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出现在马修面前， 拦住马修的去路。

    祂兴致盎然地看着马修抱在怀中的特蕾莎嬷嬷：“她已经死了，送去医院毫无意义。”

    “她还有生命迹象，还没有完全死亡，我希望她能活下去。”

    马修恳切地看着路西法。

    他知道路西法有能力逆转任何人的生死，只要路西法想，世界随时会被改变。

    “我不想救她，她的存在毫无意义，她的死亡倒是有点意思。”

    话间，路西法抬手，碰了下特蕾莎，老妇人的身体顿时化为尘埃，弥散在哥谭的夜空中。

    “事情解决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

    “但是——”

    马修感到很难受。

    他理解路西法的冷漠，但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冷漠，何况特蕾莎的体温还残存在他皮肤表面。

    “我……我……”

    他犹豫不决地发出结巴的音符，希望路西法可以理解他此刻的痛苦与无奈。

    路西法却轻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比我为你制定的预期表现更优秀。”

    “预期表现……”

    马修抬头，惊恐又无助地看着路西法：“这些事情都是……是……”

    “我既是全知全能，自然能知道一切的开始和结束。”

    到这里，路西法主动顿了一下：“但是你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超出了我的全知范畴，我为你感到骄傲。”

    “我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骄傲！特蕾莎对你而言只是现世的一抹尘埃，但对我，她对我而言是……是……当年，没有她开教堂门抱起被遗弃的我，或许我已经……已经……”

    “没有她也会有其他的修女开门抱起你，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即使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她成为了事情的执行人，她就是整件事情的参与者，她是……是……是我的恩人，她……”

    “她已经得到命运足够多的赏赐，因为抱起你的那个动作。”

    路西法温情安慰马修：“你不必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感到任何愧疚。”

    “可是……”

    “你并非人类，没必要用人类的道德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

    “但是美德——”

    “什么是美德？美德是生物为了让本族群的基因可以更好的传承下去创造出的法则，随着环境变化而变化的弹性存在。

    如果你喜欢人类的美德，我可以为你创造一个完全符合你的美德定义的人类世界。但是你不能因为喜欢人类的美德就想放弃自己，融入人的道德。”

    “我……我……”

    马修想了很久，最终鼓起勇气，严肃无奈地告诉路西法：“您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有达成您的要求的能力，我喜欢人类，我无法忘记人类的生活，我想继续遵守人类的道德。”

    “好，我满足你。”

    路西法侧头，亲了亲马修的额头：“墨菲斯托、旺达和杜姆的事情，你准备什么时候处理？”

    “哥谭的事情处理完，我立刻去地狱找墨菲斯托，让祂把旺达的双胞胎儿子、杜姆的母亲还回人间。”

    “如果墨菲斯托不愿意呢？”

    “我就到祂愿意。”

    “很好……”

    路西法露出满意的笑容。

    马修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的强硬让祂非常愉快。

    同一时间，康斯坦丁处理好丑和丑帮，站在韦恩集团旗下的大酒店的房间落地窗前看着夜空下的两位天使。

    扎坦娜坐在沙发上，神情惆怅悲悯：“约翰……”

    “什么事？”

    “你在计划什么？”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因为……”

    扎坦娜露出苦笑：“你一直都秘密关注着马修，为了算计马修，不惜左右联谊上下蒙骗，如今马修终于落入你精心编制的情感陷阱，为什么你的眼中没有喜悦？”

    “因为我发现我取得的成功完全不值得高兴。”

    康斯坦丁回头，对扎坦娜：“马修的本质是纯粹的黑暗，无所谓正义也无所谓邪恶，是万物诞生最初的混沌黑暗。”

    “混沌黑暗是可能导致宇宙毁灭的危险存在？”

    “混沌黑暗存在无限的可能性，可以导致宇宙毁灭，也会诞生新的宇宙，祂是无限的可能的集合体，却又具备唯一性。”

    到这里，康斯坦丁顿了一下，：“比起马修接下来会走向哪里，我更好奇丑为什么主动卷进这件事情。以他的聪明才智和疯狂视野，不可能没发现马修的本质，也不可能不知道与马修有关的一切都注定走向混沌永恒，他主动介入这件事想得到什么？”

    “也许他只是厌倦了，想得到永恒的彻底的结束。”

