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情花绽
养伤期间耍不了刀更没美人陪的池将军愈发加紧每日为未婚妻写一封信,信或长或短,都是她的拳拳之心。
绣春院。
风雪天,沈姑娘猫在屋里着了雪袜踩在羊毛毯,边踱步边看,时不时被信的内容逗笑。
自将军写信的那天起,姐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增多,姐本就是实实的美人,笑起来更美更柔。为免信落入旁人之手,柳瑟日日往返两府接信。
出于谨慎,池蘅渐渐不再往信中写妄议皇室的话,免得‘大逆不道’的话多了哪日对着赵潜那个昏君不心漏嘴。
雷不动的每日一封信将清和从苦闷拈酸的煎熬拯救出来,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快乐。
轻快舒心的笑声隔帘飘入耳,柳琴柳瑟发自心底的感激将军,感叹情情爱爱的伟大。
和将军在一块儿,哪怕见不到面听她话姐都无比快活。
闺房,清和走累了倒在美人榻,一不留神笑软了腰。
“……婉婉,好气啊,管好你的猫,刺激谁呢?腊月还没过去它发.春是不是太早了?想我在房内孤孤单单凄凄凉凉,我的猫在外猫生圆满,这合适吗?岂有此理啊!”
想像她一脸郁闷写下这行字的模样神情,清和笑得眼尾发红,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讨她欢心的人呢?
想亲。
亲懵她!
……
连着数封信送往绣春院犹如石沉大海,池蘅挖空心思想让婉婉回她信,结果沈姑娘卿心如铁,了冷着她、不理她,真就一个字没往外送。
一下子没了指望,将军也没气馁,愈挫愈勇一心一意哄人消气。
柳瑟姐姐每日都会赶在中饭后取信,婉婉肯收她的信,明她的方式姑且奏效。
年轻人沉浸在情花初绽的美丽,只给一点糖就能甜得嗷嗷叫。
腊月二十九,眼看要到新年。
守株待兔多日,薛泠终于逮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姜神医。
两人相逢在寂静无人的窄巷。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姜煋背负药篓,一身素衣,眉目无悲无喜。
雪花片片降落她发顶、两肩,瞬息融化,瞬息蒸发,周身弥漫高深莫测的清冷气息。
薛泠幼时敬爱这个姐姐,吃饭睡觉做梦挂在嘴边的都是“阿姐”,阿姐长阿姐短。
她以为能长长久久地喊下去,直到身死,直到魂灭。
最后却也是她守不住自己的心,对阿姐生了恋慕,一发不可收拾。情意汹涌,不想和她当姐妹。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姜煋,姜煋一如既往的美,只看向她的眼神没了能消融寒冬的怜惜疼爱。
薛泠不再喊她阿姐,她喊她——姜煋。
直呼其名,肆无忌惮。
“姜煋你站住!”
眼看费心费力逮住的人要跑,薛泠袖口滑出一把匕首,削铁如泥的利刃横在脖颈,她咬牙切齿:“你敢走我就敢血溅当场!不信你试试!”
白皙柔嫩的肌肤顷刻被刀刃滑出一道刺眼的血痕。
这道血痕死死地把人钉在原地。
宿命般的束缚、枷锁。
姜煋勃然恼怒:“胡闹!”
“是,我胡闹,我不仅胡闹,我还不讲理。姜煋,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多看你几眼……”
她声声哀求,美人泣泪,脖颈渗血,姜煋目色一痛,心被她吊到悬崖边,只差一阵风就能摔得粉身碎骨。
“阿泠,何必呢?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怎就没结果?试都没试过怎么就没结果?”
“可若已经试过了呢?”
薛泠凄然一笑:“你有抱过我亲过我入过我吗?你什么都没做,这算哪门子试过?”
多年未见纵使知她今非昔比,姜煋仍被震得双目圆睁哑然失语。
见状,薛泠隐隐快意。
这快意在心间绕了不过半圈,姜神医不愧是姜神医,失态不过须臾,再去看又是目无下尘的谪仙。
“匕首,给我。”
“你还要走?”
姜煋太阳穴突突,沉着脸硬生生道:“不走,过来。”
得到她的承诺薛泠欢欢喜喜提着裙角跑过去,眼看要走到她身前,忽然想起什么,觑姜煋一眼,规规矩矩走到她身畔,大着胆子拇指勾了她的食指。
“阿煋,匕首给你。”
没收她的匕首,姜煋干脆毁了这利刃,屈指一弹,刀刃断作两截被扔进背后的药篓。
“阿煋,你真厉害。”薛泠踮起脚尖亲在她脸颊,如多年前长在【道山】时无二,含羞带怯,任性娇蛮。
可薛泠不止眼前一副面孔。
更多的见过的没见过的,时光流转,她们早已物是人非。
薛泠除去是薛泠本身,还是运朝的贵妃娘娘,是帝王名义上的‘宠妃’。
而姜煋……
姜煋有自己的义务职责,大业未成,苍天在上,岂可耽于私情?
