼罩住整个C市。
“永安公墓。”
回头,夏承景拿着一把黑伞走过来,脸上爽朗的笑容不再,换上的是沉重的肃穆。
他撑起伞,和夏菱肩并肩,语气有些沉重。
“其实,金宏祖得对,我算不上什么好人。”
一阵闷雷重重敲在墓地上空,伴随着几乎要划破天空的闪电。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顺着伞面坠落,隔出一帘雨幕。
二人踏上高高的台阶。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停下,回头望去,路面已经缩成了一条窄窄的线。
夏承景停驻在一块的墓碑前,上面是一张皱巴巴的黑白照片,女孩大概和她一般大,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眼睛都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两颗大门牙增了一份憨气,看上去那么快乐,无忧无虑。
“林桉。”
夏菱念出墓碑上的名字。
再往下看,夏菱突然喉头有些紧,忽然就出不了声。
这个女孩,和她同一天生日。
夏承景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朵太阳花,将里面的花籽洒落在墓碑周围。
“她是我转正警察第一年,想救却没能救下的一个孩子。”
夏承景望着墓碑有些失神,慢慢讲述着他的过往。
“她的父亲被公司用非法手段,逼迫替老板顶罪,处了死刑。”
注意到夏菱疑惑的眼神,他揉揉她的脑瓜,“不要多问,你只需要知道,是很严重很严重的错误,需要用一生来赎罪。”
夏菱低下头去,再次看向这个笑得灿若春花的女孩。
头顶,夏承景沉郁的声音继续叙述着关于这个女孩的故事。
“她母亲受不了跳江了,独独留她一个孩子,因为亲戚们都不肯收留一个罪犯之女,怕邻居闲话,所以一直辗转在各户人家之间寄宿,最后她舅妈帮忙找了一家私立的寄宿学校。”
他叹了口气,“原本以为,终于有了能够住的地方,谁知班主任因为她家没有给够贿赂,故意当众出她父亲的情况,甚至有意引导同学们排挤她,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拳脚踢,每次回寝室,都要遭受室友的凌|辱行为。”
“她其实报过警,但是因为某些复杂的原因,不了了之。”
夏承景蹲下身去,轻轻抚摸着照片中的女孩,“最后还是没能熬住啊。”
他突然重重捶向地面,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那晚是我接的电话,是我值班接的电话,她、她在求救啊!我要能再快点,要是能再快点赶到!!”
夏承景跪倒在墓碑前,一次又一次捶向地面,捶到鲜血淋漓,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他的手背,终于拉回了些许思绪。
“哥哥。”
夏菱能感受到掌心下皮肤鼓起的青筋慢慢消退。
“我们赶到的时候保安把我们拦在外面,我跳墙进去,结果还是晚了。”
夏承景失神地望着照片上的女孩,断断续续哽咽不已:“我刚跑到教学楼下,林桉从十几层的高楼坠下,摔在我面前,断成、断成……鲜血四溅,滚烫的腥味糊了我满脸、满身。”
他疯狂抓挠自己的警服,雷雨中嚎得撕心裂肺:
“我的身上沾满了她的血!是我没救下她!!如果我没有和那个该死的保安拖拖拉拉讲道理!!不定至少还能挽回一条生命!”
“要个屁风度!风度救不了命啊!!!”
“啊啊啊啊啊啊!!!!”
大雨泼下来,将夏承景浇得浑身湿透,雨水大片大片滚落,模糊了他整张脸。
夏菱平静地看着照片上的女孩。
她很遗憾,但是可惜,她不是她,没有经历过和她一模一样的黑暗,没有办法真正感同身受。
事实上,除了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那个人本身,没有人能真的体会到那个人的痛苦有多难熬。
自己的经历只有自己知酸甜,别人的经历我们也无法替她承受,缓解已是能帮助的最大极限。
经历相似不代表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毕竟,世界上每一个生命体、甚至无生命的,存在的意义都是独一无二的啊。
夏菱垂下眸子,将伞向夏承景倾斜,巨大的伞将二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雨幕被隔在大伞外,夏菱稚嫩的声音清晰传入夏承景耳内:
“那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呢,后来怎么样了?直接的,间接的,受到惩罚了吗?”