    扎坦娜站起身，走到康斯坦丁身边：“丑是个疯子，却也是我们见过的最聪明最有品味的疯子，他一定是看到了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所以疯狂地渴望毁灭，而马修……我怀疑丑在马修身上看到了他最渴望的毁灭方式……”

    “他最渴望的毁灭方式？”

    “无限可能性的毁灭方式。”

    “是吗？”

    康斯坦丁自嘲一笑，准备天亮以后就去阿卡姆精神病院拜访丑。

    ……

    东方泛起鱼肚白，总是下雨的哥谭又一次迎来虚假的黎明。

    康斯坦丁来到阿卡姆精神病院，向院长明来意。

    院长拒绝了康斯坦丁，因为蝙蝠侠正在和丑谈话。

    “我可以和蝙蝠侠一起约谈丑。”

    急切希望见到丑的康斯坦丁主动退步。

    院长却：“蝙蝠侠先生不希望他和丑的会面有第三人出现。”

    “哪怕那个人是我也不可以？”

    “尤其是约翰?康斯坦丁先生——”

    院长慢悠悠的完后半句。

    康斯坦丁的脸色顿时难看得像泡在下水道一个月的烟蒂：“蝙蝠侠……你这个……这个……”

    ……

    秘密会见室内，蝙蝠侠已经和丑以四目直视、相对而坐的状态沉默了近一个时。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原本沉默如石雕的丑突然歪着脑袋大喊：“蝙蝠侠，你想和我瞪眼睛耗下去吗？”

    “你喜欢，我不介意。”

    “但是我现在很不喜欢！”

    丑用力锤击桌面，将他的手和桌腿相连的手铐被扯得锵锵作响，丑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般，只是反复大声强调：“蝙蝠侠！你必须做出改变！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完蛋！”

    “完蛋？为什么？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蝙蝠侠沉稳地看着丑。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和丑交道，他是全世界仅次于丑的了解丑的人。

    丑见蝙蝠侠突然主动问自己，眼角划过一抹狡黠，努力做出手捧下巴的温和悠闲姿势，对蝙蝠侠：“我是丑，我一直都在撒谎，骗你是我的天性。而你现在居然妄想从一个撒谎成性的家伙嘴里掏出情报！蝙蝠侠，你是疯了还是堕落了？或者，你终于准备越过那条线，和我一起飞舞？”

    “我永远不会越过那条线，永远。”

    蝙蝠侠语调沉闷但是无比坚决的强调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越过我们都心知肚明的那条线？”

    “不管发生什么。”

    蝙蝠侠静静地重复着。

    丑闻言，顿时眉眼扭曲，五官乱飞！

    他用夸张的表情搭配夸张的语调，炫耀般告诉蝙蝠侠：“看在你态度坚决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只有疯了的人才会有机会窥看的关于世界本源的秘密——

    马修的存在是对我们都知道的那条线的最大挑战！他是万物的恶，是黑暗，是疯狂，是一切的开始和结束！”

    “你疯了……”

    “不，我很清醒，我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丑坏笑着告诉蝙蝠侠：“我清醒地知道神明的存在，听见祂们的窃窃私语，偶尔还加入祂们的宴会。祂们并不排斥我的出现，因为祂们知道我是个疯子，一个清醒的堕落在污泥里的疯子。

    祂们会当着我的面大笑人类的愚蠢，然后像屠宰羔羊一样吃着把自己奉献给神灵的人类祭品。那可真是美好的时刻，我想念那些日子，美好的，充满神圣的时刻！”

    “我需要把医生交过来给你做个精神鉴定。”

    蝙蝠侠双手撑着桌面站起，准备离开。

    丑却喊住他，大声：“为什么要离开！你被我的话吓到了吗？还是我的话让你意识到你内心一直潜藏着的人类本源的恶！

    恶！恶！人类的本源是恶不是善，邪恶才是人类从动物变成地球的主宰的关键。

    然而人类即使成为地球的主宰，随意左右万物的命运，他们也还是被更高层次的力量随意主宰生死的玩物！人类是个可笑的种族，而我是难得的清醒的意识到这种可笑的成员。至于你——”

    丑咧嘴一笑，：“你意识到了人类的可笑，却妄想用所谓的高尚美德改变这种可笑，你真是个疯子！比我更可笑也更可怜的疯子！最可笑的是，你早就是个疯子，却站在另一个疯子面前企图表达无意义的同情！”

    “我同情你并非无意义的虚伪，我只是单纯觉得即使是你这样的罪恶滔天的混蛋也应该得到法律的公正审判，而不是死于某个人的私刑泄愤。”

