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刀俎 心头血。
长明含着忧色,把银针递到了容璟手中。
叹了一口气。
“容璟仙尊若不信,可以去看看那只火凤,我猜,在它的皮毛掩映下,心口处应当藏着一道浅疤。但那道疤,只需七七四十九天也就痊愈了,再晚些看,我的话,自然也无所查证……”
“呵呵。”容璟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呼吸乱了,“你真比仙医还有能耐?”
长明答得笃定而平静,“容璟仙尊,道理你应该都明白。之前你请来的那些仙医不是拿不出方子,是不敢出病由,更不敢拿出方子。”
容璟拎起长明衣领,眸中闪过寒茫。
迫他在自己的逼视下,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
“今日你的代表着什么?你可清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风头出尽,已经在仙界立稳脚了?再怎样,你也要记着,你不过是妖。以你这微末的身份,也敢以下犯上,离间我与天帝兄弟情分?”
长明未被容璟威压所慑。
看向容璟,目光不闪不避。
“仙尊是聪明人。至于是不是离间,你一查便知,逞口舌之快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仙尊,仙界为刀俎,妖界为鱼肉。妖界对仙界没有任何违逆之意。不过,请恕容璟仙尊原谅,长明心中,没有上下尊卑,只有姐一人。姐对我来,是最重要的朋友。”
银针上那滴裹着毒的深红,刺得容璟心口一窒。
容璟放开了长明的衣领,看向面色愈发苍白的时蓝。
扯开了一个凉薄而怪异的笑。
“你能救她?有什么方子?”
“至纯心头血。”
气氛瞬间更为凝固。
容璟眉头拧了起来,面上露出了纠结,颓然片刻,方哑然道:“我的心头血,关乎仙界安稳大计,不能轻易与人。但是……”
长明温和地一笑,截住了容璟的话头,“我听过,容璟仙尊的心脏有多重要。放心,不会为难容璟仙尊,我自会取我的心头血与姐。”
容璟面色微僵,“你的?至纯心头血?这难道就是你拿出来的方子?”
长明点了点头,“姐所中为水毒与火毒。我自修习木属性,灵性纯粹,刚好可以解了其中相冲的毒性。”
容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取心头血之事我有所耳闻,若是那凤凰,本就是上古神族之后,也就算了。一般人取心头血十分凶险,你竟肯为她冒这个险?”
长明从怀中取出几枚药草。
“我之前在妖界见过姐一面,看出来她脸色有虞,想来是之前的剑毒没有清干净。今次,天帝派我去北荒战,我顺便从北荒带回来一些药草。这些药草效果比仙界的仙草更好。有这些药草在,姐能恢复得更好,胜算应该更大些。于我,也算不得多凶险。”
“在妖界你们就见过了?你这么早就在为她谋划?我看北荒怕是你自己想去,不是天帝派你去的。”
容璟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脸色一沉。
“你是不是喜欢她?”
长明愣住了。
他整理了下措辞,“我对姐,从来没有言过喜欢。姐对我,也是一样。但我想,我是为姐而生的。”
“为时蓝而生?”容璟皱了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思考了良久,“时蓝性子看着懦弱,实则骨子里犟得很。若不是红玉劝我,心病还需心药医,我根本不会放你来看她。”
容璟愈,心里愈发莫名烦躁。
“她心里也装着你。她的确是为了你,与我争辩了几句,身体里的毒才开始激化,才开始咳血。但想来,她也只是把你当成芷兰武那样的朋友般对待,你不要误会了这个。时蓝是我的妻子,你以后就不要着这些自我感动的话,对她装着任何不该有的妄念了。”
“等你救好她后,我允你陪她几句话,她见了你,可能会恢复得更快。但你不能多留,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殿里。”
长明沉默,然后神色慢慢恢复成如常的温和模样。
“好。”
这个时候,昏迷过去的时蓝似有一点醒转,模模糊糊听到了长明的声音。
她觉得口渴,脑子里浮现出妖界那些酸酸甜甜的果子。
她喃喃唤他,“长明……”
长明的眼里簇起了点点星光。
容璟愣了下,神色一黯,然后冷哼一声。
“长明,以前没有的,以后也不必出口,知道吗?你好自为之。”
拂袖而去。
……
长明一眼不错地看向无知无觉躺着,正阖上眼睛的时蓝。
凝神,没有任何犹豫,往自己心尖一刺。
心头血汩汩流了出来。
长明看着血的颜色,眉头微皱,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思。
……
时蓝悠悠醒了过来。
身子睡得太木了,她第一反应是,如果手边有杯水,就好了。
正想着,时蓝手上出现了一杯温水。
她被人从背后轻轻扶了起来,靠在床头。
时蓝懵了。
生了一场病,还连带去了霉运,想要啥就要啥,福至心灵改运了?
