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雨打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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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等半刻钟,她取了白绸蒙住清和眼睛,转身快步走出去。

    内室静悄悄,饶是双目被遮清和也心如明镜。

    阿池这个人啊,不论年岁多大仿佛都有挥霍不尽的浪漫热情,想一出是一出,鬼点子特别多。

    有时流氓无赖,有时羞涩起来纯情地和没尝过肉味似的,还挺可爱。

    她安安生生候着,久不亲近,她自个也有些蠢蠢欲动,就拿现下来,晓得阿池为她预备惊喜,没见着惊喜,她的心也鼓噪地厉害。

    食髓知味,尝过她给的好,便开始念念不忘。

    清和低叹一声,笑颜绽放。

    她喜欢这样的念念不忘,活着有盼头,有滋味,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半刻钟长不长,短不短,尤其对于心中存有盼望的人而言,半刻钟足够心思翻越几万重山,弯弯绕绕将自己也给绕进去。

    视线被蒙蔽,隐隐约约透过雪白绸子能望见摇曳的烛光,清和耐着性子等待。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耳膜,她扬起唇,恰是朱唇皓齿,美人如玉。

    那段雪颈朝着声源方向‘看’去,池蘅瞧见她的模样骨缝里都钻着痒。

    “阿池?”

    “嗯。”

    确定是她,清和伸手欲摘下遮蔽视线的白绸,池蘅及时出声:“别摘!”

    “怎么又不让摘了?”这话有着撒着娇的埋怨,美人柔声道:“我看不见你……”

    “别摘,婉婉。”

    前前后后,池蘅约莫做了快一年的‘正人君子’,看得见摸得着,摸得着吃不着。

    好比一块儿流香的肉放在嘴边,顾忌这顾忌那总无法吃到肚子里。

    这会儿开荤的机会来了,她稳住心神,意慇勤地哄着:“婉婉,你好美。”

    听话听音,清和嗔她好色。

    寒冬腊月,地龙烧得旺,内室地面铺着厚而松软的羊毛毯,赤脚踩在上头,脚心都是热乎的。

    一双手把人从座位抱起。

    清和‘瞧’不见她,纵容地手臂摸索着搭在她肩膀——她大抵猜到阿池想做什么。

    端庄美貌的皇后娘娘着了雪袜踩在厚实的羊毛毯,身着芙蓉色的金丝绣花长裙,腰身不盈一握,生过孩子,那处愈发玲珑圆满,雪肤玉颈,美色扑面而来。

    池蘅喉咙滚动,心肝直颤:“姐姐……”

    ‘看’不见她,且听这气息不稳的声音,清和的心被她喊得失了方寸。

    她大致能想像阿池此刻是怎样的情态,不想还好,念头一动,腿脚都跟着软了。

    她抿唇,明知故问:“你带我来这做甚?”

    在此之前池蘅最喜欢她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此情此景她才发现,原来婉婉蒙着眼睛比睁着眼睛更挠她心坎。

    雪白的绸,如墨的发,唇红齿白,张张合合,分外勾人。

    情难自控。

    她轻佻美人尖尖的下巴,心脏怦怦乱跳。

    都别胜新婚,她弯了眉眼,竟觉乖巧站在这任她轻薄的姐姐比新婚夜还平添了三分魅惑。

    纯媚纯媚的,浑身上下浸满成熟的甜香。

    “姐姐来这做甚?”

    年少时的痴迷妄想转瞬成真,芙蓉色点缀纯白毯子,堪堪堆卷在细瘦莹白的脚踝,美人如春风摇曳的鲜花,娇弱不胜羞。

    清和咬唇不语,咽下那呼之欲出细碎的欢喜,省得这人得意忘形。

    “姐姐,我好喜欢姐姐……”

    一声声的呢喃,听得人面.红耳赤,清和快要站不稳。

    直到一只手稳住她轻颤的腰肢,池蘅跪下去:“姐姐还是太瘦了,像怀佑宁那时就正好,丰腴柔美……”

    她话真的好多。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在这个境况提她们的女儿,清和总觉得太羞人。

    偏偏池蘅出口的每个字都敲在她心房,给她灵魂带来微妙的颤.栗。

    她最脆弱的模样她见过,最狼狈的模样她见过,似乎这一生不管好的坏的她都积极参与,不甘心旁观。

    挤进她的心,挤进她最柔软需要呵护的隐秘之地。

    她又想起阿池喜欢看她胖胖的,忍着笑,脑海瞬息浮现这人哭得比佑宁还声大的情景,心事缠缠绵绵,比春日的柳絮还软。

    冰山诚恳地化成水。

    “你、不要再了……”

    池蘅最喜欢她这时候的嗓音,眉梢染喜:“我不吱声,姐姐吱声好不好?”

    左右就是变着法地欺负人。

    清和气得在她肩膀捶了一记,软绵绵,挠痒痒似的。

    她直接笑出来:“婉婉,你怎么这么好,我倒是用点力啊。”

    若非白绸遮着,她定然能看到美人泛红的眼噙着渴求、委屈,眼尾勾悬颤颤风情,风一吹,摇摇欲坠。

    可太美了。

    “姐姐,我想听你出声,想听你喊我,还想听你爱我。”

    “你想听的、可真多……”

    她仰着头,快被欺负哭了,一味强忍着。

    池蘅的心狠狠为她惊艳,动作霎时有了狼崽子的干脆狠决。

    雨蔷薇。

    雪花轻悄悄覆盖红砖绿瓦,皇城于风雪中巍峨静默。

    永寿宫,池太后和上皇一人抱一个,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

    得知凤仪宫那还没传膳,上皇微微沉思,旋即老脸一红,显然对自家女儿的性子很是了解。

    池太后谈笑晏晏:“年轻就是好。”

