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筝新招了一个女孩儿, 她自己叫禾花，还没完全脱离骨架模样的脸看不出来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却有一双很大很亮的眼睛，徐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甚至以为里面有两团火焰。

    “真漂亮。”

    不自觉的喃呢被许灵听见, 姑娘顺着目光看到了夺走徐筝全部注意力的那个女郎, 有些不高兴的动了动指头, 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她入职。

    要是这个女郎表现的再差一点就好了。

    那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淘汰。

    许灵很少见到徐筝这幅模样, 准确来是对人展现出这么高的关注度，虽然徐筝开朗大方跟谁都能聊起来女郎们对她的印象都很不错, 但作为最开始跟在徐筝身边的人，她知道这些人并没有在徐筝心里留下太多的印象，留下可以走也不会惦记太久。

    “她……”

    徐筝转头看向许灵, 不知道自己的伙伴想要什么。

    “嗯？”

    她发现许灵现在心情不太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天然开朗的性格带来的是许多朋友，同时也让徐筝进化成了一个直觉系选手。

    “不，没什么。”

    许灵难得的有了危机感，她并不算让不自知的徐筝发现自己对那个女郎的喜欢，只是心里还是难得的装上了嫉妒和酸涩, 就像被人抢走了很重要的东西。

    而双方甚至都没直接交流过呢。

    果然表现的再怎么成熟稳重，许灵终究还是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十几岁孩子。

    “吃饭啦。”

    年纪比较大的厨娘轻轻拉了下铃铛，提醒正在干活的女郎们别忘了补充能量, 徐家食铺只有两三个帮工的时候帮工都是随便吃的, 有时候许灵多做一点有时候徐筝上街买点东西, 现在也到了三十多个的庞大规模，不专门雇个厨娘就不过去了。

    徐筝这边要求高给的待遇也好，一时竟然有不少厨娘抢着报名, 为了展现自己的优势甚至玩起了正面的勾心斗角，塞好处的有展现自己独特技能的有自带帮工成流水线立马上岗的也有，甚至还有个厨娘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优势竟然悄悄跟徐筝自己认识不少好人家的郎君……

    好在虽然大家都快为了一个工作上演了甄嬛传，却没有那种故意陷害其他人的恶毒招数出现，也没有那种厨艺连最低水平线都没达到就靠关系妄想走后门的进来，很是让徐筝松了口气。

    关系户她不是没见过，但至少要在真的有实力的前提下才能拼关系吧，她这边的厨娘干得好是可以转去店里当主厨的，到时候不但有固定工资还有分红，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进来占据名额也就算了，关键是会拖慢她店铺扩张的速度啊。

    “没什么时间了。”

    徐筝的脑子在几个月的补充营养和强行转动下勉强达到了3g的网速，不算特别出色却也不会再出现想着事情然后就忘了这种令人抓狂的事情，于是她终于有心思开始做各种安诚的数据表格然后归纳从里面提取一些能够被发现的信息。

    通过跑步顺手买菜问物价，吃饭顺口问二工钱，去火锅店亲自收菜听土地收成，黑白两道送钱听官方消息等各种或黑或白或光明正大或隐晦的渠道，徐筝有点惊讶的发现农民今年的赋税比去年高了几成，可土地的收成只有平常的八成。

    蔬菜的价格相对保持稳定，可是雇人需要的工钱却因为僧多粥少还有所下降，但是最重要的粮食和肉类已经涨了快三成的价钱。

    “还能吃的起东西。”

    现在的农民都是靠天吃饭，货真价实的半年瓜菜半年粮，前几年相对赋税较轻喜事办的并不算少，就是孩子真的生起来容易养起来难，之前还能一口稀的一口干的混着过有个长大就能当劳力的盼头养着，可今年……男孩要传宗接代估计还舍不得，可女儿呢。

    男娃长大以后可以干农活当壮劳力，女儿在没灾没难的时候养着长大也能换一笔彩礼，可现在的情况是必须走一个不然两个都活不下来，于是彩礼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徐筝在现代也是快手抖音B站都刷的网络型选手，知道正常情况下物价一年上涨百分之十左右才是相对稳定的正常趋势，现在这种情况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肯定有些地方不对劲，可她能做的也只是多存点钱尽量让自己和比较亲近的人挣扎过这道坎。

    “还是要多买点粮食。”

    现在卖儿卖女还能活的下去，可儿女卖完了灾荒还是没过去呢？

    徐筝从来都不敢对人性抱太大的希望，尤其是付出了一切却连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人。

    “也不知道这个皇帝是当了个什么玩意。”