时蓝侧过脸。
“长明?”
眼前的长明不知道是不是她生了错觉,脸色比平日苍白了不少,但眼里的笑意仍是朦胧如月般温柔。
果然,转运是不可能的。
但更值得庆幸的是,她有长明。
“姐,你醒了。”
长明又往时蓝手里递了一块软糯的糕点。
一看就很可口。
“你睡了多时,应该饿了。要不,先吃点东西,润一口水。姐还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再让他们给你多准备点别的吃的。”
“知我者,长明也。”时蓝万分感激地点了点头,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我这会儿胃口确实好了很多了。”
时蓝喝了水,吃了糕点,伸了一个懒腰。
“我的病好像好了,醒了这么久也没咳了。长明,我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过来看我了啊?我听你人在外面,天帝派你先去北荒一探,你一切还顺利吧?有没有受伤?”
长明微笑着摇头,“姐,我一切都好。”
想到一事,长明神色倏地也黯然了些许。
“我替仙界做事,姐会对我失望吗?”
没有任何迟疑,时蓝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长明这么好,为了武为了妖界,牺牲自己的自由。我只是在想,我太无能了。还有,以长明的能耐,换十个妖也太吃亏了。”
时蓝泪眼盈盈。
表面着举重若轻的话,实则内心无比愧疚酸涩。
长明看出来了,继续安慰她,“若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在妖界,这样的自由,又算得上什么呢?我自愿选了这儿,这就是我的自由。”
“姐愿意相信我,我很开心。”长明眼角微微弯起,替时蓝擦了擦掉在袖子上的糕点碎儿,“我这次带兵去北荒,天帝十分满意。他想留住我,又多划了二十个妖的名字,他们可以继续留在妖界,不必被招安充军。”
时蓝流露出赞叹,“哇!”
长明佯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姐如果不快点好起来,我在外也会容易分心的。”
时蓝拍了拍自己心口,“我是病,咳着也不痛,你不用担心我。不过,是师尊他同意放你进来的吗?”
时蓝问了后,又开始自我否定,连连摇头。
“师尊不为难你就是好了的。怎么可能主动放你进来?”
时蓝这话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长明手中药草的淡淡渍痕。
“长明,是你带回药草,治好我的吗?”
“药草没有多少用。姐得对,你的病并不重,你睡着的时候我多喂了你一些温水。温水喝多了,自然好得快。”
时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了,长明,你送我的文鸟最近身体好像也不太好。你瞧见它了吗?”
“文鸟不碍事。我来的时候看它精神不济,探了探它。姐给它喂多了馒头碎,想来积食塌着了胃,我刚已经喂了它一些消化的,现在它歇着了。”
……
红玉觉得,近来容璟对她似乎愈发冷淡了。
他推了手上大半公务,不是在时蓝门口徘徊,就是关着门谁也不见,只在自己房间叹气。
好不容易有天,她趁容璟被天帝召见外出,摸进他的房间。
桌子上一盏玉碗,里面满满心头血,上面积着一层薄薄的浮尘。
颜色已经有些黯淡了。
红玉心中大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离开了容璟的房间。
……
长明被天帝加了一重担子,走之前撤了时蓝房间红玉送的那堆狗尾巴草,然后马不停蹄赴外收拾各种烂摊子。
时蓝好了这事在容璟殿传开了。
大多数人都很平静。
包括容璟,也只是来看她的时候,远远站着,欲言又止。
芷兰跟武,被容璟请到了仙界,陪了时蓝两天后,不好多留,也离开了。
对时蓝最上心的,这个时候,变成了红玉。
红玉对时蓝,容璟一直想喝她亲自酿的大梦醉,但她记忆没有完全恢复。
想请时蓝一道帮她酿酿,顺便拉拉家常解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