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没粮没药苦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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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场上, 街道中,甬巷里,密密匝匝的都是人头, 大家哭啊, 喊啊,恓惶啊,无助啊,一个个的脸上都是悲苦与绝望。

    于梵梵看的不好受,听着城楼上的阵阵鼓声,心里其实也在怕。

    好不容易等来了弟弟, 把烨哥儿交给了杨瑾林平, 自己请了李文衡一道, 踏上上了知府衙门口的台阶。

    “王爷我想……”

    于梵梵才想出自己的想法, 身边的人却无条件的信任, 问都不问直接断她的话,“什么都不用想,梵梵你想怎么做就么做,我李文衡就站在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后盾。”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于梵梵动容,她朝着李文衡重重点头,眼中全是感激,定了定心神, 朝着自己弟弟投去跟上的目光后,当着下头乌泱泱的人流, 举起了自己临时用厚桑皮纸卷的喇叭, 朝着下头大喊。

    “大家静一静,都请静一静听我。”

    起先的时候场面很混乱,毕竟一城主将战死, 主官都逃了,面临大军压境的阴云,百姓心里没底,恓惶无助,各吵各的乱哄哄一片。

    好在于梵梵手里还有人手,连李文衡身边的人也都被他安排下去维持秩序去了,随着于梵梵的声音落下,渐渐的,渐渐的,场面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于梵梵抓紧时机,“乡亲们,将士们,大家听我,虽然霍将军走了,马知府跑了,但是没关系,大家不要慌,更不要怕,且先不眼下敌人还未攻城,便是攻城了,我们也还有那些经验丰富作战英勇的将士们;还有我们这一个个不愿死于敌人屠刀的父老乡亲;还有这高高的城墙,以及城中丰富的物资,所以我们不要怕!”

    “不要怕?你的倒是轻巧。”

    “就是!瞧你这身富贵扮,必是高高在上的富贵人,金城出事,你们这些个贵人还有人保护,还能跑,哪里是我们这些苦哈哈的斗民能比的?你们当然是能理直气壮的不要怕,反正受罪的从来都是我们这些苦出身的,与你们何干?”

    “哎,就是这个话,再了,你是何人?凭什么把我们都招呼来此?”

    “对啊你是哪个?你个妇道人家在此大放厥词,你知道什么?”

    于梵梵的声音才一落下,有的百姓听,有的百姓却是不服的当场就回嘴反驳,态度奇差。

    一时间下头群情激奋,于梵梵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眼下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一盘盘散沙聚集起来,凝聚住金城的人心共同抗敌,困难很大,却只能拼死一试,且没有退路。

    “是,我的确只是妇道人家,可能不如你们明事理有能耐,也可能不如你们各有各的悲苦难处,可是乡亲们啊,我们眼下自乱阵脚,凄凄哀哀惨兮兮的,难道就能改变眼下的糟糕境况吗?

    外面是乌泱泱的敌军,他们残至极,灭绝人性,甚至是吃人的!

    若是眼下敌人都未攻城我们便自乱阵脚,只会一味的恓惶无助,外头的敌人就会看着我们软弱无助而手下留情吗?

    他们不会!

    他们只会在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金城后大开杀戒,到时候我们一个个的谁也躲不掉,到了那时,孩子妇人是和骨烂,年轻力壮是不羡羊,老人是饶把火,乡亲们,大家全都逃不掉!

    既然都逃不掉,与其这样恓惶等死,不如拼一把奋起反抗兴许还有活路,便是没有活路,哪怕我只是区区一妇人,依着我的脾气,便是死,我也要咬下对方一口肉,叫他们怕了我,再不敢随意践踏我,欺辱我!

    乡亲们,难道你们一个个的还不如我一个妇道人家?

    难道你们就不想拿起武器,挺起胸膛,坚守住身后的家园,保护住自己的父母妻儿,护卫住自己的父老乡亲吗?

    乡亲们,句不好听的,软弱无助,自乱阵脚,我们必死,可若是我们坚持了,勇敢了,反抗了,守住了城池,兴许就能等到援军来的那一日。

    毕竟金城这么大,是西北重要州府所在,朝廷不会不管我们的!”

