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出现了，‘疯狂’。”

    马修平静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丑”。

    他知道祂是谁，知道祂是为了和自己见面才出现在这里，还知道祂是丑的真正创造者。

    疯狂……

    无尽家族的成员。

    源于灵魂最本源的毁灭冲动，是理性和非理性的矛盾结合体。

    祂存在于每个宇宙、每个生命的灵魂深处，随着宇宙间的第一个生命的诞生而诞生，并将一直活下去，直到宇宙最后一抹灵魂彻底消逝。

    “你看起来似乎对我的出现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疯狂”借住“丑”的身体，兴致盎然地欣赏着马修。

    马修点头，：“我已经见过‘欲望’，也曾步入梦境国度与‘睡魔’擦肩而过，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你的出现而感到惊讶？”

    “但是你从一开始就意识到我的存在，为了见到我，做了无数的准备工作。”

    “疯狂”啃咬着指甲，瞳孔仿佛万花筒，闪烁各种情感：“马修，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疯狂”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马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你是非理性的存在，因为喜欢你意味着拥抱疯狂，因为……”

    “因为你害怕见到被你藏起来的真实的自己。”

    “疯狂”冷不防的着，手指轻戳马修的心口：“你已经意识到你是谁，不是吗？”

    “意识到一部分，但还没有理解全部。”

    马修握住“疯狂”戳自己心口的那只手，平静冷峻地道：“为什么让我复活？”

    “因为你是我们的家人，无尽家族永远不会抛弃或者伤害家人。”

    “疯狂”真诚地道。

    祂甚至张开双臂拥抱马修，眼神中既有惊恐又有深情：“你消失了，丹尼尔出现了，世间万物依旧可以尽情地做梦，尽情地享受梦带来的痛苦和快乐，沉湎于真实的倒影中，永不醒来。但是丹尼尔永远只是丹尼尔，丹尼尔不是你，不是我最喜欢的你——”

    “于是你求助路西法？”

    “是我们，不是我。”

    “疯狂”狡猾地微笑着，脖颈温情摩挲马修：“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被路西法复活的是马修不是孟菲斯，所以我们也尽可能地用对待马修的态度对待你，毕竟，你的灵魂只有极少一部分来自孟菲斯，其余大部分都来自路西法……”

    “你什么？！我的灵魂的大部分来自路西法？”

    马修被“疯狂”惊到。

    他虽然隐约猜出自己和无尽家族、路西法都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可能和上一任睡魔有关，但他没想到真实情况居然如此——

    “丹尼尔成为了新的睡魔，属于睡魔的一切都被丹尼尔继承，但构成上一任睡魔的除了睡魔的力量还有名为‘孟菲斯’的本源，这些原本属于孟菲斯的东西依旧属于孟菲斯……”

    到这里，“疯狂”的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悲伤：“我们接纳丹尼尔，因为丹尼尔是睡魔，睡魔是无尽家族的一部分。然而丹尼尔永远是丹尼尔，丹尼尔不是孟菲斯，丹尼尔也无法成为孟菲斯……”

    “于是你们就找到路西法，通过路西法的创世能力——”

    “对……”

    “疯狂”笑眯眯地答应，并反问马修：“是不是觉得很疯狂？”

    “你是‘疯狂’，‘疯狂’做什么事情都不疯狂。”

    马修故作镇定地道，心中高呼庆幸。

    “疯狂”感觉到马修的情绪变化，猛然推开他，大笑：“你真的以为我刚才对你的都是真话吗？‘疯狂’的每一句话都是疯话，相信祂不如相信跳下悬崖不会死！”

    “可是——”

    马修顿了一下：“你刚才展现的感情并不完全是假的。”

    “你——”

    “我知道你刚才的话是真假参半，我可能是孟菲斯的灵魂碎片转世，可能不是，唯独你无意中流露出的感情让我确信，你对我并非没有感情，我和无尽家族确实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马修伸手，掌心有一片瑰丽的梦境碎片：“也许，我的真实身份是孟菲斯将要消失前留下的一缕梦，不愿彻底失去孟菲斯的你们用特别的手段留住了这一抹梦。”

    “马修……你……”

    “疯狂”的眼中划过难得一见的清醒，随后，眼神再次变成万花筒般的绚烂凌乱。

    祂吃吃地笑着，疯狂像涂乌的油彩抹满漂亮的脸颊：“你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因为你不是我们要等待的那个祂。或者，我们等待的祂已经永远不会回来，而我们明知道这一切却还在痴痴的等待！疯狂！疯狂！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唯有我是唯一的理智！”

