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摸一摸

A+A-

    陛下连着一月宿在【凤仪宫】,对皇后宠爱非常。

    大佑朝的主子尚且都对皇后娘娘百依百顺,【明承殿】眼高于顶的宫婢也识趣地与【凤仪宫】的婢子交好。

    在这深宫有陛下撑腰,新后的人品德行才干放在那,执掌起后宫没人不服。

    天穹星子闪烁,距离早朝还有一个时辰,皇后娘娘迷迷醉醉拥着满有活力的陛下,脸颊酡红,鬓发被香汗湿。

    柔弱的身子猛地颤动,脊背一僵,喉咙溢出含混克制的哭音。

    淋漓的甘露一股脑浇过来,春水沛泽,池蘅低头痴迷瞧着美人齿贝咬紧下唇的模样,哑着嗓子喊了声“姐姐”,抱紧清和痛痛快快宣泄出来。

    云华池温暖的水流洗去沸腾的春潮,将将缓过来,清和顶着润红的俏脸被抱出玉池。

    “起弄姐姐一回,朕这一天都是精神的。”池蘅眯着眼回味方才的快感,腼腆低笑:“姐姐呢?”

    清和嗔看她,踮起脚尖为她戴好冕冠。

    玄色的天子袍宽袖窄腰交领,玉肩雪颈,很是衬托出女帝的好容貌好身段。

    她看得移不开眼,伸手在池蘅腰间摸了一把:“好好上朝,这般不正经,怎么御领群臣?”

    池蘅笑了两声,收拾妥当,神清气爽地出了【凤仪宫】。

    她走后清和坐在窗前出神好半晌,视线落在瓷瓶斜斜插.放的鲜花,她耳根微烫,蓦地想起阿池拿那处碾磨她的花房。

    确是舒爽的。

    不仅身子爽利,心里也有着雨过天晴的舒朗。

    这还是她们头一回如此行,阿池潮时脸上的红晕,给了她极大的满足。

    所以,生什么孩子?她们这样不好吗?

    皇后娘娘临窗轻叹。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偏激、不正常,好在朝臣还不晓得她们手上有女女生子的秘药,若晓得了,保不齐又要催生。

    贵为佑朝皇后,坐在这位子她若不肯生,可不得被臣民骂翻天?

    一句“大佑朝的罪人”都不为过。

    清和才高兴没多会,远山眉锁着一腔愁。

    她生来没母亲教养,一半学着明礼知耻,一半野生野长,她的心事没法与太后,是以得了陛下手令出宫,前去谢家寻姨母开解。

    皇后娘娘乘坐凤辇驾临谢家。

    谢家,因不满前朝赵氏父子行事,蛰伏不显,改朝换代后女帝登基,谢家拥护明主,家中子弟纷纷崭露头角,因是皇后母家,多得陛下信重。

    谢家如今的当家家主名为谢蕉,二十六岁,年轻有为,是谢行楼做主从旁系过继来的,上了谢家嫡系家谱,此后只认故去的谢折眉为母,来与当朝皇后还是兄妹关系。

    谢蕉领着谢家诸人跪迎凤驾,皇后来时,谢行楼正抱着猫儿在【舒华院】晒太阳。

    谢蕉之妻杨氏陪在皇后身侧,人到了【舒华院】门口不敢再往前一步。

    里面住的那位是谢家长辈,没她的吩咐,谁也不敢擅自坏了她的清静。

    “娘娘,到了。”

    清和怀着心事而来,也有几分想念姨母的情愫在:“有劳嫂嫂了。”

    杨氏得她一声“嫂嫂”,受宠若惊,不曾骄矜自傲,态度愈发恭敬。

    新后得宠这一月早在盛京城传开,谢姨母能做主点了谢蕉做家主,看中的还是他为人端庄品性。

    到底这位几月来大刀阔斧整饬谢家,为的还是给皇后增添助力。

    娘家兴盛,朝堂上有人帮着话,总不好教外人看轻了皇后。

    长辈的拳拳爱护之心谢蕉夫妻俩看得明白,谨守本分,脚踏实地做人,老老实实挣前程。

    杨氏垂首退去,清和抬腿迈进【舒华院】。

    阳光明媚,春风和畅,猫儿慵懒地趴在谢行楼腿部,身子蜷着,像只超大号的鸡腿。

    听到响动,谢行楼挑眉看去,看她气色红润,未语先笑:“来了?”