    “哼,你个妇人话的轻巧,金城是重要,可胡狄大军压境,来势汹汹,朝廷便再有心,那也是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再了,就朝廷以往的作态,咱们这金城也不是没有被破城过,曾经那么多回,哪一次不是城破后,百姓生灵涂炭后,敌人洗劫一空尽性屠戮后,与朝廷和谈才得以夺回的?又有哪一次是朝廷及时增援,态度坚决的要保住的?没有,从来没有!”

    “就是,这位兄台的极是!曾经有主将有知府的时候,我们金城结局都不过如此,眼下主将战死,知府弃城逃亡,整个城中就剩下些官职低微的将士,以及我们这些根本不值钱的老百姓,朝廷会第一时间驰援我们吗?难啊难!”

    这样的声音一出,人群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也听得台上的人跟着心里涌起不出的痛。

    李文衡身为王爷再不做沉默,他也是吃着大齐百姓供养的米粮长这么大的,身为皇室子孙,天下的黎明百姓不信任他们李家,这是他们身为李家人的失职。

    几乎是在下头质疑声音落下的瞬间,李文衡腿比脑子快一步,直接越过于梵梵走到前头,从胸口暗兜里摸出了一块代表着他身份的玉佩来。

    “会的,朝廷一定会的!曾经的金城遭遇袭扰命运如何,本王以前管不着,可今日,本王就在此,金城如何,在场的百姓如何,本王绝对会管,且一管到底!

    本王乃当朝誉亲王嫡子,陛下钦封王爷,今日本王就站在这里不怕与大家,我就守着这金城,跟诸君共存亡!

    至于大家所忧虑的事情大可放心,本王是陛下最喜爱的后辈,陛下一旦知道金城危局,定然会派兵援救的。

    所以只要大家坚持,只要大家充满希望携手抗敌守住金城,今日的金城,结局必不会跟曾经一样!”

    声音落下,刹那间下头又是一阵喧闹,人们纷纷交头接耳,不可置信。

    “这人他在什么?他是王爷?是不是真的?这胖子真是个天潢贵胄?”

    “王爷?誉亲王府王爷?那个有名的纨绔?他怎么会在咱们这?”

    “真的假的?不会是冒牌货吧?”

    “堂堂王爷居然在金城不在京城?我怕不是在做梦吧?”

    “哎哎,他手里那玉佩是真的吗?”

    “要这胖子真是王爷的话,朝廷一定会救援金城的,一定的!”,这人也不知是肯定给自己呢?听还是肯定给别人听?

    当然,依旧还是有人不信不服,“呔!据这王爷可是个大纨绔,整天只会吃喝玩乐,惹是生非,这样的人陛下跟朝廷会重视吗?”,不该是死一个少一个的好?

    下头哄哄闹闹的议论纷纷,于梵梵看着双手背负身后,这一刻形象格外高大站在台中央的肥胖身影,她觉得前所未有的顺眼,自己忙也紧跟一步上前与他并列而站,乘胜追击。

    “金城上下的将士们,全城的百姓们,不仅是王爷与大家共抗敌,本郡主乃陛下两年前钦封的西南郡主,本郡主的义父乃是西南王,本郡主在此与诸君共存亡,所以大家不要怕,你们绝不是一个人,我们也绝不是在孤军在奋战!”

    “天爷,居然还有个郡主?真的假的?”,这一个个的天潢贵胄接连冒,他们怕不是在做梦?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更重要的天潢贵胄还隐在身后,只听下头议论纷纷。

    “哎哎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两年前生就看过朝廷邸报,知晓了这位郡主娘娘的存在,这位可不是一般人!

    出自这位的杂交稻子我们西北种不了,可那特别好用的曲辕犁,据就是这位郡主娘娘捯饬出来的,不仅如此,后来据这位郡主娘娘手里还有陛下赐的王金鞭,还鞭了贵妃最后被贬斥到了咱西北来了。

    以前生还一直纳闷,怎么迟迟不见这位郡主娘娘的踪迹,以为郡主娘娘在别的城池安顿来着。”

    毕竟西北那么大,邸报与圣旨上也没有点名提及具体,他还满以为郡主并不在他们金城呢!结果眼下居然冒出来了,如此想来,肯定错不了。

    “乖乖,那感情这个是真的郡主?她还有王金鞭?”