    “这里的某个人的是你吗，蝙蝠侠？”

    丑笑得更加扭曲了。

    他将身体几乎全部贴在桌面上，好让他的脸能够接近蝙蝠侠：“我理解你的愤怒，和你对法律的近乎精神病的坚持，然而你却不能理解我，或者，你不敢真正的理解我，走进我的灵魂，接触我的真实。

    我没有疯，我甚至比你更清醒，我只是看到了被隐藏起来的世界的真相。我们都是神灵的玩偶，疯狂是我对抗神灵的手段！”

    “我们或许真是神灵的玩偶，疯狂或许确实是对抗神灵操控的有效手段，但你不该把普通人拉进你的复仇游戏中，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应该——”

    “愚昧！愚不可及！”

    丑不耐烦地断蝙蝠侠，血红的眼睛盯着蝙蝠侠的下巴：“你会对游戏里的NPC有一点点的尊重吗！我们的世界就是神灵的游戏，那些被你当成必须保护的对象的平民们都是些游戏NPC！

    他们不需要你的保护！也不需要你的拯救！你这些年坚持的拯救和原则都是神灵的恶意游戏！仅此而已！不要再天真了！”

    “我不觉得坚持原则是天真。”

    “因为破坏原则以后你会变成连你自己都害怕的恶魔吗？”

    丑疯狂摇头，惨白的脸上泛起诡异的血红：“蝙蝠侠，我爱你，我希望你不再被可笑的游戏规则束缚！你却拒绝接受我的善意！把自己变成取悦众神的丑！真是可悲啊！”

    “随便你怎么吧。”

    蝙蝠侠站起身，拧开铁门，正式准备离开。

    丑见蝙蝠侠要走，急得浑身发抖，用尽全身气力挣扎，口中怒吼道：“为什么不愿意睁开眼睛！为什么活在虚伪的假象里！你和我一样都知道眼前的一切是虚假的！为什么不愿意承认现实！为什么自己骗自己！为什么——”

    “因为我爱这个世界。”

    完，蝙蝠侠走出丑的病房。

    丑的脸上滚过扭曲的怨恨：“蝙蝠侠，你……你为什么要……”

    抱怨还未完，房门再次开，康斯坦丁叼着香烟走进房间：“嘿，丑——”

    “你来干什么？”

    丑眯着眼睛看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你是精神病人，我也是精神病人，我来这里和你做病情交流。”

    “我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醒。”

    “巧了，我也认为我没有任何精神问题。”

    康斯坦丁拉开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抽着烟，眼神轻佻中带着几分无奈：“刚刚和蝙蝠侠吵架了？”

    “你进来的时候见过蝙蝠侠？”

    “是的。”

    “你觉得蝙蝠侠和我是什么关系？”

    “都是疯子，一个努力让自己像正常人，一个拼命走向更深的堕落……”康斯坦丁，“除此以外，我还知道——你爱他。”

    “是的，我爱他，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疯癫。”

    丑非常坦率地承认了自己对蝙蝠侠的感情是一种爱恨交错纠缠不清的感情：“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感到快乐，非常非常的快乐，而他明知道世界的真相依旧拒绝睁开眼睛的固执更是让我迷恋，我爱死这样的蝙蝠侠了。”

    “我不是你，不能理解你的快乐，但是我大概可以想象你的快乐。”

    康斯坦丁故意顺着丑的意思话，然后冷不防地问：“为什么针对马修？”

    “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丑反问康斯坦丁。

    他的警惕性很高，即使是被康斯坦丁哄得浑身舒坦几乎不设防的时刻，依旧不愿放下警惕。

    “因为马修是我的儿子，名义上的儿子，我有义务了解他，至少，在别人问起和他有关的问题的时候，知道怎么回答问题。”

    康斯坦丁用无可挑剔的圆滑回答丑的问题。

    丑闻言，笑得很扭曲。

    他意味深长地对康斯坦丁：“你其实真的爱过他，对不对？”

    “你口中的他是谁？”

    “当然就是他！”

    丑的笑容越发和蔼。

    康斯坦丁：“好吧，我不再追问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丑转身，坐在和地面焊成一体的钢铁椅子上：“你找我到底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手中的情报。”

    康斯坦丁温和地告诉丑：“我昨天见到了路西法。”

    “你什么！”

