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问仙 娃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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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蕴雾绕的问仙山。

    时蓝在一场绝望的乱梦中挣扎着醒来。

    她抹了抹眼角渗出的眼泪, 努力从那些大梦浮沉中拎回神来。

    她听到门外一阵细细娇声笑闹。

    她起床,换掉一身贴着冷汗的衣裳,重新换了一件新浣洗好,晒得酥软的红色素裙。

    出了会儿神的功夫, 时蓝瞥见了角落里为师姐师妹新做的簪子。

    凤仙花, 山茶花, 茉莉花……

    每一枚簪子都很别致。

    时蓝怕人见了担心她, 对着镜子调整了表情,拿一个煮熟的鸡蛋滚了滚眼睛, 努力牵了牵嘴角。

    扯开一个笑。

    然后,时蓝心收拾簪子,抱着它们。

    推开了门。

    师妹师姐见时蓝出来了, 赶紧招呼她。

    “时蓝师妹,快出来,容璟师兄回来了。”

    “时蓝师姐,你又做簪子送我们啊?真好看,谢谢你。”

    容璟师兄回来了?

    师姐师妹的笑声冲淡了一些她梦里的余悸。

    时蓝被一群师姐师妹推推搡搡的,挂着浅浅笑意。

    最后亭亭立在容璟面前。

    时蓝抬头,面前的少年眸如点漆, 唇如水色。

    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数月没见,他又挺拔长高了不少。

    以前的时蓝,勉强有他耳窝高。

    现在, 却将将只及他的肩膀。

    只那双眸子看起来仍如离开之前一般, 冷情地很。

    瞧上去没有什么温度。

    “容璟师兄。”

    时蓝屈身, 福了一福。

    “时蓝师妹。”

    容璟点了点头,冷冷客套招呼一声。

    扫量了四周,然后没有什么感情地摊开了手。

    ——他早习惯了。

    他的父亲是问仙山的掌门, 时蓝则是他父亲的故人之女。

    时蓝时候,一家为鬼邪所害。

    她的父亲,残留着最后一口气,把时蓝托付给了问仙山。

    至今,已有十个年头了。

    时蓝寄人篱下,却总是乖巧柔顺,从不给大家添堵。

    他的父亲,问仙山的掌门,时蓝与他有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之谊。

    即使她家出了事,也不能慢待。平日吃穿用度,无不给她最好的。

    但时蓝从还是一个包着眼泪花儿的人儿的时候,就坚持摇了摇头,表示要跟大家吃的穿的都用得一样。

    除此之外,时蓝父亲生前留给她的不少钱财,她都不吝买来大家喜欢的礼物,一一送给大家。

    时蓝第一次来问仙山的时候,是容璟抱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哄她在怀里睡着的。

    那以后,时蓝仿佛认准了他。

    从到大,时蓝总会缠着他,跟在他身后颠儿颠儿地跑,送他很多礼物。

    她送给他的,不一定是最贵重的,但总是最用心的。

    他想,这次,她都给师姐师妹们分了这么多簪子。

    照例,肯定也有他的一份。

    容璟摊开的手悬在时蓝面前。

    半天,却没有动静。

    时蓝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带了些歉意,“容璟师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没有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在时蓝印象里,她送他的礼物,他从来也没放心上,不是转手随便丢给了谁,便是放在角落里积灰。

    随着时蓝长大,父亲留给她的钱被她每年贴补问仙山,基本耗光了。

    囊中羞涩后,她也开始自省反思。

    她送他的,就算她再用心,但也都是她一厢情愿送他的。

    可能,他并不需要,也不喜欢。

    只能浪费。

    这是她的问题。

    因此,她决定好好观察,留心他真需要什么,再准备好了。

    送他。

    “哦。”

    容璟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时蓝雪白柔顺的脖颈上。

    然后,移开眼,无所谓似的缩回了手。

    容璟为了掩饰尴尬,咳了一声,“你的师姐师妹一早就在练修仙剑诀,你这睡眼惺忪的样子,是偷懒才起来?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练的吗?”