    “那是厉害,是厉害!”

    “那可了不得啦!一个王爷,一个郡主,乡亲们,咱不用怕啦啊,这回子朝廷便是不想管我们这些穷老百姓,也不会不管这两位大贵人的呀!别怕别怕……”

    “对对对,兴许就像他们的,只要咱们自己不乱,守住了金城,改明个朝廷的救援就来啦!”

    “嘿!我你们这些人可真够蠢的,怎么他们这些达官贵人怎么,你们就怎么信呢?你们知不知道城外的胡狄有多凶残?又知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兵马?一旦攻城,便是上头这俩位的再好,他们一个痴肥,一个妇道人家,他们是能领兵啊还是能仗?指望他们?”

    “对吼!他们再是王爷郡主也不会仗,而朝廷再重视援兵一时半刻也来不了,这大雪的天到处堵路,兴许外头的地界都还不知道咱们这金城遭了殃,眼下我们却连守城的霍老将军都战死,狗屁马知府也跑了,王爷郡主又能干什么?唉!咱们还是没活路啊!”

    人群中这样的声音一起,刚刚还有所聚拢的民心一下子又动摇起来。

    于梵梵见状,赶紧示意东升过来,示意自家弟弟把圣旨捧在手里,于梵梵朝着下头高声大喊。

    “将士们,百姓们,大家且看!”,紧接着把东升往人前一推,于梵梵高举大喇叭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

    “这位乃陛下钦封的轻车都尉,领皇命驻扎金城,却因着不想靠裙带关系上位,非要从一名兵做起,两年来他磨筋骨,吃苦耐劳,巡视边关,与将士同吃同睡,战场杀敌,文治武功样样不缺,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凭着一腔热血,一步步成为了驻守虎口关隘口威武校尉。

    而且此番胡狄大军袭扰我大齐,金城危机的消息,还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拼死带进城来的,可以没有他,金城早就被敌军偷袭踏破了!

    如今金城危,主将死,城中人心惶惶,余将军请莫要再隐瞒,宣旨吧,毕竟陛下早就令你接管金城,眼下正是你该担起责任,保家卫国、护黎民的时刻!”

    听着亲姐抑扬顿挫的熟悉声音,望着下头乌泱泱的人,略过一双双希冀期待的眼睛,东升坚定的踏出一步,掀开了手中这道自己从未算开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东升念完,对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取出皇帝给他的兵符高举过头顶,“金城全体将士百姓听尔号令。”

    于梵梵也跟着起身,高举起手中的王金鞭,呼应着自家的弟弟。

    “将士们,金城的百姓乡亲们,我们的家在这里,我们的父辈兄弟在这里,我们的妻儿子孙在这里,乡亲们,袍泽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时,我们半步都不能退!誓死不当两脚羊!誓死保卫我家乡!”

    “呜呜呜,朝廷没有忘记我们,陛下没有抛弃我们!呜呜呜,我们还有将军,还有余将军……”,哪怕眼前的将军是那么的年轻,可他身上能有那般的气势,他们愿意相信他是有本事的。

    众人喜极而泣,呼喝回应。

    “保家乡,不当两脚羊!”

    “对,保卫家乡,不当两脚羊!”

    “奶奶他们王爷郡主的都不怕,我们这些苦哈哈怕个啥?兄弟们抄家伙,咱们跟外头的胡狄拼了!干他娘的!”

    心情跟着激动的李文衡,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论起吃喝玩乐他可以,仗他不行。

    眼前有东升这伙子能靠谱,他乐意后退一射之地,也跟着齐齐呼应,“大齐威武,余将军威武,保卫金城,守护家园,誓与金城共存亡。”

    气势起,人心齐,东升趁机振臂高呼,“金城此刻由本将军接管,全城做好应战准备,尔与金城共存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万众一心之下,金城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接管城防,清点武器战备;

    集合清整城中兵力;

    动员城中青壮入伍参战参训;

    清点城中粮食、冬衣、炭火等战略物资库存;

