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比武招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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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武场,顶着九月的凉风接下大哥出其不意的回马枪,池蘅笑着收刀入鞘。

    ‘两兄弟’比武拚杀和平日切磋不同,旨在模拟擂台上的凶险,提高随机应变的能力。

    痛痛快快了两百回合,池英面露赞赏,拍她肩膀:“好样的,阿蘅!”

    不愧是池家武学天赋最高之人,他有预感,阿蘅终有一日会在武学一道达到惊人成就。

    以往与大哥过招,池蘅输面大赢面少,江湖历练半年,浅浅见识过刀剑撩起的血雨腥风,生死关头磨出的实战能力不可同日而语。

    她现下还不是大哥对手,听到这话并不自满,俊俏发红的脸大汗淋漓,她朝池英抱拳一礼:“辛苦大哥了。”

    池英笑着摸她发顶。

    清和抱碟看他们‘兄弟’二人兴冲冲地分享战后感悟,眸低垂,纤纤玉指往碟子捏了一粒晶莹剔透的果肉。

    葡萄入口,抬眼再看两人还在‘你摸我头,我拍你肩膀’,心道:这葡萄确实酸。

    她醋罐子都要踢翻了,阿蘅还在和她大哥站在太阳底下聊天,池夫人啧了一声,忍不住去想阿蘅究竟随了谁。

    想当初阿衍追她的时候机灵得很,各种花招层出不穷,那两年她一出门,各家贵女见了她都得酸上两句才罢休。

    轮到她女儿,被人暗慕还不知,池夫人眯着眼睛:果然动心早的那人多受累。

    实在看不过眼身边的姑娘一声不吭吃葡萄,池夫人招招手:“阿蘅!”

    “哎?阿娘唤我了。”

    此时池蘅才注意到阿娘身边坐着清丽温婉的美人,眼睛一亮,用了比寻常更快的速度近前来:“阿娘。”

    她看向清和,笑意愈甚:“清和姐姐。”

    清和放下白瓷碟:“过来。”

    池蘅上前两步近距离瞧她,葡萄的汁水润湿她的唇,下颌尖尖,颈若新雪,她看得一时入迷。

    呆模呆样池夫人根本没眼看,一甩袖子,悄摸摸走了,没扰两人卿卿我我。

    她算是看出来了,清和这姑娘心里清楚着呢,该清楚的清楚,不该清楚的……

    她心口一跳,回想她先前之语:惊是惊艳,喜是欢喜,阿蘅做了什么惹得对方惊艳?

    这事容不得细想,她摇摇头。

    走出两步,回头一望,却见沈姑娘托着阿蘅下巴悉心拭汗,她直呼没眼看,逃也似地走开。

    两家婚事过了明路,就差池蘅在招亲那日败所有人,没人在这时煞风景碍眼。

    池英、池艾领着左右在池夫人之后离去,偌大个练武场,除了退远的丫鬟厮,只剩下她二人。

    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入耳,池蘅仰着脸:“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知会我?早知你来,我就不和大哥闲聊了。”

    她一语误误撞解开清和先前吃葡萄吃出的醋酸,清和捏着帕子擦拭她鼻尖细汗:“来了没多久,知会你做甚?你比你的,我看我的。”

    话是这个理儿,将军眉一扬:“姐姐,我厉不厉害?”

    “厉害。”

    一张脸重新恢复干净清爽,更添少年人热血激昂的英气,她拉着池蘅就坐,杵在身边的柳琴早早备好清水供她净手。

    青葱纤细柔嫩的指节被水洗过,池蘅望着那双玉手半晌移不开眼。

    “来尝尝,都是我挨个剥开的。”

    一碟子去了皮的果肉,池将军见了不由心疼:“这么琐碎的事以后教下人做就行了。”

    圆润多汁的葡萄喂到唇边,她张开嘴,光顾着欣赏美色,入口的葡萄竟忘记嚼。

    等清和回过神来提醒,只听‘咕咚’一声,她竟囫囵着咽了。

    池蘅玉白的脸噌得涨红,屁股着火似地蹿起来,指着自个喉咙:“姐姐,我、我怎么咽下去了?!”

