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是细妹还是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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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厢, 指挥着俩伙计帮着拦兄妹俩的周三皮,见碍事的娘们‘自觉’离开后,看着已经被自己拉进铺子里来的兄妹俩, 周三皮眼珠子咕噜一转又改了口风。

    周三皮斜眼挥退了帮忙堵门的伙计, 暗暗给他们递了个眼色发离开,看着态度强势的兄妹二人道。

    “好啦好啦,这样,我们各退一步,鹿呢,本老爷是真的需要。”, 马上他那妹婿要过四十寿诞, 一直在寻他好的这口鹿肉呢, 自己好不容易遇见了, 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可真拿出盐来交换, 自己店里又没有,更不可能真去买了盐来换不是?

    眼下又没了多嘴多舌碍眼的人,周三皮连哄带骗的道,“实话跟你们了吧,盐呢本老爷没有,不过本老爷看在你们猎鹿也不容易的份上,这样, 本老爷给你们一贯钱,算是买鹿的钱了, 你们拿着钱, 上别处买盐去吧。”

    “你!欺人太甚!”,黑脸少年立刻狂躁了。

    一贯钱等于一千文,去到票号至多换来一两银子, 这还得是这些汉人没黑心肝,没收他们手续费,没宰他们的情况下。

    而这三江城里的盐,先不要妄想上上等的青盐了,便是最劣等的黑黄粗石盐,他们也买不来多少,毕竟那样的盐也要几十个大钱一斤,那还是不宰他们的情况下,而他们寨子里却有几千号的人……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两只鹿,怎么可能就一贯钱?我可是知道的,你们城里连豚肉都十几文一斤,更不要我这是鹿,还是两头壮年鹿,它们怎么可能只值一贯钱?你个黑心肝的,欺负我们是山民,我跟你拼了……”

    “别,阿兄,我们还是听刚才那好心阿姐的提点,即便把鹿白送给军爷吃,也别便宜这黑心的店家。”

    听得麻花辫这话,周三皮气笑了,语气不出的讥讽。

    “嘿!就你们?还是山民?别欺辱山民两个字啦!本老爷早就听出来了,就你们俩的口音,啧啧,再怎么模仿,猪鼻子里插大葱也装不了象呀,你们两个,怕是山民是假,西山里的苗……才是真!”

    就在黑脸少年愤怒咆哮,麻花辫急忙拉着兄长示意他别硬碰硬的时候,周三皮一副看破了他们嘲讽,的兄妹俩齐齐一顿。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兄妹二人齐变脸,哪里还有刚才的憨厚可怜劲?

    黑脸少年卸掉了憨厚变成了狠厉,而人畜无害的麻花辫,目光也变的锐利,唇畔挂着笑,右手的尾指掏着耳朵,“你刚刚什么?喵什么喵?你倒是喵一个给我们兄……妹,看看?”

    变脸的麻花辫一字一顿,步步逼近,声音里带着玩世不恭的嬉笑,语气却让人胆寒。

    麻花辫这模样模样,看的周三皮立马胆怂,不由的后腿三分。

    周三皮心里暗暗叫苦,可是身为一个糖公鸡,到了嘴的好处,那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啊。

    明明心里害怕了,面上却还在强撑。

    他努力的吞咽着口水,忌惮的后腿两步,再后退两步,而后外强中干的,努力瞪着眼前突然变脸的兄妹俩,心里却无比后悔,自己刚刚为嘛要手势让伙计们悄悄去隔壁取鹿,赶紧给妹夫送去了呢?

    眼下好了,势单力孤没人帮衬了吧?也实在是自己心太大,以为在自己的地盘对方蹦跶不起来,更是看了这对兄妹俩。

    失策啊失策!