“阿煋,你带我走,无论去哪里。”
姜煋想了想,带她上山。
她因帝星而来,不等入将军府帝星转危为安。
不得已与薛泠玩躲猫猫的游戏,一个不慎被诈出来,悔不当初。
山上有座茅草屋。
“贵妃娘娘,请。”
薛泠身子一僵:“你喊我什么?”
“贵妃娘娘。”
她胸前起伏,眼圈发红,出口喉咙哽咽:“阿姐,你一定要这样刺我的心吗?
“你明知我自困深宫是为激你,明知我最想要的是你,赵潜那个老男人也值得我对他付出真心?真是笑话!
“姜煋,【道山】的花草你不践踏,狗你都不随意骂,怎么就对我冷言相向,你侮辱谁呢?”
经年未见她还和在【道山】时牙尖嘴利,论道还好,若与她讲理,根本无理可讲。
姜煋本意是教她知难而退,反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都姜神医脾性古怪,然而对着眼前人,她生气都不晓得如何发作。
看罢,见面多久阿泠换了几张面孔?
娇蛮的、凄楚的、纯情的、冷傲的,她到底要给她多少‘惊喜’才罢休?
“寒舍简陋,坐。”
她不再口称“贵妃娘娘”,大袖掀起一阵风,拂尽凳面尘。
薛泠不客气地坐在她大腿,媚.骨生香:“阿姐,我做这劳什子贵妃,你醋了?”
美人在怀,姜煋不为所动:“没有。”
“阿姐,我不知我们两个为何走到现在这般田地,当年我气盛,被你拒绝后故意气你,处处与你反着来,我知错,以后我凡事都顺着你来。
“你要覆灭赵氏皇朝,我帮你。你要护着阿蘅,我也帮你。你要什么,我有的给你,没有的抢来也送给你。
“阿姐,当是疼疼我,莫要再躲我。你之行踪莫测天下何人能断?我们不谈情爱,你许我有片刻守在你身边,可好?”
她的纤纤玉指滑不溜秋地探进姜煋衣袍,一套做一套。
姜煋垂眸看她,她便无辜笑笑。既纯且媚,艳丽妖娆。
“好不好?阿姐?”
“我没有阿姐活不了,红颜枯朽,阿姐当真舍得?你冷落我十几年,好狠的心……”
她殷殷切切诉这些年的不易,眼眶含泪,悬而不落。
她什么都不知道。
姜煋无力地想。
前世她们便栽在软香红尘里误了苍生大事,她为色所迷,乃姜家彻头彻尾的罪人。
这一世她不是得知阿泠的情愫对她生了嫌恶,她是从前世山河破碎黎民涂炭的悲嚎声中大梦初醒。
有些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今生是最后的机会。
上苍垂怜赐下帝星来,阿蘅身负帝运,她与池家的职责是教导她、辅佐她,引她夺天命,行正路,成明君,创千古功业。
帝星稚弱,乱象将起,身为姜家人,怎可沉溺儿女私情?受过的教训还不够惨痛么?
“阿姐,你可怜可怜我……”
姜煋暗想:宿命的另一头若绑定的还是薛泠,她该怎样慧剑斩情丝才能保全阿泠的性命?
“疼疼我……”
她声抽泣,姜煋一眼识破她的美人计,眉心一跳:“手,出来。”
薛泠不情不愿地定在那,企图装傻,终是瞧着她脸色慢腾腾收回犯上作乱的妙手。
心里惊叹:三十几岁的人了,阿姐身子好嫩呀。
短暂的一霎她恍惚从姜煋眼底看到一抹飞快隐没的迁就宠溺。
她素来是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豁出去双臂搂着她脖子,哼哼唧唧,拿脸蹭她温滑若软玉的颈侧:“阿姐,阿姐,别这么凶嘛……你吓到我了……”
全无当朝贵妃的骄矜跋扈。
软如一滩春.水,只想捧给她的阿姐喝。
姜煋被她蹭得六神无主,头疼欲裂。
她避了这些年,幡然醒悟了这些年,自认薛泠的影要从心尖淡去。
如今相见,她想:或许还是太早了。
可再晚又如何?
天命如此,早晚都会有此一遭。
她痛定思痛,蓦然福至心灵:原来前世今生注定薛泠是她必须要渡的劫。
……
身子猛地被横抱起,薛泠喜不自胜:“阿姐!”
忍着没去看她夙愿以偿的欢喜眸,姜煋冷心抱她到门外。
双脚落地,薛泠不明所以,看了眼身后古树,眼神古怪:天寒地冻,阿姐莫不是要和她幕天席地,倚树相交?
这也太——
衣袂飘过,姜煋不知何时站在门内看向门外树下自己两世的‘劫’,砰地一声,木门被关闭。
冷风一吹,薛泠美梦幻灭,所有的理智崩溃瓦解,气哭出声:“你过不走的,姜煋,大骗子!”
北风呼啸雪花纷飞,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贵妃娘娘嗓子都要哭哑了,姜神医无奈的声音透门而出:“我不走,天色已晚,明日再来。”
门开,一瓶伤药飞过来,薛泠伸手接过,唇瓣扬起娇媚的笑:“好,我明日一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