    要幼年的池将军吃东西最怕什么,池夫人肯定会笑着道:最怕吃葡萄不吐葡萄籽,吃鱼不吐鱼刺,但凡带皮的,带籽的,带刺的,都得为她剔得干干净净才肯乖乖入口。

    起来这还是池大公子少时做的糗事。

    为防止幼弟乱吃东西,故意编出半本子精怪故事吓唬见吃的就往嘴里塞的将军。

    池蘅急得脑门又在出汗,清和哭笑不得,禁不住想她的阿池六岁前到底是怎么艰难长大的?

    怕看人生孩子,怕吃葡萄不吐籽隔天肚子里长出一棵葡萄树。

    清和忍笑安抚:“无碍的。”

    被她柔声哄了会,找回被吓跑的理智,将军白嫩的耳朵也跟着红了。

    她自觉丢人,趴在桌子默默捂脸。

    “我幼时比你还怕这种有籽的东西,生怕不心咽了,种子发芽,长出奇奇怪怪的东西撑破肚子。”清和趴在她耳边:“为此还偷偷躲起来哭过呢,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这事委实新鲜,婉婉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那时我四岁……”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恰如香露凝在清的鲜花,池蘅耳尖发痒,等不及想听后续,脸从臂弯亮出来,睁着含笑求知的眸子:“然后呢?然后怎样了?”

    “然后啊,嬷嬷找到我,我无意吞下的每粒籽都是在为我挡灾,因为上天喜欢纯真无害的孩子,会保佑她们逢凶化吉。”

    “是吗?”池蘅眼神透着向往:“这法真有意思。”

    “是有意思。两月后比武招亲,这粒葡萄籽,会提前带走阿池所有霉运。”

    “不错!”将军精神振奋:“婉婉,你再喂我一粒,方才吃太快,都没尝到滋味。”

    “嗯。”

    她不再为误吞葡萄感到羞窘,清和从果盘拈了一粒圆润可爱的果肉喂给她。

    瞧她吃得开心,心里也跟着开心。

    其实她半真半假编故事骗了阿池。

    四岁那年嬷嬷找错方向根本没找到她,她躲在墙角看两只猫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着自己活不久了,连今晚最喜欢吃的桃花羹都吃不到了。

    现在的她已经不爱吃甜腻腻的桃花羹,一心为她的嬷嬷也年老逝去。

    “姐姐,你也吃。”

    池蘅眼里藏着闪烁的星光,令人见之忘忧。

    一碟子果肉被她们吃完,池大将军从不远处走来,她掏出帕子抹去唇角汁渍:“姐姐,爹来了,我先去了。”

    “去罢。我也该回了。”

    柳琴柳瑟搀扶自家姐离开,池蘅目送她远去,凉风吹来,她用手搓搓脸,转身朝练武场走去。

    “准备好挨揍了吗?”

    池将军并不畏战,手握唐刀,刀锋出鞘:“尽管放马过来!”

    池蘅在府里轮番接受苦训,兰少师府,又一人倒下,兰羡之收功吐纳,对地上内力耗尽的死人不屑一顾。

    感受到浑身暴涨的功力,他对两月后的比武充满信心:“若此时教我遇见池蘅,爹,我有信心取他项上人头!”

    兰大人满意这样的回复。

    草戾身为江湖中人,江湖中人靠着一身武功行走天下,没了武功,活着无滋无味。

    他不理解侄儿宁愿拼着后半生做个废人的代价都要取胜,严肃提点道:

    “身体好比容器,每个人身体能容纳的内力是有限的,除非你开拓筋脉,提高容量,否则一味贪多只会因真气混杂无法相融,对自身造成不可回转的伤害。

    此法有伤天和,只可逞一日之勇。到了第二日,内力溃散痛苦会让人生不如死,便是熬过那苦,终生都不能再动武,犹如废人。你若反悔,现在我还能为你散功。”