    心里懊恼不已,却听跟前虎视眈眈的麻花辫接着又开了口:“掌柜大老爷是吧?你刚刚什么?你快喵一个给我看看?我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麻花辫明明在笑,可不知为何,不知鬼畜一词的周三皮,就是觉得自己腿肚子都转筋发麻。

    “别,别,你们别乱来啊,本,不,我,我警告你们,这,这里可是三江城,你,你们,心,我,我喊一嗓子,到,到时候你们就别想走,走出城去!”

    麻花辫对此置若罔闻,继续笑着,笑容渗人。

    此情此景,得亏于梵梵不在,若是她在,若是她看到了眼前麻花辫的表现,保证于梵梵也要惊奇,麻花辫的鬼畜模样,以及这货完全跟换了个人的惊奇变脸术。

    却麻花辫被周三皮识破后,这家伙便不再压抑,完全放开了。

    他笑意吟吟的,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直接架在周三皮的脖子上缓缓逼近,越是逼近,麻花辫笑的越是灿烂。

    “我们兄妹能不能出城,这个就不劳烦大老爷你费心了,眼下大老爷要担心的,我想应该是你自己的命对不对?”

    “对,对!啊不,不对,不对!”,周三皮吓的头皮炸裂,又急又害怕,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可再害怕有什么用,身边的人被他自己发走了,外头的人在经过先前的那一遭,谁都避着他的南杂行走,根本没人进来,所以急有何用?害怕有何用?

    怎么办?怎么办?

    万分不想死的周三皮绞尽脑汁想自救,忽然灵光一闪,急中生智的有了主意。

    “对了,二位二位,冷静,千万要冷静!二位少,少年英雄,女侠,姑奶奶,饶,饶饶命,你们不是还要买盐么,买盐啊!你们若是动了我,事情闹开,你们就没法,没法买盐了呀!”

    “的也是!”,麻花辫赞同的点头,自己也心底认为,收拾面前的辣鸡没有自己买盐来的重要,不过就此放过他的话?

    趁着点头认同的当口,麻花辫空着的另一只手,从腰间的一个竹筒快速滑过,而后那只手轻轻拍着周三皮的肩头,麻花辫笑着道:“大老爷你别紧张,我们兄妹是好人,怎么会要你的命呢?你放心,我们不要你的命,我们只要我们的鹿。”

    “鹿,鹿?嘶~”,周三皮讪讪干笑着回应,忽觉得自己脖颈一痛,随后却顾不上了,想到自己已经让伙计们送走的鹿,周三皮心里发苦,忙把自己的脖子往后撑到最大,尽可能的离得麻花辫手里闪光的短刀远一点,完全忽视了刚才自己脖颈传来的刺痛,周三皮连连苦笑着装孙子告饶。

    “两位祖宗饶命啊,鹿,鹿已经被送去县衙了,我也没法再拿回来了呀,想必二位也不敢去……”

    “嗯?”,麻花辫不悦的加重了握刀柄的力道,周三皮立马吃痛,急忙改口,“嗷!不是,想必二位祖宗事情忙,也没空去取回不是?今日是我周三皮不做人,是我的不是!我给二位赔礼道歉,我给二位补偿,给你们银子,多多的银钱当补偿可好?”

    “不行!我们不要钱,没有鹿,拿盐换也成!”,黑脸少年一口断周三皮的讨价还价。

    麻花辫也点头附和,“对,没有鹿,给盐也成。”

    周三皮这会子是连嘴巴都发苦了,“祖宗哎祖宗,没盐,我这真没盐。”

    黑脸少年却不再信他,气愤的指责道:“那先前我们路过你店门口,你拦下我们兄妹的时候,不是你店里盐多得是吗?”

    “我,我,我那不是……”,他当然不能,自己是看中了他们扛着的鹿,故意骗他们进店的呀!

    自作孽的周三皮心里哭唧唧的,暗骂自己脑残到家,骗谁不好,偏偏骗了俩煞星,面上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狡辩告饶。

    “祖宗哎,我这是南北杂货行,不是官府的官盐行,更不是有盐引能卖盐的杂货铺,我也没有私盐贩卖啊,要是有,刀子都架脖子上了,我能不给你们么?祖宗哎祖宗,我都叫你们祖宗啦,我是真没有!”

