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过年了, 买年货的带着存了十二个月的铜板开始花钱，卖年货的笑开了花，徐筝这种做出一定规模的商家也狠狠出了一大笔血。

    “你要回去过年吗？不回去就带徒弟留下呗。”

    许灵和徐筝家就是邻居不需要问，反正徐家这边已经有了她单独的房间要过来随时都行, 可让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操持一整个年徐筝也觉得良心不安, 正好厨娘手艺不错话也不多就试探着提了出来。

    “我这边给你工钱双倍, 鱼肉蔬菜都给你整些让人带回去, 只不过住处可能还要自己找。”

    徐家终究是个宅子不是正经干活的地方，徐筝已经在琢磨着要不要在附近找个大杂院之类的地方专门圈出来给女郎们干活了, 许灵是头一个到她身边也有能力才能在宅子里有个房间，剩下的人徐筝真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从泡着图书馆长大，偶尔热闹一下还行长期跟一大群人在自己的地盘真的有种不出的别扭。

    “我干！”

    厨娘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她时候因为哥哥要读书被提脚卖了，好在人牙子是个做正经生意的她被卖进去的也算好人家，前两年才存够赎身银钱换了个自由身，现在和家里也只不过是个面子情罢了，按照普通出嫁女的份送礼就行。

    徐筝是个大方的，从年礼中取一部分出来就足够让家里闭嘴了，至于过年……大年初二回去看一眼就行, 时候生了她养了几年卖的银钱已经够还了，如果不是顾忌名声她连节礼都不想带回去。

    “最好带着徒弟一起，我的食量……”

    徐筝善意的提醒着, 好不容易有个磨合的好手艺也不错的厨娘必须好好珍惜, 以后没准就是新店靠技术入股的股东呢。

    “他们一起, ”

    厨娘连眼睛都不眨的继续应下，完全无视了徒弟们的苦瓜脸。

    “我这些徒弟都是勤劳本分的……”

    徐筝笑的十分高兴，跟聪明人话就是省心。

    “过年是一家团聚的日子, 干活自然要付些酬劳。”

    于是皆大欢喜。

    #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徐家女郎诚意十足#

    贴门神，放爆竹，喝屠苏，抓老鼠；

    祈福求吉，祭祀先祖，新年求富，拜年关扑。

    这个时候过年的习俗大致跟宋朝相同，徐筝琢磨着自己加许灵加厨娘一帮子人就能捣鼓的热热闹闹，还能乘着新年好好琢磨一下来年的规划，比如再开多少店招多少人买多少粮食。

    人完成原始积累后只要不犯大错，财富都会实现稳步增长，而徐筝有眼光有钱舍得放权还有野心，即使手段有点积累财富的速度也比寻常人家要快上许多。

    最简单的比方，别人的财富增加是一次函数，徐筝这边就是二次函数，甚至以后随着自身和手下的素质上来可能变成指数函数。

    “还是去外面建庄子吧。”

    徐筝反复核算成本相互比较后终于下了决心，安城方便是方便就是物价真的太贵，在外面收了原材料加工好用车拖着进来所有费用加起来还不到里面的八成，这种利润差徐筝根本没办法忽视。

    “啊啊啊事情怎么这么多啊！”

    徐筝看着依旧密密麻麻的清单有些抓狂，偏偏旁边就是许家尖叫扰民，只能去被她踩实了一遍的演武场耍了一通大刀才勉强平静下来，兑了些温水擦擦身子把加了蜂蜜的牛奶一饮而尽上床睡觉。

    饭要一口一口吃，钱要一点一点赚，不能太急。

    徐筝再次盘点了一下她手里的铺子——

    徐家食铺，主生活中等的客户，里面卖的大部分都哄孩子的吃食，租期还剩九个月，一个月前实现了正式盈利。

    徐家火锅店，主中上层客户，针对需要私密和审美性的客户，店面所有权在自己手中，适合家庭式服务，聚会或者平常谈话，成本高利润高，前几天正式填平账本实现盈利。

    徐家点心铺，主上层女眷孩童，以手工的奶制品为主，走但全的限量路线，租期还有一年，目前利润还有极大上升空间，成本未收回。

    徐家庄子，有上中下三等田地若干，青砖瓦房几座，佃农若干，养鸡鸭若干，庄子所有权在自己手中，生产蔬菜数量目前不足以实现自给自足，成本未收回。

    徐家住宅，租期剩余九个月，改造花费成本难以收回，放入坏账行列。

    ……

    零零碎碎盘算下来，徐筝有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财产竟然也已经不是一笔数目了，而她八九月份的时候才刚到安城。

    “我还挺厉害的呀……”

    还未脱去孩童音色的语调难得显得软乎乎的，它的主人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展露出符合身体年龄的一面，带着一点点骄傲，一点点自豪，一点点想要冲着父母证明的撒娇。