    “我为何要悔?”兰羡之抬起手臂感受被内力充盈的快感:“我这一生,追名逐利,哪怕考中状元心里都不得满足。我想走向更高处,娶天下最美的女人,得享权势。这些,我很快就能做到了。”

    他好歹记得不可在【草楼】楼主面前得意忘形,躬身道:“还要多谢伯父传授侄儿此法。”

    他沉溺其中,为一朝得意贸然斩断后半生习武的可能,此举目光短浅,草戾那些年见多了这样的人,不再多言。

    十一月的比武招亲,不止池家、兰家在紧张地准备,其他武将家的孩子也在摩拳擦掌,勤加习武。

    比武招亲,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陛下为成全新晋宠臣的折中之法,一石二鸟,断去池沈两府结亲的可能。

    聪明人都不敢横在皇家和将军府之间,参选之人多是抱着以武会友的算。

    池蘅乃将门子,其父是统领三军的大将军,如今朝堂一半武将都是池衍一手提拔,池家功勋赫赫,是当之无愧的将门之首。

    武将家的那些孩子谁敢和大将军之子相争?

    争是争不过,他们一没兰羡之的胆子,二没陛下的宠信,浑水搅不得。

    但到底是御批的比武招亲,没人捧场岂不是落了皇家颜面,扫了镇国大将军颜面?

    各家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深秋悄然而至。

    十一月,距离比武招亲还有十二天。

    隔着一堵墙,【绣春院】的主子已经提早穿上过冬的白裘。

    她这副娇弱模样隔三差五出现在池夫人面前,常惹得池夫人明知她心机深沉,还是忍不住大发热心。

    “隔壁又送来一份蒸糕,是池夫人亲手做的,给姐尝尝。”

    也的确是尝尝,孩子巴掌大的蒸糕四四方方切成八块,不多,刚送过来,表面还冒着热乎气。

    进入深秋,露重霜寒,清和前两日又病一场,病体未愈不好乱跑,窝在院里仔细休养几天。

    庆幸的是,许是半份寒毒到了池蘅身上,这个秋天她只是恙,度过的还算平顺。

    米蒸糕被送到眼前,清和放下暖手的手炉,清波潋滟的眼睛噙着几分暖笑,细长签子插.在蒸糕,她口尝了,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有这样厨艺精湛的阿娘变着花样做食,也难怪阿池幼时挑嘴。

    想到池蘅,她面上晕开笑:“将我书房几日前画好的【破阵图】给池夫人送去。”

    “是,姐。”

    用一份米蒸糕换来一幅战意腾腾的破阵图,池夫人坐在屋子津津有味地赏画,越看越觉得占了人家便宜。

    本来送蒸糕只是举手之劳,做蒸糕不费事,作画可是细致活。

    更别清和身子病弱,做一幅画比旁人需用的时长还多,她受之有愧,转而目光被画中景吸引。

    盛京武将家的孩子,能画出‘杀伐、破阵’意境的,少有姑娘家。

    如此来,她这位‘准儿媳’还真不简单,病弱之身,心气不。

    她不由喟叹:阿蘅究竟走了什么运道啊,糊里糊涂就得了姑娘家比金子还宝贵的芳心。

    正想着,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三两步踏进门:“阿娘,蒸糕呢?快喂我两口,我快饿死了!”

    “……”

    她进了门,看见桌上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蒸糕,两眼冒光,浑如饿死鬼投胎。

    唯一出息的是,是个吃相斯文的‘饿死鬼’。

    池夫人那个愁啊,忍下到了嘴边的话,问道:“今日在你爹爹手上过了几招?”

    池蘅急着话,端起手边温茶润润喉。她精气神足,眼睛明亮:“娘不妨猜猜?”