    派出斥候队暗夜攀墙而下秘密突围,向金城外四方洒下人手突围求援;等等等等。

    城中忙的热火朝天,而城外……

    此刻城外匆匆聚拢的胡狄大军,三路主将都没能来得及大帐议事,更没来得及制定攻城的计划与时间,心里甚至还洋洋得意的想着,这无主将无上官的金城已然大势已去,此战他们必胜的时候,金城中却是人心齐聚,士气高涨。

    外头风雪呼啸,于梵梵与李文衡跟在已经全面接管金城的东升身后上了城墙,望着远方风雪中隐隐绰绰,把整个金城团团围住的敌人营帐,于梵梵抬手接住空中飘洒是雪花。

    “眼下大雪不停,敌人暂时没有动作,看似安稳,可不知为何,对方越是没有动静我的心里就越是没底。

    东升啊,接下来咱们怕是有一场硬仗要啊!

    我们要做好敌人围而不攻的准备,同时也得做好敌人会因为天寒拼死强攻的最坏算。”

    战略战术什么的,自己一个农科出身狗子并不懂,只是再不懂,没吃过猪肉,难道她还没见过猪跑路么?

    上辈子看了那么多的影视电视,比照眼下的情况下,自己猜想的这两条,都很可能的敌人会采用的攻城对策。

    同样的,身边武功不行却是个假纨绔的李文衡,还有自被谢时宴那位玉树□□的东升,他们二人很是明白这些,两人视线不由齐齐看着远方风雪里的密集营帐,心跟着不由往下沉。

    “这两日我点算了城中府库,粮食倒还算充裕,不过取暖的炭火跟武器却不丰。”,不能上场战,直接接管了后勤军需的李文衡,先出了自己这两日的辛苦结果。

    “这个不急,因着今年年景不错,悠然号收入颇丰,棉布、棉花、辣椒等皆都丰收,且因着大雪早来,我心中不安,早早就派人把一批物资运进了城中。

    如今城中将士,算上我们手里的人一起也不足两万,加之新充入军中的青壮两万有余,不过四万冬装,我清出所有库存,在花银子跟城中乡绅富户商贾去买一买,该是能够给将士们一人配备一身厚实冬衣的。

    至于取暖之物?林平那边负责的酒不能动,一旦开战,那便是医疗物资。炭火不足的话,我可以额外把辣椒酱清空,到时候给每个将士都发上一罐子……”

    “姐,对不起,一场仗,让你把积攒的家底都耗光了,我……”

    看着姐姐把自己的家底都掏了出来支援自己,东升满心愧疚。

    于梵梵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忍不住抬手,惦起脚尖,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你个笨蛋,的这是什么见外话?你我姐弟之间要什么对不起?姐的不就是你的?

    傻弟弟,东西金钱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没了,那才是什么都没了!

    再了,姐这也不是全都为了你呀!

    你想,若是金城守不住,姐姐再多的家底子到头来也是一场空,如今给了你,给了将士们,这也算物尽其用不是?

    你子若是真觉得对不住姐,那就好好的守住金城,等回头了胜仗,我们东升有家底子了,到时候再加倍的还给姐姐好不好?”

    “嗯!”,听着姐姐温声细语的安抚,东升心里的千言万语,最后全都化为了重重点头的一声嗯,情谊都在这里头了。

    见自家弟弟不再计较这个了,于梵梵笑笑,不过随即想到什么,她又担忧愁上了,“对了东升,先前你派出去的斥候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按照正常的脚力,如果他们能一切顺利的突围出去,别的不,最起码如灵州、宁中、镍城等地,该是收到了金城求援的呀?怎生不见回应?

    莫不是飞鸽传书全都被敌人发现射杀啦?

    再不然带出去的穿云箭都哑火不能用啦?怎么全都了无音讯?

    于梵梵与李文衡都在意的这个问题,不由齐看东升,东升却沉着脸心情沉重的给了答案。

    “姐,王爷,援军……恐是难啊!”