    他那妹婿就是个师爷,还做不到在三江城里只手遮天,盐这样外来的精贵物,盐引这样的好东西,他妹婿根本搞不到多少,有都自己吃下了,哪里轮得到自己?

    看周三皮这怂货事到眼前都宁死不屈,额,是死都拿不出盐,黑脸也急了,忙看向身边的同伴,“怎么办?少……”

    “嗯?”,听到黑脸的唤声,麻花辫下意识的皱眉,露出不认同的神色。

    黑脸见状急忙住嘴,赶紧收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称呼急忙道:“那个乌,你怎么办现在?”

    被黑脸唤乌的麻花辫想了想,举着刀威胁着周三皮,硬是在他店铺里收刮一番,结果只收到了拢共不到十两银子,可见这糖公鸡的周扒皮,居然没在铺子里放多少银钱,难怪的先前就只给他们一贯钱买鹿,也是抠门的够可以的。

    看着桌上铜板加银子一起的九两多,乌叹气,示意黑脸少年扯了桌布包上钱包背上,自己又要挟恐吓了软瘫在地的周三皮一番,这才领着黑脸少年出了这南杂行。

    出来后,两人一前一后身形灵敏的钻进一条无人的巷,四下无人,黑脸不由的就问,“少,额……乌,我们就这么放过这坏东西吗?”

    麻花辫却笑笑,只背着手,给黑脸丢下句:“别急,贵,眼下买盐要紧,那坏东西不重要,我们得赶紧把盐弄到手,而后趁着城门未闭赶紧出城回寨子里去。”

    “是啊买盐啊。”,叫贵的黑脸少年提到盐,心情立刻就变得沉重,想到此刻家里正受苦的亲朋好友,贵就难受。

    “乌,难怪道我阿爸阿姆都,山下的汉人骨子里都坏透了,只可恨我们山里不产盐,要不然谁乐意受这些坏心眼汉人的鸟气!”

    “话也不是这么,先前帮我们的那位阿姐就很好,你莫要一竿子死所有人。”

    “话是这么,可是乌,盐啊,盐!家里人再吃不上盐,回头阿爸阿姆他们做活都没力气,脑袋都要长白毛的!”

    “别急,你让我想想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刚才那家伙坏得很,骗了我们的鹿,我们动了手才得了这么点银钱,而且我们这样子,连他一个掌柜的都能识得出我们不是山民,要是去官盐行,先不我们手里的钱根本不够买多少,便是为了乌你的安全,我们也不能去!”

    “是啊,是不能去!而且我王……额,我阿父曾经过,城里的官盐行卖的盐很贵,要好几上百十文一斤,我们下山一趟不容易,得带足份量,先不安全不安全的问题,只这点银钱,并不能买多少,也解决不了我们眼下的危机。”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是买不回去盐,他们两个背着家人偷偷下山,想要趁着汉人过年管控的松散,赶紧弄一批盐回去的事就成了空谈。

    于梵梵买好了被褥棉袄出来,准备穿路顺道去粮铺的时候,经过一条巷子,因为耳力好,莫名就听到了这样的一阵对于她来异常亲切熟悉的语调。

    那是苗语,是苗语啊!上辈子身为半只苗,还有什么是比隔了时空后,再次听到熟悉的语言而感到激动的吗?

    “你们要办什么?”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隔了时间空间甚至是世界,这里的苗话跟自己会的一毛一样,可这却并不妨碍她听语而思乡情怯啊。

    出于好奇,也是出去激动,于梵梵快速上前来,想也不想的插嘴,结果看到边上巷子里,齐齐转头,一脸谨慎防备朝着自己看来的人是熟人时,于梵梵跟着愣住了。

    “怎么是你们?”

    “怎么是你啊阿姐?”