    清和多日不见姨母,见到了人,这想念又从七八分添至十成十,她眼里流露孺慕之情,谢行楼轻拍猫儿脑袋,猫儿不情不愿地着哈欠从她腿上跳下去。

    一只猫而已,调.教地甚好,清和见之唇畔禁不住染笑:该不愧是姨母么?

    棠九是师父,教她医毒之道、机关暗器,她这身本事大半都是她传授,可师父来去无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比起师父,还是每年都能见到的姨母更有母亲的感觉。

    姨母会记得她每一年的生辰,哪怕隔着千里万里远都会不辞辛苦前来,她教她炼器,教她做个有锋芒却不伤己的聪明人,从不拿规矩束缚她。是溺爱也使得。

    清和生性坚韧,见到姨母温柔注视的眸光,心尖止不住起了酸涩。

    她微红了眼眶,谢行楼搂她到身边仔细观看她眉目。

    旁的不,婉婉这模样确实是新婚被情爱滋润的娇嫩风姿,一颦一笑都带着绝妙情态。这等绝色,她不信池蘅不喜。

    心里通透,嘴里还是免不了担心道:“怎的了?可是陛下欺负你了?”

    “没有。”她见到亲人一时失态,用了几个呼吸缓过来,笑道:“见到姨母,开心罢了。”

    谢行楼活到这年岁什么没见过?料想她不单单是见到亲人开心这么简单:“有何事,与姨母?”

    真到要,清和反而不知从哪儿开始讲。

    从她少时对阿池动心讲,还是从她嫁人后讲?无论从哪起头,好像都有不完的话。

    饮过一盏茶,她怔怔地坐在竹椅,叹道:“姨母同我讲讲阿娘罢。”

    谢行楼捧着茶杯:“你阿娘啊……”

    她隔着虚空看过去,仿佛一眼看到相守的那些年,沉吟道:“你阿娘是个很好的人,幼时聪敏活泼,长到少年多了三分讨喜的任性,她性子里有果决的一面,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是个在爱里被宠大的孩子。

    “你眉眼生得最像她,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阿眉马术很好,自幼习文习武,琴棋书画更是上佳,极有才气,像她这样的人,若生在佑朝,保准能拿个状元回来……”

    清和浮躁的心被她平静如水的回忆抚平,她问:“阿娘她喜欢孩子么?”

    “喜欢。”

    谢行楼何等聪明的人,听她问这话,一下想明其中的症结。

    她柔声道:“你阿娘很喜欢孩子。”

    清和忧伤地看着姨母:“可我做不了一个好母亲。我只想和阿池厮守,和她一起守着这如画的江山,她为帝,我便好好为后。

    “她若不是天下的皇,我恨不能日日与她耳鬓厮磨,风花雪月,我见不得她爱旁的超过我。但为后是要给臣民交代的,我不能太过自私……

    “姨母,我不是阿娘,阿娘是个好阿娘,她拿命护住了我,可我若做了别人的娘亲,我不懂得怎么爱她,我会嫉妒她,讨厌她,嫌弃她。

    “我想到有了孩子,阿池会抱她,亲她,夜里不睡都要哄她,会为她人生每个阶段的成长感到欢欣鼓舞,会操心她的婚事,会用心来爱她,我的心便无法得到平和,像撕裂一样。”

    她毫不隐瞒的坦言听得谢行楼心中惊痛。

    原本以为她与棠九已经尽其所能地抚养她长大,未曾想婉婉是这样想的。

    事实证明棠九不会养孩子,她也不会养孩子,沈延恩在最该体现父爱的那些年冷落了这个孩子。

    母爱、父爱的缺乏对清和影响之大,以至于她畏惧做一个母亲,牢牢抓紧心头所爱,吝啬、偏执。

    “以前我以为阿池是俊俏儿郎,想过为她生儿育女,每想一次,痛苦一次。

    “后来知她是女郎,我感激上苍,知道她是女子,我最先想的不是受到欺骗,是担心阿池是女子,还会不会对我动心?会不会不要我?

    “我不动声色地引她入我编织好的情爱网罗,先是以私奔之名将这人与我拴在一处,后用了未婚夫妻的名义,和她在村落勾缠暧昧,我一味纵容,气她纯直,恼她不开窍,可她所做的每件事都勾着我的心。

    “她出现在我生命的那一刻就是那样光鲜,几面之缘她便肯为我挡箭,大雪天嫌我在屋子里闷还会跑来绣春院为我堆雪人,她每次出门都不忘为我带来一份礼,吃的喝的玩的,每一样都惹我艳羡。

    “她时时刻刻把我放在心上,会为我和人生死,哪个女子面对如此全心全意的维护会不动心?

