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我一身汗,还没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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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仍是宋沧准备。他用中午剩的鸡汤做底, 熬了点儿粥。路楠原本很期待病号粥,但最后看着眼前的鸡粥和烫青菜发愣。

    “就这些?”她瞥宋沧,“我是病人。”

    宋沧给她舀了一口, 要喂她, 路楠连忙往后缩:“我自己来。”

    原来粥里另有乾坤, 鸡汤清淡,熬粥本来没什么滋味,但里面还放了撕碎的鸡丝、瑶柱,切丁的鲜虾, 宋沧往粥上撒了一把葱,热粥烘出葱香。路楠吃了一口,舔舔嘴巴:“还行。”

    “还行?”宋沧笑了, “我二十多年的功力都在这里面了。”

    “二十多年, 你刚出生就做饭啊?”路楠边吃边笑。

    她吃得很快,因为饿了, 这粥又合胃口, 没多久就解决一碗。宋沧给她又添一碗,路楠奇道:“你不吃吗?”

    “我一会儿去朱杉家。”宋沧。

    路楠一愣:“你不留下来啊?”

    宋沧笑笑看她:“这么想我留下来?”

    他话腔调充满暗示, 路楠白他一眼。宋沧握她手:“月底了,我和朱杉要给钟旸家里人钱, 但没想到他们已经把账户注销。这事儿有点难办,我们得去见他家里人一面。”

    路楠一想起这事情就为他委屈。“既然注销了, 那就是不需要你们了。”

    “不需要也得把事情清楚。”宋沧, “我也联系了一彤, 我们得一起去拜访钟旸家里人。”

    宋沧告辞,临别时对门大爷大妈正好散步回家,笑眯眯看他俩。路楠忽然羞涩起来, 把宋沧往外推。宋沧牵她手把她抱在怀里,路楠:“我是病毒性感冒!”

    宋沧:“不怕。”

    两人在门口了许多无聊的话。恋爱中的每一句无聊话都是情话,路楠不在这个状态,只会觉得全都是无趣至极的废话,一旦身处其中,每一句都会有新的意义,不够听不完。最后是宋沧看了时间,不得已才跟路楠告别。

    朱杉的家就在诊所附近,宋沧在他家里吃了一顿饭,仔细沟通要跟钟旸家人的话。所有资料都预备着了,朱杉提醒:“故我堂的归属问题,钟旸已经帮我们厘清。他转让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但我认为没必要跟他家里人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们这几年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他们想要回去,那就给吧。”

    宋沧不话。

    朱杉又:“钟旸把故我堂托付给你,就是认准了你是不会放弃故我堂的人。换作我和高宴,或者别的其他人,在故我堂经营不下去或者有更好机会的时候,我们会做出更好的选择。我们了解你,也了解钟旸。”

    “我也了解他。”宋沧沉默很久才,“但我不了解自己。如果不是故我堂,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沉下心做一件事这么久。你能想象我研究那些几十年的旧纸片,那些别人眼里垃圾一样的东西吗?”

    朱杉:“但你没必要承受那么多。”

    宋沧只了一句:“故我堂是我的故我堂。”

    “故我堂”这个名字是钟旸起的。故我,过去的我。钟旸喜欢研究旧东西,他本身对这一切有强烈的感情,起幼时用过的磁带、看过的书和电影,能滔滔不绝上好几天。宋沧却不是。他的童年乏善可陈,他的少年时代被各种玩乐和各色朋友填满。他的“故我”,是一种几千几万碎片的拼图,连自己也不能够准确地出它的形态。

    但他第一次走进“故我堂”,他就喜欢上了这里。

    愿意为自己深爱之物付出时间、精力的人,是可爱的。他在钟旸身边认识了许多这样的人。他们有老有少,拓宽了宋沧的世界。

    他如今经营故我堂并不是单纯因为钟旸的托付——他已经把故我堂经营成了,“宋沧的故我堂”。

    他又想,他是在故我堂里真正认识路楠的。路楠也喜欢那个地方。他绝不愿意把它归还任何人。

    “……我跟路楠在一起了。”宋沧忽然。这句话出来,他心头猛然一松。朱杉不是高宴,他不知道路楠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宋沧起初接近她是如何别有动机。他听了很高兴,跟宋沧碰碰杯:“这次可要坚持久一些。”

    宋沧笑了。

    “你最久的是哪一次?”朱杉问,“毕业时的半年?”