夏菱从来只在乎结果,管理韫堂这么多年,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过程对于她来,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
在她的原则里,做错了,惩罚才是应该有的结果,以及看事件大决定惩罚力度。
她的声音太过平静,平和得不似一个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着。
夏承景怔愣,沉默半晌后:“霸凌她的同学做停学处理,室友是直接伤害者,拘留六个月,但由于未满16周岁,仅对其监护人做了教育和罚款,并处警告,事后也转学了;至于她的班主任,虽然有恶意引导的行为,但最终判为间接伤害者,撤回教师资格证,学校进行辞退处理,判刑一年……”
他突然顿住,夏菱皱眉,“还有呢?”
“因为审判期间怀孕,缓刑两年。”
沉重的叹息淹没在雨声中。
夏菱冷嗤,“人类惯有的一套。”
雷声恰好盖过了她这句话,否则必定会引来夏承景的怀疑,怀疑她不过一个初中生,怎么会懂这么多世故,她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夏菱。
夏菱在地府呆了三百年,看尽人世百态,万事都不可能又百分百圆满,不论怎么努力,总会有那么点缺憾。
或许是雨水太过寒凉,或许是夏菱过于纯澈的眼神,或许是她太过安静的态度,夏承景冷静许多。
他抬头望去,看着夏菱柔和的脸,想到前不久,夏家才为她遭受校园霸凌出面给她撑场子,很难想象在他们还没相遇的过去,她还遭受过多少,又独自吞下了多少。
雨幕之下,夏菱瘦瘦的身子,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想起初见时,她还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可怜。
她真的成长了好多。
无法想象这样一句的身体究竟是怎样扛下那些的。
但某种程度上,夏菱无疑是赢者。
夏承景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重重叹息。
“夏菱,我遇见你的那天正好是林桉走的三周年。”
他蹲下身子,摸摸夏菱的脑袋,“你和她情况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在看到你的那一个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她,你俩年纪也相仿。”
雨水哗啦哗啦在伞面上,似乎在竭尽全力洗去人们看不见的阴霾。
她听到头顶的轻叹:
“从那以后每当看见一个势单力薄的孩子,我都会尽我所能,至少——”他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好像透过那里在遥望着某个人,“我的警察生涯中,能少一件遗憾。”
夏菱拿出纸巾按在夏承景湿透前额上,梨涡浅浅:“多一桩圆满。”
夏承景愣神,随即失笑出声:“对啊,少一件遗憾,多一桩圆满。”
夏菱的脸被夏承景揪起两个揪揪,顶着她抗拒的眼神,夏承景哈哈大笑:“确实圆满,我好歹阴差阳错找回了自家的妹妹。”
大概是被兄妹俩的情绪所感染,雨势渐渐变,天空开始放晴,薄薄的云雾中,弦月若隐若现。
月光将林桉的墓碑照得通亮,大概是错觉,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比先前更灿烂了些。
“所以,夏菱,你不需要拘束或者害怕未知,我们都在你身后,你现在是个有家的孩子。”
夏承景温暖的大掌轻轻按在夏菱发旋上。
“走吧,我们回家,大哥要出差,这几天就住在本家吧,老爷子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是备战宴哈哈哈。”
他搂住夏菱的脖子有有笑地下山去,不安分的大手又想揉她的发顶,随即被一个尖长的东西顶开。
夏菱拿伞顶抵着夏承景的胃部,嘴一瘪:“二哥你离我远点,我头发已经被你捣成鸡窝了。”
“是吗。”夏承景狡黠一笑,猛地扑上来,“那你可别让我抓到!”
夏菱拔腿就跑!
兄妹俩闹闹回到山脚,这时——
“哟,夏哥,好久不见。”
闹戛然而止。
兄妹俩望过去,迎面走来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
夏承景看清来人,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惊喜染上眉眼:
“章宇成?还真是你啊!嘿你子,当年转学也不告诉兄弟们一声。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老子如今也是个有妹妹的人了;菱,这是章宇成哥哥,我的学同学。”
他伸手将夏菱揽过来。
章宇成无奈:“想不到你居然还记着这仇哇。”
“那可不。”
夏承景给了他一拳,“你来看望叔叔阿姨吗?”
章宇成挠挠后脑勺,憨笑道:“是啊,正好要去个朋友家,路过顺道来看两眼,我经常出差,清明节也不一定过得来。”
“好,那就不扰你了,有缘再聚。”
“那肯定的。”
章宇成憨笑着和他们挥手告别:“路上心。”
擦身而过之际,她眼角瞥到章宇成的球鞋。
洗的发白的阿克布朗沾上了点点泥水。
夏菱被抱上摩托车,望着那个正往山上缓慢移动的笨重身影,嘴角翘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