    双方齐齐惊讶,于梵梵看着熟人却一脸的姨母笑了。

    难怪道先前看到这俩兄妹她就觉得莫名亲切,感情他们是这个世界里的全苗啊,苗!

    “少年人,你们俩的事情解决啦?鹿还回来啦?”,于梵梵用苗语询问,却惊呆了面前的兄妹二人。

    如果,先前他们还只是因为于梵梵的好心出言相帮,兄妹俩看于梵梵算是半个信任的人的话,眼下听着于梵梵一口地道的苗语,兄妹俩直接就把于梵梵当成了完全的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便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麻花辫忙就出了他们兄妹俩眼下面临的窘境。

    “这位好心的阿姐,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寨子里食盐短缺,阿父阿姆他们都愁坏了,我跟哥哥见不得寨子里的人发愁盐的事,听山下的汉人年前忙碌的很,管控兴许也不严格,便猎了两头鹿下山,准备给寨子里的老老少少换点盐回去,结果……”

    结果就是先前于梵梵遇到的那一遭,俩没经验的家伙被那该死的南杂行坑骗了呗。

    “后来阿姐走后,我们也没能拿回鹿,那个坏东西只赔给了我们这九两多的银子,却没有盐。”

    到此处,麻花辫明亮的双眼不由都暗淡了几分,边上的黑脸少年忙接着急急补充。

    “我们是苗人,山下的汉人都讨厌我们,大多都不肯卖盐给我们。”,便是肯卖的,卖给汉人可能二十五文一斤的劣等盐,卖给他们就得四十文,五十文,甚至更贵。

    可以,只要他们被发现是苗人的身份,哪怕跟山下的汉人没有爆发冲突,他们也只能等着挨宰的份,谁让他们不认得汉人的字,看不懂汉人的秤,语言更是不通呢。

    乌接着道:“起来这位好心的阿姐,我看你汉话的真好,长的虽不像我们苗人,刚刚却帮了我们,眼下还听你会我们的话,阿姐,你是个好人!”,自己这是被发好人卡啦?

    可惜俩傻孩子,怎么就这么轻信于人呢?还是天真啊。

    于梵梵还没感慨完,这天真一号黑脸少年,带着点骄傲自豪的紧接着话,“我们兄妹两个学东西最快,是寨子里汉人话的最好的,这才敢偷摸下山来,结果,结果……”

    眼下他们是有银子却不知该去哪里卖盐,正愁着呢。

    于梵梵听完兄妹俩轮番的解释补充,心里了然了。

    本着心里那点天然的亲近感,于梵梵想着反正自己也要采买,便再帮他们一把好了。

    于是她朝着兄妹二人摊开手。

    “阿姐我呢有个苗人长辈,所以会你们的话,呵呵呵……若是你们兄妹俩信任阿姐的话,便把要买盐的银子都交给我,你们且跟在我后头,我帮你们去把盐买了,买好后你们速速出城回家去。”

    既然从他们兄妹俩的嘴里知道了,如今苗人跟城内汉人有着深深的且不可调节的矛盾,于梵梵也不算再让这兄妹俩再冒险,决定帮他们一步到位。

    麻花辫乌与黑脸少年贵闻言,眼底闪过惊喜,齐刷刷的看着于梵梵,没一点磕巴,当即就把手里的九两多银子全一股脑塞给了于梵梵,手里一文不留。

    这信任感,这傻天真,也是没谁了,惹得于梵梵不由感慨,“你们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卷了你们的银子跑路啦?”

    听到于梵梵如此自黑,麻花辫与黑脸少年齐齐摇头,麻花辫看着于梵梵郑重道:“阿姐你不会,而且即便阿姐要我们这点银钱,我们也会给,因为阿姐刚刚帮了我们,你是好人。”

    得,他们傻天真吧还真没错,不过也是,自己不正是因为自己是半只苗,因为苗人的恩怨分明,热情好客,认死理,所以才会这般胆大包天的要帮助他们么。

    “行了,你们跟我来,沿途别话,一切都交给我。”

    “嗯,好的阿姐。”,兄妹俩齐齐点头,不过在离开前,麻花辫犹豫了片刻,依旧在跟着于梵梵走出巷子前补充了句。

    “阿姐,城里盐贵,我们的钱有限,如果可能,能请你尽量帮我们买便宜点的,多买一些可以吗?”