    宋沧:“是吧。我不记得了。”

    朱杉:“祝福你!”他胖乎乎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样的祝愿正是宋沧现在需要的。他要一个认识路楠,但又了解得不那么深的人来给他祝福。他需要这样的肯定,确定自己和路楠也是被别人期待着的,他们可以走下去。

    不知道能走多远,不知道脚底的钢丝什么时候崩裂,但先走吧。宋沧知道前方是深渊,他明明了解自己的谎言将不可能得到路楠的原谅,但相爱的诱惑太大了。

    他喝干了杯中的酒:“谢谢。”

    十点,两人和江一彤一起离开了钟旸家。钟旸家人并不知道江一彤已经倒戈,起初以为江一彤是帮己方话的,不料江一彤话里话外,竟然都向着钟旸。钟旸父母年迈,不上什么话,全是各色各样的亲戚在帮腔,来去都只围绕一个重点:宋沧每年挣的肯定比给钟旸父母的多。

    他们见江一彤“叛变”,立刻撇下她,只冲着两个男人开火。

    江一彤和钟旸父母亲近,她把高宴发给她的纪录片给两个老人看。嘴仗从八点吵到十点,宋沧都隐隐地维持不住自己好脾气的表象,被这些陌生人讽刺羞辱得青筋暴起。

    钟旸的纪录片勾起两个老人许多回忆,含泪看完,钟旸母亲颤巍巍拄着拐杖起身。

    “给宋沧吧。”她,“我们不要故我堂,你们能把钟旸去西藏一路上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给我们吗?”

    “姑!这可是一个店!”立刻有人反对。

    老人全然不顾,只是看着宋沧。宋沧有点茫然,但立刻站起点头。

    “我跟他爸爸可以去故我堂坐坐吗?”老人问。

    “阿姨,当然可以。”宋沧毫不犹豫。

    钟旸走后,两个老人因为怕睹物思情,从不敢拜访故我堂哪怕一次。

    两个人的坚决让今夜的对峙得以落幕。失落的亲戚朋友纷纷离去,钟旸父亲叮嘱朱杉和宋沧不必再每个月钱。他们有退休金,生活没有问题,每月这样分走两个店铺的利润,实在太过意不去。朱杉和宋沧几年来给的钱仍全都放在银行里,直到这个月注销账户才取出。老人原封不动退还两人。朱杉和宋沧都不肯收。

    “有时间来看看我们就好了。”老人坚持,“家里没有孩子,太安静了。”

    江一彤每周都来探望,老人感激之余又觉得忐忑:江一彤会恋爱,会结婚,她将有自己的全新生活。这样牵挂着前男友的父母,新的伴侣总是不高兴的。江一彤倒是干脆:我只是来探望你们,如果这样他都不高兴,那他就不是对的人。

    三人在路口分别,宋沧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一彤!”

    他问江一彤章棋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自从知道江一彤是宋沧和路楠的朋友,章棋非但没有回避江一彤,反而比之前更频繁地找江一彤问出国留学的各种细节。问着问着,总要再问一嘴宋沧的事情。

    他对宋沧感兴趣。

    宋沧心中暗笑:章棋极其敏锐。他已经察觉宋沧才是对他威胁最大的一个。

    “你的事情我基本没,跟他太极而已。”江一彤,“特别的动作我并没发现。距离高考只剩那么几天,已经不允许他再分心。”

    “你听过他有什么怪癖吗?”宋沧问,“能被人拿捏的怪癖,学校里有没有类似的传闻?”

    江一彤笑了:“怎么可能,那可是章棋。”

    宋沧始终耿耿于怀。如果找不到肖云声胁迫章棋的缘由,他总感觉无法真正触及章棋的核心。

    他和路楠回忆梁栩、章棋所有的叙述和表达,发现了同一个疑点:没有人提过杨双燕。

    杨双燕是许思文的好朋友,和许思文、梁栩同在博阳中学读书,又是遭受肖云声欺辱的对象。他们不可能不认识杨双燕。

    这种不提及,更像是刻意隐瞒。

    宋沧把朱杉送回家,立刻给路楠发信息,问她休息了没有。

    此时已经十一点了,夜很深。路楠饭后睡了一觉,现在精神百倍,毫无睡意,正抱着手机看。

    【醒着。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见面再,我现在过去。】

    路楠一下跳起来。她扭头看梳妆镜里凌乱的自己,立刻下床冲向卫生间。

    洗头洗澡又太隆重,她匆匆洗了把脸,抹了爽肤水,换下因为发烧出汗而发酸的睡衣。穿什么才不至于太过分又合理?她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才找到合适衣服,才刚把纠结的头发梳理整齐,宋沧告诉她自己正在电梯里。

    “这么快!”路楠抓起头发看镜中的自己。苍白,但还挺精神。

    宋沧没拿走钥匙,很规矩地敲门。路楠给他开门,宋沧眨眨眼,量她。

    “我,我有什么不对吗?”路楠被他眼光看得心虚,低头看自己。

    “很好,很漂亮。”宋沧凑过去亲她。

    门关上了,宋沧抱着她,手在她腰上揉。

    “干什么?”路楠装作不懂,“你来不是要跟我故我堂和钟旸的事情吗?”

    “等等再。”宋沧低声地笑。他很懂得这样笑,路楠耳朵热起来:“我一身汗,还没洗澡。”

    “正好。”宋沧,“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