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穗的房间正好在郑思源兄妹的楼上。

    晚上，他们两个在楼下阳台上聊天，乔穗站在楼上阳台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听到，只听了一耳朵的抱怨。

    当然，收获还是有一点点的，起码知道了她的那位外婆，很偏心且非常的重男轻女。

    也难怪她当年能够做出把女儿一个人抛在国内的事。

    郑思源兄妹的调查陷入瓶颈。

    他们每天早出晚归，看着十分的积极，实际上是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依照他们这样的调查方法，再过几十年也甭想找到人。

    第二天，乔穗跟了她们半上午，就判断出了结果。

    乔穗对这两兄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也怕靠太近被察觉到异常，所以并没有贸然接触。

    确认从她们身上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之后，乔穗就退房离开了红星旅馆，并乘坐公交车到达外滩。

    外滩的欧式建筑巍峨的矗立在江畔，烈日下，从江面上吹来的冷风都显得温柔了不少。

    乔穗拢了拢被江风吹乱的头发，走?进外滩三号巴洛特风格的建筑，通过擦得锃亮的玻璃门，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室内豪华的装修。

    乔穗刚推开玻璃门，就有一位身穿着灰色女式西装、包臀过膝裙的成熟女士迎了上来。

    她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用略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道：“姐您好，欢迎来到郦元国际贸易，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乔穗回答道：“我找秦渊。”

    “您找我们老板，有预约吗？”成熟女士用公式化的微笑问道。

    乔穗摇了摇头，“没有预约。”

    “冒昧问一下，您叫什么名字？”

    “乔穗。”

    “好的，乔姐，请您先到这边休息一下，我去通报给老板。”

    成熟女士引着乔穗到里面的沙发休息区坐下，自己转身回到前台的位置，对前台的另一人交代了几句，然后通过侧边的电梯上了楼。

    另一位年轻女性端上来一杯咖啡，放在乔穗的面前：“请慢用。”

    乔穗微微颔首，了声「谢谢」。

    休息区的茶几上放着几本宣传册，巴掌大的黑白图册，里面一共有几十页，详细的介绍了郦元国际贸易公司的经营范围。

    乔穗开翻看，发现郦元公司的业务范围很广，竟然涉及百货，珠宝，建材，地产，以及航运等等。

    这些都是未来几十年热门的赚钱行业。

    特别是地产行业，绝对是累积财富的不二选择，买好地皮，就算不开发，坐等升值就能净赚几百上千倍。

    乔穗翻到后面几页，发现已经开始介绍京城的分公司了。

    她看的咂舌，不愧是上辈子的大佬啊。

    即便重生一世，财富归零，换了个地方从头开始，仍旧可以精准的抓住机遇，乘着时代的东风，飞速的发展起来。

    乔穗被勾的心痒，突然也想做个生意了。

    虽然她的人生理想是当老师教书育人，不过教书和做生意不冲突，人生多做一些尝试还是可以的。

    随着改革开放，人们对物质的追求越来越高，但资源依旧十分的匮乏，每逢周末休息日，各大百货公司的货物都能被拥挤的人们抢空。

    这几年生意好做，趁着周末出去摆个摊，应该是可行的。

    乔穗思维发散，开始思考自己摆个什么样的摊比较合适？

    要轻便，这样方便运送。

    要巧，这样不占地方。

    再有就是本钱不能太多，不然万一亏损，损失太大。

    所以一开始赚多赚少无所谓，先练练手，摸清路数。

    毕竟是上下两辈子头一回做生意，总要谨慎一下。

    乔穗越想越觉得可行。

    就在她继续想细节的时候，一开始接待她的成熟女士从电梯里出来，走到她的面前，请她上楼。

    乔穗跟在她的身后进入电梯，她按下三楼的按钮。

    等到到达三楼之后，又换了另一个年轻的男人引路，他自我介绍是秦渊的秘书陆。

    “乔姐您好，老板还在开会，您先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一会儿，他很快就会来见您。”