    完，“疯狂”跳下窗户。

    马修追到窗台前，却只能看到躺在破碎的玻璃上的丑，并被从“疯狂”出现那一刻就被定住了时间直到“疯狂”离开丑的身体才从时间停滞状态中恢复过来的达米安、芭芭拉用怪异的目光注视。

    “马修，你在看什么？”达米安问。

    芭芭拉看了眼躺在玻璃碎片上气息奄奄的丑，愤怒地问道：“需要叫救护车吗？虽然我觉得这家伙死掉会更好些。”

    “立刻叫救护车。”马修，“就像你们之前的那样，丑的死亡不会让哥谭变得更好，相反，会释放真正的恶魔。”

    “你在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达米安不解至极。

    但他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拿起手机，拨急救电话：“哥谭中心医院吗？这里是阿卡姆精神病院，麻烦立刻派救护车过来，我们有个病人，快死了……当然，他是个罪犯，他的口供对我们很重要……”

    简单交代完毕，达米安挂断电话，跳下窗台，试了下丑的鼻息和心跳，无语地道：“这家伙居然还活着！脑浆都流出来了竟然还能活着！体内有酒神因子的家伙的生命力都这么顽强吗？”

    “蝙蝠侠也是靠酒神因子才活到现在……”

    丑张嘴，嘲讽地告诉达米安：“多么讽刺的事实，哥谭的正义使者居然和哥谭的罪恶化身都是酒神因子创造出的怪物！而你们在崇拜蝙蝠侠的强大和百折不挠的时候，却不愿意承认酒神因子是我的一部分，更是他的一部分！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笑到中途，丑被愤怒的达米安一脚踹中肺叶，顿时咳血不止。

    但即使如此，丑也没有忘记嘲讽蝙蝠侠。

    气息稍许顺畅，他就开始新一轮的嘲讽：“不管是罗宾还是蝙蝠女孩或者是蝙蝠侠的宠物，你们这些蝙蝠家族的成员都和我一样是哥谭的梦魇，不同的是，我用杀戮统治哥谭，你们用恐惧统治哥谭，你们这群……”

    “闭嘴！”

    达米安听不下去，一脚踩在丑的心口，威胁：“我现在脚尖用力，就能结束你的生命！”

    “但是你不敢，你永远不敢这样对我，除非你不再做蝙蝠侠的好罗宾。”

    丑肆无忌惮地嘲讽着达米安。

    达米安的情绪再度暴躁，握起拳头，高高举起——

    咔！

    拳头被马修握住。

    “不可以……”

    “为什么？”

    达米安不爽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他正在侮辱我还有我的家人！我为什么不可以他！”

    “因为蝙蝠侠马上到达现场。”

    马修松开达米安的手，指着不远处的黑点。

    见父亲将要抵达，达米安立刻收敛愤怒情绪，一脸和蔼地对丑：“你再等等，救护车马上就到。”

    “达米安，你……”

    芭芭拉一阵无语。

    达米安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芭芭拉：“……”

    此时，马修走到丑跟前，弯腰，贴着他的脸，轻声：“我留下你的命，并不是因为我要在蝙蝠侠面前维持形象，而是你的身体随时可能被‘疯狂’接管，方便我和‘疯狂’对话。”

    “原来……你……”

    “所以我不杀你，我不想自寻烦恼。”

    完，马修站直身体，和达米安一起迎接姗姗来迟的蝙蝠侠。

    ……

    丑是哥谭中心医院的“常客”，医护人员早已习惯了这个全身破破烂烂却依旧能顽强活下来的怪物。

    医生们在手术室内给丑做急救，马修和蝙蝠侠外面对面地站在手术室。

    良久——

    蝙蝠侠率先开口：“你们在阿卡姆精神病院和里世界的遭遇，芭芭拉和达米安都已经和我了。”

    马修：“全部都了？”

    “能想起的全部都了，剩下的都是他们想不起的内容。”

    蝙蝠侠看着马修，眼神充满戒备：“谢谢你救了他们，但我还是想你是个危险的存在，你应该尽快离开哥谭。”

    “等事情结束，我自然会离开哥谭，哪怕这里曾经是我的故乡。”

    “你是——”

    “嗯，我是哥谭人，曾经。”

    马修抬头，平视蝙蝠侠的眼睛：“你为什么不杀丑？因为不杀原则？还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丑是杀不死的？”

    “你在什么？”

    蝙蝠侠的眼神骤然深邃，锐利地看着马修。

    马修张口，吐出词组：“酒神因子。”