    丑露出难得一见的震惊，是真正的震惊，而非伪装出的震惊。

    康斯坦丁：“路西法，真正的路西法，出现在马修面前。当然，祂们的聊天内容，我是一个单词都没有听到。”

    “如果你能听到祂们的聊天内容，那你现在已经如愿掉进地狱被憎恨你的君主级恶魔们分割成无数块。”

    对康斯坦丁和恶魔们的恩怨情仇也有一定了解的丑刻薄地吐槽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一点也不生气，一边抽烟一边追问：“马修到底是什么？”

    “你呢？”

    丑歪着脸看康斯坦丁。

    这是一个可爱的动作，但做这个动作的人是丑的时候，动作立刻从可爱变成了惊悚。

    康斯坦丁隐隐听到从丑身体内侧传出的疯狂的鼓点，强作镇定地笑了笑，：“我在马修身上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最纯粹的黑暗，他是黑暗的凝结，对吗？”

    “是的，他是黑暗，是源自创世的五彩斑斓的完美黑暗，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他和他的黑暗，美丽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令我沉迷与发狂的黑暗，如此的完美如此的可怕如此的——”

    “为什么黑暗会凝结在他身上？”

    康斯坦丁断丑的抒情，冷峻地问道：“他的身体藏了什么秘密？”

    “你想知道？”

    “对。”

    “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你没法给出我想要的价格……”丑，“我喜欢你，同时我也讨厌你，当然，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蝙蝠侠，我会立刻给出答案，竭尽所能的答案。”

    “所以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我不满足你的审美需要？”

    “难道我会对一个差点和哈莉上床的男人有好感？”

    丑狞笑着，话语异常嘲讽：“虽然我最喜欢的是蝙蝠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喜欢过哈莉，她是我用过的人里面最趁手的武器，聪明，狡猾，邪恶，愿意为了我的承诺做任何疯狂的事情。当然，我们现在已经闹翻了。”

    “我想更正一点，我和哈莉是纯粹的战友关系，我不是疯子，不会想和她上床。”康斯坦丁一脸无辜地辩解，“所有关于哈莉和我的恋爱传闻都是诽谤！我怎么可能和她谈恋爱！当然，她也不想和我谈恋爱！我们——”

    “这不是我需要关心的！”

    丑断康斯坦丁，表情夸张扭曲：“我不信任你！我不想和你继续聊下去！”

    “为什么？”

    “因为你也不信任我，不是吗？”

    完，丑用力拍警铃，要求警卫们立刻带康斯坦丁离开。

    康斯坦丁：“……”

    直觉让他意识到丑的拒绝行为掺杂了不正常的扭曲。

    或许——

    “我现在不能离开。”

    面对请他离开的警卫们，康斯坦丁严肃宣布：“我要留下来，直到你对我出真相为止。”

    “我没有真相，也没有什么可以对你！”

    丑转身，不再见康斯坦丁的脸：“立刻带他走，没有否则！”

    闻言，警卫们个个如临大敌。

    经验告诉他们，丑的“没有否则”是最严厉的警告！

    他们不想被丑当玩具一样切割杀死！

    或是被丑的风言风语污染成疯子！

    恐惧中，他们冲向康斯坦丁，要把康斯坦丁从丑的视野范围内带走。

    康斯坦丁知道丑的话对阿卡姆的警卫们而言意味着什么，见警卫们惊恐地冲过来试图拉走自己，他反而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回头告诉丑：“你可以让他们赶走我，但是我过的话会在我离开这里后长久地停留在你的耳边，和你一直都试图回避的那些恐怖真相缠绕，变成你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是疯子，疯子没有梦魇。”

    丑嬉笑着回敬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闻言，大笑着，推开警卫们，走出阿卡姆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的铁门外，他没有任何意外地看到了马修，还有站在马修身后的路西法。

    康斯坦丁有些迟疑。

    他问马修：“我现在是该转身就走还是和你们个招呼再走？”

    “你应该走过来和我们个招呼然后开车送我们去哥谭市区找个酒吧喝两杯。”路西法笑眯眯地着。

    康斯坦丁却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苦笑着，对路西法欠身行礼：“如您所愿，陛下。”

    “不用这么客气，你毕竟是初堕者钦点的马修的父亲。”

    话间，路西法身后的风景已经改变，变成了哥谭市中心。

    被传送的康斯坦丁吸了口气，和他们一起走进还没到营业时间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