    “好的，谢谢。”

    秦渊的办公室很大，简约的美式轻复古装修，侧面有整整一面墙的书柜，和两扇巨大的玻璃窗。

    乔穗站在窗前往外看，可以看到宽广的江面。

    整面墙的书柜里放着满满当当的书，古今中外的书都有，很多都是外语的原文书，乔穗只能简单的看懂一些英文的书名，其他的语言像是蝌蚪一样的字，乔穗看不明白。

    她看了一会儿，找到一本很感兴趣的历史类书籍。

    就在她伸手想要拿出来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乔穗回过头。

    秦渊穿着一身黑色的笔挺西装，高大挺拔的站在门口，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薄唇紧抿，目光锐利，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他的工作状态，和他平时的样子很不相同。

    乔穗有些拘谨的搓了搓手。

    秦渊也发现了乔穗的不自在，他抬手摘下眼镜，勾唇轻笑，温柔的笑意驱散了眼底的冷冽。

    他笑着向乔穗走来：“真的是你。秘书刚刚跟我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听错了。”

    秦渊一边着一边走到办公桌前，将摘下的金丝边眼镜随手放在桌子上，而后面向乔穗，注视着她的眼睛，含笑着问道：“有你感兴趣的书吗？”

    乔穗诚实的点点头：“有几本，你能借给我看吗？”

    “当然可以。”秦渊笑着道：“哪几本？我拿给你。”

    乔穗指了指书柜上的三本书：“这本，这本，还有这本。”

    秦渊看了一眼，道：“都是历史书啊。”

    “我喜欢历史。”乔穗认真回答。

    “难怪读的是历史系。”秦渊将乔穗指出来的三本书，分别从书柜上拿出来递给她。

    “谢谢，等我看完就还给你。”

    乔穗把书装到包里之后，对秦渊道：“其实我来……是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第一次上门就是请他帮忙，乔穗有些难为情。

    秦渊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什么事，你。”

    “我想麻烦你帮我查两个香江人的底细。”

    八十年代的香江帮派林立，正是街头古惑仔数量急剧增多的繁荣期。

    秦渊帮派出身，查人底细这种事情找他帮忙，正好是专业对口。

    “香江人？”秦渊抬起黑沉的眸子看向她，眼神里无声的表达着控诉：“你还认识别的香江人？”

    乔穗「呃」了一声，解释道：“不算认识，就是偶然碰见，听见他们交谈，怀疑她们跟我家是亲戚。”

    香江的亲戚？

    秦渊眉头微微皱起：“怎么回事？”

    乔穗道：“我妈妈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家人都出国避难了，只有她自己被抛弃在了国内。

    我昨天在百货商场遇见了一对从香江来的兄妹，偶然间听见她们的谈话，是来内地寻亲，同名同姓太巧了，我怀疑她们要找的就是我妈妈。”

    “但是她们姓郑，我妈妈以前姓姚，我外婆又改嫁过，这对兄妹估计是后头那家的孩子。而且我怀疑她们来寻亲的目的不纯粹，所以想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下。”

    “还有别的吗？”秦渊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知道我妈妈的两个亲弟弟的情况。都姓姚，不知道名字，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可能在香江，也可能不在。

    因为我不确认姚家是不是也移居香江了，我妈妈没，所以这一条可查可不查，如果太麻烦就算了。”

    “不麻烦，我有个兄弟找人很在行。”秦渊拿出一个笔记本记录：“知道名字吗？”

    “郑家的那两兄妹一个叫郑思源，一个叫郑琳娜。郑家应该有一点钱，但绝对不是大富之家。”

    依照郑琳娜用个el香水都要炫耀的架势，家里估计不会太有钱。

    起码，这两个人的父辈是不争气的，不然她们两个孙辈也不会盯着老太太的遗产。

    乔穗按照自己的猜测补充细节。

    “我外婆姓沈，我妈只知道她冠了父姓叫姚沈氏，她后来改嫁了估计也不叫这个了，娘家以前是苏杭的丝绸商人，比我外婆更早移居香江。”