    “她为我出头,挨了大将军鞭。她明明是为我受苦,却不愿教我听见,挨了也能忍着不吱声。

    “我长她两岁,她却早早地捧我在心上,怜我惜我,敬我爱我,陪我伴我。我习惯她看着我时眼里只有我……”

    清和神色颓唐:“我与她的孩儿,倘若出生,阿池必定欢喜。

    “我了解她,她喜欢软软的绵绵的可可爱爱的婴孩,遑论是我怀胎为她生下来的骨肉。

    “不被生母期待的孩子生下来注定命苦,我何苦来作孽?我不会爱那个孩子,不知怎么对一个奶娃娃的一生负责。

    “亲生的也好,过继的也罢,我不想做一位母亲,我只想做阿池的妻。”

    她眸色挣扎:“姨母,我该如何是好?”

    谢行楼实在见不得她为此痛苦,再者谢折眉为毒物所害,生孩子力竭而死,私心里她也不愿见婉婉受那怀胎之苦。

    寒毒虽解,但婉婉身子到底还是弱。

    只是这决定不该由她定断。

    “陛下怎么想的?”

    “她……”清和低声道:“她听我的……”

    心病还需心药医,孩子而已,不生便不生,可连过继的子嗣都容忍不得,委实难办。

    谢行楼好生安慰她一通,虽没给出合适的法子,但与她心里话,倒空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难堪,清和好受不少。

    既然好受些了,她问:“姨母为何要代阿娘收下这位继子?”

    “还能因为什么?”谢行楼轻笑:“他长得不错,是个有良心的,姨母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护着你。”

    有她这句话,清和登上凤辇前回头看了眼送出门的继兄。

    她仔细量模样俊秀的谢蕉,慢慢发现,此人眼尾处有一颗米粒大的黑痣。

    平时看着不起眼,但她见过姨母为阿娘画的画像,阿娘那儿也有一颗细的美人痣。

    爱屋及乌,人之常情。

    一瞬她不知又想了多少,生出多少感叹。

    谢蕉被当朝皇后看得脊背发凉,但他自认行事磊落,不敢抬头直视天颜,规规矩矩地,直等到前方一声柔柔轻唤:“兄长回去罢,莫要再送了。”

    一声“兄长”,谢蕉竟然鼻酸。

    他本是不受器重的旁支子弟,为父母所弃,身世凄苦。

    然而姨母愣是力排众议将他从苦境泥泞里提□□,要他好好做谢家之主,敬奉故去多年的嫡母,照顾中宫之主的妹妹。

    他不敢称皇后娘娘为妹妹,一则自卑,自觉不配有这样身份尊贵的亲人。

    二则还是自卑,他算什么,没爹没娘要的不祥之人忽然有了嫡母,有了亲人,有了家,又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份好呢?

    他匍匐跪地没敢抬头,凤驾离去好久,才恭恭敬敬缓缓直起腰。

    十二岁那年被生身爹娘丢在雪地,活不下去的时候姨母穿过风雪牵起他的手,问他想不想要一个家。

    他冻得嘴唇发紫,想。

    然后他又等了十二年。

    十二年间读书习字知恩感恩明是非,二十四岁他听从姨母之命前来盛京,真没敢想,等待他的会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他见过嫡母的画像,见到的第一眼,便生了孺慕。

    那样明艳大气的女人,看起来就是能容人,定然不会因他不降的言论厌弃他罢。

    这么想起,他又想起皇后娘娘走前的那声“兄长”,回屋偷偷哭了一场。

    杨氏是比自家夫君还谨慎心的人,盛京城那些个世家勋贵私底下都在传他们走了狗.屎运,归根到底还是嫉妒地眼睛都要红了。

    皇后驾临谢家认了这门亲戚,为他们一家子正名,她感激涕零,回头往祠堂给婆婆上了一炷香,磕了三个响头,发誓一定要好好做谢家的当家主母,不给皇后娘娘丢人。

    池蘅早朝之后前往【永寿宫】给太后、上皇请安,之后回御书房披阅朝臣递上来的折子,一个时辰后又往梨园听了一折戏。

    过了午后,前往【行武馆】伸展拳脚,酣畅淋漓出了一身汗,得知皇后还没从外面回来,移驾【凤仪宫】。

    清和从谢家回来,刚踏进寝宫,池蘅坐在主座拿眼睛幽怨地看她:“姐姐午膳用得可好?”