    活力十足,精神焕发。

    不再年轻的池衍听到这话不服气地扬起眉。

    池太后没空理他,一口一个“安安”,转而又是“宁宁”。

    上皇咳嗽两声,本意是提醒枕边人夸他一句‘风采依旧’,哪知一听他咳嗽,池太后赶忙把两个多月大的公主抱过去,一副生怕孩子受他牵累的在意劲。

    池衍深受击。

    同为父女,他这待遇比起池蘅来,差了不是一丁半点。

    女帝陛下有个爱她重逾性命的皇后,皇后娘娘吃不住力趴伏厚厚的羊毛毯,心神飘来荡去,如坠旖.旎幻境。

    池蘅搂着那段细腰捞入怀:“姐姐这身子还是太弱了。”

    清和倚靠着她半晌没回过神。

    她迷迷糊糊努力挣得清醒的模样太可爱,池蘅抬手摘下蒙住她眼睛的白绸,如愿看到一双水润失神的美眸,呼吸一滞。

    “婉婉,你可别这么看我。”

    气氛正好,呼吸可闻。

    窗外风吹白梅,梅花簌簌散在半空,红得艳丽,白得皎洁。

    清和意识渐渐回笼,瞧着一身不正经行装的陛下,俏脸一红,柔顺地埋在她颈窝:“那你要我怎么看你?”

    甫一出声,池蘅后悔之前哄她了太多浑话,取了蜜水口喂给她。

    喉咙得到滋润,失去的体力慢慢恢复,清和饶有兴致地量颇有异域风情的陛下——纤腰细腿,不至于卖弄风骚,一眼望过去委实能放大人心中的念想。

    留意到她的眼神,池蘅轻笑:“姐姐喜欢?”

    “喜欢。”她补充道:“喜欢你穿。”

    要她穿这衣服,还是算了罢。

    比起穿这半遮半掩少得可怜的布料,或许阿池更喜欢她不穿。

    “你穿着好看。”她发自心底夸赞。

    只能穿给我一人看。

    “是穿给你一人看的。”池蘅和她咬耳朵:“还有好多有趣的,我一件件穿给姐姐看。”

    大佑朝国富民强,周边国存心交好,每年缴纳岁贡,这次公主降生,得知帝后感情深厚,投其所好送了好些物什来。

    清和被她得春心浮动,嗔她没脸没皮。

    冬日天寒,两人腻腻歪歪地搂在一处。

    “姐姐。”池蘅觑着她神色道:“姐姐这身子还是得好生调养。”

    “你想什么?”

    她沉默一会:“姐姐,双.修的功法我研究出来了……”

    当年鹰山剿匪从女大当家那收缴合欢宗至宝《如梦欢经》,《如梦欢经》乃邪法,清和嗤之以鼻。

    池蘅不忍此功法真就一把火烧了,在被烧之前悉心阅览,里面的内容被她记了个十成十。

    结合《如梦欢经》的功法原理,又发扬她本身顿悟的阴阳之道,邪法里的‘邪’被剔除地一干二净,是全新的正统之法。

    此法她曾拿给大师伯看,两人商量着不断完善。

    之后姜煋道陨,这法子她一直没敢拿出来。

    她背着婉婉潜心钻研此道,恐惹来对方不喜,故意挑了这样的时机,穿着一身惑人的行头。

    依她所想,哪怕婉婉气急了想咬人,怕也舍不得下嘴。

    不得不,她真是将心上人的心思揣摩透了。

    清和才与她欢闹一番,正是欢喜她的时候,再见她楚楚可怜地着了勾.引人的衣,心肠顿软,哪还忍心斥责她?

    “我不让你研究那东西,是怕你走歪路。”

    “这不是歪路,大师伯也可行。”

    姜煋为道门魁首,她的话自然满有威信力。

    “姐姐……”池蘅缠着她道:“你就允了我罢。

    “这功法乃道家正统之法,谁也不出错,你我同修,到时咱们都好好的,方为长长久久。”

    一句“长长久久”可谓触及到清和最深的心事。

    人这一辈子寿数有限,以她之体格,哪怕解了寒毒终究是早先亏损过多,寿数不可与常人比较。

    姨母曾她是先天衰败的命格,同样的话大师伯也过。

    只是如今做了皇后,天降福泽补了一部分欠缺,若再以帝运相佐,合双.修之妙,想来不会再落得早亡下场。

    阿池为她殚精竭虑,这份心意有多珍贵,她清楚。

    再是天赋卓绝的人想要创出一部正道功法来,没个五六年绝不可能。

    一部功法,背后蕴含这人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尝试、期待,清和鼻子微酸:“你呀。”

    “姐姐是答应了?”

    清和点头:“我与你同修便是。”

    池蘅狂喜,拉着她手道:“婉婉,你是不知道,我这功法有多绝妙,延年益寿不,还最适合孕后的女子,固本培元,有滋阴养颜之效……”

    话匣子开,她的那些深奥晦涩的武学原理清和听不太懂,可看着喜上眉梢的阿池,她知道,她是被偏爱的。

    “姐姐,姐姐你好不好?”

    清和一时走神没听清,仍是亲亲密密地回道:“好。”

    “不管我什么,姐姐都好?”

    “这有何不可?”

    池蘅冲她扬起笑:“姐姐,你我再疼你一次好不好?”

    “……”

    这人啊。

    尖尖的虎牙露出来,笑得格外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