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烈酒浇喉
兰家下定决心来提亲,结果并不如人意,沈延恩一句“女婚事容后再议”便将人发。
出了这道门,坊间流言汹涌,得知沈大姑娘和隔壁池三公子私奔,兰夫人松了口气。
兰羡之如遭重击,回头死死盯着池大将军府的方向,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池、蘅!”
“羡儿,那样的女人咱们兰家不要也罢。等回去,娘再给你找个好的。”
好的?再好能有沈姑娘好?
早就听池三公子风流不羁好美色,一张嘴极会讨姑娘欢心。他认定沈清和被池蘅欺哄,心里又焦又躁。
不管清和对他态度如何,他心下已然将其当做自己的妻,夺妻之恨上涌,恨不得立斩池蘅于剑下!
兰羡之白日做梦,细想折磨池蘅的十八种死法,他默不作声,兰夫人还以为他放下执念,甚至在心里对沈清和道了声感激。
兰沈两家议婚不成,盛京城流言如雪。池衍在家琢磨到底是谁算计了他家阿蘅,不消片刻,沈延恩冷面寒霜找上门。
一个丢了女儿,一个名义上跑了‘儿子’,两人携手私奔,怎么算都是女子吃亏,沈大将军压抑许久的火气发出来,池衍仅存的那点心虚都被他骂没了。
亲生的女儿,自己怎么骂都行,旁人骂不得。
镇国大将军和柱国大将军年少相识,约过的架没有百场也有九十场,武功各有千秋难分胜负。
知道他们心头皆藏火气总要想法儿把气撒出来,池夫人作壁上观没理睬。
可等她想来想去,都想到阿蘅会不会丧心病狂对清和姑娘下贼手,抬头,两人还在。
火气上来,回屋取了双刀,纵身加入战场。
左一刀挡下沉延恩递来的长戟,右一刀撞上池衍劈来的横刀。
池夫人女中豪杰,双手稳如磐石:“,孩子跑没影了还在,不先把人找回来,真出了事有得你们后悔!”
她侧身发号施令,“阿英,去把你‘三弟’抓回来!”
池英当即领命,调遣家将出城寻人。
痛痛快快了一架,沈延恩内衫被汗浸湿,干脆收回长戟,“池蘅拐走我女儿,待他归来,池家定要给我沈家一个满意交代!”
为了成全女儿心意,他不得不颠倒黑白,话放下,转身大步走开。
他走后,池衍揉着胳膊坐在院子生闷气:交代交代,难不成他家阿蘅真能娶了沈家女?我家阿蘅敢娶,你家姑娘敢嫁?
“兔崽子。”他骂了一句:“净给老子惹事!”
满盛京都晓得池将军和沈姑娘私奔,池沈两家算是绑在一处,不结亲没法收场。
消息传扬开来,单兰羡之、左云青之流,恨不能趁机将池蘅除之后快,一时间秘密出城者众。
池家名为“抓”,实为“护”。
池英策马加鞭拿着画像沿途寻人,心里煎熬:阿蘅擅长易容,到了外面随随便便换张脸便如鱼儿入水,蛟入深渊。找他难,找病弱缠身的沈姑娘易。
只盼阿蘅与沈姑娘机灵点晚些被找到,省得回家被爹爹重罚。
也晚些被其他人发现,否则还要面对刀光剑影,人心诡谲。
盛京城外天地虽广,变数也多。
沐阳城,云生客栈,天字一号房。
迎春花的淡薄清香萦绕空中,清和一夜好眠,精气神看起来比昨日好了不少。
反观池蘅,眼下淡青,精神萎靡,三句话一个哈欠。
她觉得好玩,以手支颐歪头调笑:“阿池,你夜里做坏事去了?”
池蘅扬起趴在桌子的脑袋,便要言语,脑子倏地卡壳,她想:清和姐姐笑起来真美。
笑容如清盛开的花,花瓣沾染晶莹剔透的露水,春风摇晃,芬芳揉碎在波澜起伏的清眸,看见她笑,你也发自肺腑地想笑,仿佛所有苦恼都散了。
初观已觉惊艳,再品后劲更足。
清和姐姐是她的烈酒,烈酒浇喉,美色撩人,辛辣上瘾前铺垫的绵柔底色比月色仍多七分温度。
她看直了眼,沈清和好心地没去扰。
年前清和还为他被贵妃娘娘迷惑一事感到不满,后来次数多了,见他没少栽在自己身上,才慢慢理解他惜美爱美的癖好。
阿池偏爱美人,懂得发掘女子的每一种美。珍视爱重而不亵.玩,也是讨姑娘家喜欢的地方。
“看够了?”