    “至于我亲外公那边的姚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可以了，晚上我给香江那边国际电话，郑家这两个人有具体名字，很好查，快的话明天就能有反馈。”

    秦渊将笔记本合上，道：“姚家可能会麻烦点，不过顺着郑家的人际关系，想查应该也不难，只是需要多等几天。”

    “时间上无所谓，我可以等。”

    几天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乔穗本来以为至少需要一个月呢。

    事情有了着落，乔穗高兴起来，道：“马上就要中午啦，你工作忙完了吗？忙完的话，我请你吃饭，谢谢你的帮忙。”

    “好啊。”

    秦渊拿起风衣外套搭在自己的臂弯，他拉开办公室的门，边往外走边问：“你想请我吃什么？”

    乔穗和他并肩而行，想了想：“海城本地的本帮菜怎么样？”

    “可以。”秦渊没有意见。

    乔穗：“我知道有一家国营饭店的狮子头做的不错，我室友上个星期和她老乡一起去了，不过有点远，在幸福南路。”

    “远没关系，开车很快。”秦渊护送乔穗进入电梯。

    郦元公司的职员们看着她们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板，一脸温柔的和一个学生气十足的年轻女孩子，旁若无人的讨论中午要去哪里吃饭，都觉得十分的幻灭。

    电梯的门关上之后，她们都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

    “这位该不会是老板娘吧？”

    “应该是吧。咱们公司开了半年了，这半年来，除了唐姐来过两趟，就只有这位女士了。”

    “不会吧？她来的时候还是前台过来通报的，是老板娘的话不应该直接就上来了？”

    “年纪有点吧？看着还是学生妹。”

    “年纪又不是阻碍，男人都喜欢年纪的，不定人家还嫌弃咱们老板年纪大呢。”

    职员们在背后的讨论，乔穗和秦渊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他们已经驾车前往幸福南路了。

    国营饭店的生意不错，乔穗和秦渊去的巧，刚好还有最后几张空桌子。

    点了狮子头之后，又点了两个招牌菜，两个人边吃边聊。

    乔穗想要及时知道消息，但是因为海城大学距离外滩实在太远了，来回跑过来太过麻烦，他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秦渊哑然失笑：“傻乎乎，你可以给我电话啊。”

    “现在哪有电话……”话到一半，乔穗突然想起来，海城大门附近好像有一个公共电话亭。

    只是她重生之后在丘平县的时候没见过，来海城也没有特别留意过，就先入为主的觉得公用电话还不普及。

    她一拍脑门。

    天，她这蠢脑子。

    秦渊轻笑了一声，“拍自己的脑袋干嘛？本来就不聪明，再拍就更傻了。”

    “我才不傻，我只是一时之间没想起来。”乔穗嘟哝着狡辩。

    “好好好，是你一时忘了。”秦渊拿出自己的名片给她，目光宠溺：“这次别忘了电话联系。”

    “知道啦，我明天就给你电话。”乔穗羞窘的将名字装进包里。

    一起吃了饭，秦渊要送乔穗回学校。

    乔穗拒绝了：“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你先回去上班吧，等办完事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那你注意安全，心车子。”秦渊叮嘱。

    “知道知道，你快走吧。”乔穗嫌秦渊啰嗦，不耐烦的摆摆手。

    “我走了。”秦渊朝着乔穗挥了挥手，然后驾驶着车子离开。

    回到公司之后，秦渊径直走向电梯。

    原本电梯的门已经开了，他?都走了进去，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从电梯里出来，对正在值班的前台道：“今天这位乔姐，下次再来的时候不用拦她，直接带她去我的办公室。”

    “好的老板。”前台成熟的女士表面上淡定无比，实际上八卦的心已经开始沸腾。

    所以——

    这位，就是老板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