    委屈巴巴的。

    清和见了她,喜色悬在眉梢。

    午膳她与姨母在【舒华院】用的,虽揣着心事,但能与姨母同桌进食她也不忍愁眉教长辈担忧,是以一顿饭吃得还算尽欢。

    “甚好。”她莲步轻移走到陛下身前,笑问:“陛下用得如何?”

    池蘅撇嘴:“食不知味。”

    她一道眼色递过去,柳琴柳瑟领着宫人退下,两人十指交缠往深处行。

    “姨母身子可安好?”

    “安好。”

    “谢家兄长如何?”

    清和笑道:“是个靠谱之人,礼节甚重。”

    她们都不是头回见谢蕉,先前见着了人,仍然对谢蕉印象不深,长这些年,池蘅还没见过存在感如此弱的人。

    “今日一见,我算是晓得他是如何入了姨母的眼。”清和指了指眼尾:“他这里有颗美人痣,与我阿娘的一模一样。

    “我喊他“兄长”,他竟匍匐不敢抬头。

    “阿娘的灵位置于祠堂,他们夫妻二人日日以绢布擦拭,一日三回,谨慎微,不敢浮尘。

    “也是个苦命人。

    “他出生当日赶上嫡亲祖母暴毙,生母又在白日被乌鸦追着啄,伤了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入夜生产,甫一生下来为爹娘厌弃,不闻不问放养到十二,因出生不详被至亲狠心丢在雪地。

    “那样冷的天,若非遇见姨母,定是活不成。”

    池蘅轻拍她的手背:“他爹娘弃了他,便是缘断,如今他做了岳母嗣子,焉知不是命里迟来的福分?”

    “话是这样。可他十二年有父有母,活得却比没父没母的还不如,十二年,好多个日夜了。”

    知她是由谢蕉联想到了己身,池蘅轻捏她指尖:“无妨,他这一支,算是起来了。”

    宋大监耷拉着眉,听到这话眉毛一挑:陛下这话是要重用谢家、提拔谢蕉的意思?

    被陛下有心关照,谢蕉往后只要不犯大错,连着后人都有得之不尽的洪福了。

    清和笑了笑:“你别帮他。他这样的人得凭本事得圣眷才安心。”

    “朕也不是任人唯亲的人。”池蘅自信满满:“谢姨母教出来的人,纵使随便教教,哪能差了?”

    转眼进入四月底,科举放榜的日子。

    朝廷甄选良才,谢蕉以滔滔才气不费吹灰地叩开锦绣前程的大门,成为开国第一位文状元。

    状元郎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谢蕉稳坐家主之位,谢家坚定不移地成为新后永不背叛的后盾。

    至元二年,文试有谢蕉、柳三嘤、萧如意,武试有晏先、陵岳、周延,陛下准允女子参考,饶是如此唯有萧如意一人挤进一甲被钦点为探花。

    比起男子,文武加起来榜上有名的女子仅有十三人,萧崇至眼睁睁看着陛下冷沉的神色,心道:来了。

    “同等成绩优先选录男子,这是谁定的规矩?”池蘅摔了手上的折子。

    科举的不公平选拔引得女帝陛下雷霆震怒,几位监考官颤颤巍巍走出崇政殿,魂都是飘的。

    经过一番审核,朝廷补录女子十七名,前一个十三,后一个十七,满满算三十人,比起多数的男子,人数也是不够看。

    池蘅呕得食不下咽:“能者居之,我佑朝国土辽阔,参考的女子人数竟少得可怜……”

    “陛下何须这般恼怒?”清和平心静气道:“不是已有三十名入榜之人么?

    “三十人,足够陛下用了,用得好,教天下人看看女子也能入仕,也能在官途上走得稳稳当当做得不比男儿差,青云之路就在脚下,走不走看个人。

    “但路宽了,前方灯塔亮着,自然有数不尽的人看到读书做官的好。”

    她三言两语消去池蘅心头烦闷。

    陛下来时沉着脸,走时如沐春风,这谁见了不得赞叹皇后生有一颗慧心?