池蘅腼腆一笑,“看不够,但看饿了。”
沈清和不知想到什么,弯眉笑了出来。
阿池年纪尚且不懂有些话另外的深意,时机未到她也只能装作单纯懵懂,“走罢,我们下楼用饭。”
池蘅殷切地替她戴好帷帽,沈清和愈发感叹此次出来的决定做得有多明智,能享受阿池无微不至的体贴,是她梦寐以求的。
如今美梦成真,她拦住池蘅下筷的动作,轻声慢语:“我先来。”
话不多,摆上饭桌的每道菜她一一验过,确认无毒可食用,这才抬眸,“防人之心不可无。”
和她的谨慎心比起来,池蘅就显得不够看,她捏着筷子,等用过早食,上楼无聊地躺在床榻,长腿不安分摇晃,满脑子想的都是沈清和为她试菜的一幕。
清和姐姐对她实在是好。
也不知这次来抓她的是大哥还是二哥。
二哥心软最宠她,大哥武功卓绝,比二哥理智,她偷跑出来爹娘肯定生气,是以大哥来抓人的可能性更高。
婉婉拿她当亲人呵护关怀,什么她都不能害她早早被抓回去许人。
池蘅坐起身:沐阳城不能再呆下去了!
“这就要走?”
“不错,得赶在大哥来之前离开,清和姐姐你坐好,我这就为你易容。”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阿池认真倒腾瓶瓶罐罐,沈清和捏紧的手慢慢松开,又在下一刻心提到嗓子眼,心跳快要混乱。
看出她紧张,池蘅逗趣道:“姐姐生得好,放心,我不会造次的。之后咱们到一个地方就得换一张脸,你得习惯,不然刚出盛京就被逮回去,太没面子了。”
也是。刚出来哪有被逮回去的道理?她语调轻松,清和被带得心情舒缓一二,“交给阿池了。”
“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
放肚子里?沈清和耳根微红,巴望阿池切莫听见她的心跳声。
和她精通医毒、机关暗器一样,阿池多年来除了勤加习武、钻研用兵之道,还学会了很难学精的易容术。
昔日所学用在和人私奔上,清和想笑却笑不出来。
阿池离她太近了。
池蘅微弯下腰,白皙修长的指轻柔托着少女细滑娇嫩的下颌。
她易容喜欢从一对眉眼开始,四目相对,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心头悄悄冒出头,如春笋冒出尖芽。
这种时候不点什么似乎不好,可了又显多余。她晃晃脑袋,甩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少年郎清新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清和掩在衣袖的指节再次绷白,和其他男儿不同,阿池再玩再闹,哪怕满身是汗,气味都不会太糟。
山泉水般清凛柔和。
清凛是给外人的,嚣张也是给外人的,玩世不恭都是给外人的。
阿池给她的,永远是捧在手心的珍重温柔。
她动心太早,等察觉端倪已经没了转圜余地。
被轻触到的肌肤恍惚在发烫,她想低头,奈何下颌被人托起,池蘅在她耳畔轻笑:“清和姐姐,再坚持一会。”
清和眼底含笑,柔柔软软,有宠溺,无奈,羞赧,还有藏不住的窘迫。
她一笑,池蘅喉咙又有烈酒在烧。烧得她不知东西南北,烧得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
她自己也分不清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似清明,又似混沌。
这种感觉不好,青.天.白.日喝醉酒的感觉不好。
“慢慢来,不急。”
一只微凉的手搭在她肩膀,池蘅一愣,咧开一口白牙,“嗯!清和姐姐莫要嫌弃我手艺差。”
“不嫌弃。”她心想,怎样都不嫌弃。
事实证明,池蘅易容的手艺比清和想像的还要好。
铜镜内少女一颦一笑再也窥不见沈大姑娘的影,分明美色没差几分,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阿池惯会发现女子的美,在修饰美上,功力更深。
“怎么样?”
“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池蘅放好铜镜,扭头捯饬自己。
她侧头问道:“姐姐,这次我们还扮作‘姐弟’?”
不扮姐弟,扮未婚夫妻就很好。
只是这话出口怕惊着阿池,更怕心意提早泄露。
还不到时候。
“嗯,扮作姐弟好了。你我相处,扮姐弟毫无破绽。”
池蘅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想来在盛京时没少‘改头换面’偷跑去玩。
将军做事一丝不苟,清和大大方方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那人换了形容,相貌没本来那张脸精致俊俏,眉眼修饰的更冷峻,到最后气质都改了。
她慢悠悠地想,若易容后的阿池站在人群里,她还能认出来吗?
她突发奇想地想试试。
一刻钟后,池蘅满意地拍拍手,回头,见清和眼睛蒙着不知给哪找来的绸带。
她脸一垮,语气委屈:“姐姐,你这是做甚?我已经丑到姐姐不忍直视的地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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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将军: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