    “我知道酒神因子，丑体内有酒神因子，我的身体里也有酒神因子。”

    “但是你早在被丑感染酒神因子以前就已经知道丑的身体里有酒神因子，而且即使明知丑有酒神因子，不管什么极端情况下都能活下来，你依旧没有对丑下杀手，为什么？”

    “因为——”

    “因为你知道杀死丑不会让哥谭变得更好，还会释放更加可怕的东西。”

    “是的……”

    蝙蝠侠点了点头，眼中掠过无奈：“丑是哥谭数百年的罪恶制造的怪物，但丑并非哥谭唯一的造物，如果我杀死丑，哥谭会释放更多的怪物。”

    “不，不是这样的，你真正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件事——”

    马修微妙地看着蝙蝠侠，手指轻戳脑门：“你真正害怕的东西藏在这里。”

    “我真正害怕的东西……”

    “是的，你一直都在害怕某样东西，你害怕丑被你杀死后，那样东西就会转入你的身体。”

    马修笑容明媚地着黑暗的话语：“祂的名字是‘疯狂’。”

    “你什么！”

    一旁的达米安按捺不住，伸手抓住马修的脖子：“你再胡八道，我掐断你的脖子！”

    “我是不是胡八道，他比我更加清楚。”

    马修看着蝙蝠侠，一字一顿地强调。

    蝙蝠侠的眼中掠过沉重。

    他轻拍达米安的肩膀，：“是的，马修没有错，我不杀丑不仅仅因为我有不杀原则，更因为杀死丑以后的我会被疯狂占据，成为新的哥谭噩梦——”

    “爸爸！你在胡什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会……”

    “然而你已经相信了这一切，不是吗？”

    蝙蝠侠自嘲地道：“达米安，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学生，你知道我刚才的都是真的，我没有撒谎，我早已没有回头的可能。”

    “爸爸……”

    达米安松开马修，眼角带着泪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命运什么的，都是胡八道的！”

    “是吗？”

    马修苦笑着反问达米安：“你真的觉得命运都是开玩笑？”

    “我——”

    “你什么时候发现丑和我之间存在这样的联系？”

    蝙蝠侠开口，解救达米安的尴尬。

    马修：“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太清楚，等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已经清楚确信你和丑都是‘疯狂’的眷者，不同的是，他选择拥抱‘疯狂’，你想尽办法抵抗‘疯狂’的腐蚀，维持最后的理性。

    不杀是你对抗‘疯狂’的最后手段，而来自平行世界的狂笑蝙蝠则是‘疯狂’取得胜利后可能出现的你。”

    “是的，我不想成为狂笑，即使狂笑是我的未来。”

    蝙蝠侠坚毅地对马修：“我将尽一切可能抵抗成为狂笑的未来，哪怕这样的未来无法回避！”

    “爸爸，你——”

    “狂笑是错误的未来，绝对不可以存在的未来！”蝙蝠侠斩钉截铁地道。

    达米安闻言，难免露出痛苦表情。

    蝙蝠侠安慰：“克制欲望是成长的一部分，我这样做只是履行成年人的义务。”

    “可是——”

    “相信我，这些都是成年人应该做的。”

    “我……”

    达米安扭头，不让蝙蝠侠看到自己的眼泪。

    此时，丑的手术结束，医护人员面无表情地将这个哥谭噩梦推出手术室。

    他已经醒来，狰狞地看着蝙蝠侠：“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会……会……你是来确认我的死亡还是确认我的存活？”

    “比起向你解释我来这里的动机，我更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快醒过来？”蝙蝠侠直言不讳，“你害怕医院里有人趁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杀死你？”

    “我这种罪恶滔天的混蛋，什么时候死、被谁杀死，都不奇怪。”

    丑抬起缠着点滴的手，试图抚摸蝙蝠侠的脸颊：“但是我只想死在你手中，在你动手杀我以前，我拒绝死亡！”

    “你——”

    “我爱你，同时恨你，我要诅咒你，又用灵魂深爱着你。”

    丑梦呓般重复着疯狂的句子：“蝙蝠侠，你是我的梦魇，是我的魅魔，为了达成死在你手中的终极梦想，我会一如既往地努力活下去，直到你亲手结束我的生命……”

    “为什么这么执着？”

    蝙蝠侠问：“为什么必须死在我手中？我并不爱你，我也从未想过爱你。”

    “但是我爱你，我爱你，我要死在你的手中，我……”