    科举方落下帷幕,萧少夫人挺着大肚子被皇后召见入宫,宫人心翼翼伺候着,容令缓过初初有孕的紧张,这会泰然着呢。

    她在家中闷得发慌,还是托了夫君在陛下那美颜两句,这才有了被皇后召见的机会。

    一进【凤仪宫】,她笑容绽开:“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她身子重,清和可不敢要她真得跪下去,柳琴眼疾手快地扶稳萧少夫人。

    待赐座后,容令谈到今科入榜女子三十人,嘴上叹息:“这孩子来得太是时候,若不然我也想下场试试。”

    她素有才名,不得此次女子参考人少还有她的原因。

    萧崇至身为文坛巨擘,他的儿媳是一顶一的才女,名声这么大的才女都没下场,人们少不得心生顾虑。

    机会素来是给有胆魄的人准备的,青云路就在脚下,走不走还得看各人的心。

    她可惜两句,没再多言。

    清和瞅着她愈发挺的肚子,再去想容令进门时竟欲大咧咧地同她行礼,她心有余悸,关心道:“你也太莽撞了,怀着孩子还敢东跑西跑。”

    若非她一直喊着要进宫,清和也不会召她入宫来。

    天大的事,也得等孩子生下来才行。

    到孩子,容令笑得开怀:“娘娘有所不知,我这孩儿乖巧,鲜少闹我。”

    这话倒是不假,清和看她两眼,暗道:这才几个月,阿令都要胖成球了。

    一想到怀孕身形免不了要走样,她抗拒心更重,但她爱池蘅,不想她在那个位子上为难,皇位继承总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旁的人她信不过。

    看出她的意动,容令趁热铁:“娘娘不如来摸一摸?”

    摸一摸?

    清和胳膊下意识起了一层细皮疙瘩,头皮发麻,一念生出“摸一摸阿令的孩子会不会掉了”的隐忧。

    她这样子极其少见,容令一本正经憋笑,还想看她露出更多素日没见过的神态,柔声哄道:“这孩子很健康,娘娘摸一摸是她的福气。她会长得更好。”

    “是么?”

    池蘅处理完政务,定好开辟海上航线的事,故意没让宫人声张,人走进【凤仪宫】便见她的婉婉万般谨慎地在摸其他女人的肚子!

    她一脚踢翻醋罐罐,以拳抵唇,清清喉咙。

    她来得凑巧,容令歪头看到年轻美貌蛮有威仪的陛下,急着就要起身,哪料身边的皇后娘娘低呼一身:“哎呀!”

    池蘅快步凑过去,担心道:“姐姐,出何事了?”

    清和眨眨眼,怔然盯着摊开的掌心:“她、她方才在踢我……”

    “什么?”池蘅呆呆地看向萧少夫人。

    容令心急,口快辩解道:“臣妇可不敢踢皇后娘娘!”

    “……”

    女帝陛下眼神古怪,兜兜转转一脸复杂地瞅着躲在萧少夫人肚皮里的娃娃,心道:这还没出来呢,想算账也是不可能的。

    她眼睛忽闪,好奇道:“她怎么踢你来着?”

    一旁的萧少夫人听着帝后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她肚子里的孩子,总觉得气氛很是古怪。

    她夹在两人中间,挺着个大肚,一瞬间生出“其实她不是孕妇,陛下和皇后娘娘才是孩子她娘”的大逆不道的念头。

    第一次感受到未出生的生命,清和拉着池蘅忐忑分享那一下的新鲜感受,得池蘅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在皇后平坦的肚腹。

    等意识到做了什么,她对上清和沉沉望来的眸,猝然生出慌乱,急忙收回手:“朕、朕也不喜欢孩子!”

    “是么?”清和瞥了眼容令的大肚,方才升腾起的惊喜刹那如泡沫被戳破。

    她头疼地想:阿池比她想像的还喜欢孩子。

    喜欢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奶娃娃——两个人孕育出的崭新生命。

    阿池所要的,没有什么是沈清和不能给的。

    可若她要孩子……

    给是可以给的,但孩子不是珍贵的物件,给了孩子,是要负责的,生而不养,养而不教,那是罪过。

    没有哪个孩子生下来不渴望被爱。

    她惶惶然陷入茫然:可谁来教她做一位称职的母亲呢?

    她不想成为自己厌恶的那类人。

    不愿让阿池失望、为难。

    她比谁都想做一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

    “婉婉?婉婉?!”

    池蘅紧张地托着她下颌,心惊地看着她正在流血的下唇,又气又心疼:“松开,别再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