    先不金城周边等城池隘口,驻军有无受到敌军袭扰损失殆尽?便是没有,对方在大雪封路,还不知道金城受困的情况下,一时半刻也是发现不了金城这边的危机的。

    而且他更没的是,两日前的那天晚上,他们派出去的十支斥候队,除了两路不知下落外,其他七路全军覆没,剩下一路往南去的斥候队,十人出,一人归,浴血奋战拼死带回来的,除了队全员突围失败的消息外,就只有往南逃的马知府全军覆没,车队被敌军截杀抢掠,家全都被胡狄灭口虐杀的消息。

    虽对方是临阵脱逃死有余辜,可斥候带回来这么个消息,自己的心里还是很沉重,为金城的危局而沉重。

    然而,更加宁他们心情沉重的事情,终于在第三日清发生了。

    空中漫天风雪一停,城外敌人的号角就吹响了,残忍的战争汹涌而来。

    咚咚咚咚……咻咻咻……

    “杀啊,杀啊!”

    “狗日的胡狗子,我干你姥姥的!”

    “兄弟们杀呀,砍死一个够本,杀一双就挣啦!”

    “快,快,投石没有啦,下头的人快快运些滚石上来……”

    城墙内外鼓声阵阵,厮杀声声,号角震天。

    城墙上是我方将士拼死的砍杀;

    城墙下是百姓们自发组织的人手在奋力后援;

    身边都是人呢,头顶都是箭雨,手上全是鲜血,脚下尽是尸体……

    所有的人都在拼命,哭喊嘶吼的声音夹杂在兵器交戈的撞击声中,显得是那么渺无力,却又异常的坚持决绝。

    于梵梵领着自己临时组建培训的医疗队游走在城墙上下,发现一个倒下,他们就冲上去抢救包扎,顺利的把手中这个少了半边胳膊的伤员好包扎好,招呼着由百姓组成的运输队上来,把伤员抬下城墙带去医帐救治,自己连气都没能来得及喘上一口,转身又投入到身边新一轮的救治中去,半刻不得停歇。

    身边都是利箭、是哀鸣、是刀木仓,于梵梵浑身被鲜血侵染,却依旧顽强的背着她的药箱穿行于城墙之上,交戈之处。

    “快,担架队快来,这个左侧大腿伤到动脉,右侧肋骨有损伤,我已临时止血,固定,你们心稳着些,立刻把人送到金疮帐让卢大夫缝合。”

    两位年近四旬左右的中年人,哦不,在此时的大齐来,他们已经是老年人了。

    两人浑身狼狈的抬着担架过来,听从于梵梵的指挥,心又快速的避过伤口把伤患抬上担架,而后又快速的抬着人往城墙下去。

    他们越过城墙上拼杀的将士,躲过城墙外射来的箭雨,期间路过一处已经爬上敌人的瞭望口时,是边上一名新入伍的少年眼明手快的挥出手中的长木仓,这才救下了担架尾这位的性命。

    就这两人也片刻不停,匆匆道谢抬脚就奔,毕竟连‘手无缚鸡之力’的郡主娘娘都在坚持,都不怕死的奋斗在城墙上的第一线,救人,救人,还是救人!

    她一女子都能坚持,从战事开始就没有停下过脚步,郡主娘娘如此高贵都能坚韧拼命,他们这些人还没老的不能动,凭什么不拼命?凭什么不努力?

    他们为的,不都是想要保住家园么?

    下了人来人往,忙而不乱,所有人都是脚步匆匆的城墙阶梯;

    走过紧贴城墙下方正忙碌着,给城墙上运送滚石与火油,还有箭矢武器的队伍穿插而下;

    视线越过在空地上,正忙着烧滚水往城墙上运的妇孺队;

    穿行过正在分工合作,忙忙碌扒房子拆墙当滚石的老年组;

    他们最终抬着伤号,越过在医帐区来回奔走忙碌的稚童们,抵达了挂着金疮标识的医疗屋,把担架上的伤号送进去。

    没见到郡主口中的卢大夫,因为大夫正在内里忙,两人抓住登记的童子,口中飞速明郡主娘娘先前抢救时叮嘱的话,见穿着异样手术服的童把他们所的快速记录在案,并且在病人脖子上挂上木牌后,两人这才快速退出医疗帐,扛起担架准备再次返回前方的战场救人。

    就在二人快要跑出医疗区的时候,两人突然被拦下,一只白胖的大手端着两只碗递到跟前。

    “快喝。”

    顺着眼前白嫩却染灰的手抬头往上,见到端碗的主人,居然是那传中纨绔至极的王爷时,两人瞬间变的局促不安起来,换来了李文衡满脸的急切不耐烦。

    他碗再往二人跟前递了递,口中连声催促,“你们倒是快喝呀,难道是要我喂你们吗?”