    “那明年的计划可以扩大一点了……”

    晒盐法制糖法水泥火药琉璃……徐筝手上握着能赚大钱的方子数不胜数，可惜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拿得出来的，除非她想从种田剧本转向宫斗剧本，甚至直接消失的悄无声息。

    “也许这就是命吧。”

    这些技术注定了暂时见不得光，可能等徐筝结婚生子一二十年以后会拿出来给孩子谋上一份前程，但更大的可能还是它们随着徐筝的自然老死深埋地底。

    淼朝真的很繁华，即使到了半夜外面依旧有着点点星火，那是贩们在撑着摊子等待生意，徐筝突然有种想出去买碗混沌的冲动，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安城没有抄手云吞之类的食物，而她明年的第一家新店就是卖这些裹馅儿的主食。

    高端的市场她要，低端的市场她也要！

    赚钱很重要，更重要的却是构筑一条从源头到成品的产业链，不会因为一些事情被别人卡脖子，之前徐家食铺被老板没货农民变卦等手段弄得着实狼狈，即使通了黑白两道的关系找人和了心里的憋屈却还是一直留着，时不时就要出来扎扎心。

    也不知道是民风淳朴还是有规矩管着，徐筝至今为止也没遇到什么偷偷往饭菜里放苍蝇之类的下三滥手段，大部分的竞争都是降价提高知名度抢客源抢产品之类的光明正大的手段，明明白白告诉你对方有关系想要把你搞垮，倒是让做好应对一些龌龊的徐筝松了口气。

    直到后来徐筝才知道，安城这边的饮食业曾经出过一个手段了得的女行老，凭着多年声望以一己之力给安城饮食业竞争画出了一条底线，包括不能故意往别人店里放脏东西或者找茬，以及不得用成瘾性原料留住顾客，这两条规矩到了现在已经成约定成俗。

    “还得准备酿一批醋……”

    徐筝也不想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脚，可这个时代的物流和生产力的落后注定了要喝牛奶就必须先养上一头牛，饺子店的生意好起来醋的使用不是个数目，本地出产就这么多从外地走成本又太高，只能一切以自己做为主购买为辅。

    “购买和自产至少要达到一比一，不然碰上事情可能会很被动。”

    徐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鹅毛笔在纸上把这个重点记下，这才真的了个哈欠躺床上了。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徐筝的银钱跟溪水一样淌出来又跟泉水一样进了店铺，女郎们一个个忙的恨不得自己生出八只手十二条腿脸上的笑却怎么都掩盖不住，徐家食铺这边的工钱是基本工钱加提成的，她们干的越多就能赚的越多，一个个回去的时候腰杆子也能挺得更直。

    “三娘，你也这么大了……”是不是该裹脚了？

    李三三的母亲有些迟疑的叫住了自己的女儿，女儿去了徐家食铺以后表面看着没什么变化可脾气却是越来越硬了，如果不是那份丰厚的工钱和时不时就会带回来的肉蛋，李母早就叫女儿回来了。

    女子应当温柔贤惠以夫为天，脾气硬了很难找到好人家的。

    “你想什么？”

    从训练开始李三三就早出晚归，一时间竟没弄懂母亲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她自己并没有发现自从到了徐家食铺就在渐渐变得独立，从一具被锁住思想的躯壳逐渐变成一个有着自己思想的，可以做决定并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完整的人。

    是人，而不是女人。

    性别从来都不是定义尊卑的枷锁，只是有些人着这个旗号将女性的地位抹杀。

    “你的脚……”

    时候李三三在裹脚的时候拼命挣扎不幸断了腿，于是从年幼开始制造的三寸金莲没能让她赶上，七八岁的时候李母又生了孩子就指望女儿搭把手，根本顾不上裹脚这回事，于是乖巧听话的李三三就这么幸运的阴差阳错的带着一双天足进了徐家食铺。

    “你知道徐女郎今天了什么吗？”

    看着眉眼中带着熟悉的哀怨的李母，李三娘突然觉得这个表情实在是刺眼极了，在明白母亲的心思的下一刻就直接断了话头，甚至不顾这句话还没完。

    “她过年之前要来次训练，不过关的全部回家。”

    李三娘总觉得李母的神情带着熟悉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索性就不折磨自己的记忆力了。

    “考核要跑要跳。”

    看着李母出现犹豫的脸色，李三三毫不犹豫的继续加火。

    “哥哥读书的银子要不少吧？”

    “父亲可以经常吃上肉蛋吗？”

    “你能给我准备丰厚的嫁妆吗？”

    “家用不够拿什么补贴呢？”

    几个问题下来，李母的脸色苍白如纸，李三三冷笑一声回了房间，恰好对上铜镜中的自己。

    “原来是我啊。”

    我怎么想不起来呢。

    原来那种碍眼的神色，是出现在曾经的我身上的啊。