    毕竟,光是他们的王寨,人数就好几千了,因为大齐官府的垄断管控,九洞三十八苗寨,寨寨都缺盐。

    于梵梵提着九两多银钱包袱的手紧了紧,最终点头,“好,阿姐知道了。”

    既然要尽可能的多买,于梵梵自然不会脑残的去官盐铺子买,在有售卖食盐的杂货铺里买盐的时候,她看也不看上等的精细盐,毕竟那个价格贵,她只看中等的黄白粗盐。

    可就这,在乌看到于梵梵问价最低等的黑黄下等劣盐,价格比他们自己问价便宜了很多很多后,乌甚至激动的拉着于梵梵的衣袖扯了又扯。

    好在乌还记得,先前离开巷子时于梵梵叮嘱他们不要开口的叮嘱,乌只一边拉着于梵梵的衣袖,一边指着箩筐里的黑黄劣质盐石,一张脸上都写满了买这个买这个的急切。

    于梵梵看着这样的盐却直皱眉,先不上辈子吃惯了各种加碘,加纳盐的于梵梵,连眼下这中等的粗盐她都看不上,就更不用这还带了毒素的劣等盐呢,她哪里会买?

    这玩意吃多了,对人的身体健康很有害,她可不能害人。

    于梵梵拍了拍乌焦急的手,示意她安静,对面杂货铺卖货的老板娘,却眼尖的看出了他们间的眉眼官司。

    别看她家里开着这个杂货铺,生计却也艰难,家里人口多,城里税收重,且三江城是山城,运输不便,东西进来这里后价格本就高昂,卖价自然吓人,为了家里生意好,她当家的花了大价钱买了盐引,得了卖盐的准许,可这并不代表了就有赚头。

    好在家里男人精明,除了面上的,他们铺子里也会私下里夹带点私货卖卖,就比如眼下这些丈夫私下里弄来的私盐。

    为了尽快的把这些玩意卖出去变现,老板娘见了乌激动的样子后可热情了,拉着于梵梵的手就竭力推销起来。

    “哎呀这位细妹子,你别看这盐石不好看,却一点也不耽搁吃,都是盐井里出的好盐呢,敲碎敲碎直接就能用。

    这样好了,你们若诚心想买,我就算你们便宜点,二十三文,不!二十二文怎么样?就算你们二十二文一斤。

    细妹子,这价格可是整个三江城里最最低的了,就我这样的盐,随便你去哪个铺子里问,人家低于二十四文都不卖,官盐铺子可最低都二十五文呢!”

    此言一出,乌跟贵的脸上,齐齐闪现了不可抑止的惊喜,连连点头附和老板娘的话,一副激动不已,迫切的就要全买走的模样。

    毕竟一直以来他们吃的就是这样的盐,而这样的盐,曾经他们买到过最便宜的价格,也要四五十文一斤,好贵的嘞。

    好嘛一个二十二文,直接让状况发展成了,不仅是麻花辫拽她的衣袖了,连黑脸少年都加入了拽她袖子的行列。

    可怜了她身上的棉袄子,得亏做工好,不然哪扛兄妹俩的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无可奈何的安慰了兄妹俩,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再抬眼看向老板娘时,于梵梵眼冒金光,拿出了上辈子儿时跟着外公外婆去赶大集,帮着老人家疯狂砍价的架势,她这是看准了人家急于销货啊,蔫坏的很。

    “二十文,二十文一斤,你筐里的这些我全要了。”