    池夫人但笑不语,将军等着她问,她偏不问,新鲜劲头过了,她老老实实道:“八十招!最后一招若非爹爹使诈,我能撑到百招不败。”

    “使诈就对了,上了擂台谁和你讲究君子之道?娶媳妇是大事,你清和姐姐余生幸福全压在你身上了。”

    “我晓得。”

    到这,池蘅不敢张狂:“还有十二天,我会加倍努力。”

    她接连吃了五六块米蒸糕,大口喝去三盏茶,肚子里晃荡的全是茶水。

    爹爹给她一刻钟休息时间,她不急着出去,瞥了眼池夫人还未收起的【破阵图】,眉间瞬间染了喜色:“是婉婉画的,她技艺又精进了。”

    六岁后她没少翻墙跑去【绣春院】看她作画,对她的笔法门清。

    曾有一次去早了婉婉不在,她等得无聊,趴在长桌睡得昏天暗地,醒来不心翻放在一角的墨汁,墨汁脏了她的衣服和脸,还毁了婉婉放在一侧的画。

    回忆起前尘过往,池蘅没了贪玩的心:“阿娘,我去练武了。”

    她走得潇洒,步履轻快。

    看着她单薄瘦削的背影,池夫人巴不得比武招亲早点开始,早点结束,省得一日日的操练连累这孩子长不高。

    连月来的辛苦,百般喂养,竟仍和刚回来前没甚两样,脸上没多少肉,看着直教当娘的心疼。

    收好【破阵图】,池夫人坐在榻思量还能做点什么食。

    练武场,余下的十二日,池蘅要学的是应对擂台之上对手突发的暗算,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要取胜,便要做到攻守兼备。

    比武招亲的日子一天天推进,为防止意外发生,她这些日子连沈家都不去,潜心在家苦训。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池大公子在校场与人切磋马上功夫,关键时刻马儿发癫,害得大公子摔断腿,人没性命之忧,可摔断了腿,就无法为池蘅扫平挡在前面的障碍。

    “大哥是为我伤的。”池蘅闷闷不乐地坐在窗前。

    “所以呢?”清和柔声问道。

    “所以……”池将军一扫颓唐,拍案而起:“伤了大哥的人绝不能好过。明日那场比武,谁敢挡我,休怪我刀下无情!”

    她战意彻底被激起,心中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想也知道在这节骨眼是谁害得大哥断腿,这个仇,她记下了。

    池英受伤的消息传进兰少师府,兰羡之痛饮一杯:“若非还不是动将军府的好时机,我一定要让池蘅尝尝丧兄之痛。”

    “切勿心急,莫坏了陛下大事。”

    “放心,爹,明日一战,就是咱们兰家光荣一战!”

    十一月十五,镇国大将军府听从圣意比武招亲,当日红绸飞扬,围观者众。

    沈家嫡女一身鲜衣,外披火红色大氅,穿得比谁都暖和,手捧暖炉,文文静静坐在沈大将军身侧,容色出挑,貌比姑射仙子。

    若非沈大将军天生冷面很是唬人,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沈姑娘的人更多。

    池蘅跟在父兄身边眼尖地看到婉婉和她穿着同色衣衫,霎时喜笑颜开。

    她望过来时恰好赶上清和抬眸,目光隔着人群彼此交织,将军天真的笑出一排白牙。

    笑容没持续多久,见到惹人厌的兰羡之,她鼻孔发出一声冷哼,门缝里看人的模样惹得清和唇角微弯。

    “池大将军。”

    “兰少师。”

    “请。”

    诸人入座,察觉到高台之上沈大将军不悦的眸色,兰羡之急忙收回张望的视线,不敢再多看沈姑娘一眼。

    此次比武招亲各家子弟有条不紊的入场,直到赵潜领着太子出现,招亲才算正式开始。

    原本池家定下的是池英为池蘅扫平挡在前面的绊脚石,奈何计划被乱。

    池英从马背跌下来伤了腿,不愿错过幼弟抱得美人归的场面,拖着伤腿被人抬过来。

    比武在即,池大公子受伤是意外还是人为,架不住有心人揣测。

    他不能下场,辅助池蘅的人选换成武功不如池英的池艾。

    比武一开始,各家子弟跃跃欲试,平时他们看到陛下的次数不多,难得有此机会能让自己入了陛下的眼,这一入眼,没准又是下一个‘兰羡之’。

    单纯为讨陛下赏,也足够许多人争得头破血流。

    比武招亲,厉害的都选在后面出场。有两位大将军同时坐镇,敢耍手段的杂鱼皆被沈延恩单手拎着扔下擂台。

    有此前车之鉴,之后的比武趋于正常。

    一个时辰后。

    池艾盯着擂台上接连十二胜的男子:“阿池,二哥先去替你探探路。”