    二人连道不敢,李文衡皱眉,不过看着两人身上血迹斑斑神情疲惫的模样,李文衡不由的软了口气,难得傲娇的解释了句。

    “不敢你们就快点喝!你们上城去抬伤员是重体力活,没力气可不行,万一摔了伤员可怎么办?所以快快喝了这热汤,保存体力,前线的伤员就指着你们了。”

    明明是很强硬的语气,莫名的,这二人却听出了里头的担忧与关心。

    见着面前明明该是一身华丽衣袍,坐在富丽堂皇的庙堂享受跪拜供奉的王爷,此刻却灰头土脸的给他们这种苦哈哈平民百姓端汤水,二人内心不出什么滋味,却也知道此时耽搁不得。

    两人没二话的接了,一口饮尽这特意放的温呼呼好入喉的肉汤,一抹嘴,递上碗,发自肺腑由衷的道了句:“人谢过王爷,王爷且保重。”,二人便齐齐抬脚就冲。

    看着两人忙碌飞奔的背影,李文衡手中抓碗,不由意动的朝着他们大喊了句:“你们加油!”

    奔跑中的‘老’年二人组,听的心里酸软振奋,他们也没回头,空出那只没扛担架的手在空中挥舞,口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激昂与坚定,“王爷加油,金城加油!”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这加油二字是从什么时候兴起的,又是从哪里开始,又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在此刻听来,这流行于全金城所有人口中的加油二字,前所未有的让人内心振奋与安定。

    他们只觉,此刻自己的身体里前所未有的有力气,再上城楼十次都不觉着累。

    终于,这场从天明至天暗的守城攻防战役,以胡狄鸣金收兵,我方成功守住而告终。

    当城楼内外鸣金声层层传荡开,大家伙看着退却的敌军,听着如天籁般的鸣金声,众人喜极而泣。

    “赢了赢了!胡狄退兵了,我们守住了,守住金城啦!”

    一个将士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激动大喊,身边大汉疲惫的一刀插地,伸手抹去络腮胡上的血水汗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干他娘的胡狗子,哈哈哈哈,畅快,畅快!”

    身边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终于松下一口气,他一手撑着手里的红缨木仓,背靠着冰冷冷腥腻腻的青砖墙壁滑座在地,口中呢喃着呢喃着,蓦地就哭了,从声哭,最后演变成了大声哭。

    哭声传染了整面城楼,大家拥抱袍泽,拥抱陪着一起坚守的亲朋好友,同城百姓,大家相互抱住彼此,哭啊,笑啊,安慰啊,祭奠啊,欣喜啊……

    直到抹干眼泪,顾不上去整理身上的狼狈,大家扶持着,一个一个,一具一具清点着战死袍泽的尸骨,收拢武器箭矢,坐下来喝上一碗汤,吃上一口热乎饭,不等大家养好身上的伤口,战事再来……

    一场,两场,三场,四场……

    一场场守城战下来,便是早前于梵梵准备的再充足,也架不住战时拉的太长,而天气又寒冷,城中人口多,消耗巨大,转眼,他们就面临着弹尽粮绝的危险。

    从四方城墙下开始往城内延伸,都快到内城了,放眼望去一片废墟,这不是胡狄投石砸的,而是他们自己动手扒的房子,为的只是有足够的投石,以及木料可以燃烧取暖,能够烧了开水、热油浇泼城墙外守护城墙;

    城中所有的药行、医馆全空了,不止药材空了,连人都空了,全都投入到了这一场场的守城保卫战中去,城中那些大户人家,便是再气吝啬的,大敌当前,连王爷郡主余将军表率在前,他们也奉献空了他们的药材储备,不仅如此,他们连粮仓都空了;

    是的,连粮仓都空了!

    不仅是城中富户的粮仓空了,连老百姓家里的米缸地窖同样也空了,而金城中本身的府库存粮,太平仓,还有于梵梵的那些精心储备,所有的所有,全都空了……

    全城将士加上百姓,近十万之众,便是再有死伤,一日日消耗下来,竟是入不敷出,金城陷入了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