    “你只是被疯狂彻底地支配了。”

    马修冷不防开口，贴着丑的耳朵：“你很清楚自己为什么爱上蝙蝠侠，你甚至憎恨这种命运，你渴望结束这么可笑的生命，所以你才会反反复复告诉蝙蝠侠，你爱他，你的梦想是死在他手中。”

    “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些。”

    完，马修用力合上丑的眼睛：“你的伤口正在流血，你该躺下好好休息了。”

    “你！”

    丑本就糟糕的心情被马修的话惹得更加糟糕了。

    但是他无法反驳马修，因为马修的全是事实，他对蝙蝠侠的感情是如此的错综复杂，以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爱还是在恨，或者，既不是爱也不是恨，仅仅是无可挽回的痛苦和绝望。

    “疯狂……疯狂……”

    丑低喃着，闭上眼睛。

    ……

    将丑送回病房后，马修准备离开。

    蝙蝠侠却在这时追上马修：“你见过‘疯狂’？”

    “是的，我见过‘疯狂’，我不希望‘疯狂’转移到别人身上，所以我阻止达米安杀死丑。”

    “那你对‘疯狂’……”

    “我讨厌疯狂！”

    马修：“和你的讨厌不同，我讨厌疯狂是源自本能的厌恶。”

    “为什么？”

    蝙蝠侠问：“万物都有疯狂的一面，哪怕是我，有时也很难拒绝疯狂的诱惑。为什么你却能和疯狂不产生任何交集？”

    “因为……”

    马修莞尔一笑，：“康斯坦丁找我有事，先走一步。”

    完，施展空间魔法逃遁。

    ……

    康斯坦丁确实找马修有事，问题出在加百利那边。

    “特蕾莎突然病倒，随时可能死亡。”

    交代完毕，两人一起赶到抢救特蕾莎嬷嬷的手术室外。

    加百利也在场，表情委屈地对马修和康斯坦丁：“我发誓这事和我没关系，我是全场最不希望特蕾莎出意外的那个。”

    “你的意思是，马修和我希望特蕾莎出事？”

    康斯坦丁习惯性掏烟盒，直到把香烟夹在手中才想起这里是医院，不得不把香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吧，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突然心脏病发作？”

    “因为……”

    加百利看了眼马修，确定后者不会像康斯坦丁那样突然翻脸，这才声地解释：“地狱又派来以为堕天使要带走特蕾莎，我遵守和你们的约定，竭尽全力阻拦祂，没想到地狱这次派出了两个堕天使，在我和麦兹战斗的时候，另一个混蛋绕到特蕾莎的房间……等我赶回时，她的灵魂已经大半脱离身体，随时可能死亡。”

    “麦兹？”

    马修眯眼：“你确定被派来带走特蕾莎的灵魂的堕天使是麦兹？”

    “我和麦兹了至少一千年交道，不可能认错，拦在我面前的堕天使确实是麦兹。”

    “但是麦兹……”

    马修沉思片刻，向约翰?康斯坦丁解释道：“麦兹是地狱女王，君主级大恶魔。”

    闻言，康斯坦丁也露出不解神情：“君主级大恶魔们之间通常地位平等，不存在一个君主级大恶魔给另一个君主级大恶魔下命令的情况，祂们通常只统一服从路西法的命令。”

    “是的……”

    “但是以路西法的身份和冷漠，没必要突然派麦兹带走特蕾莎的灵魂，祂可以直接杀死特蕾莎，或者……”

    康斯坦丁露出困惑神情。

    麦兹的出现严重出乎他的预料。

    马修也同样感到困惑。

    他问加百利：“拦阻你的两个堕天使，一个是麦兹，另一个是谁？”

    “乌列，我的兄弟之一，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路西法杀死……”加百利，“当然，和所有由至高上帝亲自创造出的天使一样，乌列无法被彻底杀死，即使杀祂的是路西法。”

    “乌列复活了？”

    “被路西法杀死以后，乌列复活成为堕天使，留在地狱，听从路西法的命令。”

    加百利神情惆怅地解释道，用面部微表情向马修传达一个马修不愿意接受的结论。

    整件事的背后策划者很可能是——

    “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路西法！”

    不愿接受加百利暗示的马修激烈反对：“路西法要杀我或是对付我，直接下手就是，不需要准备这么多的计算和策略！”

    “但现在所有已知的线索都指向路西法，除了路西法，还有谁能同时指挥乌列和麦兹？把神灵都随意驱使？”

    加百利同情地看着马修：“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你都和我们一样，是路西法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