    “二哥心。”

    “无妨。”

    池艾提剑飞至擂台,池蘅正襟危坐,眼睛都不敢多眨地观望局势。

    二哥武功不如大哥,她担心他受伤。

    他们想得出弄一个‘探路先锋’,兰家自然也想得到,谁都想用自己人赢对方,提前结束这场比试。

    二哥若赢了所有人,她只需走走过场‘败’二哥,就能成为今天的赢家。

    可她私心里并不想胜之不武,到最后被婉婉寥寥几语点醒——

    “和他们讲究什么君子?兵不厌诈,你有个好兄长为你冲锋陷阵,这也是你的福运。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你赢了,我就不用嫁给他人,你输了,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

    池蘅攥紧拳头,深觉婉婉的有道理。

    池艾一上场,坐在御座的赵潜都忍不住端正身子观战。

    将门池家,虎父无犬子,池衍好运气一连得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无一是孬种,长子英勇,次子聪敏,幼子灵秀,常令他夜里想起来恨得牙痒痒。

    赵潜身体不好,子嗣不多,多年耕耘仅得一子,即为坐在他右手边的太子。

    池艾有惊无险终结男子十二胜的记录,之后连胜八场,不免令文弱的皇帝陛下心里怒斥了一声“废物”。

    仅仅一个池艾就为池蘅扛下备好的明枪暗箭,真真是池家养出来的好儿子,不愧是亲兄弟。

    他看得厌烦,面上并不显露,随意瞥向席位之上看得咬牙切齿的宠臣。

    接收到他的示意,心知不可再避,兰羡之缓缓起身:“兰某来领教池二公子高招!”

    坚持到现在池艾为的就是逼他下场,眼见他人站在擂台,他强提一口气,起精神:“请!”

    ……

    “怎么回事,二哥怎么还没败他?”

    池蘅身子前倾,努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以防久攻不下兰羡之出阴招。

    她防得严,与陛下同坐高台的池衍更关心儿子安危,他吟吟笑道:“想不到兰家子竟有这等本事,兰少师有此良玉不思为国输送良将,可是看不起本将军,看不起陛下?”

    “大将军折煞兰某了。羡儿是陛下去岁钦点的状元,文臣武将,不都是为国效忠?何来看不起一?”

    池衍故意拿话吓他,瞧他谨慎微的奴才样,暗暗嗤笑:有的人读的是圣贤书,做的是谄媚奴,日常还惯爱装清高。

    他断定兰家子这身功力有异,掩在袖袍的手捏紧,端的是笑面虎:“哪里的话,本将军随口一,兰少师太题大做了。”

    兰大人掏出手帕擦拭鬓角渗出的汗。

    赵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兰羡之心生满意。

    “二哥!”

    池蘅眼睁睁看着二哥被下擂台呕出一口血,心急如焚,拔腿跑过去。

    池艾拼着疲惫之身还能与兰羡之狠斗上百回合,算是尽了全力,他抓紧幼弟手腕:“阿蘅,心,他……”

    得知二哥败在何处,池蘅心猛地一沉;“还有如此怪异的法门?”

    “心,阿蘅。”

    出身的公子哥,学了好一身杀人术,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怪事,他看得出来,坐在上位的爹爹和沈大将军自然也看得出来。

    池蘅朝高台望去,最后看了清和一眼,身子一跃,眨眼来到擂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兰羡之后悔被滑不留手的池艾逃出手掌心,此番池蘅送上门来,他不想错过,敛衣跪向赵潜所在的方向:“臣请求陛下,与池三公子生死斗!”