    话里的嫌弃,几乎掩饰不住。

    周围师姐师妹们交头接耳,看起了热闹。

    时蓝脸羞得通红,“我,我……”

    总不能,她被梦魇着了,没起得来。

    总不能,她不喜欢修仙,从来也不想练什么修仙剑诀。

    那样,他对她,会很失望地罢。

    毕竟,是问仙山收留了她。

    时蓝半天没有“我”出个所以然。

    容璟也没什么耐性了。

    他扫了觑笑一片的四周,冷声道:“问仙山可不是什么大姐散心之地。你再这样,成日不务正业下去,只会叫更多人瞧不起。走吧,随我去见下掌门。”

    时蓝埋着头,可怜巴巴的,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狗尾巴草儿一样,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容璟身后。

    时蓝容璟离开后。

    师姐师妹们叽叽喳喳一片。

    “诶,你,这时蓝按道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可我看,容璟师兄根本就没把她入眼,一句也没提娶她的事。这娃娃亲的事,估计悬了。”

    “就算容璟师兄不喜欢她,不还有掌门罩着她吗?要我看,她一天娇滴滴的,矫情地很。剑法练了这么久,还不如后来修仙的师妹。掌门却视而不见,把她处处捧我们前面,实在太偏心了……”

    “话也不该这么。容璟师兄不喜欢,难不成掌门还要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他娶吗?我看呐,容璟师兄性子冷,只有对修仙剑诀练得好的师姐师妹,难得露一回笑。我们这里面,就数景风师姐你的剑法最好,不定掌门哪天改了心意,容璟师兄想娶的其实是你呢?”

    被人叫“景风”的女子作势掐了对方一把,转了转手中的簪子,“别瞎啊。容璟师兄要是听我们乱嚼舌根,会不高兴的。”

    她抚着簪子上的梅花,换了话锋,“不过啊,这时蓝送我们东西,倒是越来越敷衍了。我记得,她的时候还知道送我金银首饰。现在,只会自己做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糊弄我们,人越来越倒回去了。”

    “嗐,景风师姐,你不,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种感觉呢。”旁边立马有人附和,“我觉得啊,这时蓝就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我们平时这样照顾她,她却如此对待我们。不是长大了,心思精了,守着自己的钱袋子。就是她的时候,得来的那些钱也不干净。指不定是在哪儿偷的呢?”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

    “你们够了。我们修仙之人,最是讲究清净寡欲。可你们,怎么把钱财看得如此之意重?还有啊,时蓝师妹送我们什么,不送我们什么,都是她的心意,是她对我们的情分,不是她的本分,不是我们理直气壮应该得的。更不该在这儿挑三拣四吧?她送我的簪子,嵌着凤仙花。我猜,是因为我告诉过她,我的家乡,最美的,就是凤仙花了。”

    “也是啊,我之前跟时蓝师姐抱怨过,练剑的时候,头发散着不方便。难怪时蓝师姐会送我们簪子。”

    师姐师妹们各执一词,闹闹嚷嚷吵了一气,不欢而散。

    ……

    容璟走了一会儿,突然顿住了步子。

    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他掏出一个袋子,放在时蓝手心。

    “送你的。”

    见时蓝一脸懵,容璟不情不愿补充了一句。

    “我在外历练的时候,随便买的。”

    时蓝眨了眨眼睛,瞳孔放大。

    耳热起来,感觉新奇。

    容璟从来没有送过她礼物。

    虽然,她也没有见过容璟送其他师姐师妹礼物。

    时蓝心翼翼开这个“破天荒”的袋子,待看到一袋子浑圆的珍珠后。

    脸色瞬时间惊得灰白。

    “怎么,不喜欢?”

    容璟也发现了她的异常。

    “我……害怕。”

    时蓝本来想扯个谎,掩盖过去。

    但一想到对方是平日教自己要坦坦荡荡做人的容璟师兄。

    闭着眼睛,还是出了实话。

    容璟气闷。

    他从来不知道送女子什么礼物,也是在外游历的时候,听女子都喜欢珍珠。想着这么多年,他也收了时蓝不少礼物,刚好他去的地方靠近南海,盛产珍珠。

    才顺手买了一些。

    没想到她没给自己准备礼物就算了,还这般矫情不领情。

    容璟一把夺回袋子。

    “算了,这些都是虚的。有这功夫,你确实该多练练修仙剑诀。”

    容璟与时蓝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问仙山掌门的注意。

    “蓝儿,璟儿,你们回来了?”

    问仙山掌门一身仙风道骨,与容璟相貌有三四分相似。

    不相似的那六七分,时蓝觉得,是因为掌门始终挂着笑。

    虽然,那样的笑,总让时蓝莫名觉得有些凉薄。

    但她不敢跟任何人。

    “叩见掌门。”

    “叩见掌门。”

    掌门一手扶起一个,一脸怜爱看着他们两个,“这不知不觉的,璟儿跟蓝儿都这么大了。也是时候,该成亲了。”

    容璟抬起头,“掌门,不可。”

    他断了对方的话,用的是“掌门”,没有叫“父亲”。

    掌门蹙了蹙眉。

    容璟继续,“时蓝眼下仙基薄弱,剑法无成。即使与我成亲,双修对她也毫无裨益,反而累及我修行。现在,还不是成亲的时候。”

    掌门脸色难堪起来,“蓝儿,你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