    该交的税自然是要交的，可该骂的人徐筝也从来不会怂，相对这个时代她终究还是在现代长大，对皇权并没有过于清晰的认知和太多的敬畏，毕竟种花的近代史就是连写成龙傲天都要被骂太过夸张的存在，真的把徐筝惹急了大不了凭着一身神力让皇帝明白什么叫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徐筝没有发现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眼神有多么可怕，穿梭时空带来的后遗症远不止身体上的破败。

    “幸好还能吃的起饭。”

    种花的农民几乎是最温顺的绵羊，只要还有一口饭吃还有一点希望活下来都会千方百计的挣扎下去，可是如果连最后一点希望都要夺走连一口饭都吃不上，那绵羊就会变成凶恶的豺狼将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都撕碎个彻彻底底。

    则官员受难，大则江山换人。

    “多存点银子和粮食吧。”到时候尽量买点姑娘下来。

    徐筝左思右想最后发现自己能做的真的不多，粮食的价钱都是一点点隐晦的提起来的并不明显，而且卖粮食的商家也都有很好的借口，即使像是徐筝这种能看出来不对劲儿的也无法和那背后的势力抗衡，只能乖乖被宰尽量做到明哲保身。

    “我的银子啊……”

    徐筝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钱要被流水一样花出去就觉得心痛的不行，但是不买人是不可能的，就算从安城的护城河旁跳下去她也要把人买回来。

    这种将人当做商品的商业活动并不符合社会主义，但来了这么久的徐筝知道如果她不出手这些女孩子会是什么命运——当丫鬟的已经是好命，童养媳的已经是幸运，有那些妓院精明的老板会专门乘着灾年买上一批漂亮的姑娘回去，是当女儿养做什么却是谁都明白。

    安城需要丫鬟媳妇的地方很多，但冬天到来后的女儿潮更多，女孩子们一旦落入那些脏地方一辈子就毁了，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徐筝知道她无法帮助所有人，但她可以给一些人走另一条路的机会。

    想躺着赚钱的她管不了也不想管，想站着赚钱的她多琢磨琢磨总能开出几条路。

    “我也是个王八蛋……”

    看着自己的纸上写下的年龄性别特殊技能等各方面的要求，徐筝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虚伪，明明拯救不了所有人还一副想要扮演救世主的可笑模样。

    “呜呜呜……”

    女孩的啜泣远远从窗户飘出去，纸上的墨迹被晕染开来却依旧能看的清楚。

    “我的西瓜呢？”

    第二天早上徐筝眼睛肿的睁开都费劲儿，却还是心心念念自己放在井水里镇着的瓜，许灵明知道徐筝现在看不清东西还是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家掌柜的一眼，滚鸡蛋用的力气更大了。

    “切了半个出去，剩下的都在井里放着呢。”

    许灵觉得吃多了冰东西对身体不好，可徐筝看着又哪里是她管得住的，第七次徐筝在外面偷吃冰饮被许灵看到的时候许大女郎已经无力吐槽，沉思一夜只得约法三章。

    “好吧……”

    惹谁徐筝也不敢惹厨子，许灵现在明显心情超级不好，徐筝可不愿意当出头鸟。

    最后这件事情以徐筝三天内肉类减半结束，因为某个任性的女郎最近不太吃蔬菜有点便秘。

    徐筝没跟许灵自己晚上为什么会哭的那么惨，许灵也没问徐筝为什么哭的那么惨。

    每个人总有些事情是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不管是如何亲密的关系。

    “今天会是什么菜呀？”

    程三娘，哦不，现在她叫禾花，满怀期待的问着旁边专心包饺子的同伴，灵巧的手指翻飞一枚白白胖胖的元宝就这么出现，让禾花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

    禾花从程家分出来以后挟弟弟以令全家，十分嚣张的让她娘煮了三个鸡蛋和一碗白面疙瘩汤填肚子，然后乘夜就带着放在胸口的身份证明给溜了，到了能改名字的地方毫不犹豫的央着人家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年纪调两岁，为此付出这么久存下来的几乎全部铜板也不在乎。

    她从就要在水田干活，禾苗跟着她一起长大所以才取了这个姓，至于花……程村最受宠的女娃叫大花，据当爹的是希望女儿能长得和花一样漂亮，她羡慕这个女郎有这样的爹娘。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因为用花做名字很常见，程村的人想找到她也不太容易。

    禾花知道镇子上并不是久留之处，要想程家找不到她就必须躲到更远的地方去，一向干就干的荷花当天就揣着几枚铜板带着自己的身份证明上了路，吃野菜啃树皮躲匪徒硬是到了完整的安城，只是身上已经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也是禾花运气好，一来安城就听到徐家食铺要招工，直接先真的扮演乞丐讨了点东西把肚子填个半饱，又花完剩下的最后几枚铜板向人家借了针线把衣服缝补好，还厚着脸皮讨了点水把自己身上擦洗了一下，倒腾出了个人样才去应聘。

    然后就被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