    “生死斗”三字出来,底下一片哗然:比武招亲怎么还要斗出生死来了?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池蘅夺臣心头所爱,臣不能容,愿与他在擂台决一生死!求陛下准允!”

    他一个响头磕下去,磕得沈延恩无甚人情味的脸转为冰寒。

    “荒谬!”池蘅气得骂人:“清和姐姐何时成了你的妻?你信口雌黄败坏她的清誉,可知廉耻二字?!”

    不理会年轻人的骂战,赵潜的心本就是偏的,他径直问道:“池蘅,你可愿与他斗?”

    “避而不战是孬种,池蘅愿意!”

    这一战在所难免,双方长辈无甚意见,两人各自在生死契约签下名字,【蘅】字落下,她丢开毛笔,等大监一声令下。

    “开始”两字还未坠地,兰羡之捞过一把十八斤重的长刀,与【挽星】悍然相撞。

    一撞之下,池蘅用了十成力。长刀乃俗器,根本禁不起唐刀威势,刀瞬息之间从中折断,少年人龙精虎猛,趁势追击。

    起手兰羡之被得猝不及防,一口闷气差点喷出来。

    好在擂台左右尽是兵刃,他不敢托大,内力灌进兵刃这才扛下【挽星】之利。

    “好刀。”赵潜赞了一声。

    此时若有个懂得迎合圣意的臣子,定会主动将刀献上。

    但【挽星】是池衍为女儿所铸,莫赵潜是无道昏君,是害他前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是个明君,池衍都不能做这事。

    他装作耳聋,赵潜气得立斩了他的心都有,奈何还要顾忌将军府势强,暂避锋芒。

    甫一交手,池蘅与兰羡之各自杀红眼。

    兰羡之一身内力除了自己多年苦修,还吸食了三位武林人士三十年硕果,听起来极其恐怖,事实却是强行加来的内力混乱驳杂,与池蘅经年累月一寸寸磨砺沉淀下的不可相较。

    百年之久的功力使出来,一半威力都没有。

    他之前被池艾耗去不少精力,池艾都够滑不留手,池蘅更狡诈!

    斗了许久,连他衣角都没碰到,兰羡之气息紊乱。

    他邪心乍起,压低声音:“池蘅,你可知出行在外是谁买凶截杀你们?你大哥又是怎么从马背跌下来的?

    真可惜,本来你二哥也难逃一劫,可他机警,察觉不对提前从我手上逃出。

    你与我签订生死状,却连正面与我交战都做不到,真是懦夫!平白堕了你们池家将门威名!就凭你,还想娶沈清和为妻?告诉你,她是我的!”

    “做梦!”

    池艾在下面看得分明,兰羡之一味激怒阿蘅,是想故技重施吸食阿蘅内力,此子内功诡异已属罕见,一旦被近身,阿蘅危矣。

    可若不近身,他伤不到阿蘅,阿蘅同样伤不到他,进退两难。

    “依大哥之见,阿蘅该如何?”

    池大公子坐在担架凝眉观战;“我记得两年前出门游历,无意得知江湖有一禁法,便是以吸食人内力为己用。

    此法伤天和,试问世上哪有一劳永逸的法门?

    人之身体承受的内力有限,除非天资甚高,筋脉广阔异于常人,否则吸食过度难逃反噬。

    你看他眉宇之间呈癫狂状,额角青筋狰狞,怕是快要极限。他贪心不足,不如阿蘅顺水推舟,杀不死他,那就撑死他。”

    “哎?阿蘅开始近身抢攻了?”

    “来得好!”兰羡之大喝一声。

    时迟那时快,拼着受伤,池蘅以纯阳真气护住心脉,放任阴寒之气流窜筋脉。

    寒毒顺着血液扩散开来,兰羡之一着不慎被寒气冻得四肢俱冷,身子发僵。

    寒气阴中带毒,他不敢恋战,正欲抽身退去,寒光一凛,趁他行动不便,唐刀直直刺进心脏,天子宠臣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