    一番讨价还价,于梵梵大获全胜,居然成功的把这一筐子劣等黄黑盐石都给拿下了,就这,她还非饶了人家两个竹编的背篓当搭头,惹得老板娘直笑骂于梵梵是个厉害的。

    兄妹二人很高兴,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番下山能买到这样便宜的盐,想到自己背着足足一百斤盐上山去,阿父阿姆他们看到后该是多欢喜,寨子里的那些个长老们该多看中他们,再不会把他们当孩子对待了,兄妹二人就止不住的欢喜。

    明明一筐子百斤重的盐,分成两背篓,分别压在他们的肩膀上,他们也一点都不觉得重,连跟着于梵梵走出杂货铺的步伐都不由的轻松了三分。

    到了无人路过的巷,于梵梵跟急着要回去的兄妹二人告别时,想到他们背上的劣等盐,还是忍不住的叮嘱交代他们一番,这盐可不能直接吃,要经过处理才能入口,结果却换来了兄妹二人浑不在意的摆手。

    “阿姐你别担心,这盐没事,好得很,我们寨子里一直吃的都是这样的盐,吃了多少年都没事的,不过还是要谢谢阿姐你的帮忙,要是没有你,我们兄妹这回可要遭殃了。”

    感受着背上的沉甸甸,想到怀里还剩下的七两多的银子,麻花辫就止不住的高兴,嘴巴都裂开的合不拢。

    曾几何时,苗家寨子里不是没人下山跟汉人过交道,却从来没有这么大的丰收过,以前的他们再精明,下山来了除了挨宰还是挨宰,哪像他这般有福运?

    听得麻花辫乌这么,于梵梵还能什么,不过还是本着良心,把怎么过滤这些盐的土办法跟他们兄妹俩叮嘱交代了一番,听到城墙上的报更鼓响彻县城,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惦记着家里的弟弟,于梵梵也没有再多耽搁。

    只在分别前又叮嘱了他们兄妹一句,带回去的盐最好要听自己的加工过滤后,于梵梵就跟兄妹俩告别,“行吧,那你们快走,赶紧出城别耽搁。”

    “好勒阿姐,我们走了。”,招呼着黑脸兄长,乌笑吟吟的跟于梵梵告别,走出两步后突然想到什么,乌突然停住,回头朝着站着目送他们兄妹离开的于梵梵用苗语喊了句,“阿姐,我叫代(仡)濮乌桑,我阿兄叫禾卡贵达,阿姐,你可以喊我乌,喊他贵哦……”

    声音远远传来,于梵梵笑了,原来他们兄妹一个叫乌一个叫贵啊……呵呵呵。

    “娘亲娘亲,烨儿肚肚饿了。”

    于梵梵嘴里咬着兄妹俩的名字,心里有点疑惑,正想着呢,忽然,背上的崽儿发出软软的抗议。

    于梵梵忙收回思绪顾不上多想了,一拍脑门,赶紧安抚儿子。

    急急忙忙背着儿子去了最近的粮铺,付了定金买了粮,约定好送货时间,自己往背篓里放了几斤马上中午要吃的粮食后,于梵梵赶紧朝着城南去。

    家里真是啥都没有了,经过这番耽搁,也不知道城南菜市里还有没有得菜卖?要是没了,他们中午可就得吃白米饭配大酱了,于梵梵懊恼了。

    匆匆往城南来,抵达菜市的时候,这里基本已经散场了,剩下几个没收摊的菜农,筐子里也没剩下点什么。

    人家菜贩赶着卖完回家,筐子里这些挑拣剩下看着蔫了吧唧的菜,一股作价几文钱让于梵梵包圆,于梵梵也没矫情嫌弃,利索的给了钱,把筐里剩下的虫蛀菜叶子,断头的萝卜,扒拉下的萝卜缨子,炸裂开的菘菜等等都收入囊中。

    别的不,这些处理好了洗干净,腌了当泡菜吃也下饭不是。

    菜都装背篓里,把儿子抱手里,于梵梵匆匆就要回,路过菜市口外还开着的肉铺时,烨哥儿还不忘在自家娘亲怀里扭动着,指着肉铺子喊。

    “娘亲,娘亲,买肉肉,买骨头,四眼饭饭。”

    家伙的奶音还带大转湾的,听得于梵梵笑眯眯的,低头就亲香了自家崽儿两口。

    “哎呀,娘亲的乖崽真棒,要是没有咱烨儿,娘亲都忘记给四眼买饭饭了呢。”,城里可不能猎,四眼也就只能跟着啃点骨头下水啥的了。

    好在肉铺还有点剩余,于梵梵买到了半副猪肺,得赠了两块没一点儿肉的大骨头,看着案板上所剩无几的肉,于梵梵挑来选去的最后买了一对猪蹄子,还把人案板上当搭头剩下的半边猪脑壳给买了,算晚上回家烧毛给卤上,明日他们就有猪头肉吃了,至于猪蹄子?这个可以红烧煲花生米或者是黄豆,这些自己车里还有剩的。

    边走边琢磨着菜色呢,忽然,于梵梵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喊声,“阿姐,阿姐……”

    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好嘛,“你们俩怎么还没出城?”,看着这俩背着背篓朝自己奔来的兄妹俩,于梵梵诧异了。

    “阿姐,我们……”

    实在是他们也不想的呀,为了隐藏身份,怕被城内巡视的衙差兵丁查问,更是怕出城不顺利,他们抛弃了入城时走的北门,放弃了隔着寨子近便的西门,直接都绕道了南门,准备从人员最混杂的南门出城来着,结果却万万没料到,如今的南门跟自家阿爸、阿父他们的根本不一样!

    他们欢欢喜喜的背着盐,排着队,满脑瓜子里都在幻想着,他们带了盐跟银子回去,阿父阿姆他们,还有寨子里的长老们,亲朋好友、同族兄弟们,会如何的钦佩艳羡他们来着,结果远远的才排着队呢,乌就发现,前头的城门口,出城的这边动静有点不对头,那些看守的官兵居然在挨个的检查出城的人?

    明明进城都没一点事情来着,出城却异常严格?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南杂行的坏家伙去衙门告密啦?”,贵不由的就问身前的乌。

    乌却很俨定的摇头,“不会的,我给那坏东西下了蛊。”,有蛊控制,那坏东西都老实的不得了,如何告得了密?

    “既然不是坏东西,那会是谁?总不可能是那个阿姐吧?”,贵不由的瞎想,却直接换来了乌的呵斥,“闭嘴!不是阿姐!”,绝不可能是她的!

    乌心里很清楚,先不那位阿姐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且那阿姐还带着个娃子,也不像专门等着他们要告密对付他们的。

    再一个,若是那位好心的阿姐会是这样告密人,人家根本都不用耽搁时间帮他们买盐,还一分钱都不昧他们的。

    自己是年轻,也是王父嘴里嘴上无毛的嫩崽子,可他却确信,自己看人很准的。

    被呵斥了,贵立刻低头认错,看着身边的乌,贵避着人压低声音。

    “少主那眼下怎么办?你看前头那明显是山民的人,你瞧他拿不出户籍证明,身边又没有拥有户籍证明的人帮着作证,他背篓里的盐可比我们少多了,那都被没收了呢!”

    人家只是山民,还同样是汉人呢,他们都没法带盐出城,就更不用一直被汉人欺负压的他们了!

    “少主怎么办?我们没有户籍,一会出城,这些坏心眼的汉人会不会不仅要收了我们的盐,还要把我们一顿,或者是抓起来要挟王?”

    乌镇定的看着队伍最前头的一幕幕,他摇摇头,压低声音,“应该不会,他们不知我的身份,而且最近我们没发生冲突,王父还在跟他们那什么都司谈判,便是他们发现我们的异常,至多扣下我们的盐,该不会动手……”

    “可是这么多的盐啊,我舍不得。”,压低的声音里,带满了浓浓的气愤不舍,贵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谁又舍得呢?“我也不舍啊!”

    可想到王父为了他们九洞三十八寨眼下为盐困局的辛苦,乌也舍不得肩上背着的这些宝贵救命的盐,如果可以,他这个苗王少主,将来要接过王父重担的人,绝不能被一点困难就到,一定要把这些宝贵的盐带回去,让王父跟长老们看一看,他代(仡)濮乌桑的本事!

    沉着的考虑半晌,眼看着队伍缓缓前进,乌来不及细想为何这三江城突然的出城难了,他只眼神示意黑脸少年。

    “贵,别乱来,我们先离开这。”,实在不行,他们再去试试别的城门。

    得了乌的发话,贵颠了颠背上沉甸甸的背篓,步伐一转,二人不动声色的掉头离开了队伍,正脚步匆匆的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出城的办法呢,忽然,乌眼尖的发现,前方菜市口的门口,居然出现了熟悉的两道身影,乌眼里闪着光,脸上都是灿烂的笑,领着贵就奔了上来,自然就有了眼下的这一幕。

    听得乌的解释,于梵梵连连摇头。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看着眼前颓丧丧的‘兄妹’俩,于梵梵无奈的笑了。

    既然都一帮二帮了,她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便再帮他们一回吧,只不过这一回,要想不沾染自己然后顺利的送他们出去,还得让他们把盐带出去,这事情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看了看天色,于梵梵看着兄妹俩,“算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你们先跟我回家,咱们先吃饭,吃饱了我再帮你们想法子。”

    “不是阿姐,我们不饿。”,自己已经够给这个好心的阿姐添麻烦的了,他堂堂苗王寨的少主,未来的苗王,怎么能总是占人家的便宜,于是,乌推坚定的拒,连连摇头。

    边上看着是头,其实却是伴当,一只以乌马首是瞻的贵,见少主乌都这么,他也连连摇头,“对,我们不饿。”

    于梵梵却笑了,“你们兄妹不饿,我还饿,我家崽儿也饿啊!还有我家里的弟,这会子怕是正在家等着我回去做饭呢,别废话了,这里也不是话的地方,跟阿姐回去再。”

    于梵梵都这么了,乌也不矫情耽搁时间,于是朝着贵点点头,跟上了于梵梵的步伐就往城东去。

    至于路上,黑脸的贵一再表示自己力气大,要帮于梵梵分担背背篓的坚持,于梵梵想着怕是这俩兄妹怕麻烦自己正不好意思呢,便也没这点份量对自己是意思,便随了少年的意,让他背着自己的背篓。

    到家的时候,东升果然早早就回到了家,而且家伙采买的东西也都一一送到了家里,连柴火都被东升一人忙碌着规矩的码在了柴房。

    看到是自己回来,东升开心极了,笑嘻嘻的迎上来,只是看到随着于梵梵身后进来的两个陌生少年人时,东升警惕的皱起了眉头,整个人摆出防御的姿态。

    这样的弟弟,怎么让她不疼?

    于梵梵放下崽儿,轻轻拍了拍崽儿肥嫩嫩的屁屁,示意他自己一边玩儿去,自己则抽出袖筒里的干净手绢,把东升忙碌的花脸给擦拭干净。

    一边擦,于梵梵一边跟弟弟解释,“东升,这两个是姐姐新认识的朋友,来,你喊贵哥跟阿乌姐姐。”

    得于梵梵解释介绍,东升这才松下紧绷的身体,防备的眼神转换成了好奇的量,人却乖巧的喊人。

    只是喊到阿乌姐姐时,边上的贵耸动着肩膀,努力的压抑着笑意,而乌的脸上却是一脸的青黑尴尬。

    来都怪贵,要不是他坚持自己的安危最重要,可能山下的城里会有自己的画像,他才不会男扮女装,还让贵的妹妹阿蜜给自己梳这两条麻花辫,如今看了真是失策。

    他明明是乌,不是细妹才用